不是冤家不聚头,她与他,真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孽缘!
“盈师傅,别愣着,快到客栈里坐坐。”老板娘喜欢美酒,同样也喜欢酿出美酒的美人,一脸媚劲儿,情热地拉着盈若兰就往客栈里走。
“老板娘,这是刚酿好的蔗酒,您尝尝看。”她将手中捧着的一小罐酒送到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此人懂酒,无论是“忘忧”、“欢伯”、“椒花”或是“梨花春”,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可见其见识不凡。
盈若兰正想找一个有经验的人尝自己酿的酒,放眼镇上,大都是平民百姓,有些酒听都没有听说,曲庭兮应该对酒有见地,可她不想跟那人过分纠缠,剩下老板娘可谓是不二人选。
“哈,那敢情好。”老板娘急不可待地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回味良久后,才问道:“甜丝丝的,是什么酿的?”
“甘蔗和石蜜。”
“真不错……”老板娘叹服道:“就算在皇宫里也喝不上这么美的酒,真是人间一大美事呀!”她感叹道,正要喝第二口,突然外头一阵闹哄哄的。
“我说又出什么事了?”镇子太小,屁大点事也搞得鸡犬不宁,人尽皆知,众人早习以为常了。
“是个卖油炸贩子的和樵夫在吵架。”小二从客栈外头探了下头,报告道:“吵得蛮凶的。”
“真是的,连酒也不让人好好品。”老板娘嘀咕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酒杯,朝外头走去。
客栈里一下子更空荡了,喝酒的都跟着老板娘跑到外头看热闹,桌边只剩下那对各怀鬼胎的男女。
“你……”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又是同时一愣,而后曲庭兮嚷嚷道:“你先说。”
“不。”佳人摇着脑袋,惜字如金。
“那一块儿说。”他提议。
“嗯。”
一、二、三!
“晚上我去找你。”他说。
“你别再来找我。”她说
字数一模一样,意思却天差地别。
“为什么?”曲庭兮蹩着眉发问。
盈若兰哑然,这叫她如何回答?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同卧一塌,难不成还要她说“欢迎光临,有失远迎?”
此时,小二又从客栈外探头叫:“曲账房,老板娘说她搞不定,请你出来收拾。”
“知道了。”曲庭兮应了声,站起身,突然凑到佳人耳边低语:“晚上等我。”
“我……”显然被他吓了一跳的佳人正\yu\拒绝,可不等她说完,男人已经大步出了客栈,去收拾外头的残局了。
见状,盈若兰也站起来,轻移脚步,带着点儿迟疑不决,尾随着曲庭兮出了客栈。
街道上,不明真相的镇民们正在围观,没有支持谁或者不支持谁,一切静观其变,只差搬个板凳看戏了。
曲庭兮一来,马上就有群众让开道路,七嘴八舌地告知事情的起因。
原来卖油炸贩子在路上跟刚砍完柴从西山上下来的樵夫撞到一起,一筐子饺子四散掉落在地,都摔成了碎屑。
理亏的樵夫申明自己只认赔五十个饺子,可卖贩子却坚持说自己炸的饺子足足有两百个。我问题就来了,因为饺子都碎了,谁也无法证明究竟一共有多少个。
“这几个,出得那些主意,哎,我真是说不出口。”老板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以农夫小霍为首的几名镇委会成员。
聪明绝顶的私塾先生皇埔恪陪着娇妻秋游去了;鬼灵精怪的元记当铺老板元媵带着小媳妇儿在猎户小荆的保护下上马家镇购物去了;新婚燕尔的老谢和花道士正在天仙道观里,来不及赶来凑热闹;而身子骨娇贵的凤大爷继续躲在绣庄装死……放眼望去,只剩下屈屈几枚歪瓜可供人使唤。
人到用时方恨少,这话真是没讲错啊!
“我的主意不错的好不好?”箫屠夫眼一瞪,他的意思是先把这两人分别吓唬一顿,谁没被在自己吓死就听谁的。
“明显这脑子绝对是被门夹过了。”老板娘碎了一口:“真是可惜了我家娇滴滴的青绫,怎么就死心踏地的喜欢这么笨的人呢?”
“哼!”箫屠夫重重一哼,抱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态度,懒得跟她计较。
“我……我也觉得……我我……”最近不知怎么搞的,老是憨厚的小霍一见老板娘就不由自主地结巴,结得那叫一个绞结,简直让人提心吊胆,生怕老板娘发飙,一巴掌呼过去。
“闭嘴!”巴掌没扇过去,两枚炸弹直接轰向小霍,小霍如她所愿地闭了嘴。
“那怎么办?”马小二搔着头,一脸忧郁。
“曲账房,快想办法。”只剩下眼前这位仁兄能收拾残局了,曲庭兮开始吩咐人们着手底下的事情了。
他先请小霍到别处买一个饺子来,记下金额;再让小二称出它的重量,接着再称地上所有已经碎掉的饺子的分量,最后,他很快地折合出应赔偿的数目和金额。
“这样处理,你们双方都没有意见吧?”老板娘发问。卖饺子的和樵夫都表示自己对这个结果很服气。
一场纷争,很快就被风平浪静的解决了。
“哇,曲账房好厉害!”人群里,早就闻风而至的“蛐蛐粉丝团”已经蠢蠢\yu\动了。
“就是太帅了!”
“天啊!我好喜欢曲账房哦!”
一时间,尖叫声、口哨声、鲜花、掌声、飞吻……最后人潮涌动,连庄鸟龙镇“芳心暗许情郎榜”冠军宝座四次的曲账房又一次被热情的粉丝们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身在曹营心在汉,他的视线,带着一点点戏虞、一点点可爱、一点点玩味,牢牢地锁住人群外的那张如水的娇颜,令她也无法动弹。
遥遥地望着阳光下俊逸得一塌糊涂的男子,盈兰若紧抿着红唇,阳光微微刺眼,她蓦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胸口处犹如一腔酒液在发酵,从最初的温和,到后期的辛辣,像一罐上好的陈酿,每每打开,仍有醉人的醇香。
她闭闭眼,转身快步离开,风吹过,轻薄裙如同飞扬的蝶翼,正迎风翩翩\yu\飞,不肯回顾。
总以为自己心如止水,总以为可以一直薄情,可是却在这个时刻,她慌乱地发现,自己的心,砰然而跳。
接着忧伤瞬间包围了她,曲庭兮离她,太遥远了。
他一直生长于灿烂阳光下,赏尽莺歌燕舞、看过喜鹊登梅;她则是苦海无边,未知有涯……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如镜里沾花,入水中捉月的感情,她不相信,也要不起……
所以,她只能落荒而逃。
第6章(2)
而客栈里,“我的酒呢?我只喝过一口的酒呢?”老板娘跪在地上,四处忙活着找酒。
“你那不是一大堆吗?”萧屠夫狐疑地瞅着墙角放的几个大酒缸。
“不是那个啦,是蔗酒,盈师傅刚刚酿的新品种,有没有看见?有没有看见?”她抓着小翟猛摇。
“没……没……”回答她的又是一阵结巴。
“那还不快帮人家找?”老板娘勃然大怒。
“好……好……”因为有了小翟的加入,客栈里的找酒活动声势暂态好大起来。
最后,老板娘懊恼地从桌下钻出来,抓着桌上的茶壶,打开盖子低下头去猛嗅。
站在她身后的小翟直瞪眼,这女人的逻辑也太奇怪了点吧!她怎么会觉得酒被转移到茶壶里了呢?
突然,老板娘一跺脚,一脸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在……在哪……哪里?”小翟问。
“原来是这样,嘿嘿!”老板娘发出恐怖的笑声,笑得小翟寒毛直竖。
曲帐房脸上那种甜蜜得死人的表情,她总算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元小子脸上,皇甫先生脸上都看到过。
除此之外,萧屠夫生得太黑,而老谢又是个没表情的木头人,就直接跳过他们算了。
最终,她得到的结果是,曲帐房恋爱了!
酉时刚过,曲庭兮提着一个食盒,玉树临风般地站在屋外,敲门,门不开。
他扬眉,仰头看着那不算太高的墙。
只消一会儿,他人已在院内。正驻足,眺望。
天刚黄昏,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屋里已经掌灯了,盈兰若正伏案而坐,埋首疾书。
曲庭兮站在门口,倚着门,含笑看灯下的美人儿。
不足一月的时间,这看似冷若冰霜的小女子就已经拥有了无数倾慕者,男人们也就罢了,谁知就连镇上的女人们,也开始“盈师傅长、盈师傅短”地谈论起盈师傅专门为女性同胞们酿的养颜美酒“桃花酿”来。
火烛下,那张小小的、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弯秀气的黛眉,一双美白分明的翦翦水眸儿,洁白细腻的瑶鼻,形状优美的粉色樱唇。
当真是眉目如画,她虽生得极美,性子却有些淡漠薄情,说来是天性使然,不懂得人情世故,若是在外头,必会遭人冷落,可到了这本来就与众不同的乌龙镇,偏就对了脾气。
乌龙镇是什么地方?除了藏龙卧虎的避世高人,就是淳朴憨厚的山里人,另外再加上一些来来去去路过的旅人、待不久的恶人,高人们本身自己都怪,哪里会挑三拣四找他人的茬?
山里人毫无心计,待人一心一意,更何况是真正为镇上在做事的人,而恶人在这里待不久。
乌龙镇太平静了,静得就像是平淡日子里的一到呼吸,若非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能真心留下,那就称不上是恶人了。
这盈师傅,甚至有一种世外仙人的气质,凭它外界再纷扰,她只拢袖观棋,以不变应万变。
瞧,明知道他已经翻墙进来,照旧一动不动,继续专注地在一大堆纸上写写画画,心无旁骛,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怎么不给我开门?”他问。
“不开,你还不是照样进得来。”她轻抬素手,以笔沾墨,淡淡回话。
“嘿,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曲庭兮进到屋中,放下手里的食盒,“我带了晚膳来,愿意一起吃点吗?”
“不愿意。”
“那你忙吧,不用管我。”男人很识趣地说完,将食盒打开,拿出两碟菜,一壶酒,又在屋里找了只杯子,开始挽了衣袖,文雅地用起晚饭来。
这人,外表斯文,可骨子里真有一种痞子劲儿,无论到哪儿,都跟回到自己个儿的家一样随便……
盈若兰抿唇,低头抚着垂落颊边的秀发至耳后,强迫自己专心做事。
还一会儿,她才放下笔,仔细地收拾着桌上的纸张,一张又一张,专注地过目之后,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起身来到正喝着酒的曲庭兮面前,递给他。
“是什么?”他挑眉,抬起头问。
“酒经。”
“这么快就弄好了?”他放下杯子,接过来。
“嗯。”她日赶夜赶,就是想尽快把这个弄好了给他,免得他一再跑来跟自己索要一点让她一想起来就脸红心跳的“利息”。
他翻看了两页,初衷却是欣赏她秀丽的字迹,然后才漫不经心地随口问:“完整的?”
“不是。”她很老实地说:“我娘的《酒经》里共记载了一百二十七种酒的配方及酿造方法,我只能靠记忆写下一半儿,而且这一半卧已经在酒坊实验过了,绝对没有问题。”
“一半?”
“一半已经不少了,你可以拿去卖不少钱。”她蹙起眉。
这人太贪心了吧!一半的酒经,最少都能卖万两黄金,他还不知足,想要全部?
“我不缺钱。”他提醒她。
差点忘了,他是曲家人,“海龙王”家里的银子堆成了山,他身为“龙子”,自然不缺。
“那你想怎么样?”盈兰若有点急了,“我只能弄出这一半,另一半我从来没有试过酿出来……”
“为什么不试着酿出来?”他打断她的话,扬扬手里的纸张,“这东西是你娘留给你的,你打算就这样随随便便把它卖了?再说这价钱也太低了,像你这样作买卖的,我还是头回见。”
“那……你不要了吗?”她怔忡地看着他,脑子里纷乱一片。
“比起那个,我更想要别的东西。”曲庭兮笑了笑。
“是什么?”盈兰若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之前的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
“傻丫头。”俊颜上的笑容愈来愈大,他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朝自己拉去。
盈兰若惊了下,用尽全力挣脱后,转身就想跑,不料却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拦腰抱住,双臂收拢,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他怀里。
“你要干嘛?”她推拒着,回首恨恨地瞪他,娇软的嗓音夹杂着一丝怒意。
“别急。”他把她抱到膝上,俊颜含着笑,在她耳边低喃:“我告诉你我想要什么,好不好?”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刺猬一样,全身都竖着尖尖的刺,防备的可爱模样令曲庭兮忍不住发笑。
“我要,这个。”大掌倏地覆在饱满的左侧酥胸上。
“你!”这个放荡不羁的登徒子!盈兰若气急败坏地又开始挣扎。
“听我说完,我要的是……”低醇的嗓音,仍在她耳畔边一字一字道:“你的心。”
盈兰若呆住了!她震惊的半响说不出话来,她想过千个万个答案,却没料到他要的竟是这个。
“我的心,你要了有何用?”她扳着冷冰冰的小脸,反问:“践踏吗?”
“不。”曲庭兮拥着佳人软绵的身子,认真道:“交换。”
“换?”盈兰若不懂。“换什么?”
“换我的心。”他说完,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薄唇自洁白柔嫩的耳边亲吻,吮出淡红色的吻痕。
“若我不呢?”我心中一悸。
“那可不成,我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你想不想知道它去了哪里?”
“不想!”她脸一红,一颗芳心怦怦地跳得好快,她怀疑他已经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
“你明明知道哦,还这么小气,再说我家是经商的,”曲庭兮一脸奸商样:“这种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
“你这样到底算什么?”盈兰若微嘟着唇,没好气地瞅着他问。
“怎么?”他凑过去亲那红润的嫩唇,食髓知味般吻了又吻。
“叫我以后……以后还怎么……”她硬生生地将“嫁人”二字咽了下去,因为曲少爷正挑着眉盯着她,满脸一副“有胆你就去”的不悦模样。
“在我怀里,居然还怀有二心,”曲庭兮蹙眉,喃喃自语:“该罚!”
这丫头,真笨还是装笨?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嫁给除他之外的男人?
“等等!”她在他又要亲吻自己之际猛然叫停,抿抿嘴角,美眸儿狐疑地看着他,又瞧瞧圆桌上的酒杯,“你刚才喝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