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甩头,甩掉过去,回到现在,回到眼前。
定了定心神,她用陌生人的角度,看向半生不熟的旧人,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尽管从前的两人并不熟稔,可是能再次相见,仍不免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在看什么?好奇心的唆使下,严夏映追随着他的视线缓缓向下,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她的卡通内裤?!她的小脸顿时红如西红柿。
“大色狼,你在看什么!”羞窘万分的她连忙挣扎起身,双手死死的拢紧裙摆,拒绝春光再次外泄。
可恶的家伙,亏他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这么下流!
戚凡凌将她的窘状完全看在眼里,他不但毫无愧色,甚至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可笑。
“省省你的自我感觉良好,撇除恋童癖不说,正常男人是不会对卡通内裤产生任何遐想和兴趣的,这种戏剧化的反应,在你心里的小剧场上演就好,不要让外人看笑话。”
严夏映气恼地将牙齿咬得喀喀作响,随即反唇相稽,“是啊,嘴巴说没兴趣,眼睛倒是挺诚实的,能看一眼是一眼。”她在心里狂骂他,恨不得把他骂进马里亚纳海沟,让他彻底灭顶。
“你确定以你那一目了然的幼稚品味值得我的眼睛纡尊降贵一看再看?要知道,可笑跟可爱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过分抬举自己只会让你显得更愚蠢。”他轻蔑的冷哼。
“你……”严夏映的双颊更加绯红,气得全身微微颤抖。
好你个毒舌坏嘴戚凡凌!
戚凡凌悠悠然掏出黑色长夹,两根长指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千元大钞递向她。
“你干么给我钱?”她一脸莫名其妙。
“你徘徊在豪宅小区,不惜冒着受伤甚至死亡的高风险扑向我的车,不就是想趁机敲诈,怎么,嫌太少?”
严夏映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用他的话堵回去,“听着,刚才只是一个意外,请停止你自以为是的小剧场。”
看吧,无良的把戏被揭穿了,自然要恼羞成怒兼膨胀一下人格,不过她的出现已经浪费他太多美好的时光,更别说他现在的心情只有一个糟字可以形容,根本没空听她废话。
“趁我心情还没变得更坏之前,你赶快拿着这一千块有多远闪多远,最好以后看到我的车就绕道走,否则……”
“否则怎样?”她不逊的抬起精巧的下巴,挑衅的瞪着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现在的她是严夏映,但凡严姝妤不敢做的事情,她通通敢,包括反击。
戚凡凌微眯起黑眸,抹开温文却又带着冷意的笑容。“采取法律途径,告你毁损财物,寻求合理赔偿。”
“哈哈哈哈……”严夏映大笑几声后,倏地敛起笑意,冷冷的瞪着他。“请问戚先生,本小姐我究竟毁损了你的什么财物?”
他挑高浓眉,意味深远的看着她。“你知道我姓戚?”
闻言,她蓦地一怔。该死,没事喊他戚先生做啥,这不就在告诉他,她知道他是谁?她在心里谴责自己无数次后,做了个深呼吸,佯装自若的迎视他质疑打量的目光。
“知道你姓什么很难吗?还是你的姓氏是国防机密?”她抬起纤手朝不远处一指。
“从前面那个路口左转过来,这条路上就只有两户人家,这栋姓严,后面那栋姓戚,你不是跟我姓,自然只能姓戚,像这种脚毛都能想到的答案,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吗?!”
戚凡凌不悦的皱起眉头,严家人的气质几时崩坏至此了?
“我没看过你,严姝妤和你是什么关系?”
乍听到以前的名字,严夏映的心没来由的跳了好用力一下,除了心虚、紧张外,还有一股淡淡的哀愁笼罩心口。
她甩甩头,甩去那股无谓的情绪,吞了吞口水,尽可能平静地道:“我是姝妤的小阿姨。”
“你确定你没说错吗?严姝妤明明就是朵娇嫩怯懦的温室小白花,怎么你却像……”他欲言又止。
“我怎样?”
顺着他下巴努动的方向看去,严夏映只看到一簇茂盛的咸丰草,再回头看向他揶揄的笑容,当下了然。
咸丰草,俗称恰查某,他这是拿草比她。
“看来戚先生对于植物的知识仍有不足,难道你不知道咸丰草也是会开白花的吗?再说,人总不能一直当任人搓圆捏扁的小白花吧,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评告毁损的,你说我能不谨慎点吗?”话落,她不忘做出直打哆嗦的可怜状,十足挑衅。
戚凡凌挑眉,眸光深沉的紧瞅着她,先是弹指一响,接着长指勾了勾,示意她上前。
“干么?”她微蹙着眉头,一脸不解的上前,接着突然感觉到颈后被他带着暖意的掌心扣住,体内一股酥麻不受控制的跟着窜起。
然而她还来不及捕捉,这几不可辨的悸动就好像轻羽点水,转瞬间已然无痕。
因为某人用不至于弄痛她的力道,强势勾过她的脑袋,迫使她弯身侧看引擎盖,所有的粉红泡泡瞬间灰飞烟灭。
“我的车刚打完蜡不到一个小时就败在你手里,要求赔偿很合理吧?你应该也不希望辛苦化好妆后,被人拿卸妆油往脸上泼吧?”
严夏映很想装死没看见,偏偏蜡打得啵儿亮,她趴倒时留下的抹痕,清晰得只怕连指纹都验得出来。
颈后的大掌微微施力,转而勾她起身看向柏油路面上两道长长的煞车痕。
“新换的原厂轮胎,不到一个小时就发生胎纹严重磨损,摸着你的良心想想,这是诬告吗?还有,你害我突然紧急煞车,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惊吓中死亡的细胞,为了急踩煞车意外拉伤的小腿肌……”
“停!”严夏映紧急喊卡,偏过头,不甘示弱的瞪视着他。
“就你有损失吗?我也有啊!”她将左手翻掌向上。“还我加倍佳棒棒糖。”
见他一脸莫名,她索性善心大发的腾出右手手指,朝那根惨死车轮下的无辜棒棒糖比去。
戚凡凌眼角抽了抽,扬起恶魔的笑。“很好,赔偿金额追加一条洗车费,多谢你的提醒。”
有没有搞错啊,这也能请求赔偿?!
照他这种逻辑,万一轮胎压过的是狗大便,难不成他还要申请国赔?呼,天啊,真是够了,这是个什么吃人的世界啊,她要崩溃了啦!
“你、你、你……”
她还没你出一个结论,戚凡凌已经松手,迈开长腿潇洒的回到驾验座上,他降下车窗,睨着她道:“还没请教小阿姨的大名?”
“严夏映。”她一脸莫名的瞪着他。
“我会请秘书尽快算好赔偿金额,将账单送到府上,届时还请严夏映小姐务必笑纳。”话落,他的大掌狠狠按住喇叭,发出长达数秒的噪音。
饱受打击的严夏映被吓得往旁边一跳。“是想吓死谁啊!”
“闪远一点吧,人形障碍物。”说完,戚凡凌冷酷的脸庞扬起痞痞的笑容,得意驱车离去,留下气急败坏的严夏映在原地跳脚。
这个杀千刀的戚凡凌,简直可恶至极,难怪她以前看到他,不是吓得频频发抖,就是有多远闪多远,没想到才一年不见,这家伙进化神速,不只非善类,而且还很混蛋,根本恶魔来着。
瞪着远去的车身,严夏映一口气奉送了好多“问候”,这才悻悻然的扭头走回严家。
第2章(1)
深呼吸,再深呼吸,跟那种无赖认真就输了。
沿着车道往严家大宅走的时候,严夏映脑中刚闪过这样的字眼,眼前就来了无赖,呃,是苏泽光和林芷琪这对璧人啦。
瞧,这画面多和谐,根本就是一对狗男女,糟糕,又造口业了,但是好爽、好痛快。
严夏映收拾被戚凡凌惹得暴走的真实情绪,堆起一脸虚假笑意准备应战。
“小阿姨这么早就起床,怎么不多睡会?”苏泽光体贴问候。
不得不说,苏泽光真是腰肢有够软,能巴结讨好的,他绝不恶言相向,就算是凌空飞来的小阿姨,他也能喊得跟真的一样,实在了不起,说真的,她的前一段人生在他身上栽跟头一点也不冤,谁教她没人家这份手腕,脑子还很笨,吃亏只是刚好而已。
是说,都十点半了是在早什么早啊?真是鬼话连篇。
“可能是太久没回家,心情很兴奋,一大早就自然醒,所以想出来走走。你是要出门上班吗?”圣诞节没放假,快去工作吧你,不要当薪水小偷。
“我今天请假,芷琪这几天感冒,我正要陪她出去走走。”
蛤,这算哪招,感冒就要老公请假作陪,果然是林芷琪的手笔。
严夏映看着苏泽光,又看着林芷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不对吗?”苏泽光不解的问。
“没什么,就是……当初姝妤结婚时,寄了张喜帖到美国,我记得新郎的名字明明是……唉呀,还是不说好了。”
“都是自家人,小阿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别客气。”他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又道。
喔,自家人是吧,那好,反正是你叫我问,就别怪我白目。
卖力的演了一回踌躇,严夏映豁出去了。“你现在到底是姝妤的丈夫,还是芷琪的丈夫?唉唷,你可千万别生气,小阿姨没有恶意,只是有点困惑。”
她赤裸裸的问话让苏泽光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在心里暗骂自己干么多事问这么多,无奈她都说了没有恶意,而且还是个“长辈”,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拚命干咳掩饰尴尬。
林芷琪很不高兴,立刻挡在老公身前宣示主权,“泽光早就跟姝妤离婚了,他现在是我的老公!况且他们虽然离婚了,但他有情有义,姝妤住疗养院的费用都是他出的呢!”
付了点钱,就叫有情有义,啊不就好棒棒?怎么不想想他们又是怎么糟蹋别人的人生?严夏映在心里愤怒的大吼,不过她极力忍住怒气,故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有情又有义啊,也难怪你怕肥水落了外人田,赶紧接手,了解了解。”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一定要好好享受今天的阳光,别忘了早点回来喔。”严夏映亲切叮咛完,便越过两人继续往严家的方向前进。
“哼,你还真当这里是自己家了。”林芷琪鄙夷地道。
闻言,苏泽光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干么拉我,我有说错吗?”林芷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严夏映不恼也不愠,气定神闲转过身来,笑盈盈的望着林芷琪。
“这当然是我家啊,不然你以为呢?别忘了,我姓严,至于你……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是姓林吧!”
无视于林芷琪气到扭曲的大花脸,严夏映踩着惬意的步伐,悠哉的走回严家大宅。
耶思!原来当坏人的感觉这么爽!
严夏映离开后,林芷琪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苏泽光身上,一边用力捶打着他的手臂,一边破口大骂,“苏泽光,你这个混蛋,你可不可以像个男人一点?!不要一看到新货色就又想巴结,信不信我跟爸说?”
林芷琪很清楚,她会跟他结婚,一半的原因是他自己巴上来的,另一半则一定她抢过来的,正因为如此,她没安全感啊!
“你误会了,我只是把她当长辈看。”
“谁的长辈?你的,我的,还是严姝妤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那套手法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有好处哪里就有你,你根本不是真心爱我的!”
她的脾气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说烈女怕缠郎,苏泽光一不做二不休,使出八爪章鱼抱,亲昵地哄道:“宝贝,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乖乖的,别气了,我对她客气是为了我们,她突然跑回严家,谁知道她有什么企图,我这是在旁敲侧击啊。好好好,如果你不喜欢,以后看到她,我有多远闪多远,可是你不能抛弃我喔,不然我会痛苦到死的。”
经过他唱作俱佳的耐心安抚,林芷琪果然再度展露笑颜,娇嗔道:“你喔,就是这么会讲话。”
这一日的最后一抹日光,于一个小时前落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
严夏映仪态解放的歪倒在客房的双人大床上,头上挂着一副白色耳罩式抗噪耳机,手里拿着平板计算机,她时而踢踢腿,时而摇头晃脑,时而哼唱几句,看起来轻松又怡然自得,然而透过耳机传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美妙的旋律,而是楼下书房里邪恶的秘密对话——
“我已经忍了一天了,我们谈谈!我说你昨晚是怎么搞的,提都不跟我提一声,突然就把人带回家。”方喻馨对于严夏映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事情,相当不悦的对着刚下班的丈夫林彰宏发难。
“不然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原以为严华那个老头子找我,只是例行性的问问集团的事情,我哪知道竟然平白冒出一个严家的女儿,严华还要我把她带回家好好安置,在那种情况下,我能说不吗?”林彰宏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看出老公是真的不高兴,眼色极佳的她立刻放软姿态。“我不是不知道你很为难,我只是不高兴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
“我比你更不高兴!好不容易把姓严的一个个出清,现在又冒出一个来!我实在搞不懂,严家什么时候又蹦出这么个女儿了?严夏映的年纪根本比我们女儿大不了几岁,你说,会不会是严华那老头胡诌的?”他满脸怀疑的看向妻子。
“我听说过,严雪茹确实还有个妹妹,不过姐妹俩相差将近二十岁,而且这个妹妹从小就让叔叔领养,被带到美国去了,由于时间久了,双方几乎断了联络,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该不会是为了……”林彰宏倏地顿住。
“你是说……遗产?!”
“我希望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严华手上到底有多少财产,我们至今仍无法完全掌握,严夏映不吭一声就跑回来,而且还是直接跟严华搭上线……”他思索了一下又道,“严华静养的地方又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疗养院,我怀疑严华可能跟她一直有联系,而且还打算把财产留给她。”
“你不是说老头有老人痴呆?”
“那只是轻微的,若他真要瞒着我们做什么,我们也不会晓得。”
“凭什么那丫头一回来就有遗产分,那我们怎么办?都忍耐这么多年了,可不能功亏一篑啊!”一说到遗产,方喻馨的音调忍不住拔高了,平日的优雅不复在。
“不如我们把她赶出去。”
林彰宏拍拍妻子的手。“在还没搞清楚情况之前,不必急着把人赶走,万一遗产真的有她一份,就算现在赶走了,以后还是得纠缠,再说,老头子千叮咛万交代,要我安排她到集团上班,我总不能装作没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