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这样好啊。只要王爷求生的意念旺盛,有盼头,就有机会活得更久,而王爷好,王妃对将来也会有期望,王府就会变得越来越兴旺。
吃剩的饭菜自有人撤下去,李素月扶着卓玮玠在房中走走,消消食。
虽然今天成亲,但他们之间的相处早已像是老夫老妻,彼此之间的默契也在一日复一日中养成加深。
走着走着,卓玮玠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阿月,你说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你的肚子始终也没有消息,这孩子怕不是个懒鬼吧。”
李素月懒得搭理他这话。
卓玮玠不需要她的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觉得他或许是希望更加的名正言顺出生,才迟迟不来。”
听到如此有调侃意味的话,李素月有点儿想摔开他的胳膊。
彷佛察觉到她可能的举动一般,卓玮玠伸手揽住她的肩,兀自笑道:“你说我们要不要这就开始帮他起名字啊?”
李素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书房不是已经写了一匣子的名字了吗?”
“原本阿月已经知道了啊。”他一副“我好惊讶”的表情。
李素月一言难尽地摇头。
“给我算命的大师说过,撑过二十三,我就迈过了一个坎,又能拖上一些年月,说不定我们能多生几个承欢膝下。”
李素月扶他在罗汉床上坐下,然后被他一把拽入怀中抱坐在腿上。
“阿月你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啊。”他捏住她的下巴状似认真地左右端详。
李素月扒下他的手,特别诚心诚意、掏心掏肺地建议,“王爷多纳几个人进房,多生几个的愿望应该比较容易达成。”
一个孩子的孕育诞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挂掉的阴影如影随形,单靠她一人之力,多生多育真的不现实。
卓玮玠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笑道:“本王活得长久些,这愿望总归能达成的,所以阿月你要争气些。”
李素月不想打击他,所以不说话,但心下却认为他们平时已足够恩爱,可她这么长时间过去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显然是身体原因。
她的身体是没问题的,老太医早就帮她诊过脉,那就只能是卓玮玠体弱造成她受孕不易,如此看来,孕事真的不容乐观。
纵观福王一系,子嗣不丰,生育的都是独子,甚至不得不靠过继延续香火,对于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凄惨!
卓玮玠抱着她,嘴上说归说,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对子嗣并不关注,福王一系子嗣历来单薄,没有子嗣是正常,多生多育不过就是信口一说。
他也不怕说了会对妻子造成心理负担,因为她压根毫无负担,能忍着没回嘴已经是看在今天是他们大喜日子的分上了。
他家阿月啊,有时真的是牙尖嘴利,半点儿亏都不肯吃的主儿,小泼辣货!
泼辣他也宠,就想宠她一生一世,陪她白头到老。
这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祈愿,正因为是祈愿,他才越发不会轻易说出口。
他抱着她,她依偎在他肩头,两个人都不说话,就静静地相拥。
不知不觉中,李素月便在他怀中沉睡。
一大早便被折腾起来,忙忙碌碌忍饥挨饿,分毫不差地按着宫中女官教导的礼仪完成了整个婚礼,现在肚子吃饱了,眼皮就忍不住黏住了。
卓玮玠虽没像她一样被折腾来折腾去,但迎亲来回马车的颠簸也让他有些疲累,见她睡着,便直接抱了她往卧室走去。
红色的纱幔一层层落下,一层层隔绝外人的窥探。
卓玮玠弯腰将怀中人放到收拾干净的喜床上,看着她躺在一团火红中,那张脸越发显得莹白如玉。
他亲手帮她除去身上的衣物,摘掉头上的钗环,将她的长发解放开来,之后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上床怀抱温香软玉闭眼睡觉。
洞房花烛夜什么的,等他休息好,养精蓄锐之后再说,反正怀里的人也跑不掉。
第十章 认清现实(2)
随着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卓玮玠前段时间因病瘦下去的肉也终于又长了回来,恢复了十成十的俊俏。
他们夫妻成婚一个月后,承平伯府便有帖子递来,但未被接受,后来大概足承平伯夫人周氏被丁老夫人警告了,没再出来套交情攀关系。
而镇远侯府在一年整孝期满后,也以镇远侯的名义投了帖,但要来拜兄的却是侯府的庶长女,名帖直接被安总管扔了出去。
安总管恼火得很,觉得这是成心来恶心他们王妃来了!
满京城谁不知道当年镇远侯和他那位如夫人之间的烂事,投帖子的是侯爷夫人,倒还说得过去,侯府的庶长女?镇远侯到底被那个如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殊不知,在得知丈夫向王府投帖的事后,丁翠英差点儿气炸了肺,她一个地方没看顾到,就让那些坏心的往女儿跟前添堵,长此下去别说修复母女情分了,母女都没得做!
丁翠英下了决心要整治府里一番,务必要阻绝再有人上门添乱。
而不管镇远侯府众人关起门来如何闹腾,庆国公府办赏荷宴向福王府下了帖子,收到了会准时赴约的答覆。
这可是自从成亲后,福王妃答应出席的第一个花宴,也代表着李素月以福王妃的身分正式踏入权贵圈,众人都怀抱或期待或好奇的心思想要瞧一瞧她。
等到赏荷宴那天,众人发现不只福王妃来庆国公府,福王也来了,都各自有了想法。
福王成亲后这段时间不少人深入挖掘了一通福王和福王妃的相遇相识过程,发现福王不声不响的干了不少事。
首先,追认都追到紫云观去了,用心昭然若歇。
其次,一尘观所在的地方,原本是福王的地盘,改头换面之后就卖给了承平伯家三房的五少爷丁武平,最后成了福王妃清修的所在。
谁说福王冷心冷肺不识风情的,这手段玩得实在太溜。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福王妃圈到了自己的手里,这是温水煮青蛙啊。
再来,福王妃出嫁当日,嫁妆只是中规中矩的一百二十抬,但据从礼部传出来的可靠消息,福王是拿整个福王府的家财做聘礼才让福王妃答应婚事的。
一个敢要,一个敢给,这只能用一个字来表达:宠!
福王妃妥妥是被福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想明白了这些,那些夫人姑娘在面对李素月时,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总是客气的。
至于男宾这边,卓玮玠一贯不爱应酬,上一次到庆国公府还是去年的时候,当时镇远侯府的老夫人带着那位庶长孙女不请自来,惹了好一顿没趣。
结果如今王妃一出门,他巴巴地就跟随身行李似的一起打了包。
庆国公世子做为跟福王殿下有些交情的勳贵子弟,便忍不住调侃了对方一句,“王爷这看人也未免看得太紧了。”
卓玮玠平静地道:“这种夫妻情趣你是不会懂的。”
庆国公世子顿时有种被扎心的感觉,他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只是相敬如冰,委实不能跟福王夫妻这种两情相悦的相比。
虽然很想拿子嗣的事情反呛回去,但考虑到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庆国公世子还是吞这口老血。
“王爷,您去年来我们府上时是不是已经认识王妃了?”他换了个话题。
卓玮玠一脸坦荡的道:“是呀。”
庆国公世子一脸恍然,“难怪您当时对候府那位庶长女那样了。”顿了顿他又问:“那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卓玮玠若有所思地道:“竹心庵离本王的一处别庄不远,紫云观就太远了。”
庆国公世子瞬间懂了,两人应该是在称王妃还在竹心庵时就相识,而福王妃跑去紫云观出家应该也是让福王小小苦恼了一番的,毕竟他的身体不适宜长途跋涉。
突然之间庆国公世子就对福王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心理来。
还世上一物降一物,再不可一世的人,遇到命中相勀那人也只能一败涂地,福王殿下就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赏荷宴举办得很成功,来客都很满意,宴会即将结束时,国公府外各家的车马、轿子已经在等候着接人。
李素月出来时外面的车马已经不多了,她就是避免人太多拥挤才选择慢一步离开的。
只是她没想到她已经出来的这么晚了,还是没能躲开别人精心预谋的相遇。
“妹妹,是我啊,我是李玉蓉。”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李紫月有些吃。
梅香、菊香在那人扑上来时同时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家王妃身前。
“妹妹,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你不能因为讨厌我就连孝道都不顾,父亲因思念妹妹都卧床多日了,我今日拼着被妹妹责骂,也要让妹妹知道父亲的病情,还请妹妹看在骨肉亲情的分上,回去看下父亲吧。”
庆国公府正门之外突然之间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地方。
一声带着愉悦的轻笑突兀地在寂静中响起,李素月站在二香身后看着那个一副孝女姿态的少女,若无其事地道:“李玉蓉,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脸皮没你厚,没你不要脸,你就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旁边已经有人在掩口暗笑。
李玉蓉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妹妹……”
“别,千万别乱攀亲,我没有同胞姊妹。”
“就算妹妹不肯认我,但父亲总归是你的生身父亲啊。”李玉蓉一脸心痛地说,就彷佛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不孝之人一般。
李素月不为所动地道:“我至今没有见过你口中的父亲一面,我真的有父亲吗?”
四周突然安静,李玉蓉僵硬在原处。
李素月清淡的声音却仍在继续着,“他如果真的因思念我而生病的话,我觉得这十几年来,他应该早就病入膏肓了,镇远侯府就不应该多出那么多的庶女来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你……”李玉蓉的脸色有些僵硬,“你怎么能这么说?”
李素月笑道:“你能来找我,能当着我的面指鹿为马,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难道你真以为我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吗?我一直认为上次我们在紫云观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又何必来自讨没趣呢。”
“父亲终归是父亲。”李玉蓉只能这样干巴巴地说。
李素月微笑,“那只是你的父亲而已,我……”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不疾不徐地道:“并没有父亲,后来我连母亲兄弟也没有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家无势的孤女罢了。若不是我做了福王妃,怕是没有人会再记得我这个人了。
“我大约能猜到你为什么要充当这个急先锋,为了婚事着急了吧,”李素月低头轻笑,“哎呀,没办法啊,镇远侯还要守两年大孝才行,孝顺如你,为了故去的祖母一定会耐得住寂寞,忍得下苦楚的,镇远侯一定会以有你这样的女儿而自豪的。”
“跟这种人有什么好浪费时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卓玮玠已经从撩起的车帘处探出了头,“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李素月朝他笑了笑,柔声道:“这就来。”
李玉蓉还想接近,却被神色冷肃的王府侍卫们挡住了去路。
李素月走到车驾前,将手递给丈夫,借着他手的力道上了马车,矮身钻了进去。
马车车帘落了下来,里面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回府。”
李玉蓉听着心都凉了。
而李素月一进马车就落到一个熟悉的怀抱,听到那个人在自己耳边带了些埋怨地道:“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礼貌上总是要打一声招呼的,毕竟她已经这么努力地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无视对方总是显得太过嚣张。”
“你啊——”
李素月靠在他怀中,微微阖眼,口气有点失落地道:“其实蛮想送句话给镇远侯的。”
“是什么?”他表现出极大的关注。
李素月口吻严肃,一本正经地道:“昨天的你对我爱搭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说得好!”
“李玉蓉今天能够跑过来,是小江氏复宠了吗?”李素月多少有一点点的好奇。
卓玮玠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她不过是用一张嘴哄得李业放她出来尝试重新跟你建立父女情吧了。”
任何可能会对他的王妃造成伤害的人和事,他都不会放松警戒,李玉蓉这种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无聊的时候看她折腾两下也还行,但一旦有可能造成危害那就得处理了。
他个人一向不喜欢喊打喊杀,煞气太重,还是喜欢温和一点的方式——就让手下的人再把镇远侯府的进项削减些吧,毕竟一个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就不太有别的力气搅东搅西了。
“挺努力的啊。”李素月点评。
“惹人烦的苍蝇。”卓玮玠有些不屑。
另一边,站在自家大门外目送福王府的车驾远去的庆国公世子吴铮眼神略有些呆滞,表情怔怔的。
因为男客们先一步出府在外等候,所以吴铮是先送了卓玮玠出来坐上马车,然后他回去后没多久就听到了府门外出事的消息,事情还跟李素月有关,便赶紧就跑了出来,想着要是惹得福王动怒,事情可就不太好收场了。
结果,出来正赶上精彩的时候,他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福王妃。
用力抿了抿唇,吴铮用手里的扇柄狠狠往自己的头上敲了一下,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福王妃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当年在青楼跟他抢花魁的少年?
当初他喝得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多,所以还跟少年打了一架,结果……惨败!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然而今天,就在刚才,他又被迫清醒地回忆了一遍当年惨痛的教训,更崩溃的发现,少年是少女,正是如今的福王妃!
原来当年跟在丁武平身边、他的远房表弟就是镇远侯府嫡女啊,不知道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京城会有多少勳贵轨裤子弟脸发绿。
走鸡斗狗、文采武功都比不过一个女人,简直是耻辱!
就福王殿下那单薄的小身板怎么敢挑上这么一位福王妃?他真的不要命了吗?搞不好对方很想当福王殿下的遗孀的……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吴铮将目光落到了同样望着福王府车驾远去的李玉蓉身上,他表情一下冷沉下来,“李姑娘,今日是我庆国公府设宴,姑娘这是专门砸场子来的吗?”
听到这句质问,李玉蓉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下,但随即又压下心里的惊慌,低眉顺目,摆出一副柔弱无害的姿态,“小女子只是想……”
“停,本世子懒得听你废话,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在我府门外惹事,这便是镇远侯府的家教吗?”吴铮眼睛一斜睨,“来人,送李姑娘回去,顺便请镇远侯夫人约束一下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