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茜的朋友到台湾来了,我作东请她们吃饭。”
“若茜……”
每天打回来的电话不是若茜请他做什么,就是若茜又哪里需要他的帮忙了,然后余巧巧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被冷落在家,独自面对一屋子的冷清。
数不清是第几次落寞的挂上电话,任余巧巧生性再开朗乐观,也无法压抑心里汹涌的失落,倏地,她竟忍不住伤心的落泪。
上一次哭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为了一个遭受家暴的小朋友。
余巧巧以为她这辈子,绝对不会有机会像个无用的弃妇般,躲在家里哭泣,却没想到新婚不到几个月,她就打了自己嘴巴。
欢天喜地的张罗了丰盛的晚餐,到头来却只有她一个人吃,含着泪,扒了几口,却胃口尽失,索性把这些佳肴倒进了回收桶,躲进房里痛哭。
怎么会这么快?他们才结婚多久,婚姻就开始出现裂缝了……房里的时钟滴答、滴答,不断的逼她注意着那缓慢的行进,多煎熬啊!她的心。
终于,十一点半,客厅传来门锁开启的声音,余巧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熟睡。
可恨的是,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收敛,从一进门就高调的非要众人皆知他的归来。余巧巧无法忽视,只得披上睡袍,快步的走出去。
但她愣住了,在她看着和白振灏一起出现的人后——
“沈小姐!”是沈若茜,那双该死的手,还紧紧的挽在她老公胳膊上。
“大嫂,真不好意思,突然就跑来了。”嘴里说着抱歉,沈若茜的脸上却浑然不见丝毫歉意。
“若茜说想要来看看我们新家的装潢,所以,我就带她回来了。”白振灏简单的说明。
墙上时钟清清楚楚的指着十一点半,这种时间还到别人家里来拜访,到底是她太古板,还是这些所谓的海归人士,都比较不拘小节,随时可以恣意上朋友家登门拜访,不管对方的家人是否已经入睡?
看了一眼穿着保守睡衣的余巧巧,沈若茜挑眉道:“大嫂该不会是已经睡了吧?”
“嗯,我习惯早睡。”穿着睡衣不睡觉,难不成是要走秀?余巧巧在心里没好气的想。
“真不好意思,把大嫂吵醒了,都是振灏啦,一直叫我来看看。
这样好了,不如我改天再来拜访。振灏,我们再另外约时间吧!”
“若茜,没有关系,都是自己人,干嘛这么拘束。”白振灏阻拦她的离去。
“不了,我看你也有点醉了,早点休息吧!”穿着印花迷你洋装的沈若茜媚态横生的挥挥手,转身就要翩然离去。
“若茜,等等——”白振灏突然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晚上一个人搭计程车太危险了。”
“振灏,你对我还是那么体贴。”美女嫣然一笑,不忘对余巧巧摇晃手上的钥匙,宣扬一下自己的胜利。“大嫂,那我就先走哕!”
余巧巧得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才能克制住那翻腾的情绪。
在这三更半夜里,她不想吵架。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后,她尽可能平静的说:“下次喝酒就别开车,这样是很危险的。”伸手就要帮忙解开他脖子上的领带。
白振灏一把抓住她的手,很不开心的瞪住她。
“巧巧,若茜好不容易才回台湾一趟,我难得邀她到家里来,你可不可以不要摆脸色?你今天真的让我很失望。”愤而甩开她的手。
她摆脸色?这个男人竟然说她摆脸色?还说她让他失望!
余巧巧忍住愤怒,“她是你的好朋友,我欢迎都来不及,但是,请看看墙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这并不是一个拜访朋友的好时机!”她努力维持理性的说。
“时间合不合适都还只是其次,我觉得是你太过于小题大作了。”白振灏如此指控。
她小题大作?!
够了,真的够了!
余巧巧气红了脸,双眼充斥着一股叫人难受的酸楚,好几次,她以为自己就要失控的回嚷。
然而她没有。
轻轻退了几步,她木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看来,你还不至于喝得太醉,把自己打点好,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话落,她转身回房,不再多看这个让她一整晚难受的丈夫一眼。
白振灏知道自己成功的伤了她的心。
然而,他没有追上前去,没有张开双臂拥抱她,他只是默默的看着余巧巧消失在门后,然后,他用力扯开脖子上的领带,狠狠的甩在地上。
他对自己生气。
即便他成功伤了她的心,但是到头来,他也一样的难受。
这个晚上,双人床上好疏离,她背对着他,纤瘦的肩膀轻轻的颤抖。他听见她哭泣的声音,渴望拥抱她的手,好几次都收了回来。直到苦等她睡去,白振灏才敢不顾一切的抱住她,在她纠结的眉心上,落下了吻,在心里叹息。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假装另一个你?难道,我不值得你的信任跟依赖吗?
为什么要对我隐藏最真实的你?难道,你对我的温柔体贴,也都是假的吗?
天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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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吧里,数不清是第几个夜不归营的晚上了,白振灏坐在吧台前猛喝闷酒,一旁不远处的撞球桌前,专注敲杆的是美艳的沈若茜。
又是一杆进洞,难怪一整个晚上也没见几个火山孝子敢来跟她请益,沈若茜突然厌恶起自己超凡的球技,索性走回吧台,要了一杯开水牛饮。
沈若茜豪爽的抹抹唇上的水渍,“你该不会是唬弄我的吧?你老婆小巧可爱的叫人疼都来不及,柔弱可怜的媲美风中雏菊,她怎么可能赤手空拳撂倒一个持刀的歹徒?难不成她是吃了大力水手卜派的波菜罐头?”
白振灏露出一抹苦笑,“别说你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几乎全台湾的人,都从新闻报导里看到她英勇神武的样子了。”
“看你这鬼样子,我终于明白,人真的不应该把话说太满。”
“什么意思?”白振灏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我没记错,有个家伙曾经大言不惭的对我说,将来他的妻子绝对要是个温柔文静的淑女,没想到,淑女其实却是个神勇的大力士,尤其最擅长过肩摔,哈哈哈,人生真是充满了奇遇。”
“滚开。”他厌烦的瞪了沈若茜一眼,假装没听见那些可恶的调侃。
白振灏很庆幸爸妈人远在国外旅行,而一干亲戚对他的新婚妻子还不太热稔,要不,经过新闻媒体的大肆渲染,日子绝对没有平静的一天。
“喂,说真的,那我这样百般挑衅她,改天她该不会也一个不爽,就把我抓起来过肩摔吧?”沈若茜替自己的安危感到担忧。
白振灏斜睨一记蔑视,“你一个大男人在怕什么?”
下一秒,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一把扣住白振灏,恶狠狠的警告,“白振灏,你给我张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我现在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了!”
白振灏冷笑,“真是女人就不会说自己是老子。”挑出语病,为自己的弱势扳回一城。
“白振灏,超级欠打的啊你。”沈若茜气涨了脸,“说,这出假外遇的戏码,你还要我演多久?我过几天可就要回美国了。”
“直到我觉得够了再说。”
他不懂,对余巧巧来说,他这个丈夫到底是什么?可以被耍着玩的蠢蛋?不值得信任依靠的浑球?要不,为什么他的妻子得在他面前那么卖力的假装着?白振灏真的不懂。
没想到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挖心掏肺的下场,却是换来一场欺骗。
他不是不心疼她这阵子的伤心憔悴,冷落她他也不好受,但是他更不甘心,他也想要让余巧巧尝尝这种被欺骗的滋味,也顺便体会他为了她而难受的心情。
“你们大男人的自尊真的很要命啊,不过是被老婆骗了一下,有必要气成这样吗?真那么生气,无法原谅,你干脆跟她离婚还省事些。”
“我就是讨厌人家骗我!”他更讨厌那种不被信任、依赖的感觉。
“所以,离婚呢?不考虑吗?”
“死了那条心,我是不会离婚的,省省你那妄想嘲笑我婚姻失败的鬼话。”
他爱余巧巧,不管是温柔可人的她,还是充满正义感、活力十足的她,白振灏骗不了自己,他统统都喜欢。
想要离婚,除非踩过他的尸体,要不然,休想!
沈若茜高举双手,“好、好、好,我没有要嘲笑你,当然也不敢,这次算我误交损友了,我们慢慢演,慢慢等,这样总可以吧?”
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喂,时间到了,咱们这对狗男女可以回家了。”
不给白振灏抗议的机会,沈若茜粗鲁的抓起他,死拖活拉的,硬是将他带离小酒吧。
同一个时间里,余巧巧的心情简直是荡到了谷底。
什么跟什么嘛!白振灏倒好,还可以天天挽着沈若茜这个大美女出去饮酒作乐,但是,她却连诉苦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因为她怎么也无法在甜蜜的宣言后,哭着对别人说,我老公不爱我了!
不想待在这充斥白振灏身影的屋子,可是也不能包袱款款就潇洒的回家去,余巧巧只好可悲的躲到阳台来,对着外头的夜幕繁星独自垂泪,只有一盏微弱的小灯陪着她。
余巧巧自认从来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女儿,结婚前,她仗着自己矫健的身手,成天在大街小巷里奋勇擒贼,让爸妈一天到晚惶惶终日的操心、挂念,好不容易结了婚,以为爸妈终于可以放心了,万一她又哭哭啼啼的跑回家去,那岂不是更让爸妈难过?
抹去委屈的眼泪,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靠在阳台的围墙上,不住的啜泣。
蓦地,公寓一楼的马路上,熟悉的休旅车缓缓出现,远在三楼阳台上的余巧巧登时睁大眼睛,死命的看着。
果然,沈若茜的身影从驾驶座上飘了下来。
真的是飘下来的,这个女人举止优雅简直到达人神共愤的地步,别的凡妇俗女是两条腿啪答啪答的吵闹走路,她却总是莲步轻移的飘来移去,美得几乎叫人吐血。
只见沈若茜轻轻甩动那头如瀑长发,越过车子,从副驾驶座搀扶出她那步履不稳的老公,两人又抱又搂的往公寓大门走来。
刹那间,余巧巧紧握双拳,恨不得当场冲下楼去赏她个两巴掌,好叫她把那双该死的玉手从她老公身上离开。
可是,就算她打了沈若茜,那又怎样呢?
甘心被搂被抱的,还不是白振灏。
她心碎片片,可这对交颈鸳鸯还在难分难舍,突然,沈若茜捧住白振灏的脸,噘嘴嘟了上去——
余巧巧被这一幕吓得乱了方寸,顿时热泪盈眶,呜咽出声。
她吻了他,吻了她的老公!而白振灏连一点抗拒也没有!心一凉,余巧巧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都已经到兵败如山倒的地步了,她还在死守什么四行仓库?
就算这一次她拼了命的守着,警察局长也不会颁发见义勇为的勋章给她。
没有用了,心不在的男人,怎么拉也拉不住。就算她余巧巧再神通广大,管得了白振灏的身体,也管不了他叛变的心。
余巧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屋子里的。
刺骨的寒意,让她一秒钟也不敢多逗留,慌慌张张的爬上了床,贪婪的抓取这仅剩的温暖。
可惜,就差了那么两秒钟,她没看到擅自造次的沈若茜,差点被白振灏当场掐死在路边。
“X!沈若茜,你在干什么?”白振灏压低音量咒骂。
“当然是演戏啊!”浑然不见愧色。
“你下次再把嘴巴贴我脸上,我就杀了你。”
“不然,直接贴嘴巴好了。”挑衅说。
“X!你给我滚——”
两手一摊,“那就掰咯!”转身,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余巧巧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总是微笑的唇此刻正安静的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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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准备了早餐,只是整个人失魂落魄,憔悴得叫人不舍。
白振灏知道她哭了一晚。
早上起来,她的枕头是湿的,伸手抚过她的枕头,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是痛的。
白振灏突然懊恼起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难道非要逼得她不得不对婚姻绝望,他就会好过了吗?
对,一开始他的确是气疯了,想到他的妻子只手遮天的蒙骗了他,想到自许睿智冷静的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当下,他超不痛快的,因为他深深的感觉到被愚弄的羞辱。
他想要还以颜色,想要看她也被愚弄,所以才会主导了这一场荒谬的戏码。
他是痛恨被欺骗的感觉,但是,他更痛恨他们之间,竟然开始横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情感裂缝。
光是想到她不再用那双热切的眸子追逐他的身影,而是绝望的缩回脚步,从他身边退去、保持距离,这简直比欺骗还要叫他难受。
他爱她,正是因为爱她,所以无法忍受她的欺骗,然而真正回以颜色的折腾了她后,他一点也不快乐,反而感到无限的烦闷。
看着她的憔悴,白振灏忍不住问:“你……没睡好?”
其实,他更想要紧紧的拥抱她要她别伤心。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示好,余巧巧先是一怔,然后抬起木然的脸,扯开一抹过分灿烂的僵硬笑容,“我睡的很好。”
然而话落,她低下头去的同时,那记突如其来的笑容马上消失了。
这些天的低潮,让余巧巧食欲全失,她看着眼前的早餐,胃里猛地一阵翻腾,逼得她痛苦欲呕,好不容易压抑那般不适,她再也没了假装平静的兴致,仓卒的起身准备上班。
白振灏起身追上她,“巧巧,我……”
她突然从他身边退开,带着防备,“我、我去上班了。”
“我送你。”他想要多争取一点跟她相处的时间。
“不用。”她断然拒绝白振灏的好意。
她不想再看到他,一秒钟都不想,看见他,她就会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幕,那原本只属于她的男人,竟然被另一个女人的唇给侵犯了。
而这恰恰是有感情洁癖的她无法忍受的!
套上鞋子,她几乎是逃出那个家。
大门砰的发出一记骤响,白振灏颓丧的呆坐在位子上。
这半个多月来,他到底是在干什么?他胡乱的抹着狼狈的脸,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这桩婚姻,竟是如此的束手无策。
他多想念一开始的他们,那时候生活多么平静,他们按表操课、各司其职,虽然婚姻生活淡得像一杯白开水。可是,随便丢点东西进去,平淡无奇的白开水顿时就丰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