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KTV后,戴捷儿跨上狄国洸的摩托车,抱紧他的腰,享受曙光乍现前的最后一点神秘暧昧时光。
白天与黑夜,她的个性有截然不同的变化,她喜欢夜,愈夜愈美丽,愈夜愈狂肆,而白天的炙热高温总是令她意兴阑珊、慵懒得不想动。
他没提目的地,她没问他去哪里,难得遇到如此契合的男人,她也不想这么快结束今天。
戴捷儿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受尽长辈宠爱,打从还在牙牙学语的幼儿时期就有街坊邻居的阿姨伯母想为自己儿子订门娃娃亲,更算不清整个求学生涯究竟收了多少封情书,听过多少次告白、打发过多少在她上学途中站岗的痴情男子。
一般来说,外表条件不那么优的男生反而不敢大肆追求,只会远远地看她,默默地为她做许多事,偶尔能跟她说上两句话便紧张地满脸通红,期待有一天她会因为发现对方的痴心而感动;比较麻烦的是那种自认有几分能耐,谈过几次恋爱,还有几个女生暗恋他的男人,那样的男人想耍帅又不是真的很帅,想表现出很放得开其实又怕丢脸的别扭模样怎么看就是呆;还有一种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被众女生宠到过度自我膨胀,自命不凡起来,那大言不惭的嘴脸,让她不去挫挫对方锐气都觉得对不起全国妇女同胞。
所以说,尽管世界上每天擦身而过的男男女女如此多,能遇见对味的其实像大海捞针,难。
狄国洸的机车停在一栋三楼透天的房子前,他按下遥控器,车库的铁门安静地缓缓升起。
「你家?」她问,语气耐人寻味,像是没想到他这么狂妄,竟敢直接带她回家,更像是笑他未免太急了。
「跟我来。」他在黑暗中牵起她的手,小声地走进只留盏夜灯的客厅。「我爸妈都睡了。」
「喔……」她没担心什么,自认可以控制接下来发展的进度。
他带她上楼,昏暗的光线中还是看得出他家境不错,赤脚踩在光洁没有沙尘的阶梯,墙上挂着许多照片、饰品,很欧式风格的住家环境。
上了三楼,他打开卧室房门,亮起橙黄的壁灯。
她走进房里,发现墙边架着不少运动器材——滑板、冲浪板、直排轮鞋、篮球、桌球拍……天花板还垂吊一辆公路竞速脚踏车,他真的超热爱运动。
没想到狄国洸一掩上房门,立刻将她纳入臂弯里,低身吻她……
她眨眨大眼,一派无辜。
狄国洸在小抽屉里摸了半天,戴捷儿只盯着他刚毅的好看下颚,等得有些心急。
「糟糕……」他收回手,沮丧地趴在她胸前。「保险套用完了……」
这下,不管有多大的火都得熄了。
第2章
翌日傍晚——
戴捷儿敷上保湿净白面膜,泡个香喷喷的玫瑰精油澡。
修长的指撩起温水拂过颈部、肩膀,轻轻按摩昨天狂欢后略微紧绷的手臂和小腿,当指尖按摩到大腿内侧时,突来一股奇异的酥麻自下腹窜入,脑中蓦地浮现充满那个房间的激情喘息,和身体交缠的美妙触感,双颊不禁一阵燥热。
她怎么会进到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子的房间,怎么会毫无抗拒地任由他抚遍她全身,甚至允许他亲吻、探入她最柔软潮热的私处……
此刻回想起来,她几乎要昏倒;这实在太大胆、太不可思议了,像被蛊惑一般,急切地要他,拱起身子饥渴地迎接他的爱抚,要不是他先停下来,那她真真就要被俘虏,就要陷落在情欲黑洞里了。
「呼……」她坐直身,稍稍离开压迫她胸口的水面,大口大口喘气。
可那感觉又是如此奇妙,如此教人难忘、悸动。
还有那个特别的男人……
当他发现保险套用完,竟就趴在她胸前赖着不起身,直说今晚要这样抱着她睡觉,她喘不过气来,揪他的一头乱发,他却抱得更紧,像个任性耍赖的孩子,就是不肯离开她。那一刻,她忍不住笑了,揉揉他粗粗的发丝,尽管全身被他压得连呼吸都觉得疼痛,却甘愿承受他的重量,她的心顿时变得好柔软、好柔软,就如一个无条件包容孩子的慈爱母亲。
他们还陌生,甚至不知道对方姓名,赤裸裸地贴着彼此的身体,激情在很乌龙的状况下不得不褪去,然而,两人之间却丝毫感觉不到尴尬。
气氛很温暖、很甜蜜,他只是静静地趴在她身上,而她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发、他的脸,两人呼吸频率一样,犹如已融入对方身体里,连心跳也是一致。
最后,他起身,温柔地亲吻她的唇,为她穿上衣物,一件一件,不带情欲,像个文质彬彬的绅士,很细心,很体贴,让她感受到被尊重、被珍视。
戴捷儿此刻回想起来,打从一开始那个男人便只想要「一夜情」,而且这事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因为,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问,也没留下后续联络的方式。
自己被想成如此随便的女人,她当然有些气恼,不过,以她昨晚毫无抗拒的表现来说,也难怪会给人这样的印象。
只能说她太大意也太过自信,明知遇到了一个危险男人却忘了设防……
戴捷儿离开浴缸,决心忘掉那个令她心烦意乱的男人。
擦乾身体后仔细地保养全身肌肤、吹整头发,然后套上浴袍,推开浴室门,热气氤氲,芬芳四溢。
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音乐。
「不甘寂寞啦?」知道是黄干虹打来的电话,她一开口便调侃好友。
「我现在可是刚交新男朋友的人,怎么可能会寂寞?」黄千虹爽朗地笑着。
「不然太阳还没下山就打电话给我干么?」
「我呢,受男友的好友之托,向你问电话号码,给不给?」
「随便。」她猜,是昨晚那个用保险套用得很凶的男人,不知怎的,有些期待。
要说那个男人有多特别并不尽然,毕竟他们才刚认识,她还不了解他,但也就因为才刚认识他就教她念念不忘,这情形还是头一次发生。
「三个人耶,三个人都给?不怕打架?」
「打架也不关我的事……」男人喜欢在她面前逞凶斗狠、展现男子气魄不是罕见的事了。
「呵,你真是天下最冷血的女人,那我就通通给喽!」黄千虹爱看热闹,当然也鉴定过这三个男人确实拥有不错的条件。
「好啊。」朋友可以拓展不同的视野,接触不同的生活圈,她可以决定交友的深浅,但不会轻率预设立场,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问问是哪三个?」黄千虹爱死了戴捷儿这洒脱的个性,难怪两人这么麻吉,不过,她们俩的感情观可就天差地别了。
一个是不能没有爱情、不能没有男朋友的女人,另一个则是绝不让任何男人挂上她的「男朋友」这头衔。
「问了名字我也不知道谁是谁。」
「也对。」黄千虹笑了笑。「我现在在世达的俱乐部里,玫汝跟雅雅也在,来不来?顺便认识一下那三个不知道谁是谁的谁。」
「晚点再看看吧,要过去的话我打电话给你。」
「OK,那我挂啦!」
「拜。」
戴捷儿将手机搁进包包,走到CD柜前抽了张舒压的唱片,坐到电脑桌前,才刚连上IE,电话又响了。
「喂……啥事?」这次她的音调就没那么愉悦了。
「捷儿,我在『金皇运动休闲俱乐部』,国洸要教我仰泳,你来不来?」叶玫汝兴奋地问道。
「国洸?换新男朋友啦?」每每听见叶玫汝急于炫耀的声音,她就想翻白眼, 不过她现在心情不错,可以逗逗叶玫汝开心。
要说叶玫汝单纯她也真是很单纯的一个人,心眼里装什么没有人看不出来,但蠢就蠢在她还以为别人都猜不透她那点小心机。
不过,叶玫汝是个热心的人,记得每个人的生日而且必定会精心准备礼物,没什么太深的城府,朋友一通电话必定随传随到,有忙必帮。
人没有十全十美,戴捷儿虽然跟叶玫汝个性不合,却不讨厌她。
「才不是……」叶玫汝咯咯直笑。「我已经三个月没交男朋友了,没有旧的怎么换新的?」
对爱情死心眼,应该也算是叶玫汝的优点,她不像黄千虹那么花心那么没节操,每结束一段恋情总要好几个月才能走出悲情,无论是对方提分手还是她决定放弃,曾投下感情,结束都是痛的。
「那就是有新的追求者喽?」
「是你昨晚那支钢管啦!」叶玫汝有些心虚地说:「就我跟雅雅陪千虹来找她男朋友,遇到狄国洸,他正要去教小朋友游泳,我就问他教不教大人,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戴捷儿心里想着,原来他是游泳教练,难怪身材……
「他说等小朋友下课后要免费教我游泳,呵……」叶玫汝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你都不知道他身材多好,天啊,不骗你,看到他穿那件三角泳裤,我真的差点腿软……」
「喂……」戴捷儿当然知道他身材有多好,当然知道他绝对有能耐让女人腿软。「专心学游泳,别只顾看人家的小泳裤。」
「我哪会啊……」叶玫汝三八地娇嗔。 「对了,你们昨天不是一起离开 KTV,后来去哪里了?」
「没啊,上完厕所我就溜回家了。」戴捷儿不想对正兴头上的叶玫汝托出实情,如果她真对他感兴趣,何必让她心里存有疙瘩?
「你喔……老是喜欢搞失踪。」叶玫汝也不是真的抱怨。「对啦,你来不来?我让国洸一起教我们。」
「我今天PASS。」
这下她是真的不想出门了,至少,不想妨碍叶玫汝「学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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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戴捷儿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姊妹淘一个个打电话来游说她,说「金皇运动休闲俱乐部」有多棒,里头有各种健身器材、泳池、蒸气室、烤箱、药浴、SPA水疗、舞蹈教室,最末,都不忘补充,这里的健身教练超优的。
接着,换冯世达的同事,那几个向黄千虹要她电话的男人。
她讲到口乾舌燥,讲到手机没电换颗电池,终于一一拒绝了所有人的游说。
没想到只动嘴巴,比跳有氧还累。
但是……挂在她心上,那个保险套用很凶的狄国洸却没来电话……
戴捷儿有些不是滋味。
为什么她要对一个专搞一夜情,处处拈花惹草的花心男如此在意?
「不要——」她拒绝再想起他,连带的,昨夜的缠绵也一并自脑中清除。
她从电子防潮箱里拿出她的单眼相机Canon EOS 1Ds Mark Ⅱ,这是她父亲送她的毕业礼物,决定今晚把这台相机的所有功能弄懂。
戴捷儿喜欢摄影,或许是小时候母亲常带她去看秀、看表演,每每母亲到后台和熟识的朋友打招呼,她就对一旁此起彼落的镁光灯特别着迷;也可能是她当过童装MODEL,觉得前面那个指挥现场的摄影叔叔好威风。
当然,父亲经营婚纱摄影公司也有一定关系,她接触摄影的机会比一般人高了许多,加上戴允成超喜欢帮老婆、女儿拍照,而戴捷儿却十分讨厌被摆弄,被要求摆出可爱表情,她总想,有一天,她要亲自掌镜,换她来指挥MODEL如何摆 POSE。
父亲知道她对摄影感兴趣,居然就买了这么一台贵得吓人的专业摄影机做她的毕业礼物,母亲则送她一颗85mm的镜头,老哥人在矽谷还托朋友专人送来电子防潮箱,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也是最幸福的妹妹。
摸摸质感,捧捧重量,果然和手机、名片机的手感完全不同。
戴捷儿设定感光度,调整光圈、快门,架上脚架,尝试拍几张自己的照片,然后立刻传送到电脑里,看看效果如何。
这一试,试出兴趣了,自己搭起克难布景,调整光线,搬来玩偶、花盆,翻出一堆杂七杂八的道具,一张拍过一张,直到记忆卡满了,上传到电脑,打上文字介缙,最后再列印出来,就是一本琳琅满目的商品型录。
「啧啧……我真是天才……」忙了几个小时,她对自己辛苦得来的成果十分满意,对手上这台相机更是赞不绝口。「是台『好机』啊!」
不过,要是父亲知道她没打算当他的秘书,帮他处理国外厂商的联系事宜,而是想跟二叔学人像摄影,不知道会不会吐血?哈哈——
她想像自己哪天成为红透半边天的知名摄影师,要她掌镜得提前半年预约,实在太帅、太威风了……不过,手机响起,打断她的幻想。
「喂……还没死心啊?」又是黄千虹,今晚的第四通电话。
「我们转移阵地了,Luxy,来不来?」
「如果还是不去呢?」
「那接着的两小时,你大概会接到十几通电话吧……」黄千虹威胁道。「同样的话你得再讲十几遍。」
「算你行。」她怕了这种电话车轮战的轰炸。「车我爸开出去了,谁来载我?」
「等等,我问一下……」黄千虹捣着电话,问身边的朋友。「谁志愿去载捷儿?」
「我去吧,电话给我……」
戴捷儿远远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突然心悸了起来。
「喂,我是狄国洸,现在过去载你。」
「请问你哪位啊?」她莫名地有些赌气,凭什么他报上名来她就得知道他是谁。
他们很熟吗?他有向她介绍过自己吗?还是他以为她一早就迫不及待去打听他?
「你应该知道的……」他声音低沈圆润,带点笑意,像是认为两人之间有默契,可以用如此熟稔的口吻。
「很抱歉,我记性不好,见过面的人又太多,你确定我知道你?」
「清晨送你回去那个。」狄国洸有点尴尬,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冷淡。
她夸张地「喔」了声,像是终于想起有这回事。「可以换一个人来吗?我担心让你载,会到不了PUB。」
「真要这样?」他嘲讽地笑,一种随便她高兴,他不是非得去载她不可的意味。
戴捷儿一口气梗在喉间。
「算了,懒得再报一次地址。」她突然有种感觉——跟他赌气、拿乔是没用的。这个男人和她一样,绝不吃硬,但,她又不甘心立刻败阵下来,所以找了个阶梯下。
「我大概半个小时到,时间够不够?」狄国洸确实不喜欢女孩子摆架子,大家出来玩是要玩得开心,没必要装得像圣女贞德似的。
原本,他以为她很玩得开,结果还是那一套,有点姿色,受了些男人的奉承,就自抬身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