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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乃大(上) page 12 作者:郑媛

  桂凤皱着眉头,神色不悦地看着老祖宗将茶喝下。

  “额娘,这茶如何?”王爷是既感好奇,又觉得新鲜。“儿在旁闻这味道,也觉得挺清香怡人的,不像一般药草茶那股浓呛味儿!”

  “怎么?”老祖宗瞧向她儿子,笑问:“你也想喝它一口吗?”

  “这个……是呀!”王爷颇感不好意思。

  “王爷,您说什么呢!”桂凤急斥丈夫:“药草茶怎么能随您意想喝就喝?!何况这茶来历不明,喝了都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儿!”

  桂凤上了火,说话没心眼,惹得老祖宗瞪她一眼。“怎么着?难不成我喝了这茶,就要有事了?”

  桂凤吸口气。“额娘,我不是这意思……”

  老祖宗咳一声,没再说什么,脸色也不太好看。

  王爷瞪妻子一眼,索性转身问媳妇:“怎么样?这茶真的只有额娘喝得,我就连一口也不能尝尝吗?”

  “阿玛也可以喝,”馥容点头:“青柠茶是养身用的,如果阿玛您平日喜欢小酌一杯。也该定期喝青柠茶养身,保养您的身体。”

  “是吧!”王爷一听,跃跃欲试。“那快,你也给我泡上一盅,让我尝尝罢!”

  馥容微笑:“是——”

  “王爷!”桂凤脸色又变。她希望丈夫别喝,可丈夫却好像偏偏要跟她作对,她已经快压抑不住怒火!

  馥容回头看到福晋的脸色不对,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也不敢离开花厅,为王爷泡茶。

  “好了,少麻烦人了!”老祖宗道:“来吧,我的茶赏你一口尝尝!”老祖宗要身旁的婢女,把茶端给王爷。

  旁边的桂凤正压抑着怒色,王爷却视而不见,不但笑容满面还赶忙伸出双手接过茶盅。

  馥容看到福晋的脸色,心情又沉重起来,她别开眼,视线就对上兆臣。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回想起刚才在饭厅外发生的事,馥容没来由地脸孔发热。于是赶紧别过脸,装作若无其事。

  晚间,馥容又泡了两壶青柠茶,分别送到老祖宗房内与公公的书房,等她回到渚水居,时候已不早。辛苦了一日,她已经很疲累,于是吩咐禀贞备水沐浴,梳头宽衣。

  梳洗完毕,馥容便对禀贞说:“我要睡了。”

  禀贞有些惊讶。“您不等贝勒爷吗?”

  “他说会很晚回房,何况我累了,所以要先睡下。”

  “可是……”禀贞迟疑,想说话又不敢多嘴。

  “你想说这样不太好,是吗?”

  禀贞垂下眼,不敢回话。

  馥容笑了笑。“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他一夜不回房,难道我便等他一夜吗?”

  “可贝勒爷没有遣人来说,今夜不回房,如果他回来见小姐已经先睡,不会不高兴吗?”禀贞大着胆子问。

  “如果他因为这样便不高兴,那我也没办法。昨晚我已折腾一夜,今天又忙碌一日,实在累了。”

  “小姐……”禀贞还打算说什么,馥容已经升炕。

  禀贞心下虽感到不妥,但见主子已躺下,她也只好帮主子拉整被单,然后走出房门,不再多言。

  兆臣回屋,已过子时。代皇上草拟圣旨,是件大事,千万怠忽不得。他忙了一夜才拟妥草稿,并且重新誊写过一遍。待明日天未亮便需候于午门外,着即将草稿呈上。今夜,他本不打算

  回渚水居,本欲留在书房打发一夜,直至小厮提醒,问是否派人通知福晋,今夜爷要留书房一宿时,他就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倒忘了,渚水居里,还有他的“福晋”在等待他。

  三更半夜回到渚水居,连丫头都已经睡沉了,浑然未觉他进屋。兆臣缓步踱过前厅,直抵后房,只见纱帐闭合。他的妻子已经升炕。

  房里烧了三盆炭火,显得有些燥热,他坐在炕上伸手撩起纱帐,见妻子娇美的睡态,雪白粉嫩的颊畔两抹腥红,异常妩媚。

  也许是热着了,她忽然蹙起秀眉,紧接着翻身,里衣便敞开一半,瞬间敞露的浑圆,像热透的蜜桃滚落,纱帐内一时春光无限……

  他眯眼,也在此时他注意到她的素颜——

  他凝目看她,忽然理解,原来她打从新婚日起,便一直以素颜见他。

  正当他看着她时,馥容忽然警醒了。

  “你回屋了?”她赶紧坐起来,忽然发现衣裳半敞,红着脸赶紧拉住衣领。

  “现在过来,为我宽衣罢!”他声调略显低沉。

  馥容掀开被子,也下了炕,但她站在炕边,没有立即过来。

  半天不见她走近,他回头。“怎么?有事?”

  “你回屋,怎么不喊我?”她问丈夫,有些不安。

  也许这回她该听禀贞的话,不该未等他回房便先睡下,结果衣衫不整,害自己陷入尴尬。

  他转身凝视她。“我记得,新婚那夜见到的你,好像也是这个模样的?”

  她一愣,没立刻想明白他的话。

  “新婚那日,你没上妆?”他问。

  半晌,馥容才点头。“对。”

  “为什么?”他问。他的神色很淡,让人看不出表情。

  “我想,即将与我共同生活一辈子的丈夫,第一眼看到的,应该是最真实的我。”她坦诚地说。

  他盯住她,片刻过后才问:“这是什么道理?”

  她眨眨眼。“很难明白吗?就跟我昨夜与你说的那番话,是一样的道理。”

  “我看你也很难明白,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他沉声说:“女人要的也许是情,女人可以由情生欲,但男人要的是色,男人要见色才能动情。”

  她吸口气。“我明白这个道理,就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认为更应该这么做。”

  他冷眼看她,没搭话。

  “我并不想要让你第一眼看到我,便喜欢我。”她说。

  “笑话。”他咧嘴,冷然回道。

  馥容吁口气。“那只是喜欢,肤浅的喜欢,表面的喜欢。我要的,是你能慢慢的认识我,然后喜欢我。”

  兆臣瞪她半晌。“很难。”然后这么答。

  这话如此直接,即使已经有心理准备的馥容,一时之间也感到被刺痛。这代表,新婚那夜,他对她,确实是不满意的,不是吗?

  挺起腰杆,她微笑,对他说:“同样的,在这段期间我也得“爱”你,不是吗?”

  “什么意思?”他眯眼。

  “对我来说,那也不容易。”她腰杆挺得更直。

  他瞪住她。

  她没回避,直勾勾回视他犀利的鹰眸。

  他却忽然咧嘴笑。“你倒挺清楚,该怎么惹我。”

  她愣住。“我——”

  “不管你嘴里那些情、爱是什么东西,别忘了我是男人,男人要的东西跟女人可不一样!”他既直接又冷酷。

  馥容吸口气。

  “所以我不保证,”在馥容开口之前,他接下说:“你要的那个请求,我还能等多久!”

  她睁大眼。“可昨夜咱们明明说好——”

  “说好?”他笑,沉眼看她。“我是男人,有正常的欲望,一旦上了床就会想要女人。如果妻子一直不能满足我,那么我必定会娶妾。”他直言。

  馥容屏息。

  沉下眼,他声调放柔。“聪明一点,学学用男人的方式来取悦我,也许,我们会相爱。”他蛊惑她。

  那暧昧低沉的声调,简直就像恶魔。

  馥容瞪住他,开始有些后悔这桩婚事……

  她怎么没料到。她的丈夫,会是个色欲熏心的狂徒?

  是她太傻,竟然有过高的期盼!想这北京城里的阿哥贝勒,稍微有点势力的,又有哪个没有三妻四妾?

  他沉着眼,盯住她的眸光既深沉又异样。

  “我、我要好好想想……”避开他诡异的眼神,她咽了口口水,只好这么说。

  他咧嘴,霭出一个好笑的表情。“行,不过记得,别想太久。”他说。

  然后自己宽衣、上炕,径自睡了。

  瞪着那睡在炕上的男人,馥容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竟然有些乱了分寸。

  第9章

  事实上,在嫁进王府之前馥容也没有把握,她的丈夫会有耐心体谅她,然而她还是顺着性子这么去做了。现在不管他内心对她的作为是赞同还是反对,至少在行动上他没有强逼她圆房,因此馥容决心对王府的长辈、也就是他的家人更好、更周到,以回报丈夫的“耐心”。

  一早醒来,天尚未亮,她的丈夫已不在房内,想必夜半已起来梳洗,天未亮便出府赶上早朝。

  “禀贞,”她唤来侍女。“贝勒爷出门的时候,你知道吗?”

  禀贞愣了一愣,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看来是不知道。馥容叹了口气,也不想责备她,看来守门的丫头也睡死了,全然不知情。过去是府里的小厮侍候兆臣,小厮们已经习惯了二更前下炕,现在换了一群丫头,全都不够警醒,馥容暗自下定决心,自明日起她要更加醒觉,在丈夫下炕之前,她必定得清醒。

  梳洗毕,馥容便立即来到前厅跟长辈们问安。

  “祖奶奶,您腿疼好些了吗?昨天晚上睡得好吗?”馥容问候老祖宗。

  “好太多了!”老福晋喜孜孜地说:“这可真神奇呀!难得没犯腿疼,昨晚这一觉我睡得可香甜了!”

  王爷听闻,面露欣喜之色,桂凤虽不以为然,但也不能再说什么。

  “额娘,您也如此?”王爷忽然问老祖宗。

  “我也如此?”老祖宗不明白:“你这话怎么说的?”

  “因为儿也是如此呀!”王爷笑道:“只因儿这几日也觉腿弯处有些胀痛酸疼,正好昨晚媳妇给儿端了壶青柠茶进书房,没料到儿喝过之后,夜里竟好睡了一觉,不再犯腿酸了,今早起来精神可好!可儿没想到,额娘竟然也是如此,这下可就明白,准是这茶起的作用了!”

  听见王爷这么一说,厅里的人皆面面相觎,不知王爷是说真的,还是为逗老祖宗开心。只有桂凤知道,王爷已经连喊了几夜腿酸,本来这病症要是犯了,不经十天半月的不会消停,谁想到昨儿夜里却忽然安静下来,原来王爷腿酸的毛病竟忽然不药而愈了!

  “你也是呀?”老祖宗“呵”一声。“这可好!敢情咱们娘儿俩,让宫里那些了不得的御医都治不好的疯疾,竟然教一个小丫头的野味茶给治好了不成呀?”老祖宗瞪大眼睛道。

  听见老祖宗这么说,馥容有些担心。

  “唉呀!额娘,您可千万不能说那是野味茶呀!”王爷笑看儿媳一眼,回头对母亲说道:“只要能治病,那可就是仙茶了!”

  “说得是,说得是!”老祖宗呵呵笑。

  馥容见老祖宗笑得这么开怀,一颗提起的心才放下,跟着一起笑出来。

  老祖宗忽然转头对一旁的馥容道:“孙媳妇儿呀,你过来!”

  “是。”馥容走过去。

  没想到,老祖宗竟然牵起她的手,慈蔼地问她:“上回你给我解释了茶包里的材料,可你还没跟我说呢,这些材料你都是怎么得来的?这会儿我对这茶可好奇了!”

  “这些泡茶的材料,都是我亲自去采来、清洗之后亲手日晒的,因为是老祖宗要喝的茶,不是别人,这样才会干净而且卫生,请老祖宗放心饮用。”馥容微笑解释。

  “唉呀,这是真的吗?”听着这话,老祖宗心里受用。

  老祖宗回头看了王爷一眼,母子俩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都为孙媳妇如此用心感到惊讶与意外。

  拍着馥容的手,老祖宗笑咪眯地往下问她:“丫头呀,你为了我这把老骨头这么费心思。你说说,我可怎么谢你才好呢?”

  馥容赶紧摇手。“祖奶奶,您快别这么说了,这全是馥容应该做的,怎么能跟您讨谢呢?”

  听见这话,老祖宗笑盈盈跟媳妇桂凤夸道:“听听,这丫头让翰林家教得多好啊?怎么能就这么懂事呢?”

  桂凤清清嗓子,笑脸僵硬,不知如何回话,只得说:“额娘,您别尽夸她,泡壶茶也只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

  “小事?”老祖宗收起笑脸,故意板着脸对媳妇抱怨:“既然是小事,怎么我就从没见你,也给我办办这点儿小事呢?”

  桂凤一时语塞,只得低下头,神情不快。

  玉銮在一旁撇嘴冷笑。

  见婆婆脸色不好看,馥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婆婆挨骂,让她很不安心。

  “我说。丫头啊,这几日要开始准备回门了吧?”老祖宗又回过头问馥容。

  “是,再过几日,就要回门了。”馥容恭谨地答。

  “好、好,”老祖宗拍着孙媳妇儿的手背,疼爱地笑道:“记得让府里多备几盒细致的果盒子回去给你额娘,还有啊,府里有很多上好的干货和布料,你去挑几样最好的,回门记得带上

  ,就说是我给孙媳妇娘家一点小小的见面礼,知道吗?”

  听见老祖宗说的这番话,馥容恍如做梦一般,愣了半晌才回神,感动地直点头。“馥容知道了,谢谢祖奶奶……”她忽然有些想哭。

  “傻孩子,你给祖奶奶泡茶,祖奶奶就给你回礼,这礼尚往来,本来就是应该的嘛!谢什么呢?”老祖宗笑着继续握着馥容的手,阖府家人见老祖宗对待孙媳妇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皆

  诧异地瞪大眼睛,面面相觎。

  见老祖宗忽然待馥容如此亲切,桂凤的脸色有些异样,却也无话可说。而玉銮则是冷眼旁观,要笑不笑的,神情诡异。

  至于德娴,她虽然对这位刚进门的嫂嫂,拢络老祖宗的“手段”有点佩服,不过却没有好感。

  自从德娴知道,兄长新婚初夜未回新房之事,就已让她对这位嫂嫂不太谅解,又因为对留真的同情,让她不能忽略留真的“委屈”,凡此总总,要她在短时间内改变对一个人的观感,是

  万万不可能的。

  兆臣进宫面见过皇上,才刚回府,总管桑达海已在门前等候。“贝勒爷,朝鲜使臣金汉久来访,现正在书房等候。”桑达海趋前报道。

  兆臣听罢,立即迈步前往书房,小厮敌贤拉着爷的坐骑回马厩,敬长则一路跟随主子进书房。

  书房内,却不见金汉久,“奇怪,刚才奴才明明请金大人在这稍候,这会儿人上哪去了?”桑达海也感突兀。

  兆臣回身走出书房,正好见到金汉久郁郁寡欢地自对面小径走来。

  “金大人?”兆臣先出声唤他一声。

  金汉久抬起眼,见到兆臣稍微一愣,随即拱手做礼。“贝勒爷。”

  “想来是金大人在书房内等候多时,感到不耐,是故步出房门散心,倒是府内下人怠慢了。”兆臣不紧不慢地道。

  金汉久眼神闪烁。“是汉久冒味了!只因汉久习画多时,友人皆说汉久是一画痴,今日进府因见到礼亲王府庭园精巧雅致非比寻常,汉久心生向往,实在忍耐不住,便大胆走出书房在这附

  近兜转了一团,唐突冒犯之处,还请贝勒爷见谅。”

  兆臣撇嘴淡笑。“金大人客气了,说到礼亲王府这座园子,倒是不大可也不小,蒙金大人抬爱,您若想逛这座园子,大可请桑达海总管为您带路,我只怕金大人一人漫步,倘若迷途误闯女眷内院,届时纵然我想为金大人开脱,只怕也爱莫能助。”他不紧不慢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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