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胸口,痛哭着瘫跪了下来,“灏辰、灏辰……”
正梅吓着了,立刻上前扶住她,“大小姐,你要节哀,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啊!”
“灏辰不在了,我要孩子何用?我活着何用!”说完曲纤珞还抽出发上的簪,眼看就要往心口刺下,幸好段凌滔眼明手快抢了下来。
高承璟听不了这样的话,上前推开正梅就扣住了曲纤珞的双臂,怒斥着她,“纤珞!你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
“你懂什么?”曲纤珞发狠推开他。
“我也许不懂,但我懂一件事,那就是我要你,我可以照顾你。”
段凌滔暴及掌柜听见有人如此轻薄自家主母,险些就要把人打出去了,曲纤珞此时却哭着癫狂大笑,“你什么都不懂,不懂失去灏辰对我来说就是天崩地裂的事,你不懂你的爱有多肤浅,所以在我心中你永远比不上灏辰。”
“我哪一点输给他?要是我就不会在新婚的时候离开你,就为了扩大他商行的版图。”
“你想的都是你自己要的,却没想过我要的是什么。灏辰他知道我有志气,不会把我困在后宅,甚至在我的事业遇到困难时想尽办法帮我,而你呢?你说我不该抛头露面、说我不该去蜀地,得不到我竟还想毁了我的茶行?你只看见灏辰在新婚时离开我,却不知道他甘冒这么大的危险,为的只是弥补我和我母亲心中的缺憾,要为我萧氏先祖打通当年让萧氏起家的茶路。你什么都不懂,不懂我不是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我跟你们男子一样,想当飞翔在天空的鸿鹄!”
过去的曲纤珞对他总是冷淡,如今苏灏辰的恶耗逼出了她的情绪,高承环听着、看着,却哑口无言。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选错方法对她,才把她推得越来越远、才让苏灏辰趁虚而入吗?原来都是他做错了,才失去她吗?
“纤珞,我……我现在开始改好不好?他不在了,让我照顾你,他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
“我的心已经给了灏辰,他走了……我的心也死了。”
“纤珞……”
曲纤珞偏过脸不再看他,正梅对段凌滔使了个眼神,段凌滔立刻上前赶人,也不管高承璟还想说什么,强硬的把他架了出去。
高承璟被赶走后,曲纤珞将那些佩饰捧在心口,又放声哭泣了起来。
“大小姐……”
“我失去他了,正梅……我失去他了,怎么办?”
正梅从来没有见过大小姐如此惊慌失措、如此无助的样子,过往她不管遭遇了什么总能立刻振作起来,可大姑爷的恶耗彻底撃垮了她。
“大小姐,当心身子……”
曲纤洛哭得一口气几乎要喘不上来,就在正梅担心之际,曲纤珞眼一阖,又再次哭晕了。
“大小姐!”
第十五章 再见承璟哥哥(1)
曲纤珞坐在阴暗的地方哭泣着,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她的灏辰不在了……
“你在哭什么?”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让曲纤珞的哭声乍止。
她抬起头,看见站在眼前的人,他扬起一如往常温柔的笑看着她。
她记得身边的人都告诉她苏灏辰大多是冷着一张脸的,有时因为谈生意需要笑脸迎人,露出来的笑容也不如在她面前的这么真实,只是一张名为“商人”的面具。
“灏辰,他们说你死了。”
“胡说,我死了怎么会出现在你眼前?”
“他们送回了你的佩饰。”
“我的佩饰?是这些吗?”苏灏辰指了指他的发上,簪还好好的插在发髻上,“你每日早晨为我束发绾髻,不会不认得这簪吧?”
曲纤珞看清,是的,是这簪无误。
苏灏辰接着拿出荷包,是一只素面的荷包,因为她绣的图样总是差强人意,所以她为他做的荷包是素面的。
“看吧,一件件全都好好的佩戴在我身上。”最后苏灏辰托起腰带上的佩饰,他是武人,所以不像那些公子哥佩戴着一大堆累赘的佩饰,身上的佩饰很简单,只有一块玉玦还有她送的月季香囊。
“是……是这些。”
“对吧,我的佩饰全在这里,还记得这个月季香囊吧。”
曲纤珞当然不会忘记说要送苏灏辰月季香囊时发生的事。
“香囊你一直戴着。”
“那是自然,我答应了你就算死也不拿下的。”
死也不拿下……这句话在曲纤珞的脑海中回荡,想起稍早她接到的那只木盒里,装着苏灏辰身上的所有佩饰,就是没有那个月季香囊。
她喜出望外,认为这是一个疑点,一个她还可以期盼苏灏辰还活着的疑点。
不……她是傻了,他不就站在她面前吗?他当然还没死。
可就当曲纤珞这么想而抬起头时,就发现苏灏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拼了命的哭喊着,“灏辰,你回来啊!你去哪里了?灏辰!”
正梅及雁灵都在曲纤珞的房里守着,守了一夜的她们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听见了曲纤珞的哭喊声才清醒过来,正梅要雁灵去喊萧氏,自己则上前扶起了曲纤珞。
“大小姐,你醒了!太好了,谢天谢地。”
是梦吗?曲纤珞拭着颊边的泪,人还有些恍惚,上天何其残忍,既然让灏辰入了她的梦,为什么连在梦里都要夺走……不!在梦里她发现了疑点,那只木盒里没有香囊。
“正梅,把那只木盒拿给我。”
“大小姐,夫人说了不能再把木盒给你,怕你又伤心过度昏厥,大夫说大小姐再不好好调养,孩子会保不住的。”
“把木盒给我!听到没有!”
正梅见曲纤珞情绪又激动起来,再不敢违逆她,“好好好!大小姐别气,奴婢这就去拿。”
正梅匆匆的拿来木盒,就怕曲纤珞气出了什么闪失,接着就见她打开木盒翻了又翻、找了又找,“大小姐,是少了什么吗?”
“香囊,我做给灏辰的那只月季香囊呢?”
“这木盒从一拿回来就没有香囊啊。”
“是吧,真没有香囊吧!太好了、太好了!”
萧氏让雁灵请来时,看见的就是曲纤珞抱着木盒笑了起来,颊边还带着泪,萧氏以为女儿疯魔了,她捧着心口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口,“纤珞,你……别太伤心。”
“娘!我不伤心,灏辰没事的,他肯定没死。”
“纤珞……”
曲纤珞的泪止不住,但却是笑着的,她捧着木盒举到母亲眼前,“娘,你看,里头没有月季香囊,灏辰答应过我死也不拿下那个香囊,所以那具尸身不是他,灏辰他还活着。”
萧氏也希望苏灏辰还活着,但她不能让女儿一直抱着不可能成真的愿望,若那尸身不是苏灏辰,那么身上怎么会戴着他的贴身佩饰,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香囊在他跌落山崖时断了。
“纤珞,那香囊可能……”
“不!我不想听!那具尸身不是他!不是的!”
萧氏也怕了她,只得顺着她的话说:“好好好,不是,那不是灏辰,既然灏辰没事,你更要保重身子等他回来,好不好?”
“好,我会好好调养,等灏辰回来告诉他,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看着曲纤珞抱着这么大的希望,萧氏很担心,却不忍再伤害她了。
曲玉芙的马车来到峣阳茶行前时,脸上一直是带着忿恨的,直到外头的人喊了声,“三少夫人,峣阳茶行到了”,她才恢复以往那虚假的表情,一脸担忧的下了马车。
曲玉芙被引到茶行后院时,看见曲纤珞坐在院子石桌旁,盯着石桌上一盆月季花。
曲纤珞听见曲玉芙的脚步声,没打算虚伪的笑迎她,曲玉芙来见她她本可不见的,但她知道曲玉芙就是想看她心碎神伤的样子,她不想让曲玉芙如愿。
曲玉芙没想到会看见曲纤珞莳花弄草的样子,不是说她病得都快没命了吗?
她当真恨透她了,本想着只要设计让高承璟娶了自己,即便高承璟爱的人是曲纤洛又如何?可她没想到高承璟不死心,先前要那些与高家的同鼎做生意的商行不要再跟峣阳茶行订茶,要逼曲纤珞向他示弱,前几日甚至又来找曲纤珞,说愿意照顾守寡的她。
高承璟把她这个正妻放在哪里?这一切肯定都是曲纤珞这个无耻的女人诱拐他的,因为没了夫婿没了盼头,就转而勾引高承璟。
“大姊姊身子可还好?”
“我很好,坐吧。”曲纤珞比了比身前的位子,继续为月季花修剪枯枝及发黄的叶子。
曲玉芙坐了下来,她这胎已经近五个月,早就坐稳了,小腹也明显凸起,她坐下后就抚着肚子,不吝散发着母亲的气息。
“大姊姊也有孕了,不久之后我们都要当娘了。”
听曲玉芙这么说,曲纤珞放下花剪轻抚自己还不显怀的肚子,温柔的笑着,“是啊,不知这胎是男是女呢。”
曲玉芙装得一脸沉痛,但心里在笑,“千万得是男的,否则大姊夫岂不断了子嗣了。”
曲纤珞的手一顿,接着握起拳头,曲玉芙把一切看在眼里,假装拭泪的抬起手,实则是掩住笑意。
“你姊夫他没死,别咒他。”
曲玉芙知道曲纤珞接受不了事实,更想大笑,但她还是附和着,“我也希望大姊夫他没死啊,但是……”顿了顿,然后一副宽慰她似的开口,“是啊,我们得怀抱希望,希望大姊夫没死,虽然那山崖很高,寻常人摔下去不可能活着,不过大姊夫武功不凡,肯定会没事的,他不可能摔下山崖就死,不会的。”
一句又一句的死,一句又一句的摔下山崖,曲纤珞知道曲玉芙是想刺激她,她也懒得再与她多说了,“二妹妹别为我担心,我没事的。你已嫁作人妇,平日里要好好服侍夫婿,在事业上你无法帮衬他,他行三,高府管家的事也落不到你身上,但你也不能只做一个清闲的三少夫人,把对我用的心多放一些在二妹夫身上。”
这对话放在一般姊妹身上再正常不过,但放在这对根本没有感情的姊妹身上只觉得虚伪,尤其是曲玉芙,总觉得曲纤珞的字字句句都在笑话她,先是笑话她不像她有家底,可以帮衬苏灏辰的事业,她可没忘记苏灏辰的白米银号是曲纤珞为他斡旋而来的,也没忘记千叟宴的长寿礼是出自峣阳茶行。
继而又笑她无法掌家,即便是高承璟的正妻,但未分家之前她就只是个三少夫人,没有一点作用的三少夫人。
最后,还要她把心思多放一些在高承璟身上,分明是在笑话她连夫君的心都抓不住。
不过曲玉芙真误会曲纤珞了,她只是懒得再与曲玉芙多说,想着对她一通说教或许能把她气走,可没有曲玉芙想的那个意思。
“你勾引了我的夫君,如今还笑话我?”
“装不了了?”见曲玉芙不再装着虚伪的笑脸,即便她说的不是事实,曲纤洛都觉得这样的她看来顺眼多了。
“你不怕我去对外说你的下贱行为,让你在衢阳城待不下去?”
“曲玉芙,我对高承璟无心,我会对他冷淡是因为我早看出了你喜欢他,我不想蹚你们这浑水。”
“你……”她在笑话她,说高承璟是她不要的,而她却视若宝贝。
“你说我哪一句话说错了?同鼎与久蔚的竞争,同鼎算是落了下风,你身为妻子无法为夫君分忧解劳就罢了,还把一门心思用在我身上,想着怎么打击我。曲玉芙,你没那么重要,我不会因为你的三两句话就被打击得倒地不起。”
“你认为久蔚赢了同鼎?最近久蔚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久蔚损失了一些客户,就如同峣阳之前也损失了一些客户一般,终究我会再站起来。另外,容我提醒你一句,久蔚的损失占了利的是兴亨,你夫家的同鼎可一点也没有,你要看久蔚的笑话,先看看同鼎目前的处境。”
曲玉芙气不过,可是却没有曲纤珞那般伶牙俐齿,她如今能刺激曲纤珞的就只有苏灏辰的死讯,但看来曲纤珞已经打定主意不相信苏灏辰已死,她再说这些或许能让她生气,却伤不了她。
“还有话要说吗?没有话说就快滚。对了,自从我母亲和离后,我与曲府最后的一点点关系都不存在了,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们的感情没有那么好。”
曲玉芙彻底败下阵来,而且是难堪的被曲纤珞给赶出门去,她本以为今天来可以看见痛哭流涕或是了无生趣的曲纤珞,却没想到会看见怀抱希望、精神气力都恢复不少的曲纤珞。
曲玉芙悻悻然的上了马车,手中的手绢都快被她绞坏了,她不想看到曲纤珞好过,最好……是永远都别再让她看见曲纤珞了。
曲纤珞的确不是说大话,她说要稳住久蔚的局面就说到做到。
苏家商队出发前都有个祭天仪式,如果苏灏辰在都是由苏灏辰主持,趁着这个仪式,正好让所有人看见她曲纤珞并不是在家中忧思度日、心碎神伤,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不但精神、气色都好得很,而且整个久蔚都听她的,她绝对能胜任久蔚商行的代理老板。
果然,对此衢阳城人都对曲纤珞赞赏不已,她虽然有些憔悴,但大致上精神还不错。
也是啊,哪个妇人死了夫君不憔悴一些的,但她为了大局振作起来,谁说她管不好久蔚的?瞧久蔚不是一如既往,商队依旧依既定的行程出发吗?
然而这一切最意外的还是赵玉柏,他先前听说曲纤珞被她父亲几句话气晕了过去,还想着妇人终究只是妇人,哪里撑得了苏灏辰打下的江山,所以他让人放出谣言说她管不了久蔚,说久蔚里的老人不服她,久蔚如今就像一盘散沙。
一开始的确有几个客户转到兴亨来,但后来曲纤珞下了命令,要解约的客户绝不强留,可以依约书上载明的条件解约,不过来日即便要回头,也再无法享受同样的优待。
这个做法的确打消了部分客户要解约的念头,但赵玉柏以为这只是久蔚的回光返照而已,不料曲纤珞会那么快就振作起来。
不过他不相信曲纤珞能管好这么大一个商行,他就等着,等着曲纤洛再出一个小过错,他要利用这个过错搅出一个大漩涡,把这艘名为久蔚的船给弄沉了。
今日要出发的商队走的是水路,十艘商船牿满了货物要出发,回程时也御载回其他地方所需要的货物,低买高卖、互通有无,这就是贸易商行所做的生意。
放置供桌的小船离开了码头停在众商船之前,曲纤珞在船上领着后头的十艘商船祭.天,祭天的仪式不长,焚香、敬酒、念祭词、再敬酒,仪式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