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蓁认真地想着她的话,有几分领悟,察觉她以前走的路好像都是错的,她被自己重生的事迷惑了,以为要改变日后悲惨的命运就得攀上贵人,妻凭夫贵地成为别人艳羡的对象。
可是成亲后,她却渐渐发现以前种种的不幸,除了是遇上一群狼心狗肺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因,她太想讨好婆家每一个人,想象温千染一样受尽宠爱,不论夫家或娘家都把温千染当宝捧着,她的羡慕让她忘了做自己,甚至任人欺凌,也没有力法反拉,反而还自欺欺人的想,总有一天会变好。
突地,一声孩子的轻咛声扬起,苏晚蓁抱过乳娘抱着的襁褓,一张圆润小脸映入眼中,她心口一暖。
是呀!现在她有儿子、有银子、有体贴温柔的丈夫,有通情达理的公婆,听话温顺的小叔小姑,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忽然间,左晋元、七皇子似乎离她很遥远,她有了自己可爱的家,是该珍惜了。
「好了吗?花轿到门口了,咱们家的男人都去拦门了,一字排开的文人倒是壮观。」笑着进来的沈芸娘手中端着个小碗,里头装着一口便能吃进去的珍珠丸子。
「表舅母。」苏晚蓁知礼的喊了一声。
看到已嫁人一年多的表姑娘,她笑得更开心了。「蓁姐儿,你也来了呀,来给染染添妆吗?」
「是的,表舅母,顺便来沾沾喜气,看来年能不能再生个白胖儿子。」苏晚蓁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眉眼尽是为人母的温柔。
「还生呀!」沈芸娘瞧了睡着还皱着眉的胖小子,会心一笑。「多生几个也好,孩子多热闹,瞧我生了五个,嗯!还招了个讨债的小魔星,我被她闹得白了不少根头发。」她边说边看女儿一眼。
「娘,你别赖在我身上,分明是温千句那小胖子闹的,偏心。」温千染娇嗔的故作刁蛮。
「是呀!都偏心眼了,就偏向你最多,五个孩子就你一个女儿,也就宠了……」一想到女儿要成为别人家的,沈芸娘双眼就红了,忍不住摸了摸雪白小手,想起她刚出生时更小。
「娘,你可别哭了,要是害我跟着哭了,喜娘画的妆就毁了,让你女婿看到一脸鬼妆的新娘子,还不吓得两眼翻白。」
她本来不懂嫁人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换个地方过日子而已,可现在她鼻头也有点酸,毕竟是要离开从小生长的家。
「是,不哭,你也别哭。」沈芸娘把眼泪逼回去,怕女儿看了伤心。「你先吃珍珠丸子,把肚子填饱,有你爹他们挡门,元哥儿没那么容易进来,你慢点吃无妨。」
温千染却狼吞虎咽地吃得飞快,喝了一口苏晚蓁递过来的茶水,把丸子都咽下去之后才说,「娘,你女婿你还不了解,想出文章考他,他直接给你武斗,说不定此时正在撞门……」
适还没说完,一声砰的巨响从大门那边传来,然后是让人忽略不了的欢呼声。
一会儿,三房长子温千书一脸怒色地走了进来。
「没见过这样的莽夫,他们居然抬来撞木撞门,我们还没出题呢!就三声,门就倒了。」有谁家嫁闺女当天要修门的,爹看了脸色都青了,直说不嫁了,女儿不给人。
「大哥,你真狼狈。」灰头土脸。
看到妹妹娇艳如花的笑脸,温千书心里更呕了。
「你还好意思笑话大哥,门就在我面前倒下,只差一寸就砸到我,倒下的板一落地,扬起的灰尘全到我身上,能不狼狈吗?」
他是首当其冲,谁叫他是新娘子的亲大哥,看到厚重的木门应声而倒时,还真有些心惊肉跳,为了文人的面子,他是硬撑着才没吓得往后跌坐,但全身也僵硬如木。
「那你这样还要背我出门吗?要不先回屋换身衣服。」头一回穿上身的新衣都成灰点无数的旧衣。
「背。」温千书一咬牙。
「辛苦了,大哥。」
温千书身一低,背起盖上红盖头的妹妹,他面容森冷得不像嫁妹,倒似恶少上门逼亲,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书生慑于淫威,不得不让恶少得逞,无力回天的书生敢怒不敢言。
「染染,染染,我来接你了。」
人家姑娘尚未拜别父母,急着拜堂成亲的恶少……
左晋元就巧劲一使,把大舅子背上的新娘子抢入怀里,自个儿抱着往外走,送入花轿内,让准备叮嘱两声、感慨几句的温家长辈们看傻了眼。
他到底有多急呀!又不是不让他娶!
一旁陪着弟弟来迎娶的左晋阳抚着额暗暗呻吟,露岀歉然的神情,弟弟的莽撞是他们左家没教好,真是失礼了。
温千染上花轿的同时,温赋正在书房练字,他没到厅堂,只因实在太不舍,他写到「天做衣裳花做媒」的媒字时,出门的鞭炮声响起,媒字一捺成了某,少了个女。
他家的孙女,他的肉疙瘩不在了……
温家众人正感伤不舍时,定远侯府迎亲的队伍随着喜乐声热热闹闹地进了大门,新娘子下轿,牵着红绸的一端,与新郎官一起进了厅堂。
「一拜天地……」
候爷之位空了,老侯爷坐高堂,左母坐在老侯爷下首,两人脸上都堆满笑,喜气洋洋地瞧着一双佳儿佳媳,笑得老脸都开花了,不断重复着说「好」。
夫妻交拜后便是送洞房,喜娘与丫鬟们在要送温千染入内,左晋元却把她们拦在了新房外,自己把人带进去,关上了门。
温千染还盖着盖头,没瞧见他的动作,却听见了声响,「左三哥,你做了什么?」
咔。
好像是落门的声响。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才不要闲杂人等来坏我事,知道我憋了多久吗?」和他同的男子都当爹了,儿子大到能打酱油。
闻言的温千染哭笑不得,这个家伙脑子肯定被驴踢了。
「你要先掀盖头,掀完盖头喝交酒杯,然后回到大厅敬酒。」
「好,掀盖头,秤杆呢……我和染染喝交杯酒……」左晋元找不到秤杆,直接用手一把将盖头掀了,一看清楚她的容颜,急促的说话声为之中断。「染染,你好美,你……你别动,我好好看看,我媳妇儿是天仙下凡……」
她啐了声,「还媳妇儿呢!在哪学的浑话?瞧你这傻样,活似百八十年没瞧见女人。」
他嘻嘻笑,甚为得意的弯着身,凑到新娘子面前,「没见过比我家染染还貌美如花的,就跟一幅画儿似的。」
「贫嘴。」去边关转了三年回来都会哄女人了。
左晋元不正经地挤了挤眼,端起桌上的两杯酒,「嘴贫不贫你尝过就晓得,来,染染,交杯酒。」
温千染要取走左边的酒杯,他手一缩将酒倒入口里,她手又伸向右边的酒杯,他更快的以口一吮,酒杯净空。
此时,瞧着他一脸坏心眼的笑,她反客为主的凑上前往他嘴上一咬,他啊了一声,口中的酒液流入她樱唇。
「哼!就这点本事。」想戏弄她还早,姊比你多活一世。
「染染,你怎么这样!」他气急败坏。
她素手一推。「快出去敬酒,一会儿大哥、二哥会派人来催。」
「不敬,我成亲干么要和不认识的人喝酒,还想灌我酒不让我洞房,一群心机叵测的坏人。」左晋元一向任性妄为。
她偏过头,娇柔一笑。「因为大家都这么做,不能免俗,大男人不豪气的喝一场反窝在小娘子身边,不怕人家嘲笑你是娘们吗?」
「不怕,谁敢说一句我打掉他一颗牙,说两句打掉两颗牙,想要一口牙全掉光就多说几句。」崇尚以暴制暴的左晋元挥动着拳头。
闻言,她噗哧一笑。
「你出去,让春露、秋露进来帮我卸妆,我这一身嫁衣太重了,想净身放松……」
一听到净身,左晋元幽黑的黑瞳亮如星辰。「我帮你洗,我们冼鸳鸯浴,染染,我帮你擦背。」
他说着眼越亮,眼底深处闪动渴望的火苗,温千染看着,紧张了起来。
「不用……」
她还没说完就被拦腰抱起,掀了一半的红盖头趺落床榻,轻呼一声的温千染连忙双手一环,让笑容得意的新郎官美得扬起的嘴角不曾落下,一直眉开眼笑。
经历十几年,心爱的女子总算成了他的了。
「染染,我们是夫妻了。」啊!真好。
我知道我们是夫妻,你想干啥?
才想着,没想到他手脚那么快的温千染不一会儿就赤条条的泡在半人高的大浴桶里,水淹过她双肩,她慌忙双手遮住盈润雪峰,却只是若隐若现更引人遐思。
扑通一声也跟着泡进浴桶的左晋元看着眼前美景,后悔死自己说要洗什么鸳鸯浴。
他……他简真快忍不住了!
「你别怕,我们就做一些夫妻的事,他们说只痛一次就不痛了,你忍忍……」哎呀!没人告诉他,若他忍不了怎么办,那话儿胀得快爆开了。
「他们是谁?」她眨了眨羽睫,眼神好天真无邪。
「不用管他们是谁,一群浑人罢了,教人教半套……」叫他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
「什么半套?」她在心里好笑。
急到不行的左晋元干脆把媳妇扛在肩上,两人湿漉漉地往喜床一扑。「洞房。」
「洞房?」听到这话她感觉自己脸都在发烫。
「染染,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你有什么事都让我担着,别担心,我力气大,扛得起,你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温千染没有拒绝他,他胡乱的摸索着,听着心爱女子的轻轻娇吟,他渐地明白了该怎么做,男人对这种事一向无师自通。
「左三哥,轻点……」忽然间,她有点害怕,这个鲁莾的人向来横冲直撞,在床上不会也这么不知轻重吧!
「好,我轻点,不痛的。」
左晋元扶着凶器,猛地一沉,温千染疼得低呼,他也惨叫。
「三弟,发生什么事了?该出来敬酒了,别再缠着弟妹了,反正都成了你的媳妇儿,跑不掉。」守那么紧干什么,进了定远侯府就没人敢抢!
房里的左晋元额头冒汗。是跑不掉,但他也动不了了。
「没事,二哥你先回去厅堂。」
「今天是你成亲,听二哥的话,快出来把该走的礼走完,之后你要做什么都成。」物以类聚,都快和弟妹一样任性。
「……二哥,我在洞房,你别管我,走开。」呜!他可不可以大哭一场,一上阵就败北。
「洞……洞房?」左晋开惊讶的无言以对,好半响才苦笑了声,他这弟弟呀!真是迫不及待。
听着脚步声走远,左晋元才低声地向小妻子求饶。
「染染,你放松一些我没法动……」不会就这么连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吧!
「我痛……」都怪他横冲直撞。
她试探地动一下,改变姿势,好减轻被异物撑开的疼痛,却换来左晋元的得寸进尺。
「染染,你多动动,好像好一些了……」
他入得更深,开始缓慢的抽动,她轻吟低喘,环着他,包容他。
红烛高燃,长夜漫漫。
败阵一次的小将卷土重来,再次覆上嫩如凝脂的雪胴,新房之中,娇吟声连连,转轻泣,英勇的小将攻城略地。
月半挂,被翻红浪,一夜方歇。
初尝云雨的少年夫妻交颈而卧,十指紧扣。
第十二章 风风光光喜出嫁(2)
温千染与左晋元成亲不到月余,还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期,两人日日夜夜缠腻,你侬我侬的黏在一块儿,有公就有婆,有秤便有砣,形影不离,让人看了好想大吼「够了没」。
但就在此时,太子薨了。
他不是死于中毒后的体虚,而是一刀毙命,一刀正中心窝,被宫人发现时已失血过多而亡,睁着双目不愿阖上。
原本太医说用药吊着能再拖上两个月,如今他不必再用药了,直接去见祖宗。
皇上大怒,下令彻查,东宫内的宣女、太监则是被全部杖毙,一个不留,这么多的人护不住一个病弱的太子,还让人轻易动手刺杀,他们还活着干什么,唯有一死以谢罪,到九泉底下继续伺候太子。
宫人的血,漫了一地,整整三日洗不净,整座官殿充满阴森的血腥味。
太子妃自缢,太子良娣、太子良媛等等女子全都毒酒赐死,让她们为太子陪葬。
太子之死像滚雪球样越滚越大,闹得京城腥风血雨,不少官员权贵因此卷进了这阵狂风悬雨里,或丢职,或夺爵,或满门抄斩,一个太子夺走近千条人命,真凶还逍遥法外。
皇上不是不忏疑是自己的哪个儿子干的好事,可在太子死了之后,他不愿手轻易失去任何儿子,便对各自站在他们船上的文武太臣、权贵世家动手,剪除羽翼。
太傅府和定远侯府是少数未受波及的高门大户,太傅府是坚定如一的保皇党,皇上要他们指向哪里就指哪里,从无二话,定远候府则因为左晋元辞官表忠心,一家子深居简出,让皇上对他们的疑虑打消许多。
可是其它几个皇子没有因为皇上的手段而安分,还是蠢蠢欲动,他们都想要那离皇位最近的位置,希望坐上那位置的人是自己。
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一薨也该另立,那么该立谁呢?朝堂上开始吵来吵去。
皇长子已殁,正统嫡出没了,那就立长,二皇子吧,不用有异议——二皇子派的当然极力如此鼓吹,立长很好,长幼有序,二皇子当太子实至名归。
但三皇子派的人又跳出来了,说二皇子不贤不良,还有龙阳之癖,若做为楷模绝对不行,要选贤名在处的三皇子。
此时有玉贵妃护航的五皇子霸气登场,他以绝对的优势睥睨众人。
皇后之下以贵妃为重,自是以贵妃之子为太子能使众人心服,且五皇子才能不下先太子,若为太子是为民之所幸。
五皇子党放出这等流言,蒙蔽民心,以致在民间呼声极高。
一人冒出头了,其它人就想办法拉下他,几个本来各自为政的皇子见状联合起来,主攻五皇子,今天二皇子派的人参他贪污,明天三皇子派的人说他强抢民女,让五皇子应接不暇。
灰头土脸,逼得他反过来对其它皇子骤下毒手,永绝后患。
首先是二皇子遇刺身亡,大白日地遭到一百多名黑衣人围攻,身中数箭不治身亡,无缘帝位。
又死了一个,接到消息的皇上又惊又怒,吐了口心头血,他面如金纸的下令严查,不敢深查的京兆尹查到五皇子府邸便停止,询问皇上该如何处理。
皇上大怒,将案子转到大理寺,大理寺少卿温浩裴告病在家,由大理寺寺卿全权处置,查缉真凶,但是和太子被杀一案一样,始终查不出凶手,或者该说查出来了也没人敢办,只能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