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染,你怎么又来了?」看到她,面色一沉的苏晚蓁心情就好不起来,觉得她天生是来克自己的。
「不是你说要买地,我就来了。」这人是又另有打算呢,还是看破了,终于想置产了?
「我问的是大伯娘……」看到温千染好笑的表情,她悟了,怕麻烦的林氏把她转给温千染,当她是烫手山芋。
「这府里有谁手上的地比我多,找我就对了,只要你不再说些怡笑大方的话,我也能让你买得物超所值。」什么拿三千两换她近万两的地就别谈了,免得惹人笑话。
听她明里暗里的嘲笑,心中有结的苏晚蓁难以释怀。「温千染,我讨厌你。」
「我又不是银子人见人爱,不过连年遭灾,要买就趁早,价钱低到不买会痛彻心扉。」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只好抛售,手边积点银子以防万一,至少逃难时也能快些。
「你别把话夸大了,尽诓我这个不知情的。」狐狸眼一转,她又有些心动。「到底有多便宜?」
「三千两给我,我能帮你买到五百亩左右的田地,四、五十亩大的庄子,一日车程、是良田。」有人被蝗中吃光了庄稼,忍痛卖出万亩土地,她一咬牙就买了,这会全赚到了。
那片上地是个富商的,对方打算回老家安居,她祖父问要不要,她咬牙点头,不用她出面,祖父身边的长随便将买卖契约交到她手中,她只需到衙门付银子就好。
身为受宠的孙女,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府的人都宠着她,万事不必她操心。
「真能买到五百亩?!」苏晚蓁讶异的睁大眼。
「问题是,依本朝规矩,父母在,不分产,你买的地要记在谁的名下?你跟我不同,我是过了明路的,祖父点头,父兄无意见,允许我自置私产,但你那个爹……」她停顿了一下。
「没那么开明吧!」
苏晚蓁先是一窒,继而眼神暗了下来,咬着嘴唇挣扎。「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他只会吸干我每口血。」
「银子好藏,换成银票你藏哪儿都成,隐产被查出来是悉数归父亲所有,除非……」律法是男人制定的,有什么好处都归男人的,万恶的父权社会呀!保障不了女权,女子是食物链中最卑微的存在。
「除非什么?」苏晚蓁眼睛一亮,期盼的看着她。
「嫁人。」没有别条路。
「嫁人?」她低喃着。
「嫁了人,你的嫁妆全是你一个人的,就是婆家也不能强行索取,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女子总被教导以夫为天,可女子也得有立身的本钱,只要有子有银子,别人反过来要看你脸色……」
听着细柔的嗓音,苏晚蓁想起前一世,前一世的她就是耳根子太软,太看重丈夫和婆家的人,日子才会过得越来越糟。
姨祖母给她的陪嫁不算少,有地、有铺子、有能干的陪房管着,她只需把日子过好就好,可是她太想讨好每个人人,想做个像温千染一样人见人爱、备受宠爱的女子,因此当婆婆第一次开口向她借首饰给小姑戴着参加灯火会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帮着搭配衣饰,谁知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的借用,她借出去的首饰从没还回来过。
而后婆婆说帮她代管嫁妆,她也只犹豫了一下便交出钥匙和嫁妆单子,以为每个媳妇都这么做。
只是,又是有去无回,她手边只乘万余两压箱银子。
丈夫说他需要银子打通关节好升官,不问自取的拿走她大半私房,然后领回一名妖娆的歌伎说是上峰所赐,他不得不收。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四名姨娘,三名通房,庶子庶女都生了,而她毫无动静。
后来她才知道婆婆给她下了绝子汤,婆婆嫌她不够大气,出身不好,丧母女晦气,想骋娘家的侄女为媳,可是又贪她丰富的嫁妆,想先娶进门再弄死,给侄女挪位置。
偏她命长,多拖了几年,等不及的侄女只好另嫁,未能如愿的婆婆更加看她不顺眼,找着各种名且刁难她。
「七皇子何时登基?」
「五年后……」顺口一说的苏晚蓁蓦地一僵,接着双目越睁越大。「你……你套我话?」
温千染装傻的一眨无邪又天真的翦翦水瞳,笑得人蓄无害。
「苏家表姊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只是问七蝗村的地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先帮你买下,记在我祖母名下,等你出阁时再还给你当陪嫁,自个儿的姨祖母总不会坑你吧!」
「莫非我听错了?」她最近神智有些恍惚。
「苏家表姊,你的意思呢?」她佩服自己的机智。
苏晚蓁迟疑了一下才回笞,「我再想一下。」
「好吧!过两天我再让头过来问一声,成不成一句话,我就不来了,要给左三哥缝冬衣。」那傻子肯定舍不得穿,整天抱在怀里,傻乎乎的笑。
她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向笑得甜蜜室的温千染。「现在刚入夏。」
左晋元才走了三个月,搞不好刚到边关不久。
「我手脚慢嘛!早做好还能添个围脖或袖套。」
「他是去打仗的,不用围脖和袖套。」戴上那些东西要怎么打仗,连这都不懂,看来她的聪慧全是骗人的,虚有其表。
苏晚蓁忽然觉得舒服多了,原来温千染也不是无所不知。
「那好吧,我回去想想要做什么?」挺麻烦的,还不如送棉食、送药材来得实际。
走出苏晚蓁的芳华院,温千染回到暮色居,一入屋,头春露迎面而来,说老太爷有事找她,所以还没喘口气呢,她又赶到温赋的书房。
一入内,劈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是不是你干的?」
「嗄?」她干了什么?
「太子中毒了。」
喔,太子中毒……等等,太子中毒关她什么事,她哪有能耐跑到宫中下毒。
「祖父,你太抬举你孙女了。」
「真的不是你?」这丫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祖父,你真的希望被抄家灭族喔?」别人不怀疑,偏偏指向她,她长了一张作奸犯科的脸吗?
温赋气呼呼的一蹬眼。「胡说什么,我是先推除你的嫌疑,虽然你的嫌疑很大。」
「何以见得?」她脸长歪了,还是鼻头开了一朵花。
「因为你最近和七皇子的人走得很近,而且私底下和他见过几次面。」太子一死,其它皇子就有机会上位。
她哼笑。「我在盯着左三哥的粮草,皇上将军需用品交给七皇子负责,所以我总是盯着,要他别耽搁。」
「是这样?」好像在情理之中,但是……
「太子救回来了没?」在皇后的眼皮底下还出事,当母仪天下的国母也没用了,连自个儿的儿子也护不住。
「及时发现挽回一命。」万幸。
温千染找了个顺眼的位子坐下,掏出怀中的肉干嚼着。「祖父,若是我下手,太子绝对救不回来,我会用食材相生相克的方式做文章,吃一样无毒,两样混在一起成了微毒,日积月累的服食,毒入骨髓,等毒发身亡才知中毒了。」
「你……」不愧是他温赋的孙女,聪明绝顶……啊!不对,他们说的是下毒呀!
温千染神色担忧,「祖父我看你辞官隐退好了,宫里太危险了,想想你常在太子的身边,要是人家再下毒……你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起一次意外。」首当其的他不是陪太子死,便是成了代罪羔羊,一样得死。
温赋想了想,有些害怕,当时他不在东宫,刚好是王太保当值,他被打了五士大板,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温赋点点头,叹气,接着又说:「染染,左家那小子可能几年内回不了京城,仗打完后要驻守边关。」那小子倒霉遇到了此事,受到池鱼之殃。
「为什么?」她怔。
「因为太子的毒虽解了,但身子变得非常孱弱,太医说撑不过三年……」所以左晋元不能回京,他代表七皇子的势力,而他拥兵数十万。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诉衷情(1)
三年后。
「姊姊,姊姊,等等我,你走太快了,我要喘不过气了……」不是天生惫懒吗?祖父常说这句话,怎么如今走得比飞还快,拐个变就要瞧不见人,要不是他跟得紧就要跟丢了。
「喘什么,你的毛病好多了,根本不喘,要不让你夏露姊姊给你扎几针。」有个会医的丫头在府里,大病、小病,通通没病,她真是太有远见了,睿智,挑对了人,
「姊姊,我不扎针。」好不容易追上她,他却愁眉苦脸,一副吞了三斤黄连的苦样子。
「哼!不扎针就别装,你眉毛有几根我都数得出来。」祖父还说他像她,哪里像了,除了吃货本性。
小胖子温千句一听,赶紧用手捂住眉毛。「数不出来,我遮住了。」
温千染在弟弟这个年岁,她的个头已经慢慢在抽长了,圆润的身开也瘦了不少,除了少许的婴儿肥外,不再发胖。
可是从小就圆的温千句一点也没有瘦下来的迹象,还是肉肉的,圆滚滚的,胖手、胖脚、胖脸,无一处不胖。
唯有清澈的眸子长得和姊姊如出一辙,都是会骗人的眼,水亮水亮的,活似会说话的星子,眼一眨就叫人迷醉。
这对骗子姊弟,骗死人不偿命。
「春露,把他的眉毛一根一根拔下来,咀们就知道有几根了。」谁跟他玩猜猜看,傻呀!
「姊姊,你太暴戾了,我不跟你玩。」哪有人拔小孩子的眉毛,明着欺负人嘛!
「我也不想跟你玩,是你一直跟着我。」这年纪的孩子狗憎人嫌,而他是最具代表的那一个。
「我只是想要跟你一起去万佛寺,给左三哥哥点长明灯。」他说得一脸正经,小胖脸可见浩然正气。
「谁告诉你万佛寺的桃花酥很好吃?」这人该捉起来叫他去哂桃花花瓣,从第一瓣翻起,翻到第一万瓣,从头再来。
温千句一下子泄了气,很不满的嘟囔。「连这也猜得出来,姊姊,你还是人吗?大家都说你成精了,你的狐狸尾巴藏在哪里了?」
温千染这些年深居简出,不常参加名为赏花、游园、诗会,实则说人人卦的宴会,但是她的天才之名广为人知,配上她清艳无双的美貌,但然是京中第一美人。
她真的很少出门,可一旦出门一定遇到事儿,不是遇到人家要跟她斗诗,便是比这才,以她两世的学识,这些小科真是不够看,她实在被她们的无知搞得泪流两行,忍不住哼一声。
这一哼,人家就要她拿出真本事了,她只好当下诗一首,画一幅,再写上一篇策论,立即让人惊才绝艳,结果她居然成了名人,还被那不要脸的五皇子盯上,脸皮厚得上门求娶。
不说温千染已经定了亲,就说他不只有皇子妃,连侧妃、妾室都有了,求个哪亲呀!所以不用她祖父出面,她爹,她叔叔伯伯、哥哥们一字排开,十几个温家男人同心协力把笑死人的寒酸聘礼踹出去。
谁知,五皇子真是不识时务,又一次上门,言明要她为侧妃,温赋不摇头也不点头,直接在金銮殿哭,哭给皇上和文武百官看,他堂堂太傅,皇上和太子的老师,居然受到这样的羞辱,他何以为人,不敢苟且偷生。
让温太傅的孙女为妾?五皇子的脑子进水了吧。
多少皇家子弟想聘温千染为正妻都不得其门而入,他一个侧妃名分就想把人纳入府,太异想天开。
不只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这样暗暗嘲笑,皇上也是恼怒不已。
为了给温赋一个交代,皇上下令让五皇子禁足六个月,还要抄写一直遍愣严经,以端正心思,所以不得让人帮忙,找完后让温太傅检视一遍字体是否工整。
当时皇上并不知道愣严经有十万多字,五皇子抄完一百遍,人家的孩子不知生几个了,事后知道了,他也没替儿子说话,只因五皇子这是自找苦吃。
惹到温家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不管你是皇子还是……天子,皇上还是太子时就深知温赋的脾气,他是一条毒蛇,你不踩他,他就不咬你,敢踩他,咬死你。
除了温赋,有哪个老臣敢在皇上面前哭皇家家不幸,愧对先皇,细数皇子们的罪名,鱼肉百姓、强行索贿、强抢民女,放纵府里长史把良民的田占为己有,逼死人家一家等等,听得皇上都汗颜,面红耳赤。
不过五皇子的倒霉事不只求娶美人不成,反被皇上训压,在某二天夜里,五皇子正搂着美人颠鸾倒凤时,屋子里居然出现上千条大小不一的蛇,美人活活吓晕了,五皇子惊声喊人,喊了一夜也没见人来捉蛇。
那天起,五皇子得了尿失禁的毛病,怎么也治不好,一见到长条物便惨叫连连,一股尿骚味从裤底传来。
温千染的报复来得快又狠,连她老谋深算的祖父都感慨叹息,觉得自家孙女不好惹。
「老狐狸说修行尚未到道行,不能以真身示人,小施主见谅。」
温千句一怔。「老狐狸是谁?」
「老狐狸是你祖父。」一脉相承。
「喔!我祖父……咦!不对,我祖父不也是你祖父,我们同一个祖父。」
玉指纤纤,直戳他脑门。「没有老狐狸哪生得出小狐狸,你想找狐狸尾巴就要问问祖父,他平日搁哪去了。」
「姊姊……」太坏了,欺负人。
「好了,不逗你,把你的小厨找来,一会儿就要出门了,逾时不候。」温千染还是疼弟弟的人。
「哇!姊姊真好,你等我,我马上就来。」小胖子的小短腿跑得飞快,远看像一颗球在滚动。
温千书两年前成亲,娶妻严氏,来年考上二甲第二名,在温赋的运作下,外放苏州为官,妻子也跟着去。
温千序好诗文,擅丹青,不爱受拘束,开春带了两名随从外出游学,至今未归,但已定下人家,明年迎娶。
温千文原本要进国子监就读,但生性好动又调皮的他实在坐不住,除了在机关大师那学了手艺,更上了远山学院里的武学院,学些拳脚功夫。
三个哥哥都不在府里,所以小胖子找不到陪玩的人,只能缠上自个儿姊姊,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缠得她无可奈何,只能捉弄他当乐趣。
这些年,温千染的私房只多不少,她大概是府里银子最多的人,连她五叔都常伸手跟她「借」,但她从不要他还,当是孝敬他了,五房的银钱也不是太多,而她不缺钱。
不一会儿,温千句带着小厨回来了,两姊弟一起乘马车到了万佛寺。
「姊姊,到了,万佛寺,哗!好壮观哦!你看那根盘龙柱有多粗,十个我也抱不了。」温千句远远地看到庄严的大殿,就兴奋得眼睛发亮,蹦蹦跳地往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