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凤栖梧闷哼着,胸骨上的压迫感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已无力再理会白心璃,心里暗忖不知这回的发作,时间要拖多长?却在模糊间听到白心璃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他的唇舌间滑入一股温热的血腥味冲鼻,他心下一惊,连忙松口,便瞧见一截嫩白掌侧,已留下他的齿痕。
“你——”知道是白心璃为了怕他剧痛中咬舌,而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嘴里所致,所幸他也还未痛到全无意识,不然她如此冒失的将手给凑过来,他不生生咬下她一块肉才怪!
正当凤栖梧想再喝退白心璃,不想让她接近剧痛中的自己时,寂影已在此时拿着药回来了。
“十三爷,药来了,快吞下去。”寂影单手撑起蜷卧的凤栖梧,欲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而旁边的白心璃见状,则赶忙的从茶几上端了一杯水过来,让凤栖梧得以配水咽药,全然不顾自己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伤口。
凤栖梧服过药后,他轻靠在寂影的胸膛前浅促喘息,整张脸苍白的骇人。
站在床边没有离开的白心璃,以复杂的眼神瞅着深蹙着眉心,承受着难以想象剧痛的凤栖梧,内心充满煎熬的自责,她心里不断的想着,他会忽然间痛成这样,真的是她害的吗?正当她被罪恶感所笼罩时,护主心切的寂影,已经开口赶人了。
“白姑娘,你还不走吗?”寂影不希望她的存在,影响到凤栖梧的休养。
“找……”她抬眼,接触到寂影肃杀的冷眸,她不自禁的颤栗心房,后知后觉的反省,眼前的寂影可是凤栖梧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自是不在话下,她适才那般指使,没让寂影翻脸动刀,算是她好运了。
瞅着凤栖梧仍不适的脸一眼,白心璃蠕蠕唇,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与寂影那双凶狠到像是要砍人的黑眸对上后,白心璃几乎不会怀疑自己所感受到背脊发冷的感觉是个错觉。
这个寂影对她有种出乎寻常的敌意,而敌意的来源正是来自于他怀中护着的凤栖梧。
“好吧!我离开就是了……”白心璃决定让步,思忖着她再另外找机会跟凤栖梧道歉算了,哪知脚步还未动,微垂眼的凤栖梧已开口喊住了她。
“嗯?”白心璃顿住脚步,偏首看他。
低低地喘了口气,凤栖梧强撑不适地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你的手……”
听到凤栖梧提起她的手,白心璃将被咬伤的手藏在身后,镇定的抿唇微笑,“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等一下……”凤栖梧喊住了她,将目光调向仍抱着他的寂影说:“你帮我替白姑娘包扎一下手伤,她的手被我咬伤了……”
寂影扯起眉头,俊颜布满阴霾,他转头瞪向白心璃,眼神示意她开口走人,毕竟叫他替她包扎,他还比较乐意拿刀砍她一十八段。
白心璃见状,很识相的连连摇头,直说不碍事,正当凤栖梧还想再坚持时,门外有侍卫来报。
“小王爷,脊六百里加急到。”
“六百里加急?”凤栖梧愣丁下,不知这道加急文书是何人发出的?他沉吟了一会儿,看向寂影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若有必要,我授予你处理的权利。”对寂影,他一向放心。
“可是……”寂影不安的眸看向白心璃,摆明就是不希望放他们独处,但凤栖梧只当寂影是不放心他的身体,便轻声道:“不用担心,这里有白姑娘在,你快去处理事情。”
“十三爷……”寂影气短的喊了声,心里想着他就是不想让白心璃留下来啊!
“快去!”六百里加急,可是紧急事件,怎能容许拖延。
“是。”寂影妥协了,他极为小心的将凤栖梧轻放回床铺上,又将锦被仔细地盖妥,这才直起身子,以冷冽的目光再瞪了白心璃一眼,这才悻悻然的踏步离房。
白心璃见寂影离开,这才将绷紧的神经放松,瞥了眼闭目休息的凤栖梧一眼,心中虽然惦念着刚才听到的“六百里加急”,可是她转头环视堆满书册文卷的房间,心里暗忖着凤栖梧应该会将某些重要的文件藏在这儿,她是不是该把握机会,试看找找看呢?
正当她的心中暗自思量该从何找起时,凤栖梧却早已将深邃的目光,疑觑着一脸若有所思的白心璃身上。
“你在想什么?”凤栖梧打断她的思绪。
“啊?什么?”白心璃被吓了小小一跳,芙蓉脸儿有着一瞬的心虚。
浓如深墨的黑眸盯紧她,“还不过来?”他开口命令她。
“……”她暗暗咬唇,一脸不安的看着他。“过来!”他加强语气,摆明就是要她服从。
满怀心思的白心璃低垂着脸儿,不太敢将目光放在他苍白的俊容上,因为那会让她内心的罪恶感更甚,但是在她察觉原本躺在床上的凤栖梧,却不知怎地竟撑着虚软的身体要起身,白心璃只好赶忙趋前走近他,然后见他吃力的想翻揭那只放在床边的木箱,她急忙接手。
“你想找什么?我来拿。”
“把里面那瓶青色瓷瓶,还有干净的布条拿出来。”凤栖梧垂眸盯视她右手掌侧那道被他所咬的痕迹,越看就越碍眼。
“好了,我拿出来了,然后……就说只是小伤,不用了……”白心璃才将药瓶递给凤栖梧,却意外的瞧见他打开瓶塞,细心温柔的替她掌侧上药,心里头一股莫名的温暖,占据了她的心房。
“闭嘴,你可知你是第二个被我咬伤的人?以后我发病的时候,你就离远点去……我可不想让我的女人,被我弄断了手破相。”凤栖梧对待她,像是自个儿的心头肉般呵护,即便她刚才还令他恼怒的想杀了她,但是气敛后的凤栖梧,见白心璃竟然因为怕他自咬舌根,而不顾一切的将手递到他嘴里给他咬,冲着这点,凤栖梧早将先前的冲突与不快,都抛诸脑后了。
第二个?
白心璃将疑问嚼进心底,没敢将话问出声,可是内心却为了他说的话而微微一晃,为了那不明所以的酸意颦眉,抬眸看着他细心的替她缠结布条,她心有所愧的低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身体不好……”虽然不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可是他会发病,绝对是跟她顶撞他有关。
“如果你早知道我的病,那么若我刚才坚持要杀李雄,你还会不会站出来替他说话?”凤栖梧将她的手掌包扎妥当,以若无其事的口吻淡问,将目光锁在她的眼底。
看着他,接触到他的询问,想及适才发生的一切,她不自禁的垂眸,闪躲他的目光,口吻坚定的回答:“我会。”
“早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凤栖梧本想板脸教训她,脸部肌肉却不受控制地轻笑了起来,却又因为笑意滚进胸口,疼痛不自觉伴随而来,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用手按着心口,表情转而充满抑忍。
“你快躺下,别坐着了。”见他不适,白心璃的一双手已忍不住圈住了他,她扶着他慢慢平躺回床铺上,不禁幽幽一叹:“很抱歉,我没办法欺骗你,因为我真的无法坐视你随意轻贱他人生命。”她也想说谎,也想视若无睹的让自己的卧底工作顺利圆满一点,可是她太明白自己的个性,如果明知自己有能力挽回局面,她是断不可能放任悲剧在她眼前发生的。
第4章(2)
“轻贱他人生命?你会说这句话,就代表你根本不懂何谓人心的险恶。”凤栖梧以劝戒的口吻,缓而慢的诉说内心的不平:“这是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世道,有时候就算你不犯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所以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该在他人还未伤己之前,先将可能的障碍给铲除。”
“你说的这些道理,都不该成为你任性主宰他人生命的说词,这是不对的。”
“你知道我是生什么病吗?”凤栖梧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丢出问题给她。
白心璃摇头。
凤栖梧将手压在心口上,以低不可闻的嗓音轻语:“这是一种诅咒。”
“诅咒?”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白心璃面色一怔。
“是的,是一种名为血咒的诅咒,借由施咒之人的血液,接触到欲下咒对象的身体,血液之中所潜藏肉眼难辨的蛊,经由血液下到下咒对象的身体里,而我身上所中的,正是一种名为蛊降的血咒。”中血咒至今,虽仍找不到解咒之法,可是凤栖梧在遍寻名医之后,仍是找到让他饱尝心疾之苦的真正原因。
“蛊降?血咒?那可以解吗?”好复杂,她根本听不懂。
“最快的解咒之法,当然就是找到最初下咒之人来解,可是放血咒之人已死,其他懂蛊的人,也不敢冒然为我解蛊,剩下来能考虑的,恐怕只能寻找高明的大夫,但目前为止,暂无含适人选。”
“咦?不是听说妙手医仙人就在首城,以她医仙之名,为何不去找她?”白心璃脱口而出,不意外地接到凤栖梧递来的凝视。
“你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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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妙手医仙下嫁御剑司,这在首城可是件大事,心璃自然略有耳闻。”白心璃张口结舌的解释。
凤栖梧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白心璃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没有被她的说词说服,心里才想着凤栖梧怎么防心如此重时,凤栖梧却自顾自地开口:“的确,妙手医仙是到目前为止,能解我心疾的最佳人选,但可惜我不会找她的。”
“为什么?”疑问未经思考问出口,白心璃浑然未觉自己的一颗心正悄悄陷落,只因为他抑忍拧眉的表情,是如此的刺痛她的心。
她为他饱受痛苦折磨的身体心疼着。
凤栖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蹙紧眉心,自喉间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心口的绞痛仅是得到舒解,并不是完全的压制,他知道身体距离极限已是不远,凤栖梧意会到这点,反而释怀的笑了,“我问你,如果你有医病之能,那么你会为陷害自己亲人的仇家治病吗?”
“你……为什么?”白心璃愣住了。
她完全不晓得凤栖梧跟钱爱晶还有宇文仲之间,是有过嫌隙的。
像是知道她内心的疑惑,凤栖梧疲累的唇角漾笑,但看着白心璃的眼神却熠熠闪亮:“你想知道的答案,等你真正成为我的人的时候,你便能明白,在这之前,你仅需做到之前说过要全心爱我的这项承诺,我要你在这段时间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不准有异心,我甚至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辈子我最痛恨背叛,如果被我发现你的背叛,我将会亲手杀了你。”换言之,他也没有要绑她一辈子的打算,他太明白虽然人世不过悠悠数十载,可是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漫长岁月,寂寞的感觉也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正常有血肉人的心灵。
严厉的警告,与仿似预言的结语,字字震动白心璃的心房,她看着他,顿时哑了嗓,眸心乱了神,感觉自己像是正面对着一头嗜血猎杀的狼,而他此刻的身体,却又明明虚弱的像是随时会昏厥过去。
白心璃吞了口唾沫,努力抑遏自身体底层扩散的悸颤情绪。
凤栖梧将她脸上的惶恐看进心底,他以似笑非笑的眸瞅着她,“怎么?看你的神情,怎么好像心里本来盘算着该怎么从我背后捅一刀,却又被我视破股的心虚呢?”
闭眼敛神,翦水的眸再睁开,已将惧色藏得更深。“没……没有的事,你别再多说话了,还是闭上眼睛,好好的休息,我该离开了……”留在他身边太久,实在不是件好事。
凤栖梧的心机太深沉,那双彷佛能看透一切的眸,总能在无形中,对她施加难以负荷的压力,还是暂时离开,放脑子好好的再思考会比较好。
凤栖梧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有说你可以离开吗?”他看着她脸上仓惶欲逃的表情,生起了玩弄的兴趣。
他喜欢见猎物无措的模样,更喜欢眼前这个明知处于劣势,却仍有个性与胆子出言顶撞他的她。
他渐渐被除了她外表美貌的其他事物所吸引,心底那抹占有欲/望,形成的更加稳固,对她的信任感,从她敢将手放给他咬伤开始,爱恋与眷宠的情绪蔓延。
他看着她,以主宰者的口吻说:“而且……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对你刚才的出言顶撞,不对你做出任何的惩处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你待在我身边,直到找睡着。”那颗具有强效止痛的药丸,最大的功用虽然是缓和疼痛,可是后遗症却是间歇性的盗汗与呼吸急促,这些症状将会让他很难熟睡。
错愕与忍耐写在眸心,“你要睡觉,也不用拉着我的手吧?”他不但拉她的手,还抓得好紧。
微眯的眸,逸出淡淡笑意,“我不想让你趁我睡着时离开。”
“你刚才不是说等你睡着……”
“这是对你的惩罚,告诉你不能随便顶撞我。”他勾着得意的点笑,摆明不介意自己的出尔反尔。
“好吧!我知道了,你快阖眼休息吧!”认了吧!谁叫是她害他发病的,就当是赔罪吧!
“我要你唱歌。”他得寸还要进尺。
“啥?”白心璃瞠大了眸。
“唱歌。你上次唱的歌很好听,今天换别首吧!”他理所当然的要求。
“你不会想要我唱催眠曲或是儿歌童谣吧?”白心璃不敢相信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回应她的,是认真凝看她的眸,与笑弯了的唇。
“我开玩笑的……”她泄气的垂肩。
“你唱吧!这样我或许真的能睡着……”感觉浓浓的困倦睡意袭来,可是胸口不规律的跃动,却让他很难入睡。
见他想睡却睡不着的模样,白心璃那旺盛的同情心,不知不觉间又泛滥起来,“在遇见我之前,你发病后到底是怎么睡的?”她的话里有抱怨,但是却已接受他的要求,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搜寻唱歌的曲目了。
虽然屋外的夜幕尚未袭来,但药性挥发的效果却让他脑子渴睡,身体却抗拒的让他很难阖眼,他转移注意力,故意用灼热的眸凝觑着她,“你想知道吗?”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白心璃放弃知道答案,“算了,你想听歌,我就唱,这样不就好了?”好可怜,拥有名利权贵又如何?遭人下咒,身体弄成像他这般,就连身边能说个体己话的人也没有,难怪他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