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呆呆地看着他,而后扳动手指头。“你今年几岁?”
“不用算我几岁,我老爸在的时候,我家三兄弟,一进高中,就必须到公司见习,每一种公司运作模式,我再清楚不过。”老爸还活着的时候,对他家三兄弟而言,人间犹若地狱,真不是人在过的。
“你家有三兄弟?”三个都是男的?梅妈妈可真会生啊。
“对我有兴趣?”他略微满意地勾起笑。
有兴趣?好现象。
“你一定是老么吧。”
“为什么这么说?”
“只有老么才有能力选择自己的人生。”所以他没待在亚东集团,反而自行开了家精算师事务所。
“还好,我以为你要说,老么通常是任性的。”拜托,他只是有点随性,一点都不任性。“我听说你也是老么,怎么会轮到你扛起安雅?”
她一震,唇角笑意苦涩。“那不重要。”他真的不曾在乎过她呢,连她为何离开研发中心都不知道……商场就那么大,他想知道,不可能找不到答案,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想知道。
这份认知,让她的心好痛。
“也对,别再谈些商场的繁杂小事,反正只要你有工作上的问题,随时欢迎你找我。”他轻勾着她尖细的下巴,强迫她抬眼对视。“你要记住,我是你的男朋友,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随时欢迎你Call我,知道吗?”
想到她一天到晚都关在这办公室里苦干,他就觉得心疼。虽说她的气色不至于太差,但铁打的身体也熬不过这种加班地狱。
“嗯。”她轻轻点头,露出虚弱的微笑。“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他瞪着她。“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跟我说这几个字。”好像他吃干抹净之后,恨不得他快快滚出她的世界。
“可是,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工作。”她这样的提醒,一般不都是叫做贴心的吗?为什么觉得讨厌?
恋爱怎么会这么麻烦的事,好像怎么做都是错?
“那你呢?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还要留下来加班?
“本来就是这样啊。”不然咧?
“……你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他像在演独脚戏,一个人自High,而她却在状况外。“我帮你搞定总可以吧!”
气死!
“不用了,那是我的工作。”
“我拜托你让我帮,行不行?求你!”有那种女朋友留下来加班到死,然后男朋友回去睡到爽爆的事吗?
替他的立场稍微想一下嘛。
“可是,这样子费用要怎么算?”她很苦恼。
梅友虔额际青筋凶狠跳颤着,闭了闭眼,呼吸,控制音量,再开口。“我一毛钱都不会跟你拿,你要是敢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就是没把我当你男人的自觉,当心我跟你翻脸。”他口出威胁。
X的咧!替自己马子做事还要拿费用,他又不是要去丢光男人的脸。
“这样子好吗?这毕竟是公事。”公私不分、总觉得不妥。
梅友虔无力地窝在办公椅背,松开熊抱住她的手臂。要是不赶紧松开,他很怕自己会失手把她掐死。
“你当初拿公事来诱惑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你是以公济私?”一开始安雅发案子给他们,他就觉得很奇怪,然后又见她堂堂一个总裁却跑下楼帮他带路,以及她接下来一连串的挑逗攻势,他不得不怀疑她早有预谋,而现在才强调公私分明,是要说给谁听啊?
果见苏亮岑粉颜羞红。
“去旁边,给我半个钟头。”他吆喝着。
“半个钟头?”她至少还要加班五小时的工作耶。
“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专业。”
为了可以换个地点约会,为了可以跟她在太阳底下散步五分钟,他卯足全劲,拼了!
虽说他家老头在世时,也喜欢对他们诸多管束,就连女朋友都得要他点头答应才可以交往,但他从没感觉到过老头讨厌他们。
“你在说什么?”
“没。”想了下,忍不住又问:“大哥,那你知不知道苏亮岑结过婚?”
“苏家的丧礼搞得那么低调,说不定连婚礼也一样低调啊。”没结婚,哪来的小孩子?他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男人跟她结了婚又离了婚,这么的不识货。
“那状况不一样。”梅友弦捻熄了烟,揉了揉有点坚硬的额际。“先不要去谈去世主因,那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礼,谁会大肆铺张,昭告天下?但婚礼就不一样了,在怎么说都是喜事,没宣扬到整个台湾商界都知道,句太可惜了苏家在商场的地位。”
“是吗?”那孩子哪里来的?领养的?
“你为什么认为她结过婚?”
“因为……”话吐到舌尖,他又赶紧咽下。那是亮岑的私事,也许是件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他怎能说?“没事。”
“没、事。”再坚定不过。
“好,继续开会。”拎着他,打算再把他拐进会议室里。
“大哥,我已经搞定了。”他喊着。
他现在很忙好不好!他的耐性已经破表,所以他要找亮岑把话问清楚!他要知道那个小女孩是从哪里来的!
“你搞定,我的干部可没搞定。”不管拎着不放。
“拜托,我都已经写在白板上了。”他写得密密麻麻、条理分明,这样还不懂哦?高级干部这么混啊。
“你写那样谁看得懂?”
“你啊!”
梅友弦回头,军美的脸没有表情。“我要是得自己上场解释,还需要请你过来吗?干脆这样子好了,咱们职务互换,你觉得怎样?”他干总裁也干地很疲乏了,转换一下工作内容,皆大欢喜。
“……大哥,走吧。”还浪费什么时间呢!
他好不容易趁着老头去世,才脱离这个烦琐的集团体系,现在要他啊回去?先杀了他再说!
第四章
电脑敲到最后一个键,确定存档完整后,苏亮岑拔掉眼镜,按摩眉间的穴道。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
大大的进步那,友虔教的方式确实相当有效率,让她加起班来事半功倍,事实上,她已经许久没加班了,今晚是连日来的第一次。
喝了口搁在办公桌上的茶,发现茶水早就凉透,味道涩到舌头发麻。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他就会为她沏上一杯热乎乎的茶……正忖著,眼角余光瞥见一只伸来的手,还附赠一杯热茶。视线慢慢往上移,她看见了面无表情的他,他的唇正微微掀开。
“喝吧。”
她傻傻地接过手,目光还缠着他不放。
“干嘛?想我了?”他戏谑笑着。“我都不知道传了几封短讯给你,药你跟我联络。别跟我说你没收到简讯。”
“简讯?Mail?”她一头雾水,傻得很可爱。
“……你不要跟我说你连简讯都不知道。”梅友虔恶狠狠地瞪着她,却又发觉她戴上眼镜的墨阳,真是要命的可爱,尤其她很认真地摆出不解的表情时,他满肚子的火瞬间升华。
不知道为什么,那股熟悉感又蹦了出来。
“啊啊,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手机的简讯。”她轻呀了声。
“很好,很好。”他回神喃着,“很”字喊得很狠。
他传了那么多封文情并茂的简讯给她,结果她一封也没看,还害他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里。还好,她只是没看,不是不想回他……喔,为什么他可以忍受这么卑微的对待?
“抱歉,我最近很忙。”她垂下眼。
“看得出来。”他瞅她一眼,对她伸出手。“过来。”
“嗯?”尽管不解,她还是伸出手,由他领着走到侯客沙发边,然后被强迫入座,再后来,那双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推拿着她的太阳穴,慢慢地滑到耳后,后颈,用最温柔的力道帮她注入力量。
她再次呆掉。
他是在干嘛?按摩?
“舒服点了吗?”他低喃着。
“舒服多了。”她小声回着,舒服得眯起眼,真相就这样软进她的怀里。
“你最近睡眠很不足,对不对。”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因为他清楚看见她眼底的黑眼圈。
“嗯。”皮肤因为他肉中带沉的力道而泛起淡淡涟漪。一股酥麻烧进心头,火辣辣的,机会灌醉了她。
“为什么睡不好?时间太少?应该不会,毕竟是最经都没有加班。”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加班?”她蓦然地清醒。
“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逛逛。”
“啊?”
“我送宵夜送习惯了好不好。”他就是喜欢外送,送宵夜兼吃宵夜,怎么?
他送宵夜的次数太多,所以他跟楼下的警卫混得很热,她在不在楼上,他问一下就知道了。
“抱歉。”她垂下脸。
“抱歉什么?”他问着,等待答案。
其实不问,也知道她为社么道歉,甚至在他心里有比这更为急迫的一大堆疑问等着问她,但他不能表现出及早,努力地摆出从容不迫的嘴脸循循善诱。
“那天,对你很抱歉。”她指的是在急诊室的时候。
“抱歉什么?”他不厌其烦地再问。
她咬了咬唇,豁出去了。“我有个女儿。”
“我知道。”这还需要说吗?这需要抱歉吗?这又不是她的错,毕竟是在认识他之前发生的事嘛。
看那孩子约莫三四岁,那就大概是三四年前发生的事,他吃那种醋,会不会太没建设性了点?
“很抱歉。”
没有虔正在推拿的长指停了下来,有股冲动想要直接掐住她秀美细嫩的颈项。“就这样?”他发着抖,努力地控制情绪。
“不然?”她回头反问,一样的不解,这次多了点无辜。
“你生个女儿跟我道歉个屁啊?那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想知道的是,这跟你不想结婚是不是有关系?是不是你那个混蛋前夫对你始乱终弃,害你对婚姻有阴影,所以你才会一只拒绝我的求婚?”轰!炮火噼里啪啦地打,墙面震着回音,整个空间里充斥着他搞分贝的呐喊,满满的都是他的怨念。
苏亮岑感觉面前刮着强烈阵风,让她张不开眼,还未回答他,只见炮火再起——
“还有,你那天为什么要把我当成陌生人?你有状况为什么不跟我讲?我就在你旁边,结果你却不给我参与的机会,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痛快!梅友虔满足地吁了口气,感觉强制霸占在胸腔里的怒火一扫而空,他舒坦多了。
“还不回答?”他敛眼瞪她。
“首先,我要跟你说,我并没有结过婚,所以没有所谓的前夫,对婚姻也没有阴影。”苏亮岑被他吼得头又开始发痛,只能身手制止他,免得他呆会又暴跳起来。
“那……那个小孩不是你女儿吗?”没有前夫?那个孩子是孙悟空转世,自己从石头蹦出来的?
“不,她是我的小孩。”她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梅友虔张口欲言,却又窝囊地闭上嘴。好,他懂了,她没有结婚,但可能有个混蛋的前男友对她始乱终弃,害她对男女交往的共识与模式都出现极大误解!
到底是哪个混蛋?
“至于那天把你当陌生人,是因为……”她吐了口气,无奈地笑着。“那天的状况,你应该有看到,我爸妈情绪都不好,我怕你遭了池鱼之殃,所以……”
“无所谓啦,改天到你家拜访你爸妈,跟他们说,我是你男友就好了。”这点小事动摇不了他,他在乎的是她对交往和婚姻的看法。
“可能不是那么方便。”
他还在思考着怎么导正她扭曲的观念,听见她的说法,随即眯眼瞪著她,“为什么?难道我配不上你?”他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
“不是。”
“不然?”
她叹了口气,近来就是被这事烦得很难入睡,才会睡眠不足。“我觉得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我们两个快乐,不就好了吗?”
“真的这样就够了?”他很没力地看着她。
她低头看着他垂放腿上的大手,回想着他的长指刚才还温柔地替她掐揉着。
“你想分手吗?”
梅友虔超没劲地翻白眼。“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三天两头就谈分手?恋爱是这样多灾多难的吗?恋爱是快乐,只要想到彼此,就会觉得心头酸酸甜甜,就像我,只要一想到你,便会觉得一整天的疲劳工作都不算什么,因为只要下班,我就可以看见你。”
如果忙碌一整天的代价,就是可以看见她的笑,那就算操到他站不起来,他也会笑笑地爬到她腿边。
苏亮岑的心窝被他率直而不矫作的表白给轰的好暖。“你真好。”她由衷道。
她的眼光真好,第一次爱上的男人就这么极品,不管这份恋情到底可以维持多久,她都不会忘了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不够好。”他闷道。
她不解抬眼。
“我要是够好,你怎么会没勇气把未来交给我?”他要是够好,就可以让她忘却上一段恋情带给她的负面情绪。
她闻言,笑了。“跟你没关系,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今天,他决定当个孜孜不倦的好学生,来个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笑得很苦涩,又像有点苦恼,还没想好说什么,手机倒是先响起来了。她扬笑起身,接起手机。“喂?对,我人在办公室……好,我马上回去。”
梅友虔偷偷摸到她身后,从身后全抱住她。“你要回去吗?”他不想问中间那一段段空白是谁说了什么。
“嗯,我爸妈要我回去吃饭,今天家里有位高级干部来做客,他刚从欧洲带回一份代理权,要替他庆祝。”她没拒绝他的拥抱,甚至还把自己交给他,舒服地窝进他努阿暖的怀里。
“我送你回去。”他的下巴轻挲着她的头顶。
“我自己有开车。”
“我送你。”语气很强硬。
“好吧。”好多天不见,她也很想在腻着他一会儿呢。
只是,这种腻法就有点超过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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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伯父好,苏伯母好,我是梅友虔,亮岑的男朋友。”说完,奉献一记连窗外一轮明月都自惭形秽的笑。
屋内三个人都呆掉。
来不及阻止的苏亮岑只能很尴尬地垂下脸。
说好只是送她回家,岂料他却趁她不备,比她率先下车,快一步的踏进她家,然后很自然地自我介绍。
唉,灾难。
在沉默半响之后,有人开口了。“亮岑,你是故意的?”是她那口气凉凉薄薄的母亲。
她深吸了一口气。“妈,不是的。”她不至于这么白目。
“那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苏母面有隐怒,碍于尚有外分在场,努力压抑着。
“他……”头疼。
“伯母,我是亮岑的……”
“客户!”眼见梅友虔再次不按牌理出牌,她快快截断他的话,顺便将他往身后一推,企图用她单薄的身影盖过高大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