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漂亮综合了朝气、健康、个性和光彩,每个眼神流转间都流露出独一无二的个人魅力,不过他想,她若愿意把绑在脑后的波浪长发放下,应该会更加妩媚迷人。
“害什么羞?我没事干嘛要害羞!”她瞪眼反驳,然后一鼓作气把脚抬起来伸到他面前。
她别扭却也率直的可爱反应让他忍不住莞尔,随即握住她的脚踝,却发现她的脚踝既纤细又精致,然而白皙薄透的皮肤下透着一丝又一丝的静脉,显示出她的长期劳动和久站。
她的静脉曲张多少也可以解释她的身材为何那般秾纤合度、凹凸有致,只是话说回来,她脚上的伤疤会不会太多了?
行大运浓眉微蹙,不动声色拉高她的裤管,果然又看到几块伤疤,那些疤痕虽然都不严重,有的甚至因为年代久远淡化到几乎看不清楚,但数量还是比正常人多上许多。
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出一身伤的?
“你——”
铃~~
正当他想开口询问,一阵手机铃声却打断他的话。
韦招男故作镇定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不禁感激这通电话来得真是时候,至少她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他的大掌上。
他的手掌又大又干爽,手指干净修长,甚至漂亮得有些过分,和乡里长辈们布满粗茧的黝黑大掌完全不一样,偏偏那刚硬有劲的指节却透着阳刚,一点也不文弱,重要的是天气明明热得要死,他的手温却是微微的冰凉,摸在皮肤上让人觉得好舒服……
“我是韦招男。”她小脸微红,迅速把电话接通。
“招男哪,你不是说要来我家帮忙补纱窗吗?怎么还没到?”电话里传来陈妈妈的大嗓门。
糟糕!
一听到声音,韦招男才惊觉大事不妙,她竟然把陈妈妈的委托忘得精光,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失误啊!
“陈妈妈对不起!我忙到忘记了,等我处里好手边的事就马上赶过去,拜托你再等我一下。”她立刻赔不是。
“不急不急啦,你有事忙就慢慢来,啊自己小心点,千万别为了赶时间又出意外了。”
陈妈妈体谅说道,因为天生大嗓门,一言一语都让行大运听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
“虽然这几年你的运气还过得去啦,但玄天上帝说你命格特殊,在结婚前大小灾难都会不断喔,所以千万要小心,知道吗?”陈妈妈反复叮咛,语气间听得出来对韦招男很关心。
“嗯,我知道。”韦招男再次低应,一双眼却忍不住盯着在脚踝上游走的大掌,不是担心他会弄痛自己,而是因为他抚摸伤口的动作让她非常……不自在。
她强忍住缩脚的冲动,专心聆听陈妈妈滔滔不绝的叮咛,直到陈妈妈终于挂上电话,才把手机收起来。
“你会补纱窗?”直到她结束通话,行大运才又发出声音,并在确定伤口没有玻璃碎屑残留后,将优碘点在棉花棒上,轻轻抹药。
这家伙竟然偷听!
韦招男嗔瞪他一眼,因为优碘碰到伤口而微微刺疼,缩起脚。“那其实不用什么技术。”
他点头。“所以玄天上帝是谁?”
“就是你昨天经过那间庙的神明,这里的乡民全都信奉祂。”她依旧紧盯着他的动作,却发现他右手有道明显的伤疤,那伤疤看起来扭曲又狰狞,一路从虎口延伸到手腕……
彷佛察觉到她的目光,抹完药后他立刻将优碘收起,并将手收回。
“那命格特殊又是怎么回事?”他若无其事的问,将使用过的棉花棒扔到医疗废弃物的垃圾桶里。
“你的问题还真多,我又不是来和你聊天的,现在药搽完了,你可以把钱给我了吗?”收回脚后,她立刻再次伸出手,将话题导正。
“知道一般诊所挂号多少钱吗?”他不答反问。
她又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一百五十元。”
“没错,就是一百五十元,所以搽一次药算挂号一次,我们扯平了。”
她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抢劫啊,刚刚又不是我求你帮我搽药的!”
“同理可证,昨天也不是我求你把伞借给我的。”行大运双手一摊,再次露出迷人却可恶的笑容。
韦招男气急,正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再次响起。
这次来电的是常月娥,因为久等不到她回去吃早餐,所以问她何时回去。
虽然她急着骂人,却只能按捺情绪,迅速给了个时间然后挂断电话,谁知又有一通电话打来,这次则是江爷爷请她帮忙写信给移民到美国的儿子,之后又有三封简讯传入,忙得她不停回复。
她早餐都还没吃,却已经有一大堆事等着她,根本没有美国时间跟他瞎耗。
“你还真忙。”他笑道,眼里闪着一抹促狭。
“只是‘暂时’很忙。”她懊恼皱眉。“今天算你走运,等我有空还是会再来找你,总之你别想赖账!”她边说边往外跑,决定先把这笔帐记下,然后花十分钟回家吃早餐,再冲到陈妈妈家补纱窗,最后再把待办的大小事解决。
只是韦招男才刚跑出卫生所,却又突然跑回来。
“那个……”她有些难为情的用脚尖戳着地板,张口欲言。
“还有事?”他挑眉,以为她又要撂狠话。
“就是……刚刚谢谢你帮我搽药,还有救我一把……”她别扭道谢,虽然损失了一百五十元,却还是感激他的搭救。
“什么?”行大运一愣,没料到她突然折回是为了道谢。
“我说谢谢啦!”以为他是故意的,她忍不住气恼地加大音量。“无论如何我欠你一份人情,不过你可别因此得意,我一定会马上把这份人情还掉,因为我觉得你说话拐拐弯弯实在很讨厌。”虽是道谢,她还是忍不住多损了一句,才又转身离开。
莫名被骂的行大运则是怔愣地勾起嘴角,被她直来直往的个性逗得呵呵低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别扭,却也率直讨喜的小女人。
她就像是雨过天晴之后出来勤劳觅食的小鸟,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但婉转啼声却清楚烙入他的心里。
她说她的名字叫做韦招男是吗?
招男、招男……所以他们家真的招到男生了吗?
虽然是个俗气的名字,但套在她身上就是很可爱。
简单可爱、爽朗亲和,就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呵……
第3章(1)
人若衰,种匏仔也会生菜瓜。
虽然韦招男说有空就会过来找他,但行大运真的没料到,她会那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还额外附送血淋淋的见面礼。
才两天不到,她竟然又把自己弄伤了!
当一对母子将受伤的她搀扶进卫生所时,他正好坐在诊疗室里研读乡民们的病历资料,那对母子一见到他,立刻神色紧张的问——
“请问您是新赴任的行医师吗?”
“他是。”韦招男无奈叹气,虽然左脚鲜血直流,但比起那对紧张兮兮的母子却淡定许多,彷佛受伤的不是她。
行大运从椅子上起身,看着染血脏污的牛仔裤,完全不懂她怎么可以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狼狈,但他没有浪费时间问话,而是拉开诊疗台的布帘,不慌不忙的指示那对母子。
“把她扶到这边坐好。”
两人立刻乖乖照做,韦招男却翻了个白眼,然后忍痛埋怨——
“张妈妈我拜托你们别那么夸张行不行?我只是受了点小伤,又不是骨头断了,我可以自己走啦!”
“你都皮开肉绽了,还流了那么多血,要是昏倒怎么办?”张妈妈泫然欲泣,满脸自责。
“这伤‘看起来’只是血流多了点,但其实只是皮肉伤,根本不需要小题大作,何况你家里的油漆盖没盖好,要是干掉——”
“别管油漆了。”张妈妈打断她的话。“都怪我不好,我早该把那些生锈的农具通通丢了,不然也不会害你受伤。”
“不,都怪我——”张伯勋也是一脸自责,抢着赔罪。“都怪我没有把酷比绑好,才会让招男姊受伤。”
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行大运早已拿着剪刀把牛仔裤利落剪开。
就像张妈妈形容的,她左腿上的伤口确实皮开肉绽,长约八公分,深约零点四公分,牛仔裤及伤口上都可以看到生锈的细小铁屑,确实伤得不轻。
“怎么受伤的?”浓眉微蹙,虽然大概明白她是被什么东西划伤,行大运仍仔细问诊,面对病人总是保持严谨认真的态度。
“啊就招男姊来我们家帮忙刷油漆,我家酷比想跟她玩,谁知一不小心就把招男姊扑倒在地,结果她就被搁在墙边的锄头划伤了。”才国三的张伯勋试着解说,末了还不忘补充:“酷比是黄金猎犬,体形力量都很大,而且那把锄头生锈了,招男姊不会有事吧?”
行大运点头。“当然,只要打支破伤风,再把伤口缝合就行了。”
“喂喂喂,破伤风?还要缝?会不会太夸张了?”韦招男开口抗议。
“放心,我会准备麻醉药,不会让你太痛的。”行大运淡淡回答。
“我又不是在说这个。”韦招男倔强的瞪着他,然后忍着强烈的疼痛,指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你眼睛该不会有问题吧,这明明只是皮肉伤,哪里需要缝合?”
行大运嘴角微勾,没有回答,只是云淡风轻的笑道:“这是正常程序,不过等缝合伤口后,我会顺便帮你检查视力。”
言下之意就是,眼睛有问题的人是你。
韦招男先是一愣,两秒后才听出弦外之音。
可恶!这家伙有够可恶,损人不带半点脏字,还让人以为他真的在关心自己。
就在她打算反唇相稽的时候,他却若无其事转身离开诊疗室,走到对面的注射室准备相关药品和器具,只留下她一个人吹胡子瞪眼睛。
这间卫生所空荡了半年多,但幸运的是大部分的药品和医材都还在保存期限内,病历表虽然马虎杂乱了点,但还可以补救。
就在行大运准备医疗器具的时候,张妈妈再次道歉,因为太过担心韦招男的伤势,根本没发现两人间的暗潮汹涌。
“招男对不起喔,玄天上帝早说过你命格特殊,我真不该这样粗心大意,这次的医药费我会帮忙出啦,等医生帮你把伤口缝好了,你一定要回去休息,油漆我让伯勋一个人刷就行了。”
韦招男立刻回过神。“这怎么可以,我既然收了钱就会把工作做——”
“招男姊你还是乖乖听我妈的话吧,你从小到大就灾难不断,连工作运都奇差无比,既然受伤了就不要太逞强了啦!”张伯勋跟着力劝,还真的没见过比韦招男更容易受伤的人了。
当他还小的时候,就已听过招男姊“衰名鼎鼎”的名号,不管她做什么事都很容易发生“意外”,而且只会发生在她身上,绝不会牵连到旁人。
小则小伤小灾,大则头破血流,还老是遇到恶质老板恶意倒闭,前前后后总共换了十三份工作,逼得招男姊只好自行开业当万事通。
幸亏这些年在玄天上帝的庇佑下,招男姊再也没有“意外频传”,谁知今天又意外受伤,实在让人忍不住替她担心。
“伯勋说得没错。”张妈妈不给韦招男说话的机会,立刻点头接话。“你已经很久没受伤了,今天搞不好是个征兆,你快去庙里烧香拜拜,请玄天上帝保佑你。”
“不过就是个小意外,没那么夸张吧?”韦招男抚着额头低吟,最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了。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受伤了,这次的伤口虽然深了点,但实在不希望张妈妈他们这么担心自责,毕竟她从来就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人,若不是张妈妈坚持,她原本打算随便搽个药就好,偏偏他们却不顾她的反对,硬是通力合作把她架来卫生所。
两天内她就受伤两次,也不知道行大运那家伙会不会笑她衰,重要的是现在明明是连假,她就麻烦了他两次,她实在不想欠他这么多人情。
“招男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做人千万不能铁齿!”见韦招男不当一回事,张伯勋口头提醒她。
“没错,你这孩子就是不把自己当作一回事,老把神明的话当耳边风,难怪从小大小伤不断,总之这件事就这么说了。啊!还要通知你妈啦,伯勋你在这里陪招男,我先去和月娥姊赔不是,顺便帮忙准备拜拜的东西。”张妈妈是个急惊风,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往外面走去。
“张妈妈等一等!”韦招男从诊疗台上跳下来,只差没往前冲,吓了母子俩好大一跳。
“招男姊,你疯啦!”张伯勋立刻把人捉住,然后扶回去坐好。“你的脚还在流血耶!”
韦招男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我受伤的事千万别告诉我妈,我妈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担心。”
“可是……”张妈妈一脸为难。
“总之别告诉我妈。”韦招男很坚持。“真的就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何况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妈跟我出国玩,要是让她提心吊胆起来,一定又要反悔了。”
两母子对看一眼,哪里不知道她在顾忌什么。
常月娥原本就身子弱,还有气喘的毛病,当年为了生下招男,差点血崩一命呜呼,从此被医生判定不适合再生育,结果韦先生那个死没良心的竟然名正言顺搞外遇,甚至卷走会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庞大债务。
可能是打击太大,之后常月娥的身体变得更差了,老是进出医院,直到这一、两年才恢复稳定,这些年招男的辛苦孝心他们都看在眼里,当然不希望她的身体再出问题。
“可是你是因为我们家酷比才受伤的,总是我们对不起你。”张妈妈呐呐说道,不去和常月娥赔个不是,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不过是个小意外,医生也说没问题,你们就别再耿耿于怀了。”韦招男不在意的挥挥手,行大运也正好推着推车进入诊疗室。
两母子还想说些什么,却不得不让出空间,完全不敢阻碍行大运治疗。
“处理伤口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可以先到外头坐一下。”行大运委婉清场,知道接下来的画面不太适合妇人和小孩观看。
张伯勋看了眼药台上的针筒和针线,还真有些怕怕的,因此拉了拉母亲。“妈,要不然我们就先出去吧。”
“呃……”张妈妈看着那银光闪闪的针头,也不禁吞了口口水。“招男哪,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当然。”韦招男耸耸肩,始终一脸镇定,但只有行大运发现她发际边沁出薄薄的冷汗。
伤口这么深怎么可能不痛,但她却伪装得很好。
虽然他在对面准备东西,但三人的对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她不想让这对母子太自责,却还是认为她太逞强,更别说还妄想回去刷油漆,若不是那对母子劝退了她,他也不会轻易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