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自己的视线,与他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灯号转绿,四周的行人陆陆续续移动,可她一步也动不了,他脸上的愤怒使她的眼眶红了,她想除掉他眼中的痛苦,但是她却再也无法靠近。
他恨她,真的恨她!在泪水滑落前,她低下头,不再看他。
在经历过一切之后,她早就不敢期待从他的身上得到任何仁慈的对待,只是看着他脸上挂着凌厉的神情,依然令她难过。
他的脚步移动了,她也拖着脚步跟着。
他们寂静的朝着婚纱公司走去,周遭的人声与车声进不去彼此的耳里。她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过马路。
失神的她,被匆忙过马路的行人撞了一下,不禁惊呼了一声。
古奕青空出的手立刻扶住了她。
“咖啡──”她担忧的望着他手中的托盘。
他没好气的盯着她,“你差点被撞得跌倒,但你还只顾着咖啡?!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世上你只在乎一堆不相干的人事物,却从不在乎你自己。”
他的讥讽令她突然觉得好累,她无力的头头看着他。真的够了……再多,她就要崩溃了。
看着她蒙上水雾的无奈眼光,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跟在他的身侧,不让她再走在他身后。
她没有力气挣扎,只能打起精神跟上他的脚步。
“郑经理告诉我,她给你一份工作是同情你,因为你怀孕又一个人生活。孩子的父亲呢?”
秦维桐感觉自己的脸上升起一股热辣辣的难堪,她一点都不想要让他知道她现在的生活状况,更没有料到他会提及孩子的父亲。
他的眼中没有闪过任何一丝情感,只是瞥了她一眼追问着,“孩子的父亲呢?”
面对他的追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跟郭瑞茵到香港,对他撒下弥天大谎,谎言压得她心头难受,却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全盘托出,彻底放下心头的罪恶感,但是说了之后,对他而言,会是好事吗?
想实话实说的冲动一闪而过,可她与郭瑞茵之间有过承诺,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而且他说他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她害怕告诉他,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困扰,她不想也不能再伤害他。
不告诉他!她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告诉他。他应该放下过去,去追寻属于他的快乐与幸福。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的声音掺杂了些许的怒气。“这是什么回答?秦维桐,不要再耍我,我受够了!”
第3章(2)
他突如其来的怒吼使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你别生气,我……”她无助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轻叹了口气。
她的无奈痛苦显而易见,他的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他欺负你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他是个好人,只是我……我们……”她顿了口气,幽幽的开口,“我们的缘分总是一而再的错过。”
她的最后一句使他冷静下来,他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缘分总是一而再的错过……就如同他和她,不也总是错过?
她抬起头,温柔的黑眸凝视着他,“外婆去世了,瑞茵也一走了之,只剩我一个人,所以我想要个孩子,我很爱──”她垂下了眼,“很爱、很爱!”
他凝视着她,被她眸子的暖意吸引,她似乎总有能力唤起他内心深处某些遗忘的感觉。
昨天郑经理那一通电话,转述秦维桐的近况令他一夜无眠,他想摆脱她──彻底的摆脱她,但上班时,他的心绪却绕着她打转。
他的心绪复杂,他知道,若他想要一个自在的未来,他就得放下过去,包括与她的点点滴滴,更何况现在她还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但想到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看着她瘦小的身子,他心中有愤怒,更有没说出口的不舍。
快接近公司门口时,她将他手上的托盘给拿回来,鼓起勇气再看他一眼,轻柔的说:“谢谢你,我知道,现在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员工,你的宽宏大量令我很感激,我会好好在这里工作,不跟任何人提到过去,过去对我们来说都太沉重,你和我都得要丢掉,才能够轻松的迎向接下来的人生。”
他的黑眸因为她的话而突然变得阴沉。
他眼神的转变令她觉得背脊一阵发寒,她原本以为他会很高兴听到她顾着他的意思,但他好像更生气了──她退了一步,他真的变得好陌生,不再是那个温柔、开朗的人。在他尚未回应之前,她心慌的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有些慌张,不敢回头看他是否有跟上,用背推开婚纱公司的大门,拿着咖啡走进去。
“怎么这么久?”Lily迎上前,皱了下眉头,“才走几步路就花了快半个小时,我看咖啡都冷了!”
“对不起。”秦维桐连忙露出微笑,喘了一口气,柔声的道歉,把咖啡交到Lily的手上。
“有几件礼服要修改,但是我没有时间,你帮我处理一下吧。”Lily不客气的交代,“衣服我已经放在楼上了,你去看看。处理得快一点,晚上新人要来试,我赶着要。”
有些修改工作本来是要Lily自己处理,若是平时白若琳在店里,Lily不敢这么嚣张,但今天白若琳一早就跟着去拍外景了,所以Lily当然把握机会压榨秦维桐这个听话的新人。
“是。”秦维桐也没有拒绝,眼角余光瞄到古奕青的身影从落地窗经过,她头一低就要上楼。
“副理。”
才踏上楼梯,秦维桐就听到身后Lily热切的招呼进门的古奕青,她没有回头,只是专注的爬上阶梯。
古奕青没有理会迎上来的Lily,几个大步来到秦维桐的身旁。
秦维桐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拿去!”他将手中的袋子拿到她眼前。
她看着眼前的袋子,眼底闪着不解,再咖啡馆外她就看到他拎着这袋子,他现在是要……
他看她没有动,索性拉起她的手,把纸袋塞进了她的手里。“给孕妇使用的精油!”
对于这份意外的礼物,她感到受宠若惊。
“本来要丢掉的。”他的黑眸定定看着她,直接了当的挑明,“我之前买的,至于要买给谁,你跟我都很清楚,只不过已经用不上。拿去,如果你不要,大可丢掉,我不在乎,至于过去——我多希望过去也能像这些东西,想丢就丢掉,若真如此,今天的我,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
他的话中有着恨意,秦维桐得要非常努力才能压下自己心头的激动,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天知道!她愿意付出一切来换他当时的一个笑容。
察觉楼下同事的困惑目光,她只能紧握手中的纸袋,哽着声音开口,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谢谢你,副理。”
他脸部线条依然是硬邦邦。
郑经理的身影这时出现在楼梯的顶端,她瞄了两个年轻人一眼,淡然的开口说道:“副理,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请你来一下。”
古奕青的眼眸一敛,平静的大步上前。
看着他的背影,难解的情绪围绕着她,抓紧了手中的纸袋,眼眶盈满泪水,但她强忍住了。
“如果你看到她会勾起不快的回忆,只要一句话,我就叫她走人。”郑经理一等古奕青进入办公室之后就这么说。
“公司要易主了,她要留不留等未来的老板决定。”古奕青公事公办的说。
郑经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还是没改变主意吗?”
他的眼神依然冷漠,斜靠着办公桌,“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郑经理定定的看着他,“我跟了你妈大半辈子,看着这间公司从无到有,就算她跟你爸离了婚,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她也没有放弃跟你们兄弟相处的机会。她一直都很遗憾你大哥到她死都不谅解她当年的行为,但你不同,你热情大方,是她最大的安慰。只是这些年你变了,你对感情越来越有控制力,对你爸爸来说,这该是件好事,但是你天性若不是如此,压抑只会带来痛苦。”
他保持缄默的听着,眼中从未闪过一丝情感。
她柔和的劝道:忘掉过去吧!如果忘不掉,就去面对,就算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她若过的不好,你还是可以照顾她。”
这下古奕青终于有了反应,讥讽的一扬嘴角,“我没那么大方。”
“或许不是你没那么大方,”郑经理微微一笑,“而只是因为你没那么爱她。”
郑经理的话像根针刺进他的心窝
不是你没那么大方,或许只是因为你没那么爱她——这句话不停的在他脑海中盘旋。
“秋天的画我照你的意思丢了,冬天的画挂在墙上,夏天的画在仓库,至于春天——”她走到一旁,将盖在画上的布掀开,只见画里的樱花盛开,天边一抹单调的彩虹,赤脚的女神笑得温柔,她意有所指的说:“你若还想留住,还来得及。”
她的笑教人神魂颠倒,他曾把她当成全世界,她现在却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他耿耿于怀是因为他真没那么爱她?不,他爱她,但也恨她……
他在画前痴站了许久,就如同他和郭瑞茵结婚前那一夜,他握紧拳头,摇着头,“来不及了!全都过去了,我不想再留。丢了,全部都丢了。”
他的心隐隐作痛,却逼自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郑经理看着他的背影,想叫住他,话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弯下腰将布拿起,重新将画覆盖,她明白只有他自己想通,婚纱公司或是他的未来才会有转机。
第4章(1)
“我们副理虽然冷冷的,但是心地还不错。”知道古奕青送精油给秦维桐,白若琳坐在出租车里忍不住出声赞赏。
秦维桐没有响应,从古奕青下午离开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这么若有所失。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没有掩饰对她的埋怨和愤怒,但他一个转身却送她精油——他反复的态度令她心头五味杂陈。
这些精油是他当时买下来要送给她怀孕的表妹……怀孕的表妹……她头痛得快要爆炸了。
“你该请他吃饭道谢。”白若琳说。
秦维桐一楞,迟疑的轻摇了下头。
“我怎么觉得你很怕我们副理的样子?”看着秦维桐一张脸转白,白若琳轻摇了下头,“放心吧,人家已经不计较过去了,若是计较早炒你鱿鱼,更别提今天还拿精油给你。”
秦维桐的手不自觉的紧张扭绞着。
白若琳察觉了她的慌乱,叹了口气,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安抚着,“做人啊,心机不可以多,但也不可以少,就要那么一点点就好。我不是要你占人便宜,只是很实际的分析给你听听看,古奕青是个有钱人,他家是上市的食品公司,大陆市场的营收吓死人,过一阵子你就要生了,开销变大,就算婚纱公司不换老板,可工作时数长,薪水不高也是事实,所以你可以把握这个机会 ,跟副理打好关系,反正是旧识,开口问一下,说不定他会愿意替你安排一份工作,若是待遇好,到时你也不用为生活烦恼了。”
秦维桐闻言,头摇得更用力,“我已经欠他很多了,不能再占他便宜。”
白若琳对天翻了下白眼,呻吟了一圣,“这是友情的帮助,就像我或卉聿帮你的道理一样,不是占便宜!”
“你不懂——”她也希望可以这么单纯简单,但现实并非如此,“我……做错事!”
白若琳挑了挑眉,指正,“做错事的事你表妹,不是你。”
“可是我是帮凶,我也得负责!”
“才没有那种事!”白若琳啐了一声,“你表妹那么大的人了,总不能做错事都要你负责吧,你又不是她的妈!”
秦维桐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很多市,纵使白若琳对她再好,她也没有用气说出来。
幸好车子已经停在张卉聿的店门口,她立刻率先下车。
“这个女人像逃难一样,”白若琳嘟了下嘴,一边下车一边咕哝着,“逃离话题也逃得太明显了吧!”
“精油是房东小姐调配的。”
下车的白若琳听到驾驶座传来冰冷冷的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他弯要看着车内,“你说什么?”
康哲行转头看着白若琳,“精油是张卉聿调配的。”
她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
“精油瓶的包装。”他意兴阑珊的应了一句。
他的口气似乎带了一丝瞧不起她的味道,白若琳不悦的看着他,“这么暗你都看得到?”
关于这点,他才懒得回答。
“如果真的是卉聿调的,那她不就认识我们副理?怎么没听她提过?”白若琳搔着头喃喃自语,“以我们的交情,她若真认识我们副理,她绝对会告诉我啊。”
“可能你们的交情没你想象中的好吧。”他不带感情的射出冷箭。
听到这句话,白若琳不客气的爬回车内,伸出手,打了下他的后脑勺。“不要以为你酷酷的我就怕了你!”
康哲行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瞄了她一眼,“快下车,不然价钱会一直往上跳,看着你的钱一点点流失,你不心痛吗?”
白若琳瞄了眼跳动的计费表,说到钱就踩到她的痛处,她立刻下了车。
一进芳疗馆,白若琳就见张卉聿手拿着精油,立刻问到:“真是你调的精油?”
张卉聿点头,原本今天打算拿调好的精油要送给秦维桐,却没料到有人早她一步先送了,秦维桐将精油拿出来时,她一眼就看出这是出自她的店里。
“你认识我们副理?”白若琳好奇的坐到了她的身旁。
“我不认得。”张卉聿摇头,“只肯定精油是从我这里卖出去的。”
“我们副理叫古奕青。”白若琳自动自发的提供名字。“有没有印象?”
张卉聿想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大概两、三个月前我们小区的张爷爷在我店门口的马路上被车撞了。”
白若琳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件事,但那天事情发生时,她正好跟一对新人到垦丁去拍婚纱照,所以不在。
“那个时候,大伙儿全认定撞到张爷爷的人是那位报警叫救护车的先生,可是那位先生辩解说,他只是来这里看个朋友,离开的时候看到老人家倒在马路旁,才好心的叫警察,他没撞到人。但当时没人相信他,因为大伙儿问他来找谁,他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说,最后是康哲行提醒我,说我店外有监视器,说不定有拍到。就真这么巧,监视器真的拍到撞伤张爷爷的是另有其人,还了那个先生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