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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皇后 page 4 作者:湛露

  「于是就要睡到娘娘这儿来吗?」沈慕凌面无表情,「宫有宫规,国有国法,太子的寝宫是少阳宫,不是飞燕宫,他就算是太子也不能任性。我再说一遍,请娘娘叫太子出来,否则我就要亲自进去『请』人了。」

  她依旧对着他笑,「我记得刚刚王爷已经允诺我,会将后宫主事之权交给我。」

  「太子之事并非后宫之事这么简单。」

  「太子想睡在哪里自然是后宫之事,否则就请王爷明日交由群臣去议,让文武百官集体商定后,王爷再来向我要人。」

  「娘娘是在向我挑衅?」

  「不敢,王爷之威,诸国敬服,更何况是我?」

  一句句,彼此针锋相对,皆不退让。

  沈慕凌逼上两步,陈燕冰忽然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王爷,您也是统帅三军号令天下的大人物了,难道要出尔反尔吗?」

  他冷冷地看着她,凤目轻阖,「本王若是出尔反尔,你能把我如何?」

  她执拗地站在那里,「我是一介女流,打不过王爷,也说不过王爷,朝野上下人人都怕您,我当然不能把您如何。但太子终究是太子,是陛下的亲儿子,我做为陛下明媒正娶、金册载明的皇后,名分上,也算是太子的娘,为了这个儿子,我在您面前或许只是螳臂挡车,但我也必须舍命一试。」

  「太子的娘?」沈慕凌噗哧的一声笑,自然是鄙夷嘲讽,「你当真忘了自己的身分了?」

  他此刻就停伫在她身前,很近,近得她连他的眉毛几乎都可以一根根数清。

  他微微地低下头,附在她耳边道:「实话实说吧,皇后娘娘,您是不是特别恨我?恨到……恨不得杀了我?」

  胸腔内,心跳怦怦加速,一股热血从胸口直冲到脑门,她咬着牙,牙齿却打着颤,让她连嘴角的笑意都装得益发僵硬勉强。「王爷……这是说哪的话?」

  「娘娘想否认吗?倘若娘娘不是特别恨我,为何每次见到我时,都会把拳头撑得紧紧的?让我以为娘娘是想一拳打在我的脸上?」

  他揶揄地斜睨着她紧贴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眉毛轻挑。又道:「不过我要提醒您,这天府皇宫可不是北燕的皇宫,不会有人真的听您的话,即使是我一时答应了您,那也不意谓着您真是皇宫的主人。亡国公主就是亡国公主,你几时见折了翅膀的燕子还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

  那热血冲顶在她脑门,几乎要裂开似的,她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理智濒临崩溃。

  这个人,这个杀害无数北燕人的刽子手,居然……居然如此得意扬扬地炫耀自己的胜利,践踏她的尊严,她为何不能杀了他?就在这一刻,在他警戒不高、防守松懈的时候,正是她出手的最佳时机!

  她猛地伸出手——推开他,转身奔回沈铮所在的偏殿,将门重重撞上,并从内闩死。

  「母后……」沈铮惊话地开口,被她一把括住,「嘘!别出声!」这是她孤注一掷的做法,她用这种最孩子气、最无赖的做法将自己和太子反锁在屋内。她要看看沈慕凌会怎么做,会不会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一脚踹开门,将太子抓走?

  从屋内看不到屋外的情形,外面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过了很久,她深吸一口气,悄声道:「我去看看。」

  沈铮拉着她泪眼蒙胧地说:「母后,就让他把我抓走吧,我不能连累您。」

  「我答应过会保护你,就绝对不会食言背信。」她坚定地说完,轻手轻脚地将门闩拉开,缓缓打开一条缝——

  向外张望,院内,沈慕凌刚才站的地方已不见人影。

  难道……他走了吗?

  心跳还没完全稳定下来,她咬紧牙关将门完全打开,面前还是空荡荡的正门。

  她走到正门口,宫门已经紧闭,只有两名太监守在那里,正面对面的说着悄悄话。

  「武王……走了?」她出声问道,让那两名太监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回话,「是,王爷刚才就走了。」

  「他走时说什么了?」

  「王爷说太子和皇后都住在这宫里,让奴才们好生伺候,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还让奴才们早点关了宫门,以防万一。」

  陈燕冰样紧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一直憋在胸口中的一口气也缓缓吐出。

  但是,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这第一次交锋,状似她赢了,其实沈慕凌一直占据主导地位。他肯离去绝不是对她有所忌讳,还是尊敬客气,恐怕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忙,暂时不想和她为了这件小事闹翻,抑或者,是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打算?

  从今日起,她的一言一行要比以往更加谨慎小心才行,因为她的对手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和他相比,她的力量微乎其微。但是她却有以卵击石的勇气,倘若皇兄还在世,又该笑她自不量力了。

  两个国家的战争是结束了,然而她的个人之战才刚刚开始……

  沈慕凌,你等着吧!

  第3章(1)

  自从沈慎远病倒,每日的早朝就停了。六部之中只派重臣到琼瑶殿议事,沈慕凌在完成自己的「早朝」后会出宫一天,处理京中防务等各方面的事。

  陈燕冰也很忙,她每天会到各个妃子的寝宫走一圈,安抚各宫情绪,和所有妃子结成朋友,并按照北燕皇宫的菜谱,叫从北燕带来的御厨为张贵妃等人烹制绝佳菜肴,吃得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她还教大家梳一些北燕皇宫中才看得到的发髻,让自己的刺绣工人到皇宫绣坊中去相互交流,北燕的绣工在几国中堪称第一,所绣图案,无论花卉鸟虫都栩栩如生。北燕的皇宫绣品原就是外界千金难得的极品,现在竟成了天府皇宫中人人都可以穿上身的常见之物,一众妃子更加兴高采烈,欢天喜地。

  宫内因为天子病重而带来的阴霾似是暂时有所缓解,而陈燕冰也逐渐开始树立自己的威望和人脉。

  她与沈慕凌,有许多日未曾碰面,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这一天——

  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张贵妃约陈燕冰一起来赏花。

  她现在已经知道张贵妃的本名叫张嘉怡,原是刑部主事张公亮的独生女,十五岁进宫被选为贵人,一步步爬到贵妃之位,也不知经历多少惊心动魄的大小事件。

  这几日,对她的敌意少了些,偶尔也会拉着她说几句心里话。

  「妹妹啊,你看咱们姊妹就像是这园里的各色鲜花,牡丹芍药,各擅其场。陛下是男人,不会只爱一种口味,但你自己却有开花的时令,过了这一季便凋谢了,还有谁会怜惜你年轻时的风采?」

  听她说得这样惆怅,陈燕冰笑着道:「可是姊姊在宫中独尊荣宠十几年,说明陛下对你是真心真意,也说明姊姊在陛下心中有无可替代的地位。」

  张贵妃虽然嘴上说得凄楚,但是听她这样捧自己,心里当然舒服得很。于是也感慨地对她说:「妹妹啊,你是没有赶上好时候,刚一来,陛下就病了,太子也不是你生的,在这宫中,和我一样无依无靠,就算是顶着个皇后的头衔,可是你看,有几个奴才真把你……和我放在眼里?那武王现在是帝国中的第一人了,倘若有天他真要废太子自立为王……我们姊妹就没有活路了。」

  「武王不是那样的人。」陈燕冰反过来安慰她,「武王和陛下的感情听说一直都很好,怎能趁人之危,抢夺娃子的皇位呢?你放心吧,他必不会那样做的。」

  张贵妃撇撇嘴,「难说啊,若是别的事他自然不会看上眼,可这是皇位,天府的皇位……你该知道这个位置有多么诱人。天下男子不知凡几,可是如果你把这样一个机会放在他们面前,舍得放弃的,五根手指大概就数得过来。」

  陈燕冰无声的一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大实话。

  天府的皇位,该如何形容它?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还是一座不知价值几何的巨大宝库?无论是哪个,追逐它都会让人为之癫狂。她亲眼见到皇兄为了保住这个位置而丢了性命。像沈慕凌那样自以为是、自傲自大的人,又怎会没有同样疯狂的欲望呢?

  也许,她该想办法利用这个机会,让天府臣民都认定他是个野心十足的疯子,或者是阴谋家,将他从那高不可攀的神圣位置上挤推下去……

  忽然,她笑了下。

  张贵妃好奇地问:「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男人和女人一样有趣,我们为了事一个男人而机关算尽,而他们是为了一个皇位打得头破血流。小时候我偷溜出宫时,曾见过街边的群狗打架,争来争去,不过是为了一块已经被人咬得干净的骨头。」

  张贵妃嗔怪道:「没想到妹妹说话竟这么粗鲁,事皇位怎么和野狗争骨头都说到一块去了?还羞辱了咱们自己的身分。」

  「话糙理不糙。」陈燕冰笑着看向正快步走向自己的一名太监。

  那太监走到近前跪倒道:「启禀皇后娘娘,武王请您去一趟琼瑶殿,说有要事商议。」

  哦?偃旗息鼓了近半个月,还是要找她麻烦了吗?

  琼瑶殿内今天很安静,也许是群臣早已离开,陈燕冰到来时,沈慕凌就站在院内,看着一个花匠照料花草。

  他对她点点头,没有客气的寒喧,仿佛他们已是相熟的老友似的。

  陈燕冰走到他身边,看了眼那花,问道:「向阳菊?这花不是素来在秋天才会开的?现在正值盛夏,居然也能开花吗?」

  沈慕凌答复,「这是我母妃留下的花种,在这殿内也种了几十年,花匠们照料得好,在夏天开花也不奇怪。」他看她一眼,「你若喜欢,我让他们也留些花种给你去种。」

  「多谢王爷美意,我那里还是算了吧,我这个人向来是顺势而为,不会逆天行事。」

  他微微一笑,「说得好,但是我偏偏和你相反,我最喜欢逆天而行,为别人所不能为,不过……」他盯着她的眼,笑得狡诈,「你也没有你自己所说的那么良善可欺,何必在我面前谦虚呢?」

  她同他一样微勾嘴角,但笑不语。

  上一次的对峙,平静收场,这一回她会更加地沉住气,不在他面前失态,被他抓住破绽漏洞。

  「王爷叫我来,不知道是有何事?」她陪着他走回殿内。

  沈慕凌拿起桌上一份公文递给她。「你先看看,然后告诉我有什么意见?」

  她接过扫了眼,有点讶异,「是华岚那边送来的公函?怎么给我看?」

  他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墙角那株随风款摆的柳树,没有回答。

  她便倚在桌边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殿内很安静,暖暖的风因为还没到正午,并末炽热起来,蝉鸣在窗外不远不近地响着,一声接一声,不知道在欢唱什么。

  看完之后,她沉吟半晌,「这份公函按理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字里行间透露的都是对天府的试探,尤其是询问沿海之镇的境边商贸开放,这可是关系国家的大政策。陛下刚刚病倒,他们就来问这种大事……这恐怕意谓着……」

  沈慕凌回头看着她,「意谓着什么?」

  她神情凝重道:「陛下病倒之事,邻国都已经知道了。」

  「还有呢?」

  「皇宫之中肯定有奸细向外出卖天府机密。」

  「这后宫之事该是你负责的吧?」

  他的问题让她秀眉一蹙。原来他在这里挖陷阱等着她呢!

  「王爷许我后宫管理之权才不过半个月,而奸细若有埋伏,应该早在那之前就与他国私通勾结。不过王爷今日的质间,若是代表王爷许我去彻查,我倒是很乐意帮王爷找到这个奸细。」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你以为我在质问你?」

  难道不是?她不解地看着他。

  沈慕凌用手指点了点那份公函,「我是在问你应对之策。」

  「王爷怎会想到问我?」她不可思议地反问。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与她本是敌对之势,现在又以国事相询,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他揪着她一脸戒备之色,笑道:「皇后是不是多心了?你现在是天府的皇后,此事攸关后宫和陛下,你是后宫之主,我自然要来问你的意见,否则我若越过你去做事或者拿人,你是不是又要怪我目中无人了?」

  听他说得倒也有理,她连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陈燕冰站在原地又想了半晌后说:「这份公函当然是要由你回,关于港口开放之事你心中大概也已有定夺。宫内的奸细我去查,总比你去查,惊动的要小一点。」

  他点点头,「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陈燕冰沉吟道:「陛下生病之事宫内都已经知道,可疑之人很多。如果要查,首先要查那种和宫外有机会接触的人,那天你入宫后便封锁消息,各宫之人又不许私相串通。普通宫人没有机会与外人见面,消息就算是知道了也传递不出去。而宫内在这敏感时机能出去的人少之又少,宫内的采办和太医院的人嫌疑目前大,如果要查就先从他们的身上查起。」

  沈慕凌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似是赞许。「那么,这件事就拜托皇后娘娘了,不知道几日能给我结果?」

  这是逼她下军令状吗?陈燕冰斟酌了下,「我知道王爷很急于知道消息,但是此事也急不得,若我现在说三天就给您结果,未免答应得太草率。这样吧,以十日为期,我给你一个答复。」

  「若十日到期仍然没有结果呢?」他逼问一句。

  她沉着脸说:「那我便交还后宫之权。」

  他笑着颔首,「好,一言为定。」

  「不过,我还有要求。」她岂是轻易中他圈套的人?拐着弯逼自己交权,她也不是全无应对之策。「查案并非我的专长,宫内我能用的心腹也着实不多,如果此事我需要人协助调查,不知道王爷肯不肯让我调外臣入宫?」

  他笑着在桌后坐下,「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她深吸一口气,「那么,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了。」他收回那份公函,幽幽望着她,「只有一个疑问。」

  「什么?」

  他用手点着她的脸,「皇后这脸上的胎记怎么不想办法除掉?不觉得它难看得碍眼吗?」

  陈燕冰的眼珠转了转,笑道:「王爷真是风趣。」然后转身离开。

  面对他的揶揄或者是嘲笑,她不正面交锋,因为没有任何的意义,今天她已经有了意外的收获——从他那里要到更多的权力,可以查办案子、可以调遣外臣,这足以让她心花怒放,欢呼雀跃了。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信赖她?查奸细这件事,他就算不和她说,越过她大刀阔斧地追查,还真怕她有什么不满吗?

  他那个人,岂是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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