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你别搞笑了,就算再过几百万年你变成化石我也能一眼认出来,你是我的恶梦歹。”
“……那我呢?”巴菲萌生出一丝希望,手捂着心脏,等候审判。
申烽火看看自己的大哥,还有申曼妮,“欸,你们很无聊,到底在搞什么,带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来,还又哭又闹的,我先说了,我可没有睡大任何女人的肚子,你们可不要被骗了!”
巴菲重重遭到打击。
申曼妮脸色不一变,“怎么会这样?我去请医生来。”匆匆夺门而出。
气氛像发酵失败的面粉团,欲振乏力。
“我……我……申烽火你认得这个吧?”巴菲不肯放弃,握拳现出她始终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为什么我要认得?不过就一枚破戒指。没事你们出去、出去,我想休息。”他连看也不想看,可是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理不出头绪,一用脑袋马上剧痛,痛得像要撕裂般。
他闭上眼,不耐烦的驱逐访客,不管怎样都让他先睡一觉再说吧!
真是荒唐。
他从来都不是好相处的个性依旧存在,不鸟的人,谁也不给面子,对谁都没耐性,撞了车,忘了她,只余留最原始的脾性。
“小菲,别抡拳头,别打他,你跟小火的感情特别,他现在这种状况,一定是暂时的,你别伤心。”
申无敌把她连拉带哄的带出门外,希望能缓和可能发生的冲突场面。
“大哥,我要为世间除害,那个王八蛋居然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说一句忘记就想把一切一笔勾销,他连续剧看太多了,哪里有铝棒,我要敲醒他!”巴菲面目狰狞。
要爱上一个人好难,要忘记,竟然只是一瞬间。
就因为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他们之间老是这么不正常,果然出事了。
“小菲,别冲动,姑婆去找医生了,我想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又或者看在小火平安无事的份上,也许等他睡过一觉就恢复本来那个叫人担心又头痛的大混蛋。”不管可能性有多大,还是痴人说梦,安抚也快要不正常的小菲才是正道。
“你确定?”嘴上这么问,心中却没把握到了极点。
“嗯,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如果凡事都他说了算,这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的吧?
但是申曼妮带回来的消息叫人灰心,申烽火除了腿骨折,车祸的撞击力道似乎伤到了他的记忆区间。
人体复杂又奇异,尤其是脑,这种间歇性的失忆就连医生也没办法,医生很坦白,也说得诚恳,这样的失忆,轻则几天,严重的话,有人一生都会丧失那段病人自己也无法选择的记忆片段。
巴菲僵硬的抬起因为太过专注听医生解释的颈子,对上申曼妮的眼。
“走吧!”申曼妮接过她一直背着的随身行李。
“去哪?”无从选择,不由自主,匆匆回头看了朝她挥手的申无敌一眼,这才专心跟上母亲高跟鞋喀喀作响的脚步声。
这让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经常跟在母亲的后头走,看着她的高跟鞋,现在的她们几乎一样高,而她脚底是穿着舒服的布鞋。
“回家吧,你留在这里也没用。”申曼妮讲的话一如她的个性。“对于需要长期抗战的事情就是要跟它耗,就算你等在这里哭干眼泪也没用,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以后再说了。”
电梯往上走,医院最顶楼,直升机等在那里。
巴菲不吃惊,随着母亲上了直升机。
“我给你留了房间,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申曼妮在螺旋桨狂大的卷动中动了动唇。
巴菲却早把脸撇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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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对好动的申烽火来说是酷刑,见到人就抱怨,对好心给他送便当来的巴菲不假辞色,不是装作没看到,要不就找碴。
可是巴菲还是每天固定出现。
最后一次,申烽火拿起花瓶摔向门板,在巴菲前脚离开病房的那一秒。
巴菲几乎心碎,破碎的呜咽差点夺口而出。
这就是妈妈对她说的长期抗战吗?
回去哭完,隔天再来的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不料,她打开门,看见的是平心静气,不再一脸狠戾的申烽火。
“来。”他居然和颜悦色的对她招手。
这是风雨前的宁静吗?尽管迟疑,她还是把带来的花给换上,这才对上他略带憔悴的眼。
大概是坐困在这里,他对医院的饮食很不满意,对她带来的便当诸多挑剔,加上他很不听话,医生开的药也不吃,情绪一上来对着医生护士咆哮,简直是个坏透了的病人。
巴菲能体谅,谁要出了这么大的事,都很难接受吧,何况这回报章杂志媒体还针对他以前的不友善大扯污烂,而他本来要参加的赛事也因为车祸全都放弃了。
“坐。”他指着床边的椅子。
“你要什么直说就好,你突然对我这么客气,我会怕。”
申烽火咧嘴笑,把完好的胳臂当作枕头。
“老实说我还满喜欢你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从来没看过哪个女人像你这么耐操,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巴菲无言。
“坦白告诉你好了,喜欢你是一回事,但是你一直在我眼前晃让我很痛苦,大哥跟我说了你是姑婆的女儿,还说我们从小就认识,可是真的很抱歉,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拜托你以后不要在我眼前出现,大家都是文明人,把话说得太难听,这样大家都难堪,好来好去不是很好?”他是竭尽自己这辈子全部的耐性开门见山的跟她讲理,希望她不会太机车,太难搞。
巴菲身子摇晃了下,心里百回千折,嘴巴紧闭。
“怎样,好歹也给我个说法?”他已经一再退步,希望这女人也要知进退,不要让人厌恶得太深刻。
“看到我……真的让你痛苦?”她声音惨澹。
为什么连吞咽口水都让喉咙剧痛?全身痉挛……
“嗯。”干么拿一副深宫怨妇的表情看他?他又没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用不着这样吧。
“你——今天要出院了?”他们之间没办法回头了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心里有千言万语。
“是。”这么冷静,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看一眼她现在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是万恶不放的罪魁,好像做了十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那么。”她垂下了头,“我去请护士小姐来替你收拾。”声音如灰烬淡然。
“哦。”
说实在的,她的声音水嫩好听,娇嫩的脸蛋也很清纯,要不是一见她就头痛欲裂,精神濒临崩溃,她会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
机械的踩着步伐,巴菲坚强的离开病房。
她把头昂得老高,这样眼泪才不容易掉下来。
没什么了不起的,爱情就像天花,热一下,就过去了。
长廊寂寂,人心倜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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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艾菲尔铁塔对面的申氏大楼,总裁办公室。
“你要辞职,为什么?”揭开的卷宗里是一份字迹简洁的辞职说明,辞职人,申曼妮。
“你说呢?”长发绾在脑后,一袭白蕾丝滚颈还有袖边衬衫,丝质窄裙,看起来气质斐然,雍容华贵。
是的,这身雍容华贵都是她用青春去换来的,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懈,她终于对得起自己的哥哥,自己的侄子,还有这些一手扶养栽培起来的孙侄子,可是回过头来,她发现自己忽略了唯一的女儿。
“我在你的辞职书上看不到正当理由,您还不到退休的年纪啊。”
“傻孩子,你也不看看你都几岁的人了,姑婆也老了呢。”
“姑婆,这辞职单我不能签。”
“你就是要逼我说真话。”
“那当然。”
“我要回去从头学习当人家的妈妈呀。”
“你……怀孕了?”申无敌瞠大眼睛,掉了下巴,不敢置信。
“小非要搬到南部,我也要跟着去。”这孩子胡说什么,她都老蚌了,还能生出什么来!
因为动作太大,桌角的卷宗还有资料整叠塌了下来,他也不管。“什么时候的事?她连商量也没跟我商量。”
“不是我爱抱怨,你看看小火那个态度~~小菲得到格拉靳迪吉里斯的赏识,要训练她当调香师,她已经答应人家要去了。”
“格拉斯迪吉里斯,可是法国着名的香水家族,我记得我们的香水公司也跟他们有合作关系。”
调香师是香水的创造者,全世界约有四百个调香师,其中以法国人居多,有一百,而出身自格拉斯的调香师又占其二分之一。
能受到格拉斯迪吉里斯青睐,这在亚洲人之中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优秀的调香师基本上就是公司的摇钱树、金鸡母。
“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去参观香水学院,在闻香辨味的表演中一口气嗅出一百零一种试香纸,后来又追加两百种的天然或人工香料,格拉斯迪吉里斯八世直说太神奇了。”
要做调香师,先决条件是要嗅出五千种天然或人工香料,像巴菲这样不曾经过任何训练鼻子,却这么敏锐,难怪人家要赶快延揽了。
“小菲什么都没对我说……”有种失落,他这大哥哥当得很失败。
“现在都走到这步田地了,说这些没有用。”
“您跟小菲要一起搬走,姑婆,您让我很为难。”
“你早就可以独当一面没问题了,我从来没对小菲尽过一点做母亲的责任,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
“姑婆,对不起,这些年我没把小菲照顾好。”申无敌是自责的,相较姑婆为他们一家付出的,他什么都没做到。
“感情的事谁知道呢。”贵为女强人,遇上儿女的感情,她也无能为力。“我怕太晚赶不上那孩子,我先走了。”
“姑婆,您要去跟小菲住,她知道吗?”
“我要给她惊喜!”有人兴致勃勃。
欸,这样好吗?惊喜如果变成惊吓,她想跟自己的女儿住,却没有沟通知会,姑婆会不会太天真,她当小菲还是那个小小的国小生吗?
第八章
六年后。
五月,法国玫瑰盛开的季节。
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的味道。
只要在采花季时来到这片玫瑰花田,满满的馥郁就会从头到脚包围住她,全身毛细孔张开,酣然畅快。
“巴菲!”遥远处有个采花女工对着她疯狂摇手。
“哈啰,沈娅,我又来了!”巴菲把手圈在嘴上嘟成话筒,对着那个朝她飞奔过来的女人喊。
“昨天电话打来我还以为你下午才会到。”
“早上十点花儿就被太阳晒垂了头,我下午来只能在你家过夜顺便吃沈妈妈的好菜,其他都不能做了。”
花田女工从凌晨五点半就要起床摘花,工作直到九点半,趁着花苞仍在绽放,香味正浓的几个小时采收。
“你这家伙,一谈到工作精得像什么似。”沈娅是这片花田主人的女儿,志愿就是将来要接手她父亲这片花田,她总说土耳其、摩洛哥和保加利亚的玫瑰也没有他们家出产的好。
单单这份气魄,就够让人尊敬的了。
巴菲会在这,除了公司跟沈家父女签约,买下他们田里能长出来的每一片花瓣,她跟沈娅也曾是香水学院的同学。
“别这样啦,今年的收成好吗?”两人很有默契的往香水厂走去。
“天气问题,今年春天很冷没下什么雨,花长得慢,收成会比往年少个百分之二十。”沈娅的表情有点难过。
两人用熟练的法语交谈,来到铁皮屋的工厂,迎面就看到铺在地板上的茉莉和玫瑰。
巴菲记得当年菜鸟的她第一次看到满地铺满的鲜花那副矬样,这些年下来深入了解了人家每个步骤都有其意义,不敢再大呼小叫,引人发噱了。
沈家的玫瑰不做蒸馏,而是用技术复杂的化学萃取法加工作业,所以工厂里满是热气、管线、大铁桶,正以办办鲜花提炼精油。
她总是很勤快的到处跑动,因为她非常的奉行“调配香水,必须从了解香水开始”,她的香水从来不是在实验室做出来的,而是亲手挑选她要用的素材,从无到有,就是她工作里最大的乐趣。
她拿起小锡罐摇了摇,满脸陶醉的用鼻子闻,这时候却听见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为此,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罐子。
她顿时全身寒毛直竖,不会吧,都那么久过去了,还对那个人的声音那么敏感,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不会看到她吧?要不要躲起来?
想想自己真没出息,又不偷不抢,躲什么?
“亲爱的小巴菲你来了。”爽朗豪迈的声音不是别人,是香水工厂的主人爱默尔,他带着申烽火参观工厂,而申烽火旁边跟着那一挂的人中,有几个还是巴菲的顶头上司。
他穿着亚曼尼西装,质料很赞的休闲鞋,清峻的眼一如往昔,成熟修长的身躯,浑身上下还是充满让女人手脚发软的线条,一个正港的男子汉……老实说这样的男人拿来当总裁真是浪费了。
他显然也看见了她,惊讶一闪而过,眼睛就这样黏住。
老实说这样是非常失礼的,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她拥有一双久远记忆中的秋水明眸?
他记得,她还“纠缠”过他,而且名义上他们有着“亲戚”上的关系。
几年不见,她的容貌身材都有了改变,她本来就是属于瘦不露骨的那一型,如今更显秾纤合度,一件学院风的格纹衫,毛呢短裙,头发也长了。
巴菲只觉得一阵头脑发热,拉着看得目不转睛的沈娅就跑。
“喂,干么要跑?那个男人不是你的顶头老板?”哪有人家员工看到老板就跑的,两人甚至连最基本的对话都没有……其中大有文章。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看到黑影就开枪,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患得患失,她太没用了。
“巴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小三月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吗?”
“不不不……”她慌乱的否认。“怎么可能,我们可是麻吉,从来不互相隐瞒的不是?”
真的对不住,她不是故意要撒谎,那是一段说也说不出口的过去。
一段山穷水尽的感情。
六年时光过去,一直以来她不是让自己过得好好的?可为什么一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就什么都迷糊了?有种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那是某种伤害造成后,虽然痊愈了,疼痛却依然持续。
她恍惚着,思绪仿佛飞过千山万水,不知去向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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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钥匙打开门,一屋子静悄悄的。
“妈?小月?”
每天下班后的她第一件事就是先到五楼的公寓接回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