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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不厌诈(上) page 2 作者:千寻

  这就是皇室,从来不能做、不好做、不愿做的事,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选择那个最恰当的人,来做最恰当的事。而此时此刻,徐苹恰恰是用来做这件事的最好人选。

  徐苹无法置信地看着褚玥,怎么可能?皇上是真心爱她的呀,他们之间怎么会是……猛地抬头,她怒道:“我不信你的挑拨离间,你说谎,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后娘娘,我要他们替我雪冤。”

  “唉,你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才清醒?你以为皇后全然无知吗?就算皇上不宠爱皇后,可整个后宫依然是在皇后娘娘的掌握下,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悉心安排,你以为安将军那么大的个儿,能被架着在整个后宫乱闯乱绕?你以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在皇上、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搞鬼,却不被人知?

  “徐苹,你现在明白我与你的差别在哪里了吗?在于自知之明!你以为自己很重要,说到底,你不过是皇后掌心一颗随手可弃的棋子,你以为皇上与你情深义重,可事实上你就是皇上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皇上何尝不宠爱我,可我心里头清楚得很,那些宠当不得真,唯有拿来换取好处、握在手里,才是真的。

  “徐苹,你被骗了,你被皇上的甜言蜜语骗得团团转。皇上曾经说过,没见过像你这么蠢、这样好哄的女人,几句话就能索取你的真心真意,让你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皇上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在你身边不必动脑筋,和一个简单的女人在一起,有简单的快乐。这种喜欢和皇上喜欢张贵嫔的歌声、李妃的舞艺一样,你……并不特殊!”

  这番话彻底将她击垮了!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假的,爱情是假的、真心是假的、信任是假的、木秀于林也是假的……那个男人没有爱过她,爱情只是她脑中的幻想。

  褚玥同情地望向她,嘴边挂上一丝淡薄冷笑,这样的女人能在后宫活这么多年,不容易了,真是不明白,她怎会相信帝王有真心?在一国之君身上期待爱情,未免太愚昧。

  打进宫的第一天起,自己便很清楚,爹娘不是送她进宫来掳获帝心的,而是用来替家族增添荣光的,她爬得越高,娘家才越荣耀,唯有她的儿子当上皇帝,褚家才算真正出头天!

  这是爹娘的期待,也是她自己的目标。

  铲除安将军,是为父兄、为皇上立功,皇帝明面上不能对她做任何赏赐,但安将军手下的兵权必会分一部分到父亲手中,那些将是日后皇儿登上大位的筹码。

  “徐苹,你死心吧,皇上、皇后都不会见你,因为你不死,故事无法圆满完结,安将军的事需要有个人陪葬,好对百姓做交代,何况……发生那件事后,宫里怎还能容得下你这等淫乱女子?”

  玥贵妃亲手把托盘送到她跟前,徐苹的目光落在白绫与鸩酒上,脸庞渐渐浮起一抹灰白的绝望。

  冷笑一声,她的心再也热不了,是啊,是她傻了,傻得当了一辈子棋,还以为命运操纵在自己手上。

  端起鸩酒,悲哀浮上眼帘,她寒声问:“会不会有朝一日,你与我下场相似?”

  她的话令褚玥兴起一阵惊寒,像是有条蛇从她脚底往上攀爬似的,猛然一震,她急急摇头甩去不祥之感。

  徐苹仰头喝下鸩酒,酒从嘴角滑入喉头,一股烧灼热气顺势从她的腹间往上窜,彷佛要烧穿她的肝胆肠肺似的。

  疼痛、扭曲,徐苹的人生在此刻走到尽头。

  玥贵妃看她最后一眼,在皇后手下与自己斗了十几年的女人,她的结局让自己有兔死狐悲的哀愁。

  不忍再看,褚玥转身走出冷宫。

  余安见她出门,急急低下头,不教自己脸上的伤疤惊了贵人。

  “进去收拾吧,人没了!”玥贵妃低声道,脸上没有胜利的光采。

  余安点头应下命令,他打开门走进屋里,却发现徐常在尚未断气,她扭曲着身子,不断挣扎地往床边爬去,但是短短的几步路成了千里迢迢,她到不了目标……泪水盈眶,她趴在地上,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嘶哑低喊着,“熙风,活下去……登上王位、为娘昭雪……”

  声音戛然终止,她咽下气,不肯瞑目的双眼紧盯着床下。

  余安视线瞄了床下一眼,假装没有听见床底下发出的强抑啜泣声,他弯下腰,默不作声地抱起徐常在往外走。

  许久,十岁的熙风从床底下爬出来,满头满身都是灰尘,他不在乎,伸手抹掉满脸泪水,他奔出冷宫。

  第1章(1)

  河边,柳树迎风摇曳,早上天还阴着呢,到了下午竟开出暖阳,难怪都说春天后母心,时晴时阴,谁都抓不准下一刻会怎样变化。

  暖暖的风吹拂在脸上,糖糖仰起头,想要迎接更多的春风似的,她嘴里含着糖块,圆圆的脸上眼睛眯眯地笑成了一条线。

  “小姐,咱们快回去吧,嬷嬷肯定到处找人了。”果果推推小姐,满肚子担心。

  “再等一会儿吧,回去刘嬷嬷肯定要逮人学绣花,你不是顶不爱绣花的吗?”糖糖好脾气地笑着。

  她从小就爱吃糖,随时随地嘴里都含着糖,所以祖父给她取了个小名叫糖糖。爹爹宠她,要吃多少就给多少,可这种吃法让她长出满口烂牙,祖母、娘和刘嬷嬷见状,直嚷着不能再这般宠下去。

  想想,一个满口缺牙的丫头,能带出门见人吗?

  于是从此开始限制她吃糖,她慌啊,要是往后没糖吃,生活这么辛苦,让人怎么活下去?

  这会儿,好不容易偷着糖,溜出门,怎么舍得回去?又不是犯傻!

  “我也不想的呀,可我怕嬷嬷骂,说我没把小姐看好,说不定还会拿竹枝抽果果。”

  为配合糖糖小姐,小丫头的名字就叫果果,糖糖、果果走到哪里、形影不离,有好吃的一起吃、有骂一起挨,但刘嬷嬷舍不得打糖糖,非得动手时,只好让果果顶罪。

  “你犯傻啦,待会儿呢,你绕着小湖跑几圈,流得满头大汗,再往脸上、身上抹两把泥,到时刘嬷嬷骂你,你就说:‘我发现小姐丢掉,紧张得到处找,还把自己给摔跤了。’刘嬷嬷心软,见你狼狈,肯定不会抽你。”

  果果闻言,乐得拍手大叫,“小姐英明。”

  偏偏那些娇贵千金老说小姐是个傻的,哪是啊,小姐可聪明了,老爷教过一遍的字就马上会写,书看过一遍就背得出来,她还没见过哪家的小姐有这等本事呢。

  夫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老爷却说:“我没儿子,就是要把女儿当儿子养。”

  老爷这么回答,夫人就没辙了。

  人人都看得出来夫人心里难过,但嬷嬷总说:“夫人好福气,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夫婿和公婆。”

  是啊是啊,那些千金小姐、夫人们老爱在背后说夫人的小话,骂夫人是妒妇,说夫人不让丈夫纳妾。才不是呢,明明是老爷敬爱夫人,不愿把什么臭的、烂的女人全往家里带。

  前几天陈府太夫人寿宴,夫人带小姐去了。小姐不耐烦听那些千金小姐们比衣服、比才艺、比服饰,就躲在花丛后头看书。

  其实有什么好比的啊,再比也比不过耿家的大小姐耿秋兰,那才是个真正的美人呢,才八岁就出落得像朵花儿,也不必穿戴什么,往那儿一站,所有人的眼睛就全往她身上转。

  总之,她们比着比着,就开始说她们家夫人的坏话,说夫人善妒、不容人,只顾自己利益,不管夫家会不会断了子嗣……等等,话说得真难听,她气得都想跳出来骂人了,她扯扯小姐的衣袖,要她替夫人出头。

  结果小姐也不生气,还是一脸笑咪咪地从花丛后站起身,几个在背后说小话的姑娘们看见全愣住了。

  她正得意洋洋呢,瞧,自家小姐把一群人全给震住了。哪晓得,小姐只是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什么话都不多说,冲着大家一笑便领着她离开。

  如果事情到这里也就算了,谁知那些没脸皮的姑娘,不晓得自己背后说人已经过分,小姐大方没与她们争执叫做宽容,竟还在她们走开三、五步时说:“她半句话都不反驳?难怪大家都说曾家大姑娘是个傻的,看来没错。”

  她气坏了,谁说她们家小姐傻,小姐是宽厚,是不与人计较,她们那群人里头根本找不到半个比小姐聪明的。

  她想折回去骂人,却被小姐拉住,小姐带着她到僻静处,对她说:“你骂完她们,她们就不会在背后说夫人善妒,不说你家小姐傻了?”

  “不管会不会,好歹先替夫人、小姐出一口气再说。”

  “夫人又没听到,哪会生气?又哪需要你替她出气?”

  小姐还能笑着说话,没见她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可是她们这样不对嘛,我讨厌这种人。”

  “既然讨厌,你又何必想方设法去帮她们?”

  “我哪有?”她只想修理人,哪里想帮她们?

  “你想想,依她们这种脾气,若是没人教导她们对错,长大以后会不会变成嘴碎、没见识、到处说人坏话的坏心肠女人?”

  “会的,肯定会!”果果答得又快又笃定。

  “你再想想,嬷嬷每次骂完你后,都说什么?”

  “嬷嬷说:你别不服气,骂你是为你好,你要是不把坏习惯改过,以后有你苦头吃。”嬷嬷骂人的话,她一句句都会背啦。

  “是喽,那你还去骂她们,怕她们不改过向善吗?”

  哦,懂了。“小姐英明。”果果用力点两下头,说:“小姐,我马上去跑几圈,天色不早,小姐再吃几块糖,咱们就回府。”

  “行,你去跑。”糖糖往果果嘴里塞一块糖,把人给打发掉后,就将两手压在后脑杓上,往后一躺,继续享受嘴里的美妙滋味。

  玥贵妃的声音在熙风耳边回绕,像诅咒似的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不相信,他无法相信!

  是那个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的父皇吗?是那个对母亲温柔似水的父皇吗?

  他怎么能够相信,父皇会算计母亲、牺牲心爱女子的性命?怎么能相信,父皇想要铲除安将军?

  一个是大齐的功臣,一个是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父皇说过,身为男子就该学会承担责任。母亲不是他的责任吗?他不是该好好保护母亲?为什么……为什么……

  他知道人性可怕,他知道成王成帝者心机深沉,但城府心机不应该用在亲人身上,不是吗?

  熙风极力抗拒从心底传来的彻骨寒冷,尽管胃翻腾得像狂风中的汹涌波涛。

  他飞快奔跑,紧紧握住颤动双手,他害怕极了、无措极了,世界在他眼前瞬间崩塌,他被生生压成肉泥、血肉模糊。

  不要、不要,他极力抵抗这份心痛,他飞快狂奔,他想投湖、他想死,他不想活着见证人间最肮脏的事。

  朝湖边跑去,那里彷佛有股最大的吸引力,不断召唤他。

  他加快速度,却没想到他风儿似的步伐却踩上了一个东西……那是个小女孩的小腿,只见她痛得哀嚎一声,缩成一颗球。

  没说错,就是球,女孩圆圆胖胖的身子缩成一团,不是球是什么?她圆圆的脸颊鼓起来,也像一颗球,只是小圆球的眉毛皱在一块儿,看起来有说不出的可爱。

  她不漂亮,也没做什么讨人欢喜的事儿,可光是看着就是让人感到舒心,好像看着爹送给娘的那只哈巴狗似的。

  像是变法术似的,当一声!他的痛苦被她的包子样给瞬间驱逐。

  “大哥哥,我疼。”糖糖抬眸看着对方,心里跳出一串惊叹号。哇!好漂亮的哥哥,长得比秋兰姊姊更美,唇红齿白、五官完美,眼睛清澈得像潭湖水,虽然哭红鼻子,却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转不开视线了,她紧紧、紧紧盯着让人别不开眼的帅脸。

  糖糖早慧,五岁的孩子总说十岁孩子的话,娘嫌她老气横秋,爹说她聪明外露,祖父却把她带进书房里“晓以大义”。

  祖父说,为什么最聪明的鱼总是藏在深海里,教渔夫捞捕不着?因为它们懂得沉潜、懂得收敛,不遭妒、不遭恨,才能活到很老很老,才能继续累积智慧。

  糖糖不是鱼,可祖父的话她听明白了,聪明不是坏事,但聪明外露就是坏事了。所以对外人,她经常装出一副傻样儿。

  熙风弯下腰,伸手拉起糖糖。

  糖糖拽住他的手臂坐起同时,发现他的手背接近腕间有一块烫伤的疤痕,皱皱的伤痕看起来不丑,反倒是弯弯曲曲的,有些龙形模样。

  他的穿着打扮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而腰间那条显目的明黄色腰带,让她立时猜出他的身分。

  她喜欢明黄色,可是爹说那是皇家才能用的颜色。

  听见这话时,她还生气呢,哪有这种事,颜色无贵贱,皇上怎么能独享?盛怒之下,她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用上这颜色!

  当然,事后她立刻反悔,当皇家人可不轻松呐,她性子疏懒,好端端的没道理把脖子往枷锁里套。

  “你还好吗?”

  大哥哥问,她对上他的眼睛,又一次装天真,问:“大哥哥,你哪里疼?”

  是他踩了她,又不是她来踩自己,他哪会痛?“我不疼。”熙风直觉回答。

  “不疼,为什么哭得眼睛肿了?”糖糖回想他方才那双充满愤恨的决绝目光,看得人胆颤心惊,他一副要投湖自尽的神情,让她惊觉不对劲,若非如此,她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小腿,横伸出去让对方踩上。

  舍腿救人,她和割肉喂鹰的佛祖一样仁慈。没办法,她喜欢当好人嘛!

  她的问话挑起他的伤心事,顿时,熙风浓眉深蹙,久久不回话。

  糖糖脑子飞快转动,暗自忖度,他那模样不像挨骂,反倒是受了天大冤屈似的,是被人欺负得凶了、无力反抗,所以……萌生死意?

  “大哥哥,我家祖父是绝顶聪明的人哦,他虽然只是个秀才,可他读遍了天下书,我家的书很多很多呐。”她可爱地张开两只肥肥嫩嫩的小胖手。

  “所以呢?”小女孩认真的表情让他再度失笑,她有一种本事,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的坏心情给吸光。

  “我爷爷说的话都是对的。”

  “真的吗?你爷爷说什么?”

  “爷爷说,万一别人欺负咱们,咱们不必非得原谅他们,却可以把他们干的坏事儿牢牢记住,往后谨言慎行,让他们没机会再欺负到咱们头上。”

  “你爷爷的一生只求不被人欺负?”那未免活得太憋屈,他没注意到,小女孩几句话便激起他的斗志,他本想死的,可现在……他不愿意憋屈。

  糖糖的小胖脸拚命猛摇,摇得肉一颤一颤的。“你见过狮子吗,那种很有力气、很厉害的动物,它喜欢吃肉肉,专门猎捕其它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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