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苦?呵!”蒲梓伶最近因为欧阳霄的事情,本来就情绪不佳了,听到他这白目的话语,更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可是大抵是人在怒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她也不抽回手,只冷眼看着他,淡淡问着。“喔?跟你回去难道我就不受苦了?我现在毕竟有了别人的孩子,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跟你回去又算是怎么回事?再说了,婶娘就不会有半点意见?”
她的问话让韩文诺欣喜若狂,也没留意她的口吻太过冷淡,都要转起圈来。
“没事的,娘也不是那样心硬的人,见你过得这般不好,肯定也会赞同我的决定。”
“还是不了。”她轻笑。“我这样上门,婶娘还以为我是要缠着你不放呢,我们婚约都解除了,这样上门可不好看。”
韩文诺像是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连忙接口道:“不会的,娘肯定不会这么想,你就安心地跟着我,现在家里也宽裕了许多,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娘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有时候,蠢蛋真的会让人很生气,蒲梓伶心里的那把怒火已经有快压抑不住的趋势了。
这个人是装傻还是真傻?她一个穿越来的都还懂得什么叫做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而他一开口就是让她没名没分的跟着他?
他是真的有把她这个人放在心上过吗?如果有的话,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这样不尊重的话!
“韩文诺,不管我过得怎么样,我很确定,我不会跟着你走。”她挣开了他的手,脸色平静的说着。
韩文诺的脸僵硬了下,笑容尴尬地收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伶儿,别再倔强了好吗?你知道就算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
她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多年的情分?”她扯出讽刺的笑容,“原来,你还觉得我们之间有这种东西?”
韩文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伶儿,你……你怎么这样说话,你说这样的话不就是在挖我的心吗?我们这些年即使没见过几面,可之前我们那些情分难道是假的?”
“呵!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庆幸我们已经解除了婚约。”她看着他陡然瞪大了眼,却狠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有些话,之前没有说明白,一直压在心里,如今也算是找到了机会,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如果你有半点对我的尊重,你又怎么会要我没名没分的跟着你走?”她摇摇头,“至于说起往昔我对你的情分……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曾想过,当初如果不是我卖身进国公府,加上我把月钱不时地送回韩家,你今日又怎么能够用举人身分来和我说话,表达你高高在上的怜悯?”
韩文诺被她问得不禁后退了一步,脸上有着震惊和狼狈,像是被拆穿了一直隐藏的那一面,把真实赤裸裸又丑陋的掀开来。
“不……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你,就算我们不成夫妻,可……”
“可还能什么?不能成妻,还能成妾,是吗?”她轻声说出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她眼里的嘲讽明显得让他几乎无法正视她,韩文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只觉得今日或许他根本就不该追过来,就不该说那些话,把最后那一点情分给消磨得不留任何痕迹。
韩文诺沉默了会儿,红着眼看着她,到了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跟着他走的打算,再说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可明知道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伶儿,说了这么多,说穿了,不就是你已经对我没了情分吗?”
韩文诺能够考上举人,也不是真的傻,在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后,他多少也感觉到她不是欲拒还迎,而是真的对他没有了半点情分。
“是。”她回答的果断,事实上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的眼里滑过一抹伤痛,明明还是那样熟悉的脸,可为什么能够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是单纯因为没了婚约所以才如此,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他将眼神投向她的身后,那里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们的方向,他即使不问,也知道那男人肯定和她有所关系。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从那人的气质还有穿着来看,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韩文诺想起自己家那座已经许多年的小院子,又想起之前曾经见过的国公府,一种莫名的情绪啃噬着他的心。
传儿能够这么干脆俐落的承认对他没有了半丝情分,是不是因为已经把心思都放在那个男人身上?
“你那日离开后,我总是想,若是你能够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我娘就会支持我们的亲事……看来,一切果然
是我多想了,你的心早已不在我这里,就算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留恋那桩婚事的。”他有些苦涩的说着,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蒲梓伶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可怜又可笑。
明明就跟他娘一样,觉得原主的丫头身分已经配不上他了,忘了这些年是谁供着他念书,忘了是谁耗了花样年华等着他,就指责是她早就变心,才想解除婚约?
“如果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我还有事,就不多说了。”蒲梓伶不愿再和他瞎扯。
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懦弱得永远只往别人身上找理由,却从来不去想想这世界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好,和无缘无故的恨。
她现在只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唉!总觉得午门县和她大约是有些相克的,要不然怎会事情接二连三地来,就连想避开的韩文诺也离这不远,遇见的机会太高了,总让人不是那么高兴。
她转头准备去看看那些衙役事情办得如何了,却在转身的时候,见到欧阳霄站在远处看着她。
她以为他会走过来,可是他只是在原地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蒲梓传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是他没有走过来询问和她说话的人是谁这样的问题,让她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两个人直接碰面,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可以坦白的说自己是放不下这个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抱有好感的男人,同时也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何必要这样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他?就这样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很好吗?难得穿越了时空碰上这么一个人,难道就要让她的那一点坚持毁了一切吗?
她试着说服自己,可是每次感觉到他的温柔,她总忍不住想问:他是看着她的吗?他看着的是那个他不惜放下一切追来的她?还是现在的这个她?
她苦笑着往前走,抚着有些发疼的胸口,知道这是个不能再深究的问题。
第8章(2)
烧尸首这样大的事,终究还是瞒不了,而随着这件事情一起闹开的,就是有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了类似病症的人。
除了午门县以外,其他的地方陆陆续续有人发病,并且症状跟蒲梓伶当初分析的差不多,有些病重的连吐带泻,不过几天就去了。
蒲梓伶看这场病比想象中来得猛烈,明白是因为处理不当的关系。
赵瑞芳今日招集了大夫,又请蒲梓伶来,就是想商议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能够解决。
这段日子以来,其他地方的村长里正,甚至他县的父母官都派人上门求教,问他们县里是不是有什么好药能够防住这病,要不然怎么其他地方都已经开始死人了,就午门县里没有动静?
那尸首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午门县还是最早发现的地方,大伙儿怎么想都不明白为何其他地方出现了问题,却偏偏跳过了这里。
赵瑞芳每日光应付这些人就忍不住头疼。
自从见了那些虫子从尸首里被挑出来还活愿乱跳后,他就马不停蹄地派人将那些尸首都给烧了,也不管那些书生们的上书了,能够保得了小命才是最要紧,同时他也送信给周边的村镇,甚至邻近的县衙,可这毁人尸首可是大不韪的事,那些人会不会照做他是不清楚,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然后现在疫症已经传开,他总不能说他们这是自作自受,肯定是没按照他说的法子来处理那些尸首的关系吧?
结果就是他怎么说都招埋怨,怎么做都有人怀疑他是不是留了一手。
天可怜见!这样攸关百姓的事儿,哪儿还能够私留一手,他只恨自己不能多长几张嘴好说得更详细些,每次解释的时候,都还得举手发誓,证明自己说的话绝对没有半分的虚假。
仔细算算,要是这些毒誓要都应验的话,光天打雷劈的次数都能够把他给劈成了渣。
“蒲娘子,你瞧现在真的不是我特意找你的麻烦,可是当初虫子的事情还是你查出来的,现在就不能帮帮忙,看能不能灭了这虫子吗?”赵瑞芳苦着脸,嘴边都长了一圈泡,可见真的是心急如焚了。
听完了赵瑞芳的话,蒲梓伶对午门县接下的情势并不看好。
午门县除了早先封城封镇外,另外就是先烧了那些带原的尸首,其次就是让赵耀庭等人按照她所说的清除消毒可能的传染源,尤其是着重于水域的部分。
可是……以目前疾病传播的状况来看,午门县伦陷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赵大人,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而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蒲梓伶无奈地说。
赵瑞芳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强人所难,可是这个女子似乎是唯一的希望了,他也只能扯了面子试试看。
一边的老大夫们一个个的也是苦着脸,他们行医以来,哪里见过这种刁钻的虫子,蚀人血肉不说,就是死人
也得把最后一滴血肉榨干才肯罢休。
用药也是只能勉强维持一线生机,却无法根治。
蒲梓伶想起现代众多的药物,如果有其中一种的话,只要在刚发病的时候就开始服药,就能连虫卵都驱除,成虫也不用畏惧,只是现在没有西药,对中药她又只是半桶水,就算想改用中药来取代西药,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其中一个老大夫在斟酌了半天以后,忽然小心地开口说:“老夫倒是见过一种说法,说毒物七步之内必然是有解药的,如果能够找到这虫子最初的来处,那又何尝不能找到解药?”
其他人先是一楞,觉得这个说法似乎也有道理,只是最一开始发现的尸体现在大多都成了灰了,要寻到源头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
县衙大堂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蒲梓伶也抿紧了唇,像是低头思考着,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到要找寄生虫的来源,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已经多日不见的男人。
他虽然不说,但是她见过几次他去安王世子的院子,要说他和安王世子没有关系,她肯定是不信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但让那两个人去查的话,肯定没有什么困难的。
蒲梓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们这么有信心,或者说是对欧阳霄很有信心。
可他打从那天在郊外碰面后,就没了消息,不知道怎么地让她有点不安,总觉得胸口有些闷——尤其这几日,她总梦到他对着她笑,可嘴角却边笑边渗出血来,每每都让她惊醒。
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个好兆头。
罢了!如果是她多心倒好,总之,她是该去安王世子那里走一趟了。
蒲梓伶这么一想便向赵瑞芳告辞,往华绍懿住的院子去,华绍懿这时候却是难得的有些坐立不安。
“废物,都是废物!好好的人居然丢了,你们还敢回来?!”他压不住怒气,忍不住把回报消息的下属给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就是去押人审问而已,你们也有办法把人给搞丢?让你们押解回来的人没带回来,还把自己的头儿弄丢,你们怎么不把自己也给扔在那儿别回来!”
火发完了,华绍懿咬着牙思索着,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人找回来才行。
现在外头疫症已经开始蔓延,偏偏欧阳霄那小子也不知道是脑子哪里不对,居然抢着往外跑,也不想想自已算是有家眷的人了,若是出了意外,难道还要他帮他养老婆孩子不成?!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低着头,满脸惭愧之色,“都督一开始只寻了个地方说是暂住,后来好似发现了什么,出去后就没再回来,等属下察觉不对,都督已经消失了两日,而胡县令我们的人也是日夜盯着,可在都督消失之后,那人也躲过了我们的视线,不见了。”
华绍懿压抑着怒火听完全部,从里头找不出什么线索来,只能焦躁的转来转去,过了好半晌,才又开口,“再派人去查,只要人没死,总会留下踪迹,那姓胡的暂时不管他,先找到你们都督再说,反正那姓胡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能够收拾他的时候。”
他正打算挥退了人,就看见蒲梓伶捧着肚子站在门外,她脸色微白,看起来像是站了一会儿,恐怕已经听见了。
真是,那些部下是干什么的,随随便便的让个女人闯进来!
要是守在外头的部属知道华绍懿的想法,肯定都要喊冤了,他们都知道蒲梓伶是欧阳霄心尖上的人,而欧阳霄又是华绍懿的好友,更别提她还挺着肚子,谁敢拦她,碰坏了可就倒霉了。
华绍懿挥挥手让人先下去,看着眼前直盯着自己的孕妇,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好。
“他出事了?”蒲梓伶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但却异常的冷静。
华绍懿朝着她点头,然后说欧阳霄不过就是失踪个几天而已,也许是在秘密调查什么,语气很轻描淡写,和他刚刚的暴怒不同,似乎觉得这样能够安慰她。
但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世子,我们也不说那些场面话了,您只需告诉我,他是不是查出了那些虫子是从哪里来的?人是不是也是在那里没“消息?”
她直视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那认真的眼神也让人无法欺骗。
华绍懿觉得真是见鬼了,他居然觉得这个女人此刻有几分欧阳霄把人看透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发毛。
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这气势,就算是丫头出身,跟欧阳霄那也是配得上的。
“我要去找他。”
“喔,这件事情我已经让人盯着了,也派了人去寻,你这肚子月分也挺重了,就别操心了,小心地让自己别染上疫症就行,少让他操心……什么?!”华绍懿叨念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什么,顿时拉下脸,“你这不是胡闹吗?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也知道外头现在是什么状况,你还想着往外走?你就是不把欧阳霄放在心上,难道连他这一点骨血也都不放在心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