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曲小小敲入了寒天响的房门。
今天他掉头而去,是生气了,她不知道原因,是因为岳哥哥想叫她回家而她不肯,因此恼了他?也是有可能的呀,对他来说她一直都是一个累赘不是吗?如今这个累赘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却还赖着不走,他当然会不高兴。
她总想着能多为寒天响做些什么,却从没考虑过寒天响是不是需要,是不是稀罕,如今事情摆在眼前,倒是给了她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
这一冷静的思考,曲小小对自己失望透了,想来想去,她一直是任性、固执的,而其他的人一直在忍耐着她的任性。她缠着寒天响跟在他身边,一厢情愿的给他帮一些倒忙,又因自己的心情而死赖着不走。
说到底她哪里是来做下人,分明还是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他忍她,是因为他是个好人,而今她该为他断了这个麻烦,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也想让她离开。
如果他真的这么想,她不怪他亦不恨他,只为自己能做一件真正帮到他的事而高兴,那就是离开这里。
门开了,曲小小步入屋内,今天这间屋子有些奇怪,烛光似乎暗了些,阴沉了些,而她刚一步入一股酒味就窜进了她的鼻里。
“天响少爷?”她小声,看到寒天响竟坐在八仙桌旁喝酒。
他不是用杯喝,而是用壶喝,除了手中的那个壶外,桌上还七七八八摆着很多的酒壶,其中几瓶倒在桌上却没有酒流出,显然是早已被喝得见底。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的,又喝了多少?
“天响少爷,你……还好吧?”她小心的靠近,在桌上烛火能将他俩都拢起来的位置停了下来,因为寒天响在看她。
“你来做什么,你那个岳哥哥呢?”寒天响确实有些醉了,说话也不像原本的他了。
他知道岳一鸣住了下来,所以他知道曲小小今天不会离开,但也说明她总是要走的,他近乎于逃避,不去见曲小小,不去问她是如何打算,只是不见不代表不想,他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尚理不清自己内心为什么如此烦躁。
然而在最不对的时候,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了。
“在客房歇下了。”曲小小专注的看着他有些奇怪的脸,“天响少爷,你真的没事吧?我去给你熬些醒酒汤来。”
“不必,我没事。”寒天响挥了挥手,“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给天响少爷读帐本。”那是她唯一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就算厚着脸皮她也要来。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果然是不受欢迎的。
寒天响笑了起来,“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认字,原来是曲家的大小姐,让你给我读帐本,真是委屈了你。”
“只要天响少爷爱听,我读多少都可以!”曲小小有些急了,“天响少爷说我的声音好听,我很高兴,一点都不委屈,我爱给天响少爷读帐本,”
寒天响沉默了会,是因为不太清楚的头脑,也是因为她一长串叫人无法消受的话语。
一个金枝玉叶的富家小姐,一个丫环所生,在外漂泊半生,赶鸭子上架的堡主。
“算了。”他说:“到底是用不起的人,你走吧,日后也不用来了。”
“那帐本……”
“平枫堡除了人多没别的可夸耀的,其中识字的也不少。”
曲小小觉得眼睛酸酸的,“但天响少爷说过,别人读的你听不进去。”他要她走,是走去哪里?他说她以后也不用来了,是不是说她已经没用了呢?
寒天响又笑了,“人啊,只要习惯了就什么都能接受了,你说是不是?”
“我、我……”她能说什么呢?除了她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这点外,她还能说什么,“但是,小小想要报答天响少爷”
“别再提那两个字,我不需要!”寒天响突的低吼一声,曲小小吓得退后两步。
是的,他不需要她来报答,他最恨从她口中听到报答二字,他不要这两个字绑住她、牵制她,也不想她因这两个字才靠近自己!
她可以什么都不会做,但她不可以因为想要报答他,而强逼自己去做那些不愿做的事。
他看不到曲小小眼中的泪,他不敢去看这个时候的曲小小,他怕自己会真的利用“报答”这两个字而强迫她留下来,哪里都不要去,他唾弃心中那样一个可怕的自己。
曲小小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她只能奔出了门外,让自己也消失在他的眼前。
原来,他不需要……
那一夜寒天响独自一人喝到很晚,喝到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然后在太阳升起前他醒来,发现自己仍趴在桌子上,一身的酒味。
脑子还是很混乱,有些隐约记得昨夜曲小小来过,但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记不清了。
她好像很难过,他好像说了什么很残酷的话。
寒天响去园中散步,想借此清醒下头脑。园中几个家丁正在清扫花木间的石板路,边扫边聊着天。
寒天响没有刻意去听,只是那个名字一下就灌进了他的耳里,他的脚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喂,你听说了吗?堡主带来的那个小姑娘曲小小,实际上是江南曲家的大小姐。”
“这事谁不知道,岳家少爷要来接她回去,现在全平枫堡的人者随讨论这事呢。”
“真没想到那小丫头这么有来头,不过我还蛮喜欢那可爱的小丫头的,她一走咱们就该寂寞了。”
“你们都觉得小小会离开这里吗?”另外一个扫地的人走过去问。
“废话,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在这受罪。”
“可是,堡主对她很好,也不差于江南的家中吧……”
“这你就不懂了,在这过得再好终究不是她自己的家。”
“这倒也是。”那人点了点头,“小小肯定也很希望能回家一趟吧,都那么久没见着自己的爹娘了,只是她这一走,怕就不会再回来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她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寒天响全数听了进去,想不听也不行。是啊,回到了安稳的家中,两地相隔这磨的远,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一走,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过这事也不一定。”另一个人又说:“咱看得出来的,小小对这堡中的人都有感情,也许她不舍得走,就像咱们都不舍得她走一样。”
“原本我也跟你一样的想法,不过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这话怎么讲?”那人神神秘秘的,周围都是自己的同伴,他也就没压低声音。
“昨晚我起夜时,不看到小小不知因为什么事,哭着往自己房那边跑,跑到一半就撞上了昨天来的那位岳公子。”
“岳公子老早就在那了,我昨晚也见到他了,他说是在赏月,要是两人约好,他不可能早到那么多的!”
“我又没说他们约好了在那见面。”那讲事的人不乐意了,“我是说小小见到了那个岳公子,就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岳公子就忙着问她是怎么样,那咱也很关心小小,自然就躲起来竖着耳朵听,结果你们猜小小说什么?”
“什么呀,你就别卖关子了!”
“她没说哭的原因,就是沉默了半天,等哭得不是那么厉害了时吐出三个字,她说‘我回家’。”
那人瞧瞧其他人,“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寒天响想笑,又怕吓着了这些下人,于是他无声的走了,走去了一个真正无人的地方,才一个人傻傻的笑了出来。
她要走了,她真的决定要走了。
一切都是骗局、一切都是谎言。她曾经说过要一直跟着他,他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她为此追了他好几条巷子。
一直跟着他,做他的丫头,供他使唤,一切都是谎言啊,他怎么真傻傻的相信了呢?
第6章(1)
曲小小要离开平枫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决定要走却还留下几天,是因为她舍不得这堡中的每一个人,这些日子她跟每一个曾照顾过自己的人道别,却唯独没有去见那个她真正想说番话的人。
她不敢,心里想着再见他一面,却又害怕面对他。
曲小小人在堡中最有名的酒楼中,望着面前的风景发呆。
这酒楼之所以有名除了菜肴美味外,还在于它所在的地形,从曲小小所在的这间厢房,由窗外望去便是一片人造的湖泊,虽是人造,此时湖面也是波光粼粼,一弯月牙映在湖面,使人心境平和,可以想很多事。
她本只是出来散心,走到这酒楼门口时被掌柜的邀请了去,知她要离开这里了,说请这顿饭算是为她饯行,曲小小心存感激,没有拒绝。
桌上的菜肴几乎没动,曲小小人倚在与窗合为一体的漆木栏杆上,窗台可以当座椅、栏杆可以当靠背,她就斜坐在那,一条胳膊挂在栏杆上,有些慵懒的望着那宁静的湖面。
也不知那样呆呆的坐了多久,她觉得自己都要被脑中的哀愁催得醉,这时门开了,店小二走了进来。
“对不起,我待太久了是不是?”曲小小起身。
“没、没,小小姑娘你爱待多久就多久,今儿这房就叫你包下了。”店小二忙拦下她,怕她真就这么走了,“我来是想告诉小小姑娘,你有访客。”访客?曲小小不明,什么访客?那店小二的身后,她的那位客人才推门进来。
是寒天响,曲小小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来?
店小二知趣的离开,小小的厢房内只剩他们两个。只多了一人而已,曲小小竟觉得空间狭窄起来,空气也都被他抢光了一样,她有些呼吸困难。
“天响少爷,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看你在这里做什么。”寒天响说。
他不见她,避着她,不代表他不在意她,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她的人,这么晚了也不见她回去,他以为她走了。那一时间他不知自己的心情该怎样形容,只是想着她跟所有人都道了别,却独独落下了他。
是不是在她的心中,他连那些偶尔陪她说说话的下人都不如?后来知道,她是被这家酒楼的掌柜留下了,他心暂且放下,却又不胡思乱想起来,她什么时候跟这里掌柜这么熟的,人家留她下来是为什么,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是跟那个岳一鸣一起?
寒天响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也不相信世间有人能如此轻易的扰乱他的心,但等他意识到时,人已经站在这酒楼的下面了。
如今曲小小就站在他面前,还是那样怯生生的,还是一副不明状况的样子。他扫桌上,只有一副碗筷,饭菜几乎未动。
“一个人食之无味,为什么还待到这么晚?”他问:“还是说,你在等什么人?”
曲小小摇了摇头,视线自然的望向窗外,“我只是觉得这里景色很美,我想把这景色印在脑子里,回去江南后看到那里的湖泊,就会想到今日之所见,就会想到在这里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对你而言只是一段不算坏的记忆,只是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插曲吧。”寒天响注意到她眼中的忧伤,她是在想念江南的家吗?她的心已经早都飞回去了吗?
“不,这……”曲小小想了又想,低头道:“这是很重要的回忆……”只是到底有多重要,怕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了。
是吗?是很重要的吗?寒天响眯起眼,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曲小小的面容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看得到她脸上每一个微小的表情,他看出她现在有些不安、有些紧张,以后他再也见不到这张小脸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手自然的抚上了她的脸颊,她的脸颊红红的,摸上去却是细滑无比,像是凝固的牛奶一般,这让他粗糙的掌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曲小小吓到动不了,她全身僵硬,连抬起头看他都很费力。
“天、天响少爷?”他在做什么,他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有些无意识的换口而出,“你去跟所有人道了别,却不来见我?”对此她也无法回答,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但眼下她必须回答,曲小小想到了一个半真半假,又最合理的理由。
“我、我没脸去见少爷你,我没能报答你……”
第6章(2)
寒天响内心深处的某根危险的弦被触动了,报答又是报答。
“因为你没完成对自己的期望,所以就可以临走都不来见我一面?”他的力道加重了,自己却全然没有感觉,“我只是你用来报恩的工具吗?是不是报答了我,你就可以走得心安理得?”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以这么想,她想要报答他是因为她重视他、在意他,才想为他多做些事的。
是她又说错了话,又把事情搞砸了吗?不然为什么他此时的样子这样可怕。
“天响少爷,轻一点好不好,你弄疼我了……”他的手抚着她的半边脸颊和下颚,那里热热的,他的手力过大了,她好痛,可怕叫出来会更惹他生气。
曲小小面颊充血,眼眶红红的有泪珠在打转,巧唇因各种情绪的混杂而一颤一颤,这些在寒天响的眼中都成了另一番风景,他想到了那一晚,她因过烈的药性而难过,而他帮了她的那一晚。
那一晚的她也是这个样子的,用近乎残酷的纯情在勾引着他,他全身都为之疼痛。
她要走了、她要走了,今日望着跟那天一样的面孔,寒天响的脑中只回响着这句话,她好残酷,走得毫不留恋,而他却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忘了她。
纠纠缠缠,全都是些麻烦事,麻烦事一向不适合他,他是浪子,做任何事都无所顾忌。既然她要走,为何不让她走得彻底,她对他无情,何不让她干脆恨透了他?如此一来,也算是断得干干净净,从今以后各过各的,再无想念。
“天响少爷,天响……唔!”她简直不能相信此时真实发生的事清,寒天响扳起她的下颚迎上他俯下的头,他竟把自己的舌探入她的口中!
他的舌在她口中挑弄,围着她的舌打转,她退缩,愈挫愈勇用力的吸吮,他的舌尖扫过她的贝齿,向上勾起蚤弄她敏感的小舌。
“唔!”曲小小只感觉口腔的深处,一阵酥麻袭遍了全身,仿佛她的力量也被吸走了,她的舌甚至不再抗拒,任他的舌玩弄戏挑。
那样奇妙的感觉叫她的心都收紧,酥麻的感觉由体内扩散。
寒天响松口,她大口的呼吸,两人口与口间还挂着那象征着激情的唾液。
她迷茫视线有些模糊,很难将眼睁大,寒天响再靠过来,这次改为轻啄她的嘴唇。然后他双手扶着她的腰侧,头向旁移咬住她的耳垂,时而又含住吸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