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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成痴 page 4 作者:沈韦

  “……”仇释剑看着她,发现她唇角隐隐带着笑意,分明是认定他正在逞强。

  “我爹和三个哥哥,终年都待在炉火边打造、试炼兵器,身上总不时会带伤,为了治愈他们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我娘请来名医调配外敷的药膏,让我爹和哥哥们不至于伤痕累累。这药膏效用极佳,我常帮他们照料、缝合伤口,没几天伤口便能愈合好转了。”她先为他清洗右腿上的伤口,并说明放置在一旁的药膏的来历。

  仇释剑闷不吭声,由着她说去。幸好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不至于吵杂到难以入耳,不然他早要她闭嘴了。

  “我爹、大哥、二哥和你挺像的,痛时都不会喊疼,但淬火哥哥就不一样,他痛就会大声喊出来,他曾告诉我,喊出来会比较不痛,所以你若觉得痛,喊出来也不打紧,那并不会减损你的男子气概。”她开始为他上药膏,希望他别再死撑了,她并不会因为他喊痛而取笑他。

  “我脸色之所以难看,并非身上的伤所致,而是中了软筋散。”仇释剑觉得有必要向她澄清,免得她一直误以为是他身上的伤导致他脸色灰白。

  “你中了软筋散?”宁千羽惊讶地看着他。

  “对,所以你不用期待我会哭天喊地地叫痛了。”若非他已全身虚软到无法走动,早就离开这里了,哪会和她扯这么多。

  “那该怎么办?”宁千羽可不懂怎么解软筋散,又不能请大夫过来,刚刚还拐弯抹角地劝了他这么久,结果全搞错了。

  “等药效过后就没事了。”仇释剑发现她是真心为他担心,不禁觉得她无缘无故担心他这个陌生人的行为实在可笑,一来他是闯入她家兵器室的盗贼,二来他会中软筋散也是因她的父兄设下机关陷阱所为。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心头却不争气地为她的关心而泛起一阵暖意,暖暖的,挺舒服的。

  他听她哥哥叫她千羽,宁千羽是吗?这个名字倒是挺适合她的。

  宁千羽的长相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他猜想许多人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想要保护她,但从小就在杀手门成长,以杀人为业的他不会是其中之一,他出手救她纯属巧合,绝非因为怜惜她而出手。

  “那软筋散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宁千羽再问,倘若他因此而损害到身体,岂不是太糟了?

  “不会。”冷凝的脸庞抽动了下,强迫自己对她的关心不要有任何感觉,以免削弱他那长年炼造出来的冷酷心志。

  “那就好。”宁千羽松了口气,已处理好他右腿的伤。

  接下来就是他左肩棘手的伤势,他的左肩目前仍插着一支匕首,她瞪着那支匕首,实在没有勇气把它拔下来。

  仇释剑眉也不挑一下,自己动手拔了匕首,褪下衣袍,裸露出结实的胸膛,汩汩鲜血立即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流下。

  宁千羽眼捷手快,马上拿起布巾按住伤口,双眸接触到他裸露结实、引人无限遐思的胸膛、背脊,两朵红云倏地娇羞地跃上双颊。正当她感到羞怯的同时,冷不防发现他的背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疤,甚至还有一道长疤狠厉纵横地划过他的背脊,这道伤疤当初一定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光是想到他是如何经历了这么多痛楚,她就难受地红了眼眶。

  “吓到了?”他可以猜到她沉默的原因,定是他身上那些交错丑陋的伤疤吓到她这个不识忧愁的千金小姐了。

  “是惊吓,也是难过。你受过这么多严重的伤,幸好老天爷保佑,助你度过难关。”看着他的伤,她的心揪拧着。

  “不是老天爷保佑,而是我还不想死,所以活下来了。”他讥笑,打碎她美好的幻梦。打小他就知道老天爷并不会在他挨饿受冻时,自天上掉下馒头与棉被送他,唯有靠自身的力量才有办法存活下来。

  “呃?”由他的话语中,她可以感受到隐藏其间的痛楚,心,再次为他泛疼。

  “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她是备受呵护的千金小姐,他则是一出生就遭遗弃、被杀手门门主捡拾带回的弃儿,两人可说是云泥之别。

  杀手门的门主可不是善心人士,会将他拾回教养,不过是将他当成杀人兵器,他自小为了在杀手门里的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学艺,才能在一次又一次严苛的考验中存活下来。他终日不停锻炼,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够不再像条狗般听命于比他更冷血残酷的门主的命令,成为自己的主人。

  当他的武艺愈来愈精湛之时,忧心地位不保的门主对他有了防备之心,甚至多次想藉由交付的任务暗地除掉他,明了门主心思的他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所以他选择反扑,以门主教导他取人性命的方式杀了门主,同时也亲手毁了教他打从心底厌恶的杀手门。

  仇释剑说的话在她心底慢慢发酵,没错,谁也没办法真正明白另一个人的感受,宁千羽沉静难受地清理着他的伤口。

  “匕首刺得很深,得缝合才行。”一发现他的伤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她不禁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发抖的双手,轻道。

  “动手吧。”仇释剑无所谓地说道,仿佛要被缝合的人不是他。

  宁千羽取来针线,穿针引线后,将针在火上烤了烤,再深深吸了口气,便开始为他缝合伤口,不论帮人缝合过多少次伤口,她仍旧是会怕得双手冰冷、脸色发白。

  仇释剑无视于针穿过肌理的痛楚,只想着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毕竟今天不过是和她第二次见面,两人连朋友都称不上,这实在一点儿都不像他。

  “这些天你得小心点,免得将缝合好的伤口扯裂。”缝好抹上药膏后,她柔声提醒。

  “嗯。”仇释剑轻应了声,披上衣袍后,努力撑起身体走下床。

  “你受了伤又中了软筋散,要去哪里?”宁千羽看着他的动作,轻轻拉扯住他的手阻止。

  “当然是另外找个地方睡,难不成你想要我和你睡在一起?”仇释剑挑眉看着一脸深怕他扬尘离去的宁千羽。

  “不!当然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深怕他误会,宁千羽神情慌乱地放开他的手。

  看着她惊慌的动作加上脸红困窘的模样,竟让他产生了想笑的冲动,他怔了怔,强压下泛上心头的笑意,冷凝着脸,浑身乏力地走到她床榻对面、供她看窗外景致的软榻躺下。

  “你要不要喝点水?”

  “我若要喝会自己来。”仇释剑疲累地合上眼,紧闭心房,拒绝她释放出的善意。

  “那……我要把烛火吹熄喽?”他那明显的拒绝,让宁千羽感到难过,猜想定是她说错了话,才会惹得仇释剑不高兴。唉,她的嘴怎么会这么笨啊!

  “嗯。”仇释剑哼了声,不再理会她,也不看向她。

  宁千羽将烛火吹熄后便躺下来,她未将床幔全部合上,而是偷偷地打量着躺在对面软榻上的仇释剑,心头沉甸甸的,却也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欣喜,毕竟他们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虽然不同床,但已显得很亲密了。自仇释剑出手救她后,他的身影就老是不时地浮现在心头,不管他现下因何出现,能在自家见到他,真的让她心头漾满喜悦。

  可在欢欣的同时,她又想到了他满身的伤。她满心苦涩滋味,想着他有怎样的过去,想着他会不会有一天亲口告诉她,那些伤是从何而来?想着、想着,她缓缓沉入梦中……

  幽暗中,仇释剑听见了她规律的鼻息传来,确定她已经睡着后,他睁开眼,转头望向她。她那张毫无防备的小脸,显得如此单纯、如此天真,使他紧固的心泛起了异样情愫。

  不该啊!她从来就不是他该接触的人,他该忘了所有因她而泛起的感觉,继续过着原本冷酷无味的生活才是。

  他别开眼,不愿再看她睡得香甜的小脸,唇间却不由自主地逸出一声喟叹。

  自他有记忆以来,每一夜总是睡得戒慎恐惧,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可以像她一样,能酣然入梦呢?

  第3章(1)

  经过昨晚一夜喧腾,隔天“龙渊山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众人双眼泛着血丝,大打哈欠,有气无力地做着手边的工作。

  宁湛炉与三子在庄内耗了一整夜,确定入侵的盗贼已离去后,这才撤了守在女儿寝楼下的家丁。

  宁千羽一大早就起床,将仇释剑藏在隔邻的绣房中,忐忑不安地离开寝楼,到花厅和爹娘、哥哥们用早膳。

  经过昨夜的骚动,她若窝在房里用早膳,恐怕会使父兄生疑,再不然他们也可能会误以为她吓出病来,而跑到寝楼查看她的情况,房里人一多,就愈有可能被发现她在绣房里偷藏了人,是以她依照平日的作息,在与家人用完早膳后,又和爹娘撒娇了好一阵,才欠身告退。

  回房前,她特意支开莲香,绕进厨房,见四下无人,马上偷偷摸摸地装盛饭菜。

  “小姐,你又偷抱小狗回来养了吗?”回到厨房的陈妈见宁千羽行为鬼崇,双手插腰问道。

  “陈妈?!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突来的声响,使宁千羽吓得差点将手中的饭碗打翻,她惊魂未定,转身看着陈妈。

  “我不突然出现,又怎么会知道小姐你正在做坏事呢!”陈妈假装凶巴巴地说道。

  “我、我没有做任何坏事啊!”宁千羽心虚得不敢看向陈妈。

  “你成天捡些小猫小狗的,当心虫子爬满身,让你痒得像只小野猴似地蹦蹦跳。”陈妈见她一脸心虚,当她已认罪,想要再扮凶但又不舍,最后笑着打趣。

  “假如我像只小野猴般全身痒得蹦蹦跳,陈妈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宁千羽放下手中的饭碗,挽着陈妈的手臂撒娇。

  就让陈妈以为她又捡小猫小狗回来养好了,如此她就可以很顺利地自厨房拿饭菜回去给仇释剑填饱肚皮了。

  “我才不理你呢!不过你饭菜怎么盛这么大一碗?你到底偷捡啥回来?不会是头老虎吧?”陈妈惊讶地看着装盛满满饭菜鱼肉的碗,惊呼道。之前宁千羽偷抱回来的都是小猫小狗,食量可没这么大啊!

  “哪有老虎让我捡啊!这次捡到的是一只……一只黑色的大狗啦!”宁千羽想到仇释剑总是一身黑衣,虽将他比喻成黑色大狗是很对不起他,但形势所逼,也只能暂时委屈他了。

  “黑色大狗?它会不会咬人啊?”陈妈担心娇小的宁千羽会受到大狗攻击。

  “他总是冷冷的,不爱搭理人,真要他张嘴咬人,他还嫌麻烦呢!”宁千羽语带甜意,小声抱怨。

  “不会咬人是最好,如果它对你很凶、作势要咬你,你可别再靠近它,替自己招来危险,明白吗?”陈妈可不愿她傻乎乎地遭到恶犬反噬。

  “我知道,他肯定饿坏了,我得马上将饭菜送去才行。”宁千羽笑着答应,再多挟了几块鱼肉,于袖中偷偷藏了副筷子便急忙离开厨房。

  离开厨房后,宁千羽快步穿过重重回廊,赶着回“千羽阁”去,瞧见她端着饭菜又行色匆匆的奴仆们,皆当她又捡拾了小猫小狗回庄饲养,没人对她刚用完早膳就又端着饭菜一事感到疑惑。

  宁千羽很快地来到绣房,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后才放心地推门进入。一进到绣房里,却不见仇释剑的身影,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案上,心慌地想着仇释剑竟然不顾身上仍带着伤,就这样离开了?

  “他走了……”难受地垂下双肩,仇释剑应是难以忍受再和她待在一起,才会连句道别的话都不说,直接走人了吧?

  “很可惜,让你失望了。”仇释剑自暗处步出,经过一夜休息,他所中的软筋散已消散一半了,预估约莫到明日清晨,失去的气力与武功内力就会回复,届时即可离开此地。

  想到可以离开“龙渊山庄”,无须再窝囊地龟缩在这小姑娘的闺房内,他着实松了口气。

  “你没一声不响就离开,真是太好了!”宁千羽脸上的失望褪去,掠上心头的是喜悦,原来他并非如她想象中的讨厌她。

  仇释剑不解她发现他没离开时为何会如此开心,他一直以一贯的冷漠待她,并不和善可亲,不是吗?怪的是,自己沉静的心竟因她见到他时的开心模样而悄然飞扬。

  “对不起,这么晚才拿饭菜过来,你一定饿坏了,快吃吧!”宁千羽不理会仇释剑淡漠的表情,欢喜地替他将饭菜、碗筷整齐摆放好。

  仇释剑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拿起碗筷安静进食。

  宁千羽不好意思盯着他用膳,遂走到一旁佯装忙碌,收拾着早就整齐安放好的绣线与绣到一半的绣品,并不时偷瞄着沉默寡言的仇释剑。虽然他看起来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多看他几眼,她从来不曾这样过,这份想望来得突兀莫名,教她心慌意乱。

  而且,她想要问他为何要偷偷潜进她家盗取兵器?今儿个用早膳时,爹和哥哥们谈的也都是这件事,让她很想亲自问他,却不知该如何起头,她为此烦恼得整张小脸全纠结成一团,就怕自己嘴笨,又惹得他不开心。

  安静用膳的仇释剑敏锐地察觉到不时朝他飘来的视线,他装作浑然未觉,暗地里猜想宁千羽之所以这样时不时地偷瞄他,应当是她从未遇过像他这样淡漠的人,所以才会感到好奇。

  再见她攒蹙的眉心,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猜想应是为了昨夜之事,像她这种心里想什么就全写在脸上的小姑娘,压根儿瞒不了自小靠着察言观色才得以存活下来的他。

  “你有话要说?”仇释剑吃饱后放下碗筷,干脆替她起头。

  “啊?没——不对,我是有事想要问你。”原本是要否认,但若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恐怕她会憋得发慌、浑身不自在,与其这样,还不如爽快点。

  “问吧。”

  “昨夜你潜入兵器室,究竟想要盗取哪一件兵器?”经过爹和哥哥们的清查,发现兵器室内未有兵器短少,是以无法猜测他究竟是针对哪样兵器而来,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件兵器可以教他不顾生命安危地闯入。

  “我是为了一把宝剑而来。”仇释剑完全不怕她知道,坦然直言。

  “哪一把?”她家宝剑多的是,实在很难猜出他是为了哪一把。

  “据说你爹耗费多年,终于打造出一把足以媲美太阿的宝剑,我要找的就是那把宝剑。”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宁千羽惊讶地倒抽了口气,她爹打造出举世名剑自个儿收藏的事,一直都很保密,不让外人知晓,以免引起无谓的纷乱,庄内知晓这件事的除了爹娘、三位哥哥及她和爹最得意的两名大弟子外,别无其它人,他到底是从何处得到这项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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