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纽约,一入夜就起了大雾,清晨时的雾气更浓了。
万籁俱寂,空荡荡的街头只剩下冰冷的路灯还亮着。
突然,几辆疾驶的黑色轿车在街角紧急煞车。
被夹攻这至角落的轿车里,走出一个神情阴驽的黑发男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一脸不耐烦的瞪着从另外两辆轿车上走下来的两名黑衣人,注意到为首的是一个有着熟悉面孔的金发男子,不由得一僵。“怎么会是你?”
“怎么?你以为是老头吗?放心,你很快就可以见得到他了。”金发男子悠哉的说,话语中有一点装腔作势的英国腔调,白皙的脸庞浮上阴狠的笑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黑发男人拧起头眉,有不祥的预感。
“解决他,让他下地狱去跟老头团圆吧!”金发男子转身之际,黑发男人连拔枪都还来不及,就遭人一枪命中眉心,颓然往后倒去。
守在一旁的黑衣人准确的接住黑发男人,同时有人迅速俐落的解决了男人的司机。
金发男子则在黑衣人的护卫下,大摇大摆的回到车上。
三辆黑色轿车疾速驶离,空荡荡的街上迅速恢复了几分钟前的安宁与寂静。地上,连一滴血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在过去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有人知道,隔着几条街外,有一个摄影团队正趁着雾气,拍摄服装特辑。
更没有人知道,其中一个摄影师拎着相机,在捕捉模特儿姿态之后,沿着长街漫步,随意拍摄街景。
无意中,也拍摄了金发男子与黑发男人对峙的一幕。
寂静的夜,雾气依然浓重。一切都和稍早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又已经都不同了……
第1章(1)
初秋的花莲,阳光依旧毒辣。
刚过中午,一名身材高壮的男子一手拎着大背包,一手拿着一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条,核对着眼前老旧公寓门牌上的住址。
“靠!不会吧!”霍定虎浓眉紧皱,架在鼻梁上的太阳眼镜掩去了歹毒的日光,却丝毫没有掩饰他的不敢置信。
这到底是搞什么?
这栋破破烂烂,看起来随时会垮掉的房子,就是骆以翰帮他找的临时居所吗?会不会太寒酸了?
他在下计程车以前,还以为计程车司机开错了地方,怎么也没想到骆以翰那个钱鬼千挑万选帮他找的居所,居然会是这种鬼地方!
霍定虎臭着一张脸,死瞪着眼前的老旧电铃,浓眉打结,想尽办法要看懂上面鬼画符似的字迹到底写些什么。
怪了,是他太久没回来台湾,还是台湾的房子现在流行建造成这种样子?就连电铃都长得奇形怪状,让人不知从何按起。
其实他有股冲动,想把所有眼前看得到的按钮统统按过一遍,看看到底是谁比较倒霉。
“你在干什么?”一道轿轿软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看电铃。”他冷哼一声,目光没有稍离电铃半寸。
该死!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字?五十九号?还是五十七号?
霍定虎这辈子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视力有问题,但这涂了红红黑黑几种颜色的电铃,却严重挑战他的辨识能力。
“你……看不懂吗?”那软甜的声音又冒了出来,这次隐含着笑意。废话!这种早该报废的鬼电铃,谁看得懂?
霍定虎没好气的又哼了一声。
“你要找哪一户人家?”女孩似乎一点也不计较眼前这有着庞大背景的男子的无礼,仍有着满满的耐心。
“我要找五十九号五楼的住户。你是吗?”像是终于注意到身后那女孩的不死心,他回头瞥了她一眼。
那短暂的一瞥,大有要她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你找五十九号五楼的住户,有什么事情吗?”女孩悠悠哉哉的从他身后绕到门前,小手熟练的往一个信箱的锁孔轻轻一敲,毫不费力的扳开生锈的信箱门。
“你管我!” 霍定虎没耐心的磨牙。
注意到她拿了信箱里的信件,他暗暗打量这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女生。
看来她应该是住户。
他瞥了眼那老旧得几乎随时会解体的信箱,上面的号码早就掉了,虽然有用油漆写上字,字迹却模糊难辩,也让他根本搞不清楚眼前这女生住的是哪一户。
“而且,这也跟你没有关系吧!”他索性口气凉凉的补充。
女孩有着清甜可爱的嗓音,头发剪得短短的,长度只到下巴,背影看起来瘦小荏弱得宛若刚满十八岁的学生妹。
她一身轻便的白色麻料唐装,脚上穿着一双夹脚拖鞋,斜背着一个蓝染的大包包,皮肤透明得几乎可以看见底下微青的血管。
因为她正低着头拿取信件,所以霍定虎压根儿没看清楚她的面容,只觉得她的外表跟服装严重不搭。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生,穿着如此不合时宜、奇怪的衣服?是她的嗜好?还是这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公寓里住的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人?
“当然有关系!”她忙碌的将信箱里的广告单和信件全抓了出来,塞进挂在手腕上的塑胶袋里,然后抬头看着他。
他错了!她并不是什么十八的小女生!
霍定虎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甜柔的声音和白皙娇小的外表,看起来的确很像少女,她有一张苍白的小脸,唇形优美,却稍嫌没有血色,还有庸懒、妩媚又神秘的双眼。
她静静的看着他,美眸流转着异样的情绪,仿佛看到的是最真实的他,又仿佛可以看透他。
他被她看得心跳失序,一口气梗在喉咙,几乎无法顺畅的呼吸。
她不是少女!
她的眼睛,她的面容。她的感觉,就像一个灵魂错置身体的吉普赛女郎,充满未知的魔魅气息,也让他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她的朱唇优雅的一开一合,清脆甜美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回荡,他却仍沉溺在她充满魔力的双眼中,无法回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慢慢的渗进他的脑海——“我就是五十九号楼的屋主,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骆洛不解的眨眨眼,看着刚才在楼下趾高气扬的粗鲁男人,像是被雷打到,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是傻傻的瞪着她,瞪着她心里发毛。
因为阳光越来越强,一向晒不得太阳的她纵然心里还有疑惑,还是礼貌性的邀请他上楼喝杯茶。
她先是心不在焉的拐进厨房,倒了一杯麦茶,这才走回客厅,递给像个好学生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请喝茶。”
“你……” 霍定虎接过怀子,“你是屋主?”
“嗯。”骆洛在一旁的单人椅上坐下,沉静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却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这么一个人。
他的长相太过出色,非常的英俊,却又不是五官细致的那种俊秀,而是像石雕一样,有着磊落且稍显粗犷的线条。
他的眉毛太浓、鼻子太挺、嘴唇又太厚,可是出乎意料的合衬。
如果她曾经见过他,以他这样的长相,根本不可能忘记,但是她从不认识他。
他又为什么会说要找五十九号五楼的住户呢?
难道他是来找房子的?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最近并没有贴任何招租的广告啊!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男人,骆洛百思不解。
“你认识骆以翰吗?” 霍定虎有些不自在,口气涩涩的,带点不确定。
老天!他从来不曾只看了谁一眼,就有这种灵魂几乎被吸走的感觉。
那种情绪让他觉得好陌生,也让他只能一直呆呆的盯着她,平时直率坦白的个性,在些时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骆以翰是我哥哥,你认识他?”骆洛扬起肩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陌生男子会突然提及长年定居国外的哥哥。
“我要来花莲住一阵子,骆给了我这个地址,要我过来这边暂住。”
霍定虎抓抓头,不太自在的掏出那张早已被他捏得皱巴巴的纸条。
骆洛伸手接了过来。
那上面有些潦草率性的字迹的确是出自骆以翰的手,她眨了眨眼,这才模糊的想起,前几天似乎有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说是有朋友要来暂住。
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骆以翰有没有跟你说,住我这里要出钱出力的?”
“咦?”
“我这里还有两个房间,之前的房客刚好都搬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住。”
骆洛的声音清亮,笑容甜美,眼眸却过分灿亮,就像是顽皮的孩子,正在进行什么伟大的整人计划。“所以粗活都要你来做喔,这样也可以吗?”
她笑颜浅浅,像是有着天使面孔的大魔王,只不过此时的霍定虎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可以。”他愣愣的脱口而出,几乎连思考都没有。
“那好,我是骆洛,请多多指教。”她露出甜美的微笑,朝他伸出小手。
一直到过了好几天,霍定虎才知道,骆洛口中的“出钱出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初见面那天,对于他一开始态度上的古怪,她似乎不以为忤,在确定他的身份后,连租赁契约都没签,就领着他去看那两个房间。
骆洛住的房子外观虽然老旧,却没有乍看之下那么残破,屋子像是被悉心整理过,拆去了多余的装潢与隔间,将两栋屋子的顶楼打成一间,却只简单的隔成三房两厅,外推了一个阳台,迎入大片阳光。
墙上涂抹干干净净的白漆,老旧的管线被房间的整理过,也梁上了白色,簇新的爬在墙上,里里外外只放了一些简单、线条优雅的家具,屋子整齐干净得像是经过设计师经手设计的样品屋,看起来更是丝毫没有凌乱破败的模样。
要不是看过这栋房子的外观,霍定虎会恍惚的以为自己置身哪个极具设计感的旅馆,或是身处哪个画廊的中心。
不过这是台湾,是花莲,是骆洛的住处。
她将房间布置得很好,除了其中一个有着木头地板、走复古风格的房间之外,另一个房间尽是大片的白,干净而简约。
他挑中这间摆满了CD的白色房间,放下大背包,就这样住了下来。
第1章(2)
当天中午安顿下来之后,连续几日,霍定虎总是早出晚归,添购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还找来一辆车代步。
除了偶尔会在半夜遇上捧着热茶、恍若游魂的骆洛以外,他们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见面交谈。
这一天,他终于将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一早,他拎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懒洋洋的瘫在客厅的沙发上,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他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
霍定虎在抵达花莲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一个靠海的城市是这么的安静。
除了假日以外,路上的车辆与行人都少,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或是小猫小狗悠悠哉哉的自楼下散步而过,其他时间,几近静谧无声。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骆以翰一听说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静一静,好好的度个假时,会强力推荐这个地方了。
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骆洛会对他这么没有防心,不仅不在乎他来自什么地方,甚至没有主动问他的名字?他怀疑,如果他没有主动提起,她也许连他的名字都会忘了要问。
不知不觉的,他的思绪全绕着骆洛打转。
突然,他很想知道,骆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为什么会独自住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有一双那么迷人的眼?
一阵规律的小鸟呜叫声,让霍定虎猛地回过神来。
他一脸呆滞的瞪着宽敞的客厅,拧起头眉思索,这陌生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声音听起来好像电铃……难道这里的电铃没坏?
看外面的电铃那么残破,几天下来,他也不曾听到电铃响起,一直以为电铃早就跟装饰品没两样了。
急促的电铃在连续响了几声之后,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一道娇娇甜甜的嗓音,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阿……虎!”
“呃?” 霍定虎一愣,暗想着,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骆洛的声音?
从来没有人把霍定虎叫成“阿虎”,一时之间他还反应不太过来。
“虎……”
下一次叫唤声音小了些,也让他更加确定,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是骆洛!
但是,她在哪儿?
屋内只有他一人,他拉开屋子的大门,也没看见屋外有人。
最后,他打开窗户,这才发现骆洛站在一楼对他招手。
“骆洛,你忘了带钥匙吗?”他朝楼下大喊。
“你下来一下。”刚才的叫喊仿佛耗去了骆洛的力气,她有些气喘吁吁,仍努力放大音量,就怕位于五楼的霍定虎会听不清楚。
她眯着眼,仰头看着新房客在听见她的要求后,随即跑回屋内,像是准备要下楼了,这才安心。
她伸手拂过额头,擦去因为劳动而冒出的薄汗,瘫坐在刚才一路拖回来的矮木柜上,等待喘息停止。
呼……好累。
骆洛都还没闭上眼睛稍事休息,便听见乒乒乓乓的脚步声,然后破旧的大门倏地被打开。
霍定虎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看见她一脸苍白的靠坐在矮木柜上,俊容顿时有些扭曲,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骆洛?”
体能超好的他,就算快跑下楼,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像是迅速走了几步路。
“阿虎……”她还有些喘,明亮的黑眸疲倦在半掩,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住我这里要出钱出力的,现在……呼……就是你出力的时候了。”
她勉强挤出笑容,但苍白的容颜让霍定虎一惊。
“你怎么了?”突然升起莫名的恐惧与担忧,让他轻手轻脚的靠近她,同时努力压下那想将她揽入怀中呵疼的情绪。
他只是站到她身边,弯下身子,仔细看她。
她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会看起来这么虚弱?
“我没事……你……你先帮我把这个柜子搬上去。”
“你真的不要紧吗?”他横看竖看,都不觉得骆洛有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没事”。
“嗯。”她点了点头,没有抬头再看他一眼,扶着额头,迳自走向大门。
霍定虎原本要马上搬起那个柜子的,但是莫名的直觉让他不自觉紧盯着骆洛的每一个动作,仿佛下一刻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突然,她颠簸一下。
地面虽然平坦,没有障碍物,但骆洛整个人都倾斜了,像是快要跌倒。
他一惊,连忙扑过去捞住她,成功的止住她的跌坠,却也吓得没有心理准备的她倒抽一口气。
当那双热烫的铁臂盘上她的腰肢时,骆洛真的吓了一大跳,惊慌的睁大眼,抬头看那个被她叫下来搬柜子,现在却“搬”起她的男人。
“刚……阿虎,怎……怎么了?”
“怎么了?”听见她状况外的询问,霍定虎低沉的嗓音霎时高了八度,“你不舒服吗?还是哪里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跌倒了?你还敢问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