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雷予辰的眼神一冷,“我会一把火把这艘船烧了。”
“烧船?!”安朝云率先惊呼。
“你疯了!”安朝仪失控的脱口而出。
“或许,”他也认同自己的疯狂,“但却是最快速也最安全的一个方法。烧船之后,就算安罗洋行毁了也无所谓,你带着你爹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或许这样可以免于接下来的战祸。
“荒谬!”安朝仪啐道,他从来也没想过离开自己从小生长的环境。
“是荒谬,但你最好听我的。”雷予辰的态度强硬。
安朝云嘴角垮了下来,心头一阵阴郁。
雷予辰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眸紧捉着她的眸光。
“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鸦片到底藏在哪里。”他轻声低语,安抚着她,“只要烧了它,别说我们找不到鸦片,官府的人自然也找不着,没有鸦片,一切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真的只能这样吗?”她绝望的问。
他叹口气,将她揽进怀中,她只能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可是这是多克家的商船。”安朝仪在一旁嚷道,“造价不菲,我若烧了这艘船,安家就算倾家荡产都不够赔。”
“我知道。”雷予辰认同,“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你?”安朝仪对天一翻白眼,“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懂?现在是道光年间,就算你是多克家族的后代,你也是半点权势都没有!”
“但是我有这个。”雷予辰将手中刻有多克家家徽的戒指交到他手上,“我只要立一个手札,就说烧毁商船是多克家族的人下的令即可。”
安朝仪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戒指,无法下决定。
“哥哥,”安朝云忍住悲伤,跟着开口说服,“照予辰说的做吧!这确实是最快速也最安全的解决办法。”
“连你也认同?”安朝仪感到难以置信,“我们安罗洋行或许会因为这个事件而毁了。”
“安朝云看着自己的兄长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感到心如刀割。
“你说啊!”安朝仪追问,“安罗洋行毁了,你真无所谓?这可是爹一生的心血啊!”
她知道安罗洋行对安家的重要性,只是在这个时候不得不毁,安朝云无声的在心中呐喊,她只要她的兄长和爹爹都活着!
“我求求你,哥哥!”她的眼眶红了,柔声的乞求,“求你听我们的好不好?”
安朝仪看着她的眼泪,无言以对。
“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雷予辰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道,“明天一早给我答案。”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安朝仪的态度强硬。
“你相信我来自未来,就该明白我知道这百年来到底发生了多少事,若不是情况真的会变得比你想像中的还要严重,我也不会做这种无理的要求,所以你在回答前,还是好好想想吧!”
“不可能!”安朝仪一脸的强硬。
“明天一早,我等你的答案。”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雷予辰丢下这句话,径自拥着安朝云离开。
安朝仪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真的只能把商船烧了吗?”安朝云轻靠着雷予辰。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
她轻叹一声,“没有。”虽然觉得可惜,但若可以一劳永逸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只是我要得到你的认同。”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的眼眸。“什么?”
“如果你哥哥不动手的话,”他的口气陡然一沉,“我会动手。”
他的话使她的心一颤,换言之就是他会亲手烧了商船?!
她拉着他的手,让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脸颊边,半晌,“我明白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的手轻柔的摩擦着她的脸,充满占有欲的弯腰亲吻了她一下。
“我会尽力让伤害降到最低。”
她闭上眼睛,静静窝在他的怀里,轻点了点头。
安朝仪闭上眼睛深呼吸,极力的想要甩开妹妹与妹婿对他所做的提议。
烧多克家的商船?!他若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他睁开眼,呼了口气,站在船头抬头看着天空繁星点点。
他不该去相信那种什么穿梭时空的荒谬事,但是偏偏很多事情就是无法解释,他懊恼的皱起眉头。
“该死!”他咒骂了一声。
他转身离开,他要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明天一早,他会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立场,他不允许任何人毁坏这艘船,这之中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细小的声音从底下的货舱传来。
他的眼神一敛,往前走几步,脚却在暗中踢到了某样东西。
他弯下腰,是多克家的船员,他立刻伸出手按向他的额头,还有跳动,没死,只是被打晕了。
他不迟疑的抽出腰间的匕首,小心缓步的走向声音来源处。
他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几个人影,在货箱内不知在翻找些什么。
他正要再往前看得正仔细,后脑突然被人重重的一击,他种种的倒在船板上。
“东西放妥了吗?”一个阴柔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禀公公,放好了。”
李宛得意的轻笑着,踢了踢昏迷的安朝仪,“看我怎么一次就整死你们一家!”
“公公,这人怎么办?”一个黑衣人低头看着安朝仪问。
“他看到你们放东西,不能让他坏事!”李宛很快的下了决定,“带走!”
“是。”几个黑衣人行动迅速的扛着安朝仪离开商船。
第9章
“怎么会找不到人?”雷予辰听到安卓的汇报,眉头轻皱,“昨夜少爷没回府吗?”
安卓摇头。“小的不清楚,昨夜我与少爷在商船上头待到了快子时,少爷叫我先回来歇着,他还要在船上想点事情,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少爷到底有没有回府,小的不知道。”
安朝云一脸的担忧看着雷予辰,“哥哥怎么会不见了?”
“平时他会去哪里?”他安抚的拍了拍安朝云的手,看着安卓问。
安卓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所有少爷可能会去的地方,小的都找过了,但都没有少爷的身影。”
“难道是我们作业的提议惹恼了哥哥吗?”安朝云问。
“他都几岁的人了,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就离家出走。”他低头看着她,“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办正事再找他吧!”
“你的意思是——”
他们互相凝视了片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朝云点头,压力下面自己心中的不安。
“你待在府里,我去安排。”雷予辰轻声说道。
“不要!”她摇头,伸手拉住他,“我要跟你一起去,你答应过我,去哪都要带着我的。”
“我痛恨我这个承诺!”更何况当初答应是要敷衍她。
“或许。”她坚定的看着他,“但你得要说到做到。”
他轻叹了口气,时间不多,所以他只好顺了她的意。
“小翠!”他唤道。
小翠抱着希恩出现在他面前,“我知道,”她的口气已经很认命了,“照顾希恩少爷。”
“没错。”雷予辰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拉着安朝云走了出去。
马车已经在府外等着他们,雷予辰率先把安朝云给扶到马车上,自己接着要上去时,远方却传来杂沓的马蹄声。
雷予辰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但因为阳光的照射,所以他将双眼眯了起来,想要看得更仔细。
是官兵!他的心一沉。
难道还是迟了?商船上的鸦片被官府的人发现,所以大队人马要来抄家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安朝云的心跳加快。
“在上头待着。”
“可是——”
“听话!”他严肃的看了她一眼。
他直挺挺的看着一行官兵由远而近,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却因为看到为首的人之后,转为困惑。
“玛尔泰?”他皱起眉头,就见这个小子竟然人小鬼大的骑在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上头,一脸的得意洋洋。
“久违了,大恩人!”
“怎么会是你?”雷予辰啐了一声,“我差点被你吓死,你干么摆这么一个阵仗过来?”
“对我客气点,虽然你是我的恩人,但今天轮到你得感谢我了。”玛尔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没时间理会你,我有正事要办。”雷予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你怎么还是这么跩啊?”玛尔泰出声制止他,“要走也等我送上我的礼物再走吧!”
“我不要礼物。”
“话不要说得太早。”玛尔泰一脸得意的说,“看过再说!”
他翻过身,想要帅气的下马,但是却因为个子实在还显娇小,差点摔下马,雷予辰眼明手快的拉住了他,让他免予重摔在地。
玛尔泰一脸惊魂未定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好险、好险!”
雷予辰见了没好气的对天一翻白眼。
“你还好吧?”安朝云由马车里探出头,轻声的问玛尔泰。
“还好!”玛尔泰看到她双眸一亮,“美人儿,你头上的白布除去之后更是美艳照人啊!”
雷予辰文言,不客气的打了下他的后脑勺。
“你这个妒夫!”玛尔泰咕哝的揉着自己的头。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没什么耐性的催促玛尔泰,“我真的有事要忙,没空理你!”
“我知道。”玛尔泰朝后头挥了挥手,“这个人你认识吧?”
两个官兵见了,立刻从后头的马车上抬下一个人。
安朝云见了心跳几乎停止,忙不迭的下了马车,冲了过去。
“哥哥?!”看着一脸苍白的安朝仪,她焦急万分。
安朝仪吃力的睁开眼眸看了妹妹一眼。
他没死!
看到他的反应,安朝云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雷予辰抓着玛尔泰问。
“放手、放手!”玛尔泰拍了拍他的手,“是我救了他,不然他的头受到重击,早就流血至死了!”
“我哥怎么会受伤的?”安朝云侧着头问。
玛尔泰对她裂嘴一笑,美人说话,果然悦耳动听。
“笑什么笑,”雷予辰火大的说,“我娘子在问你话!”
玛尔泰的脸陡然一沉,“因为李宛啊!”
“李宛?!”
听到这个名字,雷予辰皱起了眉头。
安朝云如遭雷击,“是李宛伤了我哥哥?”
“没错,”玛尔泰点头,“正确点来说,他不单要伤你哥哥,还要你们全家家破人亡。”
“什么意思?”雷予辰问。
“昨夜李宛带了几个黑衣人上了你们家与法国多克家族贸易往来的商船,放了一大箱的鸦片,要嫁祸两家人,令多克家族自此不能再至中国经商,而安家,可能因此而满门抄斩。”
安朝云震惊得无法言语。
雷予辰沉默,搂住了一脸错愕的她。
不是多克家,而是李宛?!
近两百年来的仇恨到头来,竟然只是一场误会?!安朝云一时五味杂陈,眼眶泛红。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雷予辰冷静的问。
“因为我虽然人离开了广州城,但是却一直派人盯着李宛的一举一动。”玛尔泰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这次是害人反害己,我原本一直苦于抓不到实质的证据办他,却没料到他这个老太监却因为垂涎你家娘子,所以贸然行事,因此被我抓到把柄,我想,他现在一定很痛恨当初派人追杀我时,我为什么没死吧?”
他的心一惊,看着玛尔泰。
“李宛派人追杀你?你再讲清楚一点!”
玛尔泰神色自若的说:“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当初我不也告诉过你,我没死成,就该轮到害我的人死了!当你救我时,你不就知道了吗?”
“害你的……”雷盈辰的眸光一敛,“是李宛?”
“是啊!”玛尔泰点头,“我阿玛派我带着几个心腹到广州暗访是否还有人私下贩卖鸦片,谁知依循查到了李宛的头上,却不小心被他发现,他杀了我几个手下,我也受了伤,躲进巷子里,我原本该死在那里,但是我命大,遇到了你,捡回了一命,所以合该李宛衰败了!”
雷予辰深感震惊,但依然面不改色。
怎么也没有料到,早在他穿梭时空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在无心之间改变了历史。
若是他没来,玛尔泰那时便应该死了,但是偏偏他救了他,所以现在轮到玛尔泰杀了李宛,而李宛也因此没机会栽赃安家和多克家族。
“所以李宛……”安朝云小心翼翼的开口,“死了?!”
“很遗憾。”玛尔泰耸了耸肩,“没有。”
雷予辰沉着脸,“为什么没有?”
“被他逃了!”玛尔泰一脸的无辜,“他很狡猾,不过你放心,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抓到他。”
雷予辰身躯一僵,缓缓的看向安朝云。
“没事的,”她低声说道,“我不会有事。”她知道他一直很怕她会受伤,所以安抚他。
“我希望我能跟你一样肯定。”雷予辰专注的看着她,很快的下了决定,“我们该走了。”
“现在?”安朝云低头看着又陷入昏迷的兄长,此刻他整个人正散着不正常的高热。
这种时候,她如何走开?
“我知道我该听你的,但是我担心哥哥。”她的嘴角垮了下来。
雷予辰轻叹口气,低下头轻吻了她的脸颊。
“我不喜欢看你不开心,就由着你吧!”他在她的耳际低语。
她灿烂一笑,伸出手,用力的搂了下他的颈项,连忙叫人安置受伤的安朝仪。
“你真的很在乎她。”玛尔泰轻叹。
雷予辰没有回答他这个无聊至极的问题。
“你刚说,你们该走了,”玛尔泰好奇的问,“你们要去哪里?”
雷予辰没好气的低头看着他,“小子,有空谈八卦,不如去办正经事,我跟你一起去抓那只老鼠。”
“老鼠?”
“李宛!”李宛一日不抓到,他一天不能安心,他不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安朝云的人出现在他们的四周。
玛尔泰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跃身上了他的马。
“喂!”玛尔泰惊呼,“这马是我的!”
“借我一会儿,行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
虽然是请问,但是口气很强硬!
玛尔泰的嘴一撇。
“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嘴巴一边咕哝,但是他还是派人再另外牵了匹马,与他一起去追查李宛的下落。
一直到了入夜,安朝仪的高烧才稍退。
安朝云这才松了口气,她走到房外,深细了下外脱清爽的空气。
“姑爷还没回来吗?”她不安的问着前来探视安朝仪的安卓。
安卓摇摇头,“回小姐,还没。”
她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际,此刻却闪过一抹不真实的红幕,似有若无。
这红光似乎是在暗示着她跟雷予辰应该要离开了。
当初受了伤的她是因为这道红光而穿梭了近两百年的时空与他相遇,而这些日子过去,彼此的眷恋渐深,缘份的奇妙在他们身上就好象是奇迹似的,看着红光,她不由得看得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