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满又扳过他的肩,左看右看,仍是一脸正经。
“你干脆去跳舞好了。”
当凌子翊提出这个要求时,苏小满不肯理睬了,她根本不会,跳什么舞。
“两百两。”他忽然冒出声来。
苏小满马上跳下位子,同手同脚的绕圈圈。
接着,她看到凌子翊又侧过脸时,马上冲过去按住他肩膀,就见他唇角微勾,像在忍耐着什么,终于被她捉到了。
“你肯定在偷笑,别装了!”
凌子翊下一刻又变得正经八百,“这是你身为小妾的态度吗?”他轻轻挥开按在他肩上的小手,一副她很失礼不敬的样子。
“不敢。”苏小满咬了咬牙,心想他肯定是故意为难她,好看她闹笑话,莫非他是在报复她昨晚打呼吵得他睡不着?也太小气了吧。
凌子翊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忍不住唇角又往上扬,眸底闪动着笑意,真的觉得捉弄她很有意思。
阿贵则傻眼的盯着主子看,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子主动亲近姑娘家,还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真是天下红雨了。
凌子翊注意到阿贵的目光,像被看穿什么,马上瞪了过去,阿贵故作东张西望,没敢再看他。
接着,凌子翊从位子上起身,“看来你什么才艺都没有,真是太无趣了,回房吧。”
“回房做什么?”
苏小满一问,凌子翊深意一笑。
大白天待在房里还能做什么?
苏小满马上想到了,在心里暗骂着他,她的名声肯定臭光了。
凌子翊一大早和小妾饮酒作乐,还白日宣淫,整日窝在寝房里的事,果然传到镇远侯耳里,气得镇远侯大骂他太放荡不检点。曹氏又是表面上劝着,实则心怀鬼胎,凌子翊看在眼里,知道已达成了他的目的。
第4章(2)
接下来,苏小满要开始执行她的任务了,她要做的事有两件,一是接近曹氏和她打交道,二是以学做菜为由,混入厨房。
也因为她帮着凌子翊调查,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凌子翊会出入青楼,其实是在替皇上秘密办案。
凌子翊身边也有好多高手,总是神出鬼没的让她吓一跳,听阿贵说他们是影卫,是皇上赐给凌子翊的大内高手,专门负责帮凌子翊追查犯人和线索,就连这个叫阿贵的也有两把刷子,武功很好,真是看不出来。
凌子翊怕曹氏会调查她,事先帮她做了假身分,让她真的成为天香楼的姑娘,任凭曹氏怎么查也查不出她的底细,让苏小满觉得好厉害,不愧是侯爷之子,做的事不是她这个小老百姓能办得到的。
而凌子翊要调查皇上交托的重大案件,现在还要调查他娘亲的案子,可说是忙上加忙,难怪他需要她这个帮手了。
凌子翊要重新调查他当年的掳人案,当年犯人失手后便逃了,成了悬案,官府只能从对方的装扮和武功查出是个叫黑鹰的赏金刺客,猜测是他爹的仇人想杀他泄恨,他得找到那名刺客,才能确认是否真为曹氏买凶。
除此之外,还得找到当年将穆氏骗上马车的王知诚,以及穆氏身边的丫鬟碧珠,这两人在那日之后便失踪多年,他们是足以证明穆氏清白的重要人证,务必要找到。
凌子翊以往都以青楼为据点打探情报,现在要侦办娘亲的案子也不例外,但他刚纳苏小满进门,成天不在家并不合理,是以白天他若出门,她还得伪装他仍待在家里,苏小满可说是从早忙到晚才能歇息。
“唉,累死我了,一直都没进展,果然两百两没那么好赚……”苏小满踏出曹氏的院落,槌槌肩道。
曹氏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完美,她完全看不出有哪处可疑,还得绷紧神经,小心先被看穿。
混入厨房后,她曾多次偷偷躲在一旁观看,也没瞧见有谁在凌子翊的膳食里动手脚,真不知曹氏是用什么手法下毒的,难道不是下在吃食里?但喝的水酒也一样没验出毒啊!
或者曹氏早发现凌子翊已在怀疑,抽手了?
更不对,曹氏看起来不像是发现的样子,她仍是照常让厨房炖补品送过来,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小满姑娘,别着急,急了就更看不清线索了。”
说话的是苏小满的婢女杏花,有着张圆圆无害的脸,是阿贵的表妹,也是可以信任的人,凌子翊让她待在苏小满身边协助她。
苏小满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能急,那就先休息一下吧,今天天气有点阴,没有出太阳,还挺凉快的,我们散个步再回房间吃饭!”
两人年纪相仿,很有话说,就这么边走边聊,来到后院的一座小菜圃。
菜圃里有个中年男子,卷起袖子巡视菜圃,苏小满怀疑自己有没有眼花,那人竟是镇远侯,他居然是那么朴实的一个人。
苏小满又见前方有抹淡淡的影子,隔着几尺注视着镇远侯,是穆氏,让她吃惊的叫出了声,“夫人!”
穆氏回头朝她微笑道:“这是侯爷的兴趣呢,说是能修身养性。”
“小满姑娘,你在跟谁说话?”杏花古怪的看着她,想起阿贵表哥说过她有见鬼的能力,不禁害怕的问。
要是她说是死去的侯爷夫人出现的话,肯定会吓坏人吧,苏小满只笑笑地说:“没事,我在自言自语。”
白天阳气太重,鬼魂无法负荷,通常在黄昏后才会出现,或者像这样阴凉没有日照的天气,也会看到淡淡半透明的鬼影,而入住侯府后,有时候她没看到穆氏,她想,或许她是跑去找侯爷了。
苏小满和杏花的说话声,被菜圃里的小厮听见了,看到她们来,马上禀报镇远侯,镇远侯转过身,蹙着眉看向苏小满,苏小满一脸尴尬又不能拔腿溜走,只能上前屈膝行礼道:“侯爷。”
镇远侯显然不太欢迎她,瞪着她看。
该说些什么呢?苏小满挤出甜美的笑来,“侯爷,您是在种菜吗?”
镇远侯一副她在说废话的表情,不理会她,转过身继续巡视他的菜圃。
穆氏朝她歉然一笑,然后对着丈夫的后脑杓教训道:“你呀,人家都对你问安了,你还不理踩,不能这样对待小姑娘!”
镇远侯没有反应的检查着菜叶上有没有长虫,将长坏的去掉。
穆氏朝苏小满摇头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误以为我背叛他了,心里伤痛,才会无法面对长得和我相像的儿子,他其实也是关心儿子的,但说出口的话总是变得很难听,我已经跟他说过很多遍了,要他不要动不动就骂儿子,可是,他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
苏小满听着穆氏的无奈,心里升起一股冲动朝菜圃迈出步伐,像是想对镇远侯说什么话,却是脱口而出道:“啊,可惜了,这菜不够肥美,看来是肥料施的不够多,在我家乡都用鸡粪牛粪什么的,菜都长得好大颗又好甜……”
镇远侯没想到她会靠过来说话,还说些鸡粪牛粪的,一脸惊骇的看着她。
“哇,这里有好大一只菜虫……”苏小满抓了起来,抬起头,就见镇远侯睁大眼珠子瞪着她看,是她太粗鲁了吗?
镇远侯摇头,对她实在不敢恭维,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凭你这副德性也能勾引我儿子?”
还真是父子啊,傲慢的态度一模一样。
苏小满笑,“侯爷您有所不知,我也有我的魅力呀……”
镇远侯真是听不下去了,好心情都被她破坏,转身踏出菜圃离去。
唉,她其实不是想说这些废话的。
苏小满追上几步,终于开口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侯爷,您听我说,其实世子爷并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差劲,这些年来他心里也不好受,也做了许多您不知道的事情,请您好好去了解他的想法,还有您过世的元配夫人她……她……”她一直都待在你的身边,一直看着你呀!
镇远侯听她提起儿子,顿下了步伐,但元配夫人四个字,让他脸色一变,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苏小满错愕的望着那大步离开的身影,真想说出她看得到他死去的夫人,但恐怕会被当成骗子吧。
“不能怪他,他不知道真相,心里才会那么痛。小满,谢谢你愿意帮我和子翊说话。”穆氏眼眶含泪,又追随着丈夫而去,伴在他身边。
看到这副情景,苏小满真为穆氏感到心酸。
她想,这就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明明最思念的那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却无法把内心的心声传达给他。
不枉费苏小满辛苦调查,终于查到曹氏对凌子翊下毒的方式了,原来那毒并不是下在食物里,而是在筷子汤匙上,如此一来,膳食里自然验不出,而筷子汤匙上的毒液会随着唾液吞下肚,之后经过清洗也查不出,难怪曹氏总会熬补品给凌子翊吃,又劝他待在房里吃。
苏小满能查到纯粹是灵机一动,她想到毒不见得要下在膳食里,下在器皿上,同样能因食入而中毒,果真她在筷子汤匙上验出了毒,接着查到是一个婢女偷偷在器皿上动手脚,而那婢女和曹氏的大丫鬟是表姊妹,肯定和曹氏脱不了关系。
凌子翊再往上查,查到那毒是曹氏身边的陪嫁嬷嬷买来的,那个嬷嬷有个侄子经营赌坊,认识许多三教九流之辈,要弄来害人的毒物并不难,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揭发曹氏毒害他的事实,他还有待查的事、该找的证人,不能打草惊蛇。
能查出曹氏下毒的证据,苏小满可得意洋洋,在凌子翊面前走路有风了。
她原以为凌子翊会很开心才对,却见他摆着一张冷脸,没有一丝喜悦。
这晚,苏小满躺在长榻睡了,但睡长榻并不舒服,她总是腰酸背痛,所以当她听到窸窣声便醒了过来,刚好看到凌子翊下床,接着她听见开门声,心想着夜里不睡他要去哪,她记得他很晚才回来的。
苏小满想继续睡,但睡不着,心里多了分在意,披上外衫出去,就见凌子翊坐在前方的亭子里,他脸色阴郁,全身宛若罩着一层冰寒,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心情不好。
苏小满却大刺刺走了过去,打着哈欠道:“世子爷,干么不睡觉?我可是准备好布捂住嘴,不会吵到你的。”
她用布梧住嘴,免得半夜打呼,他把她叫醒,让她也不能睡,或者又故意报复她般的捉弄她,这男人很小肚鸡肠的。
凌子翊看了她一眼,就在苏小满以为他会说什么恶损她的话时,他只是淡淡的道:“快去睡吧。”
“世子爷,你这是心情不好在赏月吗?”苏小满明知道,还故意戳破。
“要你去睡就去睡。”凌子翊不悦的命令道。
“可是我现在精神很好耶。”她是说真的,她看到某只鬼躲在树下,毛骨悚然,精神都来了。
凌子翊不再理会她,抬头望向星空。
“跟你二娘有关吗?”苏小满试探一问。
凌子翊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原来自己早被她看穿了。
他瞪向她,但苏小满并没有移开目光,他深深吐了口气,自嘲的道:“我早知道我二娘有嫌疑,但当真的找到她对我下毒的证据时,我居然感到难过,我真是太没用了。”
凌子翊语气嘲弄,神情却带有哀伤,苏小满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向来心高气傲的他居然会有这种表情。
也是,小小年纪就丧母,在最需要娘亲关爱的年纪时,是曹氏对他嘘寒问暖,呵护有加,他自然会把曹氏当成他第二个娘,现在得知对方并不是真心待他,还想害他成为废人,那么的用尽心机,那么的无情,他怎么会不难过。
接下来,苏小满做了一件连她自己都傻眼的事,她走向他,将他的头按入她怀里,然后拍着他的头,对着他说:“好了,没事了,今天睡上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凌子翊整个人僵住了,感受到他的脸正贴在她柔软的胸脯上,耳根子烧得都红了。
苏小满说完话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赶紧松开他,大步一退,她的脸都快烧得冒烟了,结结巴巴道:“别、别误会,我、我只是想安慰你罢了,只是把你当成我弟弟……”
凌子翊终于回过神,可他怎么觉得有点不高兴?“你当我是你弟弟?”
苏小满点头如捣蒜,头都抬不起来了,“是呀,我有两个弟弟,每当他们遇到难过的事时“我都会像这样安慰他们,你的样子看起来很难过,很需要安慰,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其实她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他那张脸,那副表清就是让她想好好安慰他。
“是吗?”凌子翊不太高兴,但听她这么说,那慌乱的表情不比他好,而且她也脸红害羞着,让他的心情变得有点怪异,好像又为此感到高兴。
“算了,以后不许这样了,我不需要这种安慰,又不是小孩子。”凌子翊清清嗓,仍觉得面红耳热,这热气怎么也散不了。
确定的是,经过她的安慰,他的心情变好了,但他不会承认的。
“是……”也没有以后了,她再也不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了!苏小满在心里忖道,又想着干脆逃走好了,但此刻多做些什么都像是在意方才的事,她只能直挺挺站着假装镇定。
两人都很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子翊想起她刚刚提到她的两个弟弟,又突然想到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对她一直不甚了解,遂打破静谧道:“你说你有两个弟弟,几岁了?”
一听他问起弟弟,苏小满终于有话可说,一直憋着不说话让她很痛苦,“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他们乳名就叫大宝、二宝,长得可爱极了,我已经一年没见到他们,真想念他们……”
“为什么一年没见到他们?”凌子翊忍不住又问,莫名的就是想多知道一些她的事。
苏小满也没有避讳,提起父母意外双亡一事,“……所以我才会一个人来到京城,在乡下只能种田,是不会出人头地的,我要赚大钱,然后两年后接他们来京城住,供他们念书,让他们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她抡紧双拳,充满坚定的意念道。
难得有人愿意听她说这些事,苏小满更是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我还想在京城里买房子!乡下的房子一到冬天就会灌进冷风,冷得起疙瘩,我希望可以买到坚固的房子,让弟弟们住得暖!为了两个弟弟,不管有多辛苦,我这个大姊一定要撑下去,要更努力的赚钱……”
“我给你的两百两不够吗?”凌子翊问道,他以为有了这笔钱,就能买房子,也不必那么辛苦地工作了。
苏小满白了他一眼,一副他这个公子哥不知人间疾苦的表情,“世子爷,你以为拉拔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两百两够吗?买完房子后,要送他们上私塾读书,剩余的钱要存下来,我也要继续工作,要不很快就坐吃山空了,到时若不摆摊,就来卖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