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他勃然大怒,“这还得了?我圣都土地上竟然有如此猖狂的人?朕岂能容他?!令狐卫呢?”
令狐问君答道。“刚刚他已经来过了,问了情况之后,现在回去差人调查。刑部尚书陈大人也主张联合刑部一起会审。陛下,微臣的意思是,这件事可否就先这样按下,暂时不要太张扬了?”
他盯着她,“为什么?你就不想早日抓到凶手吗?”
“微臣想过,这凶手背后的主使必然大有来头,否则也不会对微臣下这样的重手,那人如此胆大妄为,必是有恃无恐,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抓人,最多也就是抓到两颗小棋子,若是能按兵不动,沉下气来,反而能引蛇出洞。”
圣皇见她一张素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手上裹看厚厚的白布,一身狼狈,却依然神态从容、气定神闲,不禁感慨道。“问君,你在面临大事上的气度真的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好吧,既然你有如此想法,那朕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微臣还有一事想请求陛下恩准。”
“说。”
“微臣想出使金城。”
他眉心一紧,“你……当真这样想的?”
听到圣皇的话,令狐问君就知道他们君臣的想法是不谋而合了。
关于出使金城这件事,她早已想了好些日子,她刚上任丞相之职,没有尺寸之功,众人自然不会服她。
眼下圣朝最大的危机就是财政赤字,国库无银,倘若她能把银子要回来,一是立下大功一件,好在众人当中树立威信,二则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让圣皇立她为相之事不再成为其他臣子说三道四的把柄。
圣皇思付片刻,提醒说。“问君,这事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金城王病了很久,据说现在是由他们的公主主政,金城公主又是个很难缠的女人,你去找她要银子,若是无功而返,这圣朝中可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令狐问君举起那只受伤的手,苦笑道。“这朝堂之内也许已经没有微臣的立足之地了,微臣若是连这件事都办不好,这丞相之名岂不成了笑话?”
圣皇叹了口气,“怀向朕提议你来做丞相时,凭朕与他多年的情分与默契,便知道他不会看错人,所以一口就答应了。现在想想,让你一个女孩子来承担这许多男人都不敢承担的责任,朕和他,都太过冷酷无情了。”
她低垂眼睑,轻声回道。“陛下不必如此挂心,问君自出生之日起,就是为了圣朝活着,无论要微臣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轻轻拍拍她的另一只手,“真是个懂事的好女孩儿,不知道日后会有哪个男人慧眼识珠娶到你。不过你现在已是一国之相了,只怕也没有哪个男人敢娶你,唉,朕不会又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吧?”
说到终身大事,令狐问君的眼前忽然闪现圣怀璧的脸,她只觉得双颊发烫,尴尬地说。“微臣此生为国尽忠,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早已抱定主意孤独终老,人世间的情与爱,微臣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圣皇却摇摇头,“这情爱之事朕是过来人,最明白。有些事情是求不来的,但若缘分真的到了,你想往外推拒也无可奈何,只愿……得一知己吧。”
因为圣皇默许了她出使金城的事情,所以待圣皇走后,令狐问君便急忙召集家中的蟀女先帮她收拾行囊,从这里到金城,一来一回至少要十几天,路上所带的东西虽不必太多,但也需事先整理好。
然后她思索了一下六部中尚未处理完的事,将亟待解决的列了一个长长的条陈,装在匣子中,准备明日呈交给圣皇处置,在一切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太医上在她手上的麻药大概是药效退去,断指处开始疼起来了。
她在人前时对这么重的伤表现得很淡然,但是现在四周无人,她忍不住皱起眉,打开床头的一个药箱,摸出一个布包来。布包里头都是针灸用具,她自小只身在外,难免生病受伤,也就顺便学了点岐黄之术,找到穴位之后,她用银针灸住那个穴位,疼痛立刻减轻不少。
她顺势倒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今天这件事真是惊心动魄又让人心寒至极。
静下心的时候她问自己。到底那两个刺客是谁派来的?又为何要杀她?
她在朝中任职不到一年,待人总是客客气气,虽然政见上难免会与太子或他人起争执,但总不到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吧?倘若那些刺客真的是为了取她性命,那必然是她还得罪了某些人或是惹上了天大的事情而不自知,可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并没有惹上这样的事。
那么,又到底是为什么会引来杀身之祸呢?那两个刺客身怀绝技,有备而来,堂而皇之的入侵丞相府杀人,虽然丞相府并非皇宫内院,但也算是守卫森严了,对方敢来,显然是抱了必死之心。
到底会是何人?所为何事?
猛然间她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想到别的可能--万那刺客的目标不是她呢?
当时屋中所站之人,除了她,还有圣怀璧!
可是……圣怀璧虽然是皇子,手中却未握有大权,并未如其他皇子一般掌理六部,杀他又有何用?
这念头刚刚兴起,就被她按了下去。圣怀璧虽然对她挑衅轻慢,但在其他人眼中却是个相当受欢迎的皇子,全无结下深仇大恨的可能……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轻叹一声,她翻过身面对看墙,真希望至少能好好的睡上一觉,再去费心思考这些事情。
门外有人说话,声音很轻,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她猜想是下人们在议论刺杀之事,但她已倦了,懒得再呵斥他们,便闭看眼不去理睬。
房门忽然呷呀一声开了,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她闭着眼,听得对方足音很轻,不知道是哪个掉女进来了,正在想着是否要出声让她出去,现下自己不需要人服侍,忽然有只温热的手竟大胆地摸到她脸上。
她大吃一惊,翻身坐起,却被人一把抱住,紧紧按在对方胸口上。
“放手!”她咬牙怒斥。这样的大胆放肆,即使没看见脸也可以猜到是谁了。
“不放。”圣怀璧抱得很紧,似是连让她喘息的缝隙都不留。
她一只手受伤,使不上力气,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他的大腿一下,想逼他松开手,但他虽然是松开了,却只是松开一手,将她按倒在床上后,整个人又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气得低声骂道,“四殿下,我这里又不是青楼,您若要寻欢作乐就请另寻去处,不要把蛮力用在我这个受了伤的人身上。”
他的脸朝下坯在她的枕头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我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浮。”
令狐问君气得冷笑,“殿下还说自己不轻浮?你平生会对几个女子这样又接又抱还一再轻薄的?我不信我是第一个。不能因为我是殿下的家臣,殿下就认为我可以任由殿下欺负,我令狐家可能是与你们圣天有不少的清爱纠缠,但不代表我令狐问君在身许圣朝之后,也要靠出卖色相谋得君宠!请殿下放尊重点,否则就算撕破脸,微臣也要请圣皇评评理了!”
他沉默良久,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缓缓抬起头,与她近在毫厘的对视,“丞相大人,你在别人面前很少这样长篇大论的,你这气势若是拿到朝堂之上,谁敢不服你?看来你这手似是不怎么疼了。”
听他提及断指,她方注意到他的手正托看她的伤手,只是托得那样小心翼翼,让她这个伤者都没有察觉到。
“你的府外,我已经让令狐卫会同兵部调集了三百兵马守护,再有刺客敢来行刺,伤你一分一毫,我就要抽了他的筋!”
他恶狠狠的表清让令狐问君有些错愕,问道。“你有什么权力调动令狐卫跟兵部的人马?我这个丞相还没有下令,来下越权了吧?”
圣咚璧笑嘻嘻地答复,“只是指点他一下,也不算是我下令的,诏令当然还是由父皇下的。对了,你这些日子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丞相府办公吧,六部那里我也差人都打了招呼,让他们从今日起就把公文都送到你这里来,不过父皇说了,你这些日子需要好好调养,可能连公文也看不了几份。”
她望着屋顶的横梁,轻声说。“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休养,今日我已经和陛下请旨要出国几日,陛下也恩准了。”
他的手臂一紧,声音沉了下去,“出国?你要去哪里?”
“金城。”
他的眉心拧成了死结,“是为了要银子?”
“对。”
他盯着她的眼看了半晌,花瓣般的嘴唇缓缓开阖,“我跟你一起去。”
令狐问君惊得花容变色,像是又被人斩了一刀似的,断然拒绝,“不行!”
他笑了,那诡异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我亲爱的师父,你大概是忘了,我想做的事从没有做不到的。”
她的手不疼了,但是开始头疼,她呻吟一声侧过脸去,“我累了,今天没有力气和你斗嘴,殿下请回吧。”
圣怀璧轻呼一声,“看我!差点忘了来找你的正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方盒,打开来,取出一颗药丸塞到她的嘴里,“这是父皇的秘药,益寿延年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可以补精血修元气,帮你增进功力,总之有百利而无一害。”
口中乍然被他塞入一粒药丸,她还没来得及反对,那药丸就已经在口中融化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香气化入唇舌之中。“这是朝露凝香丸?”她忽然想起传说中的那味灵药,“可这不是全天下也没有几颗吗?”
“是啊,父皇那里也只有十颗。前年我生病时父皇送了两颗给我,我没舍得吃,一直留在手边,现在就送给你了。你看我对你有多好,可你还一直喋喋不休地数落我的错处。”他将自己说得很伟大的样子,连带着又抱怨了她的“不知好歹”。
看着那张满是无奈和气恼的小脸,他心中一阵痒痒,凑到她的红唇前。
“虽然自己没福分吃,但是如蒙师父不弃,也让徒弟闻一闻味道如何?”
她还没严词拒绝,他的舌尖已经伸进她的口内,勾走了她口中残存的一丝药香后,依然流连不舍地上下翻挑,兴风作浪。
她不悦地皱着眉,心中也偷偷思量着是不是该趁势咬掉他的舌头解气?只是他一旦吻起来就似是狂风巨浪一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直到他恋恋不舍地退出之后,还用舌尖舔了舔嘴角,一脸回味。
“这药丸真的很好吃的样子,看来我应该把另一颗也吃掉。”他偷笑着,翻身躺倒在她身边,伸出一臂揽住她,忽然转了个话题。
“既然我们要去金城,是不是该一起想想,路上该准备些什么?坐马车还是乘船?要带几个下人……尤其是厨子,宫中只有张三思炒的菜我吃得最顺口,不知道如果我和父皇借走这个人几天,父皇肯不肯?”
“殿下,我还没同意您和我一起去金城。更何况这是去做正事,不是去游山玩水,殿下那些讲究就留在皇宫里吧。微臣此次轻车简从,不想惊动黑羽和玉阳,殿下的这些习惯请恕微臣无法同意。”
看她这样不情不愿地皱看眉,想看她今天毕竟受了天大的苦楚,圣怀璧也不忍心再惹她生气,只搂看她,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不让我带那些人,我就不带了,只是你身边总要有些人手来保护你吧?这丞相府的人你挑几个,我那里也挑几个带在身边,人不用多,精明干练就好。”
令狐问君侧目瞪着他,“殿下连那些无用的男宠都要带上的话--”
“不是什么无用的男宠。”他打断她的话,语意深沉,“今日我带来的这两个人只是徒有美貌,我不知道今天会遇到这种事,否则也不会带他们来了。我那里还有智勇双全的可用之才,能以一当百,你见到就知道了。”
她冷笑一声,“殿下又在说笑了,雀灵苑是什么地方,我没去过也并非不知道,您那里又不是兵部刑部,哪里用得上智勇双全之士。”
“这是个秘密,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圣怀璧乌黑的眼瞳泛看光泽,直看到她心里去,“除非是最亲近的人,否则我不会告诉他。问君,我并非你所想的那种人,你虽然不信,但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
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竟叫得如此亲昵熟捻,仿佛已经叫过千百遍了。而他此刻认真正经的表情更让她不禁呆住,仿佛这是一个陌生的熟人,她似是认得他,又似是不认得。
但是他的正经只维持了一下子就又恢复了平日笑容满面的模样,双唇又贴在她的颊上摩攀了几下,执拗说。“反正我是一定要跟你去的,你拦也拦不住,还是乖乖地依了我才好。那金城公主听说还待字闺中,说不定她见到我这等绝世美男子会一见倾心,恨不得把整个金城都交付给我,到时你岂不是可以省去许多口舌。”
第3章(2)
虽然今晚有这么多的事情让她伤心烦恼,但是他这番话却逗得她嘿哺一笑,“国家大事哪有你说的这么儿戏,殿下想以色惑人或许是个好办法,只是倘若那公主要招你入赘,殿下肯不肯留在金城呢?”
圣怀璧第一次见到令狐问君笑得这样灿烂,平日里的正经严谨一扫而光,此刻的她露出了几分少女应有的娇憨纯美,他按捺不住汹涌情潮,一下子搂过她的肩膀,再次覆吻住她的红唇,含含糊糊地说。“我这美色若能惑住你,就是拿一朝三国的皇位和我交换我都不要。”
她皱起眉想推开他,他气喘吁吁地在她耳畔威胁道。“别动,否则我若把持不住做出什么越轨的错事,你可别说我欺负你这个伤员。”
令狐问君吓了一跳,心中明白他这小魔头什么疯事都做得出来,哪里还敢挣扎,只得任由他在她唇上态意享用。
汲取了她的甜美后,他又靠着她躺好,呢浓道出自己的决定,“我今天也累了,就让我在你这里睡一下吧。”
“殿下请回你的寝宫休息,否则若陛下有事找你……”即使当年在黑羽练兵,和男子们同吃同住,也没让她有过现在的烦恼。这小魔头平时在她身边转转就已经让她心惊胆寒了,现在竟然还要与她同榻而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看?
但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推他,这小魔头就是一动不动的靠着她睡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累了困了,还是故意装聋作哑把她的话当耳边风,总之他就是闭看眼,全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