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这几天以来,从他脸上学来的木然表情,经过他身边,像骄傲的公主般走到蓝色飞雅特旁,坐进硬邦邦的副驾驶座。
车子启动后,今天倒是很快就找到货柜餐厅,这间布置得跟另一间不同,离国际大城洛杉矶越远,就越有当地特色,只是早餐时刻同样人潮满满,这次他们只能坐吧台,前一组客人刚离开,桌面都还沾有油渍跟酱料,连椅子的塑胶皮面都是温热的。
坐下之后,他伸出一根食指,靠着魅力十足的笑容,轻易吸引到女服务生注意,婀娜多姿的走到吧台前。
「你需要来点什么?」浓睫大眼眨啊眨,问得别有含义。
「一顿丰盛的早餐。」他露出耀眼白牙。
「我很乐意效劳。」女服务生娇笑着,双手撑在吧台上,制服里深深乳沟一览无遗。「但是,记得多给我小费。」
「那要看你表现得怎么样。」
一来一往谈笑调情,书庆被完全忽视,从上车之后他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进了餐厅还对女服务生猛放电,视线直盯着面前的丰乳深沟,她暗自希望他最好看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你要来份全套吗?」女服务生慢慢低下身,诱惑暧眛的说道:「我敢打赌,你的胃口肯定很大。」
「全套听起来不错,」他笑得很乐。「等我吃完后,你就会知道我的胃口有多大。」
「那要什么饮料?咖啡或茶?」女服务生抛了个媚眼,问得很直接。「还是我?」虽然是万年老眼,但是说出口还是香艳动听。
他考虑了一下,笑容中微有歉意。
「咖啡好了。」
女服务生眨了眨眼。
「你不后悔?」
「或许等一下我会。」
「好吧。」女服务生俏唇微嘟,朝一旁坐得直直,粉肩僵硬的东方少女偏了偏头,像是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那她呢?」
「跟我一样。」
女服务生挑了挑眉,正预备转身点餐,瓷娃娃似端坐的书庆却张开嫩红小嘴,语音坚定的说道:「不,我要自己点餐。」
她不要再受摆布,也不想浪费食物,到时候都进了他的嘴里。「你们有什么?」
「招牌是B,L,A,T三明治。」女服务生换了表情,渐渐不耐。
「请问那是什么?」她问。
「培根莴苣酪梨西红柿三明治。」
「我要一份。」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有热汤吗?」
「有。」
「什么样的汤?」
女服务生翻了个白眼。「洋葱汤、番茄汤、巧达汤,就这三样。」
「我要西红柿汤。」
「喔。」
坐在一旁的壮汉,露出灿烂笑容,夺取女服务生的注意力。
「抱歉,我老婆脾气不好。」
书庆猛地回头,睁大双眼看着他,却见他说谎不脸红,甚至还一脸宠溺,标准贴心好丈夫的模样。
「你们是夫妻?」女服务生悻悻问道。
「是,刚结婚正在度蜜月。」他继续说着,从容又充满说服力。「她平常很友善,只是我昨晚把她累坏了。」
「我没看见你戴婚戒。」
「有啊。」他张开左手,无名指上真有个简单的K金圈戒,白灿灿的簇新耀眼。
「那她怎么没戴?」女服务生质疑。
「她正在生我的气,所以一早就拔掉了。」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同款的女用戒指,摊在掌纹复杂的大手中。「我一直求她戴回去,但她就是不肯。」
「我要是有个明目张胆,会跟别的女人调情的老公,肯定也不会把婚戒戴回去。」女服务生丢下这句话,冷着脸扭头走开。
书庆注视着那张笑意尽然,五官深刻的脸庞,一字一句的吐出压抑的怒气:「我们没有结婚。」
「这是最好的掩护。」他说得理所当然,让人无法反驳。「别真把这趟行程当旅游,我是在保护你的安全,那些人在找的是落单的黄书庆,不是新婚的布菜克太太。来,把戒指戴上。」
她盯着那枚戒指,彷佛它会咬人似的。
「我不戴。」
「你没有选择。」他拉住她的手,看似温柔其实无法挣脱,圈戒推到她左手无名指,却遭遇她折起水葱似的纤指,无法一推到底。
「不要引来旁人的注意,增加我的工作难度。」他笑眯着眼,说出口的却是严厉警告。
手上的压力隐隐增加,几乎就要弄痛她,她只能委屈的伸直手指,任由圈戒被推到底,像个收紧的圈套,把她牢牢套住。
「这只会让你更得寸进尺。」她喃喃抱怨,好难再冷着脸,委屈的小可怜模样又被他看尽。
「我会很温柔的。」他快乐的宣告,然后对端上桌的食物进行残暴的消灭动作,狼吞虎咽的享用美食。
她拿着铁汤匙,舀着热腾腾的西红柿汤,每一匙都要吹到不烫,才敢放进嘴里,她对烫的食物最没辙,何况浮上还飘着一层厚厚的油,一不小心就会烫伤唇舌。
不过说也奇怪,她座位旁的那个人,点的也是西红柿汤,看起来就很清淡,不像她这碗油腻腻的。她无意抬眸,跟臭着脸的女服务生对到眼,这才明白被恶整,汤里被加了料,故意要让她烫得没办法喝。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他招惹来的,倒霉的偏偏是她。
看着眼前堆得高高的三明治,她突然食欲全失,不敢去想象,里面是不是也被特别加料,掺和什么别的客人没有的「特制」秘方。
迟疑又委屈,她坐立不安,被女服务生瞪得如坐针毡,他却大吃美食,享受得全无顾忌,让她羡慕又嫉妒,想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看见她没动餐点,他吃完自己那份后,顺手又把三明治拿过去,还是老话一句。
「不能浪费食物。」说完,他又轻易的吃完那个三明治。
结帐的时候,他两份餐点下肚,饱得心满意足,她却饥肠辘辘,只有几口油腻腻的西红柿汤垫肚。
女服务生按着收银机时,故意问道:「她是不是有厌食症?」
「没有。」他付了餐费也给了慷慨小费,顺便栽赃。「她怀孕了,恶心吃不下东西,所以脾气也古怪得很。」
女服务生露出明白的表情,而百口莫辩的书庆,则是被黑的壮实胸怀半拥半推,一路挟持出了餐厅门外,再度迎视灿烂天光。
第5章(1)
离开货柜餐厅不久,州际公路两旁空旷荒凉。
空气非常干燥,连身体里的水分都像是要被吸出去,她喝了一罐又一罐的的矿泉水,虽然纡解喉间的干渴,但是皮肤好紧绷,即使隔着衣裳也被晒得热痛。
「不能开冷气吗?」她忍不住问,看开车的他自在得很,哂得黝黑结实双臂虽然有汗,却彷佛不受酷暑影响。
他似笑非笑的瞥来一眼,按下冷气开关,排风口竟先喷出一阵灰尘,让毫无准备的她呛得连连咳嗽,满头满脸都是灰尘,双眸恼怒得水汪汪,气得都快哭了。
难怪,这几天都很热,他却不开冷气,原来是老车冷气许久没有使用,累积的灰尘多到惊人,想使用就必须先受沙尘暴洗礼。
「你故意的!」她尖叫着,小手胡挥乱挡,最恨被弄脏,这会儿一身灰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洗干净。
现在还不到上午十点,难道要等到入夜进旅馆,才能好好清洗吗?
「是你要求的。」他满不在乎,扭开收音机,调到老歌颂道,老鹰合唱团的「加州旅馆」刚流泄出前奏,他跟着哼唱起来,对她的气恨完全不理会。
排风口的灰尘喷尽,吹出来的风从温热,渐渐变得凉爽,她握着揺手把车窗揺上,侧偏过身缩坐在副驾驶座上,双眸隔着车窗穿着荒凉土地,偷偷拥去眼角的泪水,不要被看见示弱的证据。
从来所有人都宠着她、哄着她,而身旁的男人却尽是欺负她,没有半点绅士风度可言,以她的挫败气愤来取乐。
他跟大哥完全不同。
书庆泪眼朦胧,对景色视而不见。
不!
他根本不配跟大哥比!
恨恨在心里做了评断,她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才又坐直身子,双手环抱在胸前,摆出防卫姿态,先清了清喉咙,确定不带哭音后,才郑重说道:「请在下个加油站停车,谢谢。」她可是很有礼貌的。
「车子不需要加油。」他却仍旧粗鲁无礼。
「我需要使用洗手间。」
他瞄来一眼,笑吟吟的问:「水喝多了?」
瞧她穿得保守,又怕晒伤,所以能遮的都遮了,棉质的衣衫虽然宽松,但是坐着的时候难免被扯紧,泄漏长腿的曲线、曼妙的纤腰,她太过青涩,不知这样反倒更吸引男人。
此刻她双手环抱的姿势,更是突显出衣衫下的饱满丰盈,软嫩浑圆藏不住,被挤出细瘦双臂,更显出娇小身躯很是有料。
他大饱眼福,是开车时最好调剂,比浓浓的咖啡更能提振精神,心思琢磨着要是提醒她,不知她又会气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就躲到后座去,跟一堆纸袋还有食物挤在一起,到时候他就没有美景可看,所以当然不说最妙。
只是她气恼的模样又分外可人,无法两全其美,不然气得雪肤泛红实在娇上添艳,徒增令人犯罪的诱引。
单纯的她咬着粉润唇瓣,直视着前方路面,没有发现身旁恶徒的心思,更挺直单薄双肩,胸前诱人弧度颤出乳波,让人跟着心神荡漾。
「反正,你停车就是了!」她偏过头去,又生起闷气,长发洒落肩头,娇弱得惹人怜。
他笑了笑,心情太好,干脆答应。
「好,听你的。」
这好声好气的回答,让她不禁讶然,回眸看来的大眼里满是问题,粉唇微微轻弯,让他想起吻她的滋味,昨晚他都不曾再回味那甜润小嘴,就着迷于品味她嫩软粉颊,还有贝雕般的双耳与柔腻颈顶。
那么敏感的反应,藏不住的哆嗦娇颤,绝对堪称是极品。
不了解他为什么态度转好,总之这男人一时冷、一时热,她少知人情世故,总也对他猜不透,莫名之余身子渐渐不再紧绷,但双臂环胸的姿势还是没改,不知道这姿态就是让他心情好的关键。
「我们要去拉斯维加斯吗?」
这几天或许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跟踪,他故意在公路上绕来绕去的,本来他朝北开,她还以为要去旧金山,谁知一回神他已又绕回南边,看着公路上的告示牌,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是否目的地是内华达州最负盛名的城市,也就是闻名全世界,金碧辉煌的赌场之城。
小时候她就去过,还曾经跟爸妈在那里住了半年,看各种绚丽迷人的表有白老虎、大象跟驯兽师精彩互动。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天天都要去看白老虎。
神通广大的爸爸还跟两个俊美驯兽师成为朋友,带她跟妈妈一起去驯兽师家里,在宽广得跑不到尽头的绿茵草地上,跟大猫似活泼调皮的白老虎追逐嬉戏,在它从游泳池里跳出甩毛时,被水珠喷得兴奋尖叫,着迷的在一旁看着它把全身毛发舔舐到美丽发亮,再看着它那双好蓝好蓝的眼睛,摸着它的头说好乖好乖。
后来,比较年长后,知道不论是白老虎成大象,都是失去自由,逼迫着做出表演,她偷偷哭了几次,把零用钱捐赠给友善动物机构,助养年老后被秀场与马戏团抛弃的动物。
大哥发现之后,找到友善动物机构无力负担的几只老象,分别为它们安置在设备良好的动物园,完成之后才在某天轻描淡写的捐起,问她想不想去看看,确认那些老象的确过得舒服惬意。
大哥就是这样,掌管家族集团的大小事,却仍为她费心,不论任何心愿,即使没有说出也会替她完成。
驾车的黑挑起一边浓眉,嗤笑了一声。
「不是,那里认识我的人太多,每间脱衣舞酒店的老板,看到我就乐得心花怒放,去那里太招人注意了。」他意味深长的笑着,像吞了很多只金丝雀的大猫那般满足,纯男性的炫耀完全没有遮藏。
想到拉斯维加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糜烂生活,这里人肯定在那里放浪形骇流连花丛间享受得不亦乐乎,一口气蓦地哽在胸口,咽不下又吐不出,还酸酸涩涩,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情绪。
「你不知道在那里性交易是犯法的吗?」她迫迫质问,生来柔柔软软的语音,第一次如此尖锐。
「当然知道。」他用看着幼儿园小娃儿的眼袖,施恩的循循善诱,大方为她开示。「所以我只是跳跳脱衣舞,收她们塞来的舞金,塞得我内裤都快掉了。至干出场嘛,我可都是没收钱,大家你情我愿,所以不算犯法。」
她再次震惊,小嘴呆呆张着,没想到他不是消费者,而是提供娱乐的那一方,一身壮硕结实、黝黑高大的身躯在舞台上招揺,可以想见女性们会有多么疯狂,肯掏出超多现金,祈求他贴身内裤能快点因为钞票重量而掉落。
「你……」
「嗯?」
「你不是做维安工作吗?」
「平时我偶尔也去跳跳脱衣舞,造福女性大众嘛,老板们都抢着要我去表演,每晚业绩都能翻好几倍,酒卖得特别好。」
他耸了耸宽厚的肩,鼓胀的二头肌故意一抖一抖。「能赚钱又有免费的炮可以打,跟维安工作相比,跳脱衣舞才算是我的天职。」
她起先还一愣一愣的,想起他在货柜餐厅里,说起谎话来流利无比,栽得她满头枝枝苗苗,全都是莫须有的赃。
「你在骗我!」她指责。
「信不信由你。」他满不在乎。「骗你有钱赚吗?」
的确没有。
她咬着唇瓣,喉底又泛出酸酸苦涩,敌不过他油嘴滑舌,每次总是找气受,却在他态度转好时,就傻傻的问话,换来一个个不知真假的回答,堵得她火气又起,就算吹着冷气也粉颊通红。
可恶,她太笨了!
决定不再跟他说话,书庆偏转过身去,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只是,她故意装得冷漠,他却远比她高竿,绝对不主动搭话,到加油站时依照承诺停车,大刺刺的打开车门往男用洗手间去,对她连招呼也不打。
生着闷气没人理,她从后座翻出毛巾跟卫生纸,粉唇嘟嘟的下车往女用洗手间走,里面的脏臭环境简直要吓坏她,但是求援肯定无效,还会落得被嘲笑,只能强忍着不呼吸,小心翼翼的上完厕所,然后火速冲出新旧污渍层层叠叠的隔间,到洗手台前才敢呼吸。
打开水龙头,冷水已经被晒得温热,她仔细用毛巾沾水,擦拭脸上与颈间的灰尘,再抖了抖衣裳,知道他不会等太久,所以头发里的灰尘,还有落进衣服的细沙都无能为力,走出女用洗手间时,果然看见他背靠在蓝色飞雅特的车顶边绿,一脸懒得掩藏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