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如丝,鄙夷之至。「只是,拜托不要再假装你不是千金小姐,那实在让我恶心。」
她被恶心两个字,刺得粉肩缩起,好希望当场裂开一个大洞,才能把自己深深掩藏起来,不要再面对他的尖刻。
只是,地面没有崩裂,她没有大洞可以藏身。
一如她无法逃避现实、逃避他。
「忍耐你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算我求你,请不要让这份工作更艰难,好吗?我尽力忍耐,但是也是有极限的。」他甚至发出笑声,一声比一声更刺耳。
「好了,现在我要去做晚餐,填饱我空虚的胃,需不需要我也替你做一份,免得你晚上饿了不好睡?」
她紧闭双眼,用尽力气揺头。
他却靠得更近,用热烫气息呵着嫩薄的耳,一字字吹吐进她耳里,知道她有多么敏感,所以捉弄得更起劲。
「你只是揺头,不说话我怎么知道?嗯?」他歹毒的逼近,徐声醇吟。
「千金小姐怎么能不懂礼貌呢?来,说话啊。」
她几乎躲到沙发里,却摆脱不了冤魂不散的纠缠,眼前的男人比恐怖小说里所能描写的一切更可怕。
「不、不需、不要……」吐出粉唇的字句,破碎得很难分辨。
「整句说完,好好说。」他不放过她,延迟这份折磨,不忘谆谆教诲。
「你是千金小姐,要记得保持礼貌。」
她颤抖得好厉害,再三吞咽唾液,滋润干燥的喉咙,好不容易才挤出字字句句,拼命想躲避恶意的欺凌。
「谢谢你,」她竟要向这男人道谢。「我不饿,请不用……不用……不用做我的晚餐,谢谢。」
她屈辱道谢,为求逃避连自尊都不能保留。
啊,多么可爱,又太诱人欺辱。
他在心里赞叹,考虑该给她什么教训,但是裤裆逐渐变得太紧迫,饥肠辘辘却又响个不停,要是再玩下去,说不定他会选择先满足别的胃口,把她压倒在沙发上好好享用,直的把晚餐给忘了。
再说,布兰德跟安娜住在隔壁,有什么动静很容易就传过去,她说不定以为有靠山,吓过头真的跟安娜告状,把一切都全盘托出,反倒是他自己增加工作难度。
忍下再戏弄的念头,还有胯间热烫紧绷的惩望,他笑吟吟的起身,伸出大手弄乱她乌黑长发,快意的把机油跟灰尘抹在她发间,记得她最痛恨被弄脏,所以更是故意。
「好啦,那在下不伺候,去做晩餐啦。」他收回厚实巨掌,带着好心情走向厨房,丢下瑟缩在沙发上的小可怜,迳自去翻冰箱取食去。
沙发上的小人儿,僵硬的坐了许久,直到虚弱的双脚找回力量才用最快的速度,踉跄的爬上楼梯,躲回主卧室里,恐慌的把门锁上。
第二天清晨,等清醒过来,穿了件内裤就下床,缓步走出副主卧室,下楼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是被煎培根的香味唤醒的。
厨房里竟然有人,而且不是安娜,而是昨晚被他吓得落荒而逃的书庆。
乌黑长发绑成马尾,落在纤腰后轻摆,更添诱人韵致,两件式居家棉衣外套着围裙,正在烹煮早餐。
餐桌上摆着两人份的餐具,有软嫩的牛奶炒蛋、美式松饼、生菜甜椒色拉,两杯柳橙汁跟奶油、果酱与枫糖。
他拉开椅子坐下,浓眉扬得高高的,看着她利落的煎着培根,直到肉片的油脂滋滋作响,香脆有点微焦时再装盘端上桌。
她实在是让他惊喜不已。
娇小身影在桌边站定,微微低头看向他,因为他不得体的穿着而微微恼怒,但勉强忍耐下来,镇定而严肃的说道:「我是千金小姐。」
她终于坦承,清澄透亮的瞳眸里透着无比坚定。「但是我不是懦弱之徒,更不是像你说的,以为食物会凭空出现的人。」
她是海盗的女儿,躲避是为了逃离危险,把伤害降到最低,并不代表她遇到每件事情,都只会逃避而不面对。
他看着那张忍怒小脸,兴味盎然的伸手,往另一个空位指去。「需要我帮你拉椅子吗?」
漠视嘲弄,她自行拉开椅子坐下,不畏惧的指责。
「你的穿着不得体。」
「只能请你忍耐,不然就是别看。」他拿起刀叉开动,吃了一口炒蛋,软嫩而咸度刚好,不是厨房生手能做出的。「不过,我也承认,我的肉体实在太迷人,你忍不住看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的脸皮真厚。」她拿起刀叉,优雅的吃起早餐,切开松饼沾了少许枫糖。
「我全身的皮都很厚,倒是有个地方是薄的,你不是摸过了?」松饼味道也不错,培根更是煎得恰到好处,看来她对厨艺也略通一二。
「无耻。」她握紧手里的刀叉。
「牙齿倒是很好,颗颗健全,没有一颗蛀牙。」他故意曲解,露出白牙对她笑,然后持续把食物往嘴里塞。
澄亮双眸盯着手上的刀叉,考虑要不要刺过去,去除那可恶的笑容,但是见过他矫健身手,不论餐刀或是银叉都奈何不了他,自己反倒失去用餐器具,想想实在不划算,于是只能忍怒继续用餐。
「你煮的东西味道不错。」他不吝给予赞赏,很快的已经吃完他那一份。
「但是分量太少了,实在不够我吃。」
「我还烤了吐司,放在流理台上。」她早就料到,把整条吐司都烤了。
「不帮我拿吗?」他寡廉鲜耻的笑着。
「你的脚受伤了?」她反问。
「倒是没有。」他慢条斯理的起身,晨光照亮一身古铜色肌肤,结实硕大的肌肉纠结分明。「你的服务真差。」他还有脸抱怨。
「你又不会给我小费。」她回嘴。
「真是抱歉,我的钱在替你买那些保养品用光了。」他乐得跟她拌嘴,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
「色拉用的是你今早护发后用剩的橄榄油吗?我真荣幸,居然能吃到,实在该感谢祖宗八代积了德。」
她再度握紧刀叉,在脑子里想象,刀子正中他喋喋不休的嘴,刺穿他舌头的景象,用以平静此刻的怒火。
「怎么,噎到了?」他咬着烤吐司坐回来,假好心的询问。「要不要我帮你拍拍背?」那张恼怒的小脸太可爱了。
「不用你多事。」
「唉,真是好心被雷劈。」
「你比较可能是作恶多端才被雷劈。」
「嘿,你的早餐里放了什么?炸药吗?我这份可没有吃到。」他调笑,在吐司上抹奶油。
不用加果酱跟枫糖,她恼怒时的模样已经够甜,秀色可餐能让他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再理会,专心吃着早餐,塞一口最爱的甜椒入嘴,稍稍平息心中愤怒,才不要因为他而把早餐放到冷了,浪费她一早就起床的心血。
餐桌上战火平息,只剩咀嚼的轻声,两人短暂休兵,各自吃着食物。
当她快吃完时,半条吐司已经被他消灭,巨掌大刺刺的摸着平坦结实的六块肌,饱足的打了个响亮的嗝,因为惹得她厌恶而很高兴,乐得呵呵直笑。
「你这么用心的做了早餐,一定不会忘记,我也需要吃午餐吧?」他眨着媲美女人的浓密长睫,凑到她面前很故意的问。「还是,大小姐头上抹油,阻碍思考回路运作,只有做了早餐?」
「我做了三明治放在冰箱里。」哼哼,她可是都盘算好了,看他哪里还有话可说。
慵懒的步伐走到冰箱旁,打开来取出午餐,做好的三明治已经装在保鲜袋里,提起来沉旬旬的,分量还不少,从外侧看来,包了厚厚的火腿、大量生菜还有许多起司,而且还是三大份,的确可以填饱重劳力者的肚子,当午餐绰绰有余。
他却又走到餐桌旁,无赖的讨要。「没有甜点吗?」
「客厅桌上有安娜昨天烤的饼干。」她才不要拿给他。
「我不喜欢饼干。」
「那就不要吃。」安娜还吩咐,不要把饼干分给他呢。
「你应该给我别的甜点。」
「没有了。」
「有的。」他陡然倾靠,俯下健壮上身,欺靠到她小脸旁,迅雷不及掩耳的以薄唇啄吻,舔去她唇上的枫糖,滋味无限的啧啧品尝,吞咽她的抗议,汲取小嘴的嫩软香舌,反复琢磨折腾。
当他结束这个吻,直起身来时,她已经脸儿酌红、双眸迷乱。
「这是我最爱的甜点。」他抚摸着滑嫩小脸蛋,露出得意得讨人打的笑,然后留下呆在原处的她,转身后挥了探手。「谢谢招待。」
他回二楼副主卧室准备出门去了。
坐在餐桌边的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醒觉那无赖不但吃了她做的早餐,还夺走她一吻,不论怎么算都是亏大了。
第8章(1)
太早起床,她吃饱消化后,又去睡了个回笼觉,中午时刻才懒洋洋的起床,继续回客厅看恐怖小说,看到最后一篇最恐怖的片段,连呼吸都快停止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她吓了一大跳,缩跳起来,水润大眼瞥戒的看着电话,无法决定该不该接,直到电话响了二十声,始终没有停歇,她才探手拿起话筒,刚凑到耳边,热切的语句立刻从电话线那端涌出。
「喂,青青吗?我是安娜。」温柔的声音充满活力。「今晚镇上的人要替你们办欢迎会,几户人家各带一道菜到我家来,大家热闹热闹,咱们女人可以聊聊天,男人去喝啤酒,你跟布莱克记得要过来。」
「好。」她答应之后,又觉得不妥,咬着唇瓣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那男人出门时什么也没说。
「别担心,我已经打他的手机联络过了,他还在杜弗尼家,修理完那台老热水器后,要去法兰克家看看,大约六点会回家,你们七点过来。」
安娜热切的吩咐,「你不用煮菜过来,这是你们的欢迎会,放轻松点。」
「好的。」
「那晚上见了。」安娜顿了顿,语气突然转为焦急,「啊,对了,你吃牛肉吧?」
「我吃。」
话筒里传来呼的一声轻喘,完全可以想象安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太好了,我做了西红柿火腿炖牛膝,正在炉上煮着,却忘记先问你吃不吃半肉,还好你吃,不然就可憎了。」
电话那头传来布兰德的大声叫喊。「我老婆做的炖牛膝是全内华达州最好吃的!」
「好啦,别嚷嚷!」安娜骂着,声音里却尽是笑意。「我该去把锅子里的牛膝翻面了,晚上见——喂,老头子!给我把锅盖放下,不准偷吃……」
话筒里传来收线后的单调嘟嘟声,书庆把话筒放回去,合理推想安娜正赶去拯救牛膝免于被布兰德贪嘴先尝,安娜会努力保护炖牛膝,但是布兰德会施尽缠功,说只要小小尝一口,绝对不会被发现。
就像是以前,爸爸买来蛋糕,宣布要晚上庆祝,她跟妈妈却打开来偷吃,先小小口的挖下层的奶油,但是好吃的蛋糕一吃就很难停,她跟妈妈努力想停,但是忍不住再偷吃了一口、再一口,然后决议把最下面那层都吃掉。
到晚上时,爸爸掀开盖子,疑惑的说蛋糕买来时,没有这么扁,看见她跟妈妈笑成一团才醒悟,扑过来两只大手分别搔她们的痒,让她们笑着一直一直尖叫求饶,说下次真的不敢了……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或者是不同组合的家庭,总有那么幸福和睦的时光,或许已经逝去,或者正在进行。
小时候跟着爸爸四海飘泊,妈妈说不论在哪里,一家人在的那儿就是家。
家。
她环顾四周。
我们家。
刚到这里的时候,黑这么称呼这栋房子。
我们?
她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她跟黑是两个人,的确是复数。但是她与他只是暂时因为危机发生而被绑在一起,彼此都不情愿,这个「们」字是貌合神离,异床也异梦,而这间房子,最多是比较舒适的落脚处,跟沿途住宿的旅馆相比,虽然多了些私人用品,但绝对称不上是家。
家,该是有笑声、有温暖,能让人心灵安憩的港湾,不需要猜忌、不需要顾虑,能尽情欢笑或哭泣,可以卸下防备,而不是处处都要小心提防……
大眼轻眨,倏地回过神来。
她在想什么?
何必想得那么深、那么远?
黑不就口口声声说,这是他的工作;她也说过,风头总会过去。
她的家不在这里。
至于他的家在哪里,他绝口不提,她也没有兴趣追问。
毕竟,等到风波过去,两人就要各奔东西,她会回到黄家,继续当她的千金小姐,暑假结束后回大学上谍,很快就忘记这段奔波跟这个男人,而他将从她生命里消失。
到那个时候她就安全了。
秉持着这心思,她离开客厅,走进厨房里打开冰箱,考虑起今晚该带什么菜肴去隔壁参加欢迎会。
晚上六点半左右,大门被推开,一身汗渍灰尘的黑走进屋子里,深刻五官上尽显疲惫,大手朝脸上抹着汗,把黝黑脸庞弄得更脏。
闻见厨房里传来浓郁的烤起司味道,他本想直接去弄吃的,填饱饥饿的五脏庙,但是想到自己一身脏,弄脏吃东西的地方实在有违原则,又想到等一下必须到隔壁去,参加那个见鬼的欢迎会,应付人们过多的「关爱」,就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轻盈脚步声在二楼响起,他抬起头来,看见站在楼梯顶的娇贵人儿,一身简便舒适外出服,长发梳理得轻软如雾,烘托着她精致的脸蛋、长睫弯弯的大眼,跟他的脏污形成强烈对比。
「安娜要我们七点到。」她淡淡宣布。
「我知道!」他的口气非常粗鲁。
瓷娃娃似的美丽人儿没有被吓退,仍旧站在原处,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他,粉润的唇弯起,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相信你记得,曾经说自己有守时的好习惯。」
她故意拿他先前说过的话揶揄,一步步走下楼梯,慢条斯理的说:「你应该还有……十分钟能准备吧?」她耸耸肩。
「不需要十分钟,我出门不用擦粉梳头发那些麻烦事。」他狠狠丢下宣告,大步走去一楼的浴室,重重把门甩上。
真是没礼貌!
不过,算了,她不跟他计较。
书庆朝厨房走去,听见烤箱发出当的一声响,时间就如她计算恰到好处。
她拿着抹布打开烤箱,拿出烤盘的时候,炸茄子上的浓浓起司还滋滋沸腾着,香气阵阵逼人。
她拿了叉子,叉起一口吹凉后吃下,用最严苛的标准评估,确定还称得上可口后,才取来大大的陶盘,把热烫烫浓稠稠的帕马森起司烤炸茄子倒在陶盘上。
才刚装盘妥当,身后就探来一只大手,检起一块炸茄子,牵起浓浓起司跟西红柿酱,丝毫不顾烧烫的往嘴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