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也无法要求自己原谅你。”明茱柔扯著白巾转进厨房,忘记店铺没有人,忘记有人透过玻璃在观看。
“他到底对明说什么啊?”小宁愤恨的推著玻璃,都怪玻璃的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明无措的冲进厨房。唉!这种肢体语言教人怎么猜臆嘛!
“他应该是跟明告白。”
“告白?小语,你怎么知道?”
眸光趋黯,小语低头继续拔除枯叶,“我猜的。”不是猜呵!她对著镜子说了上百次,嘴型烙印在脑海里,却烙不进他心底……只是一切都过去了!
猜的?那她怎么就猜不出来?小宁进去店里头,唉!除了她以外,其他两位大姊姊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变成大人一定要经过这些步骤吗?那她宁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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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有人看见杜院长和一名女子纠缠,在信义区一家很有名的巧克力店。”
“我知道那家店,离我们医院不远,听说从法国来的,之前有上过美食杂志,在法国的总店还有蓝带美誉耶!”
“店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和院长纠缠的女子是谁?”小护士兴致勃勃,“那女子长得如何?”
“听说普通,可是你也晓得,那群妒火中烧的女人能说出什么中肯的答案?我还听说是院长去纠缠对方,不是对方送上门喔!”
“院长不是有未婚妻吗?”
“拜托,那是推托辞令好不好?全医院谁见过院长的未婚妻?”
“对啊!连院长的接掌宴会都没人见到他的未婚妻出席,当时那么风光,大家还赌定会看见她呢!原来是骗人的啊!”
“这样也好,不然院长有未婚妻还追求别的女人,脚踏两条船的男人最不可饶恕。”
“拜托,胃肠科的黄医生、妇科的蔡医生,人家可踩的不止两条耶!听说那些女人还彼此知道对方,形成竞争状态。”
“都怪好男人太少了!”
“你们还摸鱼?以为夜班不用工作吗?还躲在护理站打混。”护士长一喝令,小护士一哄而散,跟诊的去准备,巡房的去推车,护理站立刻忙碌起来。
杜克绍提著早上带来的纸袋,总共有三个大袋子,全是包装精美的礼物,他准备要到巧克力店“打卡”,当然这形容词是小宁说的。
“院长,你要下班了吗?”秘书抬头,对连日来院长都准时下班,从最初的惊愕到现在的习惯。
“对,你也早点走吧!”
“院长,你心情似乎很好。”
“是不错啊!”
“那我可以请问一个私人问题吗?”幸好院长平时不常板著脸,说说玩笑话还可以,否则秘书还真问不出这种八卦事。
“什么事?”
“最近大家都说看见院长在一家巧克力店里,好像每天都去报到,见的还是里头的一位厨师,你真的在追求她吗?”心一横,总算问出口。咦?院长的嘴角上扬耶!
“对!我想重温追求的感觉。”
“重温?”
“她是我的未婚妻!”杜克绍开门离去。
徒留秘书阖不上嘴。原来院长有未婚妻不是骗人的,而且未婚妻是名厨师。老天!这是多么诡异的组合。杜院长这么优秀的医生喜欢厨师?她一直以为院长如果有未婚妻,一定是某某硕士,职业不脱医师、老师、会计师的,毕竟都是师宇辈。
怎么会差这么多?她一定要拨空去那家巧克力店瞧瞧,那名女厨师一定貌美似仙,否则……她想不出来她能用什么勾上院长这种优质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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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洋姊,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客人多一些?”
语洋觑著坐在落地窗前的人一眼,对小宁说:“对啊!而且生面孔清一色是女生。”
“虽然我们店很有名,慕名而来的也不少,但她们真的好奇怪!”
“她们的奇怪都有一个共通点,你没发现吗?”
小宁有默契的接著问:“什么共通点?”坐在窗边的人依旧无动于哀。
“现在真的这么闲吗?”明茱柔悠悠的开口。
“我们是关心你耶!”小宁一蹦一跳的来到落地窗前。
风铃声响起,男主角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
“没有!”小宁赶紧冲回柜台里。
“今天不用准备巧克力吗?”杜克绍靠近桌旁,她的神色看来平常,只是愈平常往往代表愈不寻常。“发生什么事吗?”
“你来做什么?”
“每天都问一样的事不累吗?”
“你每天都来看同一张脸不累吗?”
“千遍不倦,如果你愿意让我二十四小时都看见,更好。”
明茱柔翻翻白眼,往旁一侧,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却踢倒他放在地上的袋子。“砰!”好大的声响。
什么东西啊!她好奇的看著袋子里滚出来的粉色包装盒。
“这要送你的。”
“什么东西?”三大袋,说不好奇是骗人的。
“生日礼物。”
“我生日早就过了!”蹙著眉,什么嘛!她的生日是十月十八日,现在都快过新年了。
“这是过去十一年里,你每年的生日礼物;我每年都有准备。”
“哇,好浪漫喔!”小宁掩不住欣羡。
语洋食指往嘴上摆,要她噤声,不要破坏气氛。
明茱柔站起身,“我们先进办公室好了!”客人来了!由她们不停往这里张望
的表情看来,她下想再提供任何八卦。
杜克绍有共识,帮忙提起袋子往厨房走。进了小办公室,这里是明茱柔和法国接洽事务的地方,平常也用来沉思,他是第一次进来。
小巧、精致,墙上的几合图型看得出她的用心,小小的沙发可提供短暂休憩,几个可爱抱枕散落在上面。
“你要打开来看看吗?”
“我不能收。”
“就算是朋友也有互送生日礼物的权利吧!”
“你这么做又能证明什么?”
杜克绍没有回答,只是从礼物里挑出其中一个,慢慢撕开包装纸,这是一只很可爱的泰迪熊。“这是我十九岁那年买的,当时很穷,为了买这只胸前画爱心的泰迪熊,我连续三个月只啃土司过三餐。”
他按了小熊胸前的心型图案,小熊发出声音:“柔,十八岁生日快乐。”十分瘩哑的声音。
“这是我当年录的,现在总算可以放出来给你听了。”他扬起嘴角,将小熊放在沙发上,自己的身旁。“这些礼物的价格对现在的你而言,或许不是最昂贵的,但却代表很多意义。”
他又继续拆开另一个长型包装,是一本书。
“这是我大学的相簿。当时,我知道你没有机会跟我一起念大学,所以我收集四年当中在学校的点滴,将它们集结成册,准备给你当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那一年我跳级念完医学院,同年考上台湾和美国的医生执照。”
“你送的礼物真穷酸。”
“那你愿意收吗?”
“放著,有空我会拆开来看看。”明茱柔转向墙面,不愿看他。好吧!她承认她对相簿很心动,很好奇他二十二岁的模样。但她只是好奇他的拙样,想藉机嘲笑罢了。
“好。”他露齿微笑,对于她的软化,当成完美的跨出第一步,接著是第二步,“你吃过饭了吗?”
“你别得寸进尺喔!我——”
“哇!我警告你们不准进去,站住!”拔高的嗓音穿墙而来,是小宁!
明茱柔还来不及出去询问,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两名大汉完全堵住门。
“先生,请问你们是……”
“明先生派我们请明小姐过去用餐。”
明茱柔沉下脸色,“这是请的态度吗?”
“明小姐,明先生有交代,务必要请明小姐过去一趟。”
“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们只好失礼了!”其中一名壮汉向前。
杜克绍迅速闪身挡在她的身前。“她说不想去,你听不见吗?”
“不关你的事,你——啊!”壮汉伸手原本想用蛮力推开障碍物,谁晓得大拇指让人反手一擒,扭到连膝盖都麻了,只能跪在地上,扭曲著身体。
“我劝你们别轻举妄动!私闯民宅,光这项我怎么扁你们都属于自我正当防卫。我有空手道五段、柔道三段、剑道三段,大学时获得过美国大学杯自由搏击冠军。你们想试试吗?”平稳的声音,杜克绍显得气定神闲。
“哇!看不出来这么斯文,居然这么厉害耶!杜帅哥,我再投你一票,如果你这样还获得不了美人心,那老天就太公平了!”啊?什么和什么啊!“没有人可以十全十美嘛!”被语洋敲了一记,小宁委屈的咕哝。
“放开他。”看地上的男子挣扎得狼狈,明茱柔推著他的肩膀示意。“我跟他们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她侧著头询问杜克绍。
“当然要。”
“你们带路吧!”趁这次把父亲那方面的事处理妥当,否则法国不停打电话来询问她到底得罪谁,为什么有人一直洽谈著要买下店面,甚至知道店面不出售后,开出价码,只要求炒她鱿鱼。
FIRE老板?甚至是镇店之宝?法国方面当然不敢,只是不停的上门协商也让人厌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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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他们一行人来到中山区一家日本料理,明茱柔略有耳闻,也曾想要尝鲜,但没想到第一次来居然是处理这种事,这对重视美食的她而言,真的很难过!
“改天我们再来好好吃一顿,这儿的日本料理在大台北地区可是首屈一指喔!”杜克绍朝她眨眨眼。
哼!明茱柔甩开脸,不想回应他。
“小姐,老爷在这边的包厢里。”高头大马的保镖走在前头带路,推开和室的纸拉门,热闹的寒喧声戛然静止。“老爷!”
明茱柔脱了鞋子,走进包厢,有位年轻人不停的打量她,那种由下而上的眼光让人讨厌。另一位老者则注意到尾随在后的杜克绍,原来他这场鸿门宴摆明有其他用途,幸好她找了挡箭牌来。
“明老,这位想必就是令千金了,长得真标致!”
“徐老,这你过奖了,你们家的公子还不是一表人才?现在在金融界可是有金童之称,我们家丫头哪比得上啊!”
“后面那位先生是?”
后面?明老蹙著眉,转往门口,该死!是谁带他来的?
“我先自我介绍,敝姓杜,是柔柔的男朋友。”
刹那间,场子冷到零下十度。
“不知道父亲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明茱柔接著问,“我和克绍约好要去看电影,如果只是单纯吃饭,要不要约改天?”
明父板起脸,“你故意的是吗?”
“故意什么?”
“徐老,很抱歉让你看了笑话,今天我有一些家务事在身,就此先告辞。你们要吃什么尽管点,我会让人帮你结帐,这顿还是我请客了。”
徐老明白的点头,“那改天再约好了,反正还有机会。”这句话暗示著其他的可能性。
“你马上跟我回去!”
“有话隔壁说就好,反正我有请人开了隔壁包厢。”杜克绍说。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也坚持在隔壁包厢说就好。”
明老目皆欲裂,“好,隔壁就隔壁。”来到隔壁,这是隐密的隔间,有扇门。才关起来,明父就忍不住怒斥:“你还认为十一年前没帮我丢够脸是吗?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叫你往东,你没有一次听话,他知道你十一年前做过什么好事吗?”
明茱柔冷著脸,静静的不说话。
“你知道她十一年前做过什么事吗?高中就送上门去倒贴男人,最后搞得全校人尽皆知,居然还谎称自己怀孕,要诱拐男人私奔,结果人家玩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她丢人地跳楼要自杀,你知道这些事吗?”
“怀孕是假的?”杜克绍瞪大眼,他一直愧疚著那一尸两命的事。
“你只想得出来这些事吗?掀了这些丢脸事,你想吓跑他吗?”明茱柔转向杜克绍,朝他前进一步。“对,当年怀孕是假的,我以为这么说你会带我走!我以为只要离开那里,建立属于我们的小家庭,总有一天会有孩子。我把所有的情节想得就像童话一样,都有完美的结局,过著幸福的每一天。
“结果你懦弱的逃避,我选择自杀来了结自己。那一跳,没死成却带给我无法弥补的伤痛,我为我的愚昧付出最大的代价,整整被丢在医院半年的时间,不停地开刀缝缝补补,我的意识从来没有真正清醒过。当我好不容易清醒时,听见的全是不懂的英文,无肋和恐惧是我最大的精神惩罚。
“到现在,我已经明白车福离我很远,也不再渴求,那我还怕失去什么?我还需要在乎什么吗?”清澈的眸子不再有泪,她的泪水早滴干了。
“他是当年那个人?”明父震惊。
“对!他是那个聪明人。”
“柔柔!”杜克绍悲痛的低喊。
“你怎么还敢出现?!”
明茱柔转向明父,“这句话你也可以问问你自己,当年是谁把我丢到美国去?谁任由我在医院自生自灭?”
“当年我是为你好,谁不知道美国的医学发达,如果不是——”
“诚实一点好吗?”明茱柔讥讽的扯出微笑,“你知道学校的人嘴巴有多么不牢靠,你担心最后商场的朋友知道这件事,你害怕有人来探望我,在背后嚼舌根。为什么到今天你们还不愿意讲明白?我不是白痴。”
明茱柔转向杜克绍。
“今天把话说清楚了!你当年没有对不起我,那些日子里我曾经扪心自问,如果今天有人要我带著他走,我会愿意吗?不,我会害怕,所以退怯,或许我所做的决定会和你一样。我没有任何理由怪罪你,爱上你是我自愿,不爱我却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人生的一段旅程,我们还有其他旅程要走,不停的回头无法改变发生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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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她真佩服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无关痛养,却该死洒脱的话。
明茱柔为自己斟满酒,一口饮尽。“咳咳咳!”热辣的酒气回冲,让她咳到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小姐,你还好吧?”吧台里的酒保有点担心的问。
这位小姐一进来就点了一瓶威士忌,边喝还边流眼泪,默默垂泪的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搞得有人以为他这里的酒有问题。拜托!他这里再怎么说都是高级酒吧,干嘛把它搞得像伤心酒店?
“没事……呛……了一下。”
依他看来是大大有事,舌头开始迟钝是醉酒的前兆。
“小姐,我帮你联络朋友来好不好?喝醉最好找人送你回去,这样比较安全。”
“我……嗯!”好不容易压下反呕的感觉,打了嗝,全是酒气。“朋友……没有……厄瓜多。”
“什么?”哪一国语言啊?
明茱柔晃著脑袋,觉得眼前的酒保好眼熟。“杜克绍,你怎么又出现了?你阴魂不散呐!都跟你说,我不想见到你,你没听见吗?”身子横过吧台,她拍著酒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