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再买了。」曜玄靖在她要买第三枝糖葫芦啃的时候,终于制止了她。
吴欣蓝鼓着双颊,哀求地看着他,曜玄靖不理,迳自拉过她的手,远离这些摊贩小吃,往另一旁邻接山脉的景色走过去。
「当心肚子撑破了。」一路细数,她吃的真的不算少,一串烤肉、一包小果子、一包糖果、一包糕点,再加上两枝糖葫芦,也不怕吃坏肚子。
吴欣蓝舔舔嘴角的糖汁,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擦嘴,「好吃嘛,娘平常都不让我吃这些的。」趁着父母亲不在,当然要尽情地吃喽!
她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包袱,里头塞了不少糕饼还有刚出炉的包子、馒头,全都是这丫头方才买了吃不下另外包起来的。
「师娘也是为你好。」知道她小孩心性,他也不多说,只是手心不放,揣紧她的手,拉着她往旁边的山径走去,消消食。
「要是可以把这些景色画下来就好了。」静静地走了一段路后,吴欣蓝突然说道,「这一次出门,皇后娘娘好像也很想来看看,要是能画下来献给她看,娘娘一定很开心。」
曜玄靖闻言,目光一黯,抬起头,视线掠过山顶望着远方,远处山峦交叠,细长的绿水交错在其中,这一片景色,代表的是自由,却是他母后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吴欣蓝直到说出口了,才发现自己讲错话,小心翼翼地一转头,果然看到曜玄靖的神色变得黯然,她心里发疼,捏捏他的掌心。「对不起……」
转头望着她,久久之后,那清俊的容貌才有一丝丝笑意,「我没事。」
他拉着她的手,在林间散步。
「父皇不爱母后,并不是他的错……错的,是帝王家。」他的声音轻轻的,就像耳语般飘进她耳里。
她听得心酸,抿抿嘴,却不敢多言。爹曾经私底下找她说过话,谷风会变成一副冷清木头的模样,多半都是因为长期看着冷情的爹娘才会如此。
她发红的眼眶,让他心底暖暖的,紧握的掌心,传来她的温度。
「从小,我就看着父皇跟母后之间相敬如『冰』,虽然母后生下嫡子,但父皇看着她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的冷淡,对着我,父皇也只会要求我做到太子该做的事情……呵呵,二弟出生后,父皇对待他的态度也同我如此。
「我以为,父皇是心怀天下,所以对后宫的女子、孩儿都一视同仁,可当蓉贵妃生了三皇弟之后,父皇对她却是越来越疼爱,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失踪的是我,父皇不知道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此悲痛?
「蓉贵妃过世,三皇弟失踪,父皇悲痛之下,对母后更加冷漠,枉费母后对父皇一往情深,全都化作烟尘,随着蓉贵妃而消逝,母后心灰意冷,我……身处在世间最尊贵的地方,却如同街上的弃儿一样,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的眼神茫然而痛苦,子慕父,是天经地义,子爱父,是血脉天性,那么,父疼子、父怜子,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只是为了让父皇平衡政权而已吗?
「不要说了……」吴欣蓝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止也止不住,心痛得快不能呼吸了。她从没想过,他的心被伤得那么深,这一刻,她痛恨皇上,也痛恨皇后,这些都是他们自私所造成的!
曜玄靖轻轻一笑,那神情仿佛他就要离地飞去一样,吴欣蓝看得害怕,环住他腰间的手抱得更紧,「谷风……我在你身边。」
她的泪水一颗颗的滚落,哽咽颤抖的声音破碎得让人听不清,但他却听到了。
垂放在两侧的手臂轻轻抬起,搂住胸前那温暖的怀抱,汲取她身上的力量,俊眸微微阖起,「蓝儿……」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一年来,多亏有了吴国公的开导,才使他不再如木偶般地活着。
最重要的是,她的陪伴。看着她笑,他自己也忍不住想笑,她天真活泼的模样,总是让他的心弦跟着颤动,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脸上,追着她走。
「谷风,以后我会让你开开心心的,也会关心你,所以你不要伤心。」她想要疼他,不想再看到他脸上有什么迷惘与痛苦了。
「你要怎么让我开心?」抛开抑郁的心结,曜玄靖笑笑地问她。
她顿了下,皱着眉苦思,「嗯,陪你吃好吃的、陪你说话、陪你聊天。」她只能想到这些。
曜玄靖眼底的光彩晃动了下,薄唇满意地抿起,「你说要陪我的,别忘了。」
「当然!」吴欣蓝迫不及待地点头,一点都不知道已经把自己卖给了别人。
「唷!这是哪来的一对小情侣,怎在路上就亲热了起来?」路口走来了几个白净的公子哥儿,瞧见路上那对小男女抱在一块,怪声怪调地调侃着。
吴欣蓝慌乱地拿起帕子把自个脸上的泪珠子给抹干净,再顺手帮曜玄靖擦去眼角浅浅的泪印,退出他的怀抱。
曜玄靖有些不悦地拧起剑眉,一转头,那群人都已经快到他们眼前了,脸上明显挂着不怀好意的神情。他下意识地伸手将吴欣蓝拉到身后,上前一步挡住他们放肆的目光。
「害羞啦,小姑娘!哥哥们一起疼你,快出来啊。」一个长得白胖的公子走上前盯着吴欣蓝的面目,看着对方长得白里透红,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顿时心痒难耐,转头对身后几个同伙抛去个淫邪的眼神。
同伙的公子全都嘿嘿地诡笑着,五个人慢慢地散开来,朝曜玄靖他们包围过去。
第3章(2)
曜玄靖眼角余光扫了下,在五个纨绔公子的注视下,举起手挥了挥,那些公子不禁面面相觑,不懂他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脸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逗笑了吴欣蓝,捂着嘴角缩在曜玄靖身后,只有她知道,他这一挥手,是让暗地里的暗卫不要插手。
当朝太子出门游玩,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带?表面上的确是只有太子和吴家几个人出行,但暗地里的护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光是这一条小林径里,起码也有五十个人,这群笨蛋!
站在吴欣蓝旁边的一名纨绔公子,看到她笑起来甜甜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小姑娘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嘛。」话落,那长长的狗爪子就往她的手腕抓。
曜玄靖冷冷地拍开他的手,稳稳地站在吴欣蓝面前,姿态依旧傲然,清冷的双眸凝视着方才那名领头的公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卢业被他看久了,忍不住有些害怕,以往他们一群人只要围住对方,对方就会害怕,女的都会哭哭啼啼,男的就开始想反抗不然就是跑开,哪有人像这一对,这么的气定神闲!
蓦地,他心中一股倔劲也冒了出来,恼羞成怒一咬牙。老子就不信你真不怕!
「兄弟,看样子这家伙不上道,给他点颜色瞧瞧!」话落,一群痞子还真的围上去,三个对付曜玄靖,后面两个抓人,看起来真是合作无间……
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曜玄靖伸手拽住领头的手,轻轻一扭,「喀嚓」一声,一种鸡骨头被剁断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顿时都起鸡皮疙瘩。在对方还一脸傻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左脚一踢,顺势转身将吴欣蓝拉到怀里,同一时间,再用手肘把后面两个抓人的也打飞了。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林间响起,吓得一群栖在树上的麻雀鸟儿全飞了起来。
其他几个人也没想到这白净的公子出手这么狠,一下子就把人的手给扭断了,再定睛一看,哪来的白净公子?这小子根本就是个煞神啊!方才看起来英俊的眉目,现在都染上了煞气,嘴角高高地掀起,藏着让他们胆战心惊的狠戾,看得他们都不自觉手脚打颤了!
曜玄靖天生就是个王者,就算外表偏向儒雅,但那与生俱来的皇家霸气,让他在自我领域受到威胁时,立马就显现出来,装饰得再怎么文雅的外貌,仍是藏不住他骨子里的傲气与高贵,睥睨天下。
他的这一面,窝在他怀里的吴欣蓝都没看见,只觉得他的怀抱坚定温暖得让她安心,一点也不担心那几个纨绔公子哥会伤到他们。
蓦地,曜玄靖的眉头一拧,抱着吴欣蓝快速地转过身,一把飞箭正好险险地擦过他们的身边。
「啊!啊!」旁边几个纨绔公子哥没他那么好身手,没一会儿工夫,被纷纷到来的飞箭射倒在地上。
这时候隐藏在树林中的暗卫也出现了,一群人冲上去护着曜玄靖跟吴欣蓝两个主子快速退离。
跟暗卫同时出现的还有二十来个青衣人,脸上蒙着布巾,手上拿着长刀扑向曜玄靖他们一行人。
一下子,原本应该是清修安静的山林小径,眨眼间就变成了修罗战场,跟来的暗卫如同吴欣蓝所想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数相差虽大,却招架不住对方那不要命似的疯狂打法,一时间,战况僵凝着。
曜玄靖早在暗卫的守护之下,跟着吴欣蓝退到了最后方。
「谷风,这是怎么回事?」吴欣蓝害怕的缩在他怀里,撇开头去,不敢看血沫喷飞的厮杀场景。
低首看见她苍白的脸色,环在她腰间的手缩得更紧,「没事,你先离开。」他不忍心让她看到这些。
吴欣蓝摇摇头,咬紧唇,不论他怎么劝说都不肯跟着暗卫先走。
这情况也没有维持多久,不一会儿,从山下的大路传来震天的脚步声,很快地冲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群穿着军服的士兵,一下子就将所有的青衣人制服,那些青衣人也没有多反抗,被抓住后都是同一个动作,咬破嘴里的毒囊,服毒自杀。
「末将等参见太子殿下!」等到小路上的尸首都被清理干净之后,领头的小将才来到曜玄靖面前单膝跪地。
「起吧。」曜玄靖已经认出这个小将是谁了。「玄凰来了?」这位小将正是二皇子——珩王曜玄凰麾下的将军。
简升起身后,依旧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启禀太子殿下,珩王殿下收到消息,有形迹可疑之人往大华山而来,珩王殿下担忧太子殿下安危,派遣末将先行,珩王殿下稍后就到。」
「嗯。」曜玄靖淡淡地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简升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珩王?」吴欣蓝回到辰曦已经一年的时间了,但是她还没见过珩王殿下,不过小时候她跟珩王殿下很熟,因为吴氏的老家就在珩王治下的玉衡城,小时候她还常跟珩王一起玩,不过后来爹娘接走她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我们先下山吧。」这些青衣人他不用想也大概知道是哪些人派来的。果然如父皇和老师所料,只要单独出游,那些人就会把握机会,不管怎样都会搏一搏。
原来这一次出游,全都是皇帝跟吴国公的主意,义王叛乱之后,并未找到他的尸身,那时候国内动荡不安,义王一脉的将领、士族子弟等也不宜大动干戈,留下了后患,如今皇帝眼看着这些后患越来越强大,不禁越加操心。
尤其是当年跟随义王起兵的陈氏一族,表面上波澜不兴,这样深藏才让皇帝更加忌讳,而吴国公则出了个方法,让太子殿下出游就可以测出来那些当年的钉子是不是真的安份了。
所以才有如今这一出太子殿下出游记,特意松懈了警备,果然,那些人明知道是饵,还是不放过这个机会,拼死也想搏一下,最好能搏得太子重伤,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能成功固然可喜,失败却也不可惜。
谁都知道,当今圣上只有两子,便是太子殿下与珩王,那失踪的湳王是不是还活着仍是个谜,只要伤了太子殿下,就是重创辰曦国的根本,更别说皇帝自那年义王叛乱之后再也未曾举办选秀纳新妃,既然没有新妃,自然也就不会有新的皇家成员诞生。
曜玄靖跟吴欣蓝两人在军队的护送之下,安安稳稳地离开大华山,一行人也没有赘言,直接往玉衡城而去。
珩王今年虽然才十三岁,但是他也算自小就在玉衡城长大的,身为七星城主之一的珩王,自小就开始学习打理他的治州,不过十二岁之前,每五日便有一休,而那一休若是无事,通常都是回到皇宫去陪伴母妃。
想到弟弟,曜玄靖心神有些恍惚。他这一生只有两个弟弟,一个生死不明,另一个跟他没多深厚的情感,两兄弟自小聚少离多,也是因为父皇的关系。
父皇与皇叔就是因为当年太上皇将两兄弟都养在膝下,导致义王起了歪心思,想要夺取不属于他的东西,才闹得辰曦水深火热,父皇为了怕上一代的事情又发生,所以自小就将他跟玄凰分开教养,他所受的,是完完全全的太子教育。
「谷风?你没事吧?」坐在马车上,吴欣蓝一下子就发现他的不对劲。
「没事。」曜玄靖微微垂眸,「你小时候……跟珩王相处,觉得他如何?」
吴欣蓝一愣,讶异地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个问题有些敏感,觉得他如何?问一个女子对一个男人的观感,通常都是有意为对方作媒。想到这,两道细致的柳眉也皱了起来,脸色有些不悦。
曜玄靖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他的意思了,想了想,才轻轻地叹气,开口道:「我与玄凰自幼并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说话的同时,脸色也有些忧伤,「你应知道义王叛乱一事,父皇为了怕骨肉再次相残,所以自小就将我和玄凰分开教养,我们……并不太熟。」
吴欣蓝这一刻真的很想、很想痛骂皇上一顿,这是什么鸟事?将谷风关在皇宫里,接受严格的太子教育,没有兄弟、没有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亲人,好好一个人,被这样教养了十几年,没疯算他厉害!
她脸上的愤恨太过明显,反让曜玄靖露出一抹笑。只有她会为他心疼、为他生气,在他面前,她从不掩饰她的真性子。
吴欣蓝深吸了好几口气以后,才能用不气得发抖的声音说道:「虽然我小时候跟珩王相处过一段时间,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不过也只到我八岁的时候,后来我就跟着爹娘离开了。珩王……印象中,他很漂亮。」吴欣蓝想了又想,只有这个印象最深刻,其实还有另一个,不过她不敢说。
小时候跟珩王在一起玩,那些玉衡城的世家小姐个个都抢破头想往他面前挤,但珩王就只跟她玩,造成那些小姐都很讨厌她,还被那些人给孤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