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欣蓝呢?」曜玄靖心急如焚,打量四周,满地都是打斗过后的痕迹。
「禀太子殿下,属下等正派人查探中。」简将军说道。他们一群人不过也快太子殿下两刻钟到,什么事都还来不及处理。
曜玄靖听了,又回到马上等候,四周并没有看到马车,那就是欣蓝他们逃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名护卫兵来报,说是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了马车轮的痕迹,曜玄靖立刻调转马头,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而去,想当然耳,曜玄凰紧跟在他后面。
一小拨的人跟着他们追来,曜玄靖专心地跟着地上混乱的车轮痕迹走,走了一小段,就看到翻覆的马车,他急急地赶过去,眼睛一瞠。
柳嬷嬷!他看到已经断气的柳嬷嬷,握着缰绳的手发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慌乱地在四下寻找着。
「欣、欣蓝!欣蓝——」跳下马,他踉跄的脚步在四周寻找着,神情有些癫狂、有些迷乱。
「皇兄,你冷静一点!还不快点仔细找!」曜玄凰不忍心见他这样,转过头对着其他人怒喝。
「禀殿下,这里发现两道逃逸的踪迹!」一群护卫兵散开来,很快地就发现了分成了左右两边的脚印。
他慌乱地往右边跑去,曜玄凰顿一下,选择另一边。曜玄靖在草地里盲目地找寻,眼睛赤红如血,地上的脚印凌乱不堪,而且渐渐染上了血迹。
「欣蓝……欣蓝!」他感受到胸口传来火焚似的痛楚,欲狂欲癫,脸上悲痛的神情就连一旁的卫兵都不忍再看下去。
「找到了!」前面不远处,传来护卫兵的惊呼声。
曜玄靖快速地冲上去,就发现前面是个小斜坡,坡道上,他曾见过几次的刘侍卫背对着天趴着,想来已经死了。
曜玄靖再往下看,便看到浮在水面上那随着水波晃动的身子,眼前一黑,悲痛欲绝,他慌乱得想要靠近,怎知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从坡上滚下去。
「殿下!太子殿下!」一旁的护卫兵吓得急冲上去,急忙抱住滚落的人。
曜玄靖奋力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那些人,眼眶发红,心口疼得他几乎没办法呼吸,可是眼泪却掉不下来。
「蓝儿……」颤抖地伸出手,却不敢碰触那个漂浮在水面上的人,虽然她穿着婢女的衣裳,但她的背影,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可是他不敢……他不敢将她翻过来,要是看到她已经苍白死灰的脸,要他怎么承受?他怎么能接受……
一旁一名年纪比较大的护卫兵实在看不下去了,事情总要面对,上前把在水中漂浮的人翻了过来。
曜玄靖一见,果然是吴欣蓝,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坐在地上,痴痴地望着那紧闭着双眸的人儿。护卫见小河中的人虽然脸色苍白,却不像以往见到溺死之人开始肿胀,所以胆大地伸出食指在她鼻下探了探。
「太子殿下,还有呼吸!还活着呢!」护卫兵一个弯身,把吴欣蓝从水中抱了起来,他同时注意到水中还有一个石头,这才顿悟,一定是那块石头正巧挡在吴小姐的头顶上,让她跟水面隔开来,这才保住性命。
本来已经心死的曜玄靖听到这惊喜的吼叫声,眼底的光彩又渐渐地回来了,瘫软的身体瞬间也有了力气,从草地上爬起来,冲上去接过护卫兵手中的吴欣蓝。
「还活着……蓝儿……蓝儿……」他从没有比这一刻还要感谢上天,战战兢兢地伸手靠在她鼻下,感受她微弱的呼吸,泪水瞬间落下。
「皇兄,快点送欣蓝回去看大夫!」去探查另一边的曜玄凰这时候也回来了,正好听见护卫兵的叫声,加快脚步地赶过来。
看着已经痴茫的曜玄靖还傻乎乎地抱着昏迷不醒的吴欣蓝,他气急地扯着皇兄的手臂往来时的路疾走。
曜玄靖这才醒了过来,抱着吴欣蓝,脚步加快,一旁有几个护卫兵比较有眼色的,早早赶回去牵了两匹马过来。
两兄弟二话不说上马赶回皇都。骑在马上,曜玄靖颊边的泪水渐渐地被风给吹干了,心中的火却越烧越旺!
看着怀里苍白脆弱的吴欣蓝,眼底散发着愤恨的光芒,嗜血地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不论是谁这样伤害她,他曜玄靖都要对方——血债血偿!
第8章(1)
天元八年二月。
吏部侍郎陈明滥用职权,插手国政,将私派人马插入朝堂之内,结党成派,意图不明,其心可诛,圣上听闻,震怒不已,下旨午门立斩,年满十六之男儿一律流放塞北苦寒之地,女子、幼儿发卖官奴,终身不赦!
天元八年四月
户部侍郎陈凯被爆贪污饷粮、云河溃堤赈灾之银五十万两白银,云河百姓集血书成册上皇都击皇鼓鸣冤,皇鼓一响天下知,皇上闻之,怒不可遏,下旨严查,太子查缉属实,户部大小官员受累,户部尚书任人不明,抄家流放,户部侍郎午门立斩,成男流放,剩余幼女弱子发卖,终身不赦!
天元八年六月。
陈左相之女——陈氏欣雅,被爆在府中与人私通苟且,被皇都御史一状告知天听,陈氏之女不庄不重,实不为太子妃之选,帝闻之,震怒,太子妃之定亲仪式全部暂缓,陈氏欣雅奉旨入皇寺剃发修行,长伴青灯,陈相教女无方,帝斥之,连罚一年俸禄,削其实权降半职,掌管兵部职责转移右相掌权。
天元八年十月。
皇上于朝堂之上昏厥,就此龙体虚弱,无法上朝,由太子监国,时至十一月,帝病危,逝世于乾清宫,新皇即位。
新皇追封旧帝諡号——文武弘明大圣司云帝,沿用天元年号,即守二十四月大孝,孝后方可成婚。
瑞泽初年,新君大婚。
穿上一件件密密织缝而成的锦罗绸缎,抹上一层层艳丽无双的胭脂敷粉,发上簪上一对对翱翔天际般的飞凤金钗,背上的衣物绣着一只展翅的五彩凤凰,脚踝上的明珠随着步履走动而摇晃着,双臂上的金环镶嵌着一颗颗耀眼的红宝石,纤细优美的颈子上,挂着一串串的圆润珠玉。
穿着代表母仪天下的皇后正装,头戴金凤冠、披红丝纱,新君皇后缓缓地在六十六对的太监、宫女陪衬下,缓缓踏入属于她的宫殿——坤宁宫。
天上绽放着喜炮,皇宫内的宴会如火如荼地展开着,热闹非凡,庆新君即位,大赦天下,免一年之粮税,普天同庆。
烛光摇曳,映出那张金黄铜床上的浅浅人影,坤宁宫里,两排穿着粉色衣裳的宫女端着各色的吉祥物垂手低眸。
「皇上驾到——」天子团扇仪仗先行一步,施礼着在殿门外尖着嗓子喊道。
「参见皇上。」宫女们齐下跪施礼,唯有床上之人仍旧端坐着。
依照大礼,皇帝右脚先踏入后宫,照着礼官的唱和,与皇后行礼,当然,天子入洞房,也没人敢进来闹,所以最后也就天子摆摆手,所有的宫女、仪仗等等,鱼贯般快速地退出门去。
穿着五爪金龙袍的曜玄靖,一向清冷的面容,难得变得春日融融般地温煦,眸底唇边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举起一旁的喜秤,轻轻地掀开了覆盖在金凤冠上的红纱,看着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底,笑得如春风般得意。
金凤冠下,是一张秀丽的面容,秀眸盈盈含水,鹅蛋般的脸颊上,镶嵌着一个迷人的小窝,以往年幼时那股淘气天真,已经被几分小女人的味道所取代,只有偶尔才能看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调皮风采,就像现在一样。
曜玄靖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激动与愉悦,上前紧紧抱着她不放开。「蓝儿。」
吴欣蓝反手抱住他,泪眼迷蒙。她没想过两人真能走到今天,而她也在今日真正地嫁给了他。
曜玄靖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端起合卺酒,回到床边,与她一起举杯共饮,烛光下,她的面容更加妍丽,眸光更加潋滟,每多看一眼,他的心就更加炽热一分。
「你到底是怎么说服那些人的?」她知道她的身份有多尴尬,本以为要经过一场惊涛骇浪才有办法与他厮守,没想到却是认个义父之后,就乖乖等着嫁进宫。
事情自然没她所想的那么简单,曜玄靖摸摸她的脸,她闪亮亮的眼底,仿佛在说着「快点告诉我」这几个大字,他笑了笑,将事情的始末同她说明白。
为了今天这一场婚礼,他是动用了皇家的关系,让一名老将军收了欣蓝为义女,更名为吴蓝儿,其实可以将她的身份完全掩盖去,但他并不想,他知道她一直以吴国公之女为傲,只是无法用吴国公之女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嫁给他。
而他能够给她的,就是保留吴姓,那是她唯一的凭借与想念,他要史书上记载着,他的皇后姓吴,是吴皇后,就算以后后人从史书上找出了点蛛丝马迹又如何?只要他为天子的一天,就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指着皇后的鼻子质问。
幸而当初她与玄凰定亲之事,除了几个老臣子知道外,剩下的人都不清楚,当事人玄凰不追究,那些个知晓内情的也不敢插嘴。
曜玄靖想到那一天在御书房里跟那些个老油条斗嘴的事,现在想起来都还想笑,那些老臣每个都仗着身份,左一句与礼不合、右一句违背祖宗宫法,在他跟玄凰的强力镇压下,最后那几个老头子也不敢再摆脸子多嘴了。
为此,他还让史官将吴国公之女的名字给划去,只在史记上留下吴国公之女吴氏几个字而已。
「你让史官把我的名字划去了?史官肯?」讶异地睁大眼,她不敢置信。
要知道,史官绝对是各国最特殊的存在,而辰曦的史官更是如此,不属于六部之内、不辖于七书之中,就连皇帝都管不到,他们怎么可能会做出违反史记之事?
「别以为史官有多清风,朕不过拿了他家族之命说了两句,他就改了,况且,只是划去名字,也不算是窜改史实,而且史官一脉,还有个把柄在皇家手中。」
「什么?那怎么可能!我爹曾说过,史官绝不会受人胁迫而改变史实的。」不得不说,这让她幻想中刚正不阿的史官印象有点幻灭,怎么被人威胁两句就算了?
曜玄靖取下酒杯放到一旁,握着她的手轻笑,「那你可错了,史官说穿了,跟玄凰的性子有点像,率性而为,况且前朝时本来有一个人可以另外跟开国祖同夺天下,但那个人却得罪了史官,从此在史记上成了大奸大恶之人。」
「……」吴欣蓝皱着精致描绘的柳眉,纳闷地抬头看着他,「你讲的这个人好耳熟……该不会是越王吧?」
史书记载,越王本来是跟辰曦太祖一起争夺天下,但越王无德,凶暴残虐,所以世人不喜,纷纷投入辰曦太祖帐下,太祖恩怜越王也是战场上的英雄,所以将他收入麾下,越王自天下平定后仍洗不去自身污名,所以挂冠求去,从此江湖无踪。
「对。」他很干脆地点头。
吴欣蓝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原来史书……还可以照着个人喜好写的?
「好了,今日是我们的大好日子,你该专心陪着我了。」曜玄靖伸手勾起她的下颔,不再浪费一句话,直接吻上她的唇。
瞠圆了眼,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一具灼热的身躯就覆上了她,再接下来……
红烛良宵,被翻浪滚,地上映出的两具身影,缓缓地融成一体,直至天明。
*****
当皇帝跟皇后成婚一年,朝堂上下渐渐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皇上似乎不打算要选纳其他的妃子。
吓!这怎么得了!要知道,后宫便是朝廷另一个争权的地方,中宫已经被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给占走,其他的连渣都没有,这怎么可以?
适巧,皇后有孕,这一下所有的御史大夫都蠢蠢欲动了起来,御史上奏,请皇上为国着想,多妻、多子、多福气,广纳嫔妃,为皇室开枝散叶。
这一上奏就引起了连锁反应,朝堂全像炸开锅似的,呼啦啦地沸腾着,人人都有私心,每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家的女儿给塞进后宫。
皇帝先后在朝会时挡了几次,议题总是不知不觉地从选妃上换成了别的。
这些风风雨雨,没有让帝后的感情变得不和谐,相反的,帝后感情更加深刻,不过同时很多人都盯着皇后的肚子,每个人心里都有打算,就等着皇后这胎生出来是男还是女。
怀胎十月,终于等到了皇后生产的日子,但众人都失望了,皇后生下了嫡皇长子!这消息一瞬间传遍了十六州、七大城,那一阵子,皇都卖瓷器的生意特好,好几个府邸里都端起了一笼又一笼的碎瓷器残骸,其中以杯子跟花瓶居多。
在此同时,皇都城郊外的皇寺中,清晨时分,发现一名小尼姑寻短,上吊死了,不过这消息就像大海里的一个小水花,让皇帝听了,只是略略挑起一边眉头,挥挥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御花园里头,皇后抱着十一个月大的皇长子——曜卿染,满脸如花笑意,跟着皇帝一起清闲地散步着。
「手酸了吧?给我吧。」曜玄靖偏头看着娇妻额上渗出的点点汗水,心疼地抬袖抹去她额际的汗水,伸手想抱过她怀里的小不点。
吴欣蓝手中的曜卿染,快一岁的小家伙长得十分壮实,大大的眼珠子,跟吴欣蓝恍若一个模样印出来的,其余五官酷肖其父,长得是晶莹可爱,水汪汪的眼珠子一溜,盯着人瞧都能把世上最冷硬的心肠给瞧软了。
曜玄靖夫妇对这样的儿子,当然是疼到骨子里,小家伙也争气,虽然淘气但性子不坏,也是有曜玄靖小时候几分脾气。
「父皇。」曜卿染嘴一开,声音奶声奶气可爱极了,眨着大眼睛,一脸甜笑地扑进父亲的怀里。
曜玄靖当然是把儿子抱满怀,顺道给他一个甜甜的吻。曜卿染很给他面子,也回了他一个响亮又布满口水的吻。
瞧这对父子情深的模样,吴欣蓝喉间的笑声忍不住逸出双唇,满眼都是幸福。
已经荣升为安公公的小安子,远远地跟在这对夫妻身后,眼看皇上跟皇后两人鹣鲽情深,他也跟着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谁能想到,清冷的皇上能够变成像春风一般的人物,自先皇大行之后,皇后不离不弃地陪伴在皇上身边,少年情深,辗转至今,又结为夫妻,两人的感情在他看来,是谁都插不进去的。
刚成亲的时候,太后心里颇有不满,对皇后没有少刁难过,但是皇后总是做到她的本份,对太后永远都是那么恭敬,渐渐地在太妃还有皇上及珩王爷的劝说之下,太后对皇后的态度也稍稍好了点,等到皇后生了嫡长子之后,太后也就没有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