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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参相待 page 11 作者:舒格

  “没什么。”他忍不住把她抱到腿上,紧紧搂着,埋首她颈侧。

  平常的老江可不会这样。她低头亲吻他深锁的眉。

  “明日就到京城,将他交给刑部就没事了。”她软声安慰着,低低呢喃轻问:“待我进宫谢了恩之后,我们留在京城玩几天,好不好?我长大之后还没回来过,都不知道京城现下变成什么样子了。”

  江万翼没有回答。

  她很习惯情郎的沉默,自顾自继续说着:“你这几年都待在京里,一定很熟吧?这会儿,有没有人在等你回去?”

  “比如说谁?”

  “男人不都有远房表妹、青梅竹马、红粉知己吗?连慕容开都有人在西疆等他,你在京城难道没有相好?堂堂的御前侍卫没人喜欢,我可不信。”

  听出她话中的酸味儿,不知为何,江万翼心里像冒着泡泡,不过是甜的。

  “在下资质平凡,除了二小姐,还有谁会如此不嫌弃?”他低低一笑。

  “你是说我眼光不好吗?”她不服气,身子略略后仰,要瞪他,“你哪儿平凡了?你长得好看、个性稳重、行事可靠、武术精湛……”

  任由她说着,他只是静听,眼中慢慢盈满了笑意。

  秦雪郁被他看得脸红,最后,撒赖地埋进他怀里,“反正我就喜欢你!你可不许有别的相好!在北漠、在京城……不管哪儿,都不许!”

  他心里光装了他的二小姐,就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哪可能还装得下别人呢?

  江万翼口拙,只能搂紧了她,以狂猛的心跳诉说情意。

  忌惮着外头有巡夜的官兵不时来去,隔邻还住着重刑囚犯,他们只好硬生生克制亟欲亲近的念头。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温存了好一会儿。热吻纠缠,她在他怀里如猫儿般磨蹭扭动,隔着层层衣物,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燥热。

  第8章(2)

  他们抵达京城时,正是夏日最炎热的时分。北漠也热,但跟京城的热法不同。这儿树多、房子多、人多,热起来一丝风都没有,当然也没有漫天的细沙,刚回来时,秦雪郁挺不习惯的。秦家早已不在京城,自然也没地方住;但兵部还是看在秦大将军的面上,特别腾出了城南的大房子给她落脚。加上她的姊夫乃是金陵六王爷的亲信,六王爷是何等举足轻重的人物,是以京城众人对秦雪郁还是颇为礼遇、尊重。

  但江万翼就不同了。他虽是此次的大功臣,但个性淡漠踏实,回京还是住兵部配给他的宿舍,跟许多同事住在隔邻,多年如一日。反正长年在外奔波,根本不需要太讲究的房子。

  两个人一回京,就隔得挺远,加上分头在忙,竟然好一阵子没能见上面。众人对于这个北漠军中不让须眉的名花都好奇极了,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谈论,俨然是近来京城最火热的话题。江万翼一径的沉默,从不多说。要从这人口中问出一点端倪,大概比老蚌生珠、铁树开花还要稀奇。

  公务繁忙之际,应酬也是少不了。这一日,江万翼昔日的上司设宴请他。而什么饭局都能推,就是这个推不得,他依约前往。

  “听说你跟秦家的二小姐挺好的?”珍饯美味中,柔柔的嗓音轻问。

  嗓音的主人是个清丽绝伦的贵气少妇,也就是他昔日上司、御史大人的妻子。

  他曾经舍命护卫过这一对夫妻,三人算是共过患难,所以他们都把江万翼当最亲的家人,问话根本不绕圈子。

  江万翼对着景夫人自然也不可能敷衍了事,踌躇了片刻才承认,“嗯。”

  这“嗯”一声虽简单至极,却让熟知他个性的主子跟夫人都吃了一惊,夫妻俩交换了诧异的一眼。

  认识老江这么多年,从没看过他对哪个姑娘有点意思,永远目不斜视,心如止水。结果这一回!

  景御史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研究着忠心耿耿的护卫,“秦家的小姐吗…凶悍有余,温婉不足,如果说到相夫教子,可能……”语带保留。“我倒不晓得,原来你想要会相夫教子的温婉妻子。”夫人笑咪咪地说。

  “不是我,是帮老江想,你多心什么?”

  “没呀,只是觉得委屈了大人您而已。毕竟,温婉的姑娘那么多!”

  “这什么话。”

  什么话,不过就是打情骂俏罢了。谁都知道景大人跟夫人感情甚笃,两人经历过一番风雨才鸳盟得谐,心里怎可能容得下旁人?

  江万翼以前觉得自己沾不上这样的男欢女爱,也从不羡慕;但,遇上了那个人之后,根本由不得他退缩犹豫,整颗心像是给她抓在手里,捏紧了发疼,放松了发慌!

  那神态啊,连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个沉稳如山的男子已经动了心,眉眼间的神往清清楚楚。

  “……大人,你当过人家主子,不说句话吗?”夫人轻笑着说。

  “要我说什么?”景四端托着头,含笑望着美妻,逗她。“不是对我说,是到皇上跟前说一句。”景夫人转头对江万翼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大人,会好好帮你的。”

  “老江,你等我好消息吧。”景大人有十足把握。

  结果没想到,饶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景御史,这次都碰了软钉子。

  “先不说这个。”皇帝皱着眉,一脸为难,“你去帮朕查一查,他们这次押回来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史大人一愣,“斩辰?他不就是个马贼,还勾结北蛮吗?已经斩首了,还有什么好查?”

  “朕也是今天才知道还没斩,刑部的人说,给九王爷拦住了!”

  这真的太出人意料,连景四端都愣住了。

  慢慢的,京里也传开了。九王爷因为这几年来膝下犹虚,嫡子竟只有多年前逃离的斩辰一人,晚年身体衰败孱弱的九王爷早已没有年轻时的盛气,思及过往,也懊悔当时的冲动。而且,斩辰一被押到刑部大牢,被迫换上囚服、剪发剃须之后,多年不曾示人的本来面目露了出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长得跟九王爷年轻时,真是一模一样!

  “孩子真不能偷生,看来当年王妃是被冤枉的……”

  “是呀,连九王爷自己都承认彼时年少冲动……”

  “这样说来,他不就从个囚犯翻身成了小王爷吗?”

  “胡说,哪有这么快?”

  “哪没有啊,都说九王爷求着他认祖归宗!”

  如此传奇,自然成了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耳语在炎炎夏日中传遍了京城,自然也传到了秦雪郁的耳中。

  “二小姐,二小姐!”大宅子里,丫头紧跟在她身边,好奇追问,“您是一路由北漠押着雁公子回京的,听说他长得俊美无俦,可是这样?”

  先别说一回到京城,她身旁多了下人不说,还都这么叫她,秦雪郁听了就是别扭。而且,这会儿就成“公子”了?听了更加别扭,简直有点扎耳朵。她英气的柳眉一皱,“那贼人明明姓斩。”

  “外头都说九王爷要他认祖归宗了,王爷之子,自然姓雁!”丫头更兴奋了,眼儿闪闪发亮,“这会儿大家都在讲他,说他有多英俊、多霸气--…二小姐,你可是亲眼见过的,到底是不是这样呀?”

  哪有这回事,明明只是个横眉竖目的大胡子;而且,秦雪郁向来只对一个人另眼相看。就像共事过的慕容开、景照凡这些人,个个都是军中有名的美男子,朝夕相处下来,她可曾多看一眼过?

  被问烦了,她会忍不住开口骂:“不过就是个恶性重大的囚犯,有什么好多说的?别讲了行不行?”走到哪里都听到这件事,烦死了。

  被这般抢白一番,身旁丫头、嬷嬷们全都不以为意,反而一个个都露出崇拜神色,钦羡地看着秦雪郁。

  她跟京城女子真是不同呀!一身轻便打扮,还是凛凛威风,而且,她的马上英姿多么帅气,在兵部自由行走,还能面见皇上!如此奇女子,也难怪谣传都说,那个失而复得的雁斩辰——

  “二小姐,听说雁公子对你……”丫头实在心痒难搔,忍不住要问。

  “我说了,别再讲他,我不想听了!”

  实在气不过,秦雪郁甩袖走人。宅子虽大,可一天到晚跟这些软绵绵的女人混在一起,除了闲磕牙还是闲磕牙,她都快闷出病来了。

  当下到马厩牵了马,她骑上就走。外头街道热闹繁忙,人来人往,想快马狂奔都没办法,真是闷上加闷!

  她这么烦躁是有原因的。她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江万翼了。

  京城大,有北漠大吗?忙忙忙,有这么忙?忙到没时间来看她、忙到一点都不想她?秦雪郁越想越生气,马缰也越拉越紧,得努力克制自己想策马狂奔的冲动。

  路人都为之目眩。大家都认得这马背上的艳女,威风凛凛的秦家二小姐,北漠的秦参将,本身就够传奇了,加上现在跟另一个传奇人物还有牵扯!

  秦雪郁一路快马加鞭,到了江万翼住处附近。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时分,他今日在兵部没公务,上朝也该回来了,她就偏要来找他!

  结果,兴匆匆的来,却给浇了冷水。里头传令兵对她说,江万翼在兵部。

  “有这回事?”秦雪郁怀疑问道:“我早上也在兵部,为何没见到他?”

  “呃,副将军回来过,可没多久,又给急召了回去!”

  不知为何,秦雪郁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皱起眉,“知道是什么事吗?”

  “似乎……好像……”小兵目光闪烁,飘来飘去,不大敢正眼看这火样美女,说话也结结巴巴,“小的听说……是九王爷去了兵部…慕容尚书才急召副将军去……听说的!一切都是听说!”

  秦雪郁心里有了底。一定是跟斩辰有关的事儿。

  而且,跟她自己也有关!

  那股子不舒服的预感越来越强,秦雪郁从不是胆小逃避之辈,她这会儿转身就走。

  “有什么稀奇古怪,待我去看看!”

  话声方落,人已翩然上马,马儿撒蹄便跑,如一支箭一样射了出去!

  第9章(1)

  所谓无风不起浪,传言是真的。九王爷那离家多年的儿子斩辰,要重新认祖归宗了。但这照说是王爷的家务事,与兵部何干?与江万翼又何干?秦雪郁一肚子的不解,快马加鞭赶到兵部,准备长驱直入。

  进了戒备森严的兵部大门,一进去先是个小院,第一进西侧就是议事厅。秦雪郁已经很熟稔了,她直直走了进去。

  结果,突然出现了看门小兵,挡驾。

  “秦参将请留步。”小兵拦是斓住了,但面露为难,“上头有交代,闲杂人等不准接近……”

  “我是闲杂人等吗?”秦雪郁大眼睛一瞪,霸气浑然天成,“让开,有什么事我负责就是。”

  小兵自然不敢斓。但明着有军令如山,职责在身,所以他只好不汤不水的追在大步坚决的秦雪郁身边,没哈力地道嘀咕,“是参将一定要进去,小的拦也斓不住,是吧?”

  “就是。快让开。”

  “小的已经奋勇浴血阻挡,但秦参将执意不听,还差点把我打成重伤,我只好黯然让开,对不对?”一面走,还一面紧跟在她身旁念念念。

  “你讲完没有啊?”秦雪郁啼笑皆非。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这样,想阻挡,却又慑于秦雪郁的决然,只好眼睁睁看着她闯进议事厅。

  厅里其实人不多,气氛十分凝重。上首坐着那位锦衣玉袍、却带着病容的长者,就是当朝的九王爷了。他对面坐着的是兵部慕容尚书。另一个坐着的,赫然竟是斩辰。

  分别不过短短数日,一切都不同了。昔日的阶下囚,今日的大少爷。只见斩辰的胡子没了,头发也梳理整齐,换了一身潇洒熟罗长衫,竟人模人样的。一双锐利过分的眼,从她一进来就锁定她,炯炯盯着不放。但人家根本不看他,明亮的大眼直接看向安静立在旁边,如泥像一样的江万翼。

  这一瞬间的眉来眼去,全都收在厅内众人的眼里。

  “咳。”慕容尚书两道剑眉紧皱,神色严肃地提醒闯入者,“秦参将,我们正在谈正事,请你迥避一下。”

  “有什么正事?九王爷跟兵部毫无瓜葛,这人又是恶性重大的马贼,还是我帮忙押解回京的,为何需要我迥避?”

  说真的,兵部的众将全是这副德行,尤其戍守边疆的驻外武官,脾气一个比一个大,慕容尚书其实已经习惯;但九王爷脸色不善,眼看就要发作,他不得不提高嗓门骂起部下!

  “秦参将,九王爷特意过来致意,不得无礼。”

  “过来致什么意?”秦雪郁大惑不解,“不是已经去刑部施过压力,一个本该死罪的贼子押回来却毫发无伤了,还要怎样?怪我们没有一路以上宾之礼相待吗?”

  九王爷脸色越发难看。他好歹是个王爷,从来没人敢这样当面顶撞他,这北漠回来的婆娘真正不知死活!

  “秦参将此言差矣。我胡子都给剃光了,哪能说是毫发无伤?”斩辰懒洋洋地道,还是同一个调调。

  “那你又在这儿做什么?”秦雪郁不去理他,径自走到江万翼身边,困惑地问:“真有人对着你兴师问罪吗?你是不是又哈都不说了?”

  他就是这样,永不帮自己辩解,安静承受一切责难。但秦雪郁可舍不得,她才不让其它人欺负他。

  “没事,参将不用担心。”他低声对她说。

  “我才不信,他们一定要怪我们。奇怪了,人在北漠是罪该万死的罪犯,回到京城就全都没事了,那何必辛辛苦苦的抓?把人当傻子也不是这样!”

  “放肆!”九王爷终于发作,他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你从进来就这么说个不停,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王爷?左一句马贼、右一句罪犯,这可是小王爷你知不知道?”

  “王爷多年前可不是这样想的。”秦雪郁丝毫不让,悍然顶撞。

  “你真要娶这个粗鲁无礼的女子?”被踩中痛脚的九王爷实在气不过,指着她对失而复得的儿子破口大骂。

  “那您真要我这个作恶多端的儿子?”斩辰冷冷反问。“我说过了,要我认祖归宗可以,条件只有一个,我要娶秦雪郁。”

  秦雪郁目瞪口呆。他……居然……要娶她?

  她的目光忍不住又投往静立一旁的伟岸男子,那种沉默而巨大的安全感便泉涌而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是她的靠山。

  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一定不会的,他们明明已经!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万翼低声道:“你先回去,这是男人的事。”

  这话轻轻淡淡,却令秦雪郁如遭雷极,不敢置信到极点。

  他要她走?一时之间,伶牙俐齿都没用了,她只傻傻的望着江万翼,神态迷惘,像突然退回了小时候。小时候,她遇过很多很多不懂的事,比如父亲为何终年不在家,母亲为何突然染病乃至于撒手,为何她始终没有玩伴,同父异母的姊姊也不亲,而后来一路千里跋涉到北漠之后,又为什么始终不得法,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北漠军真正振衰起敝,让父亲以她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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