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人身上独有的清冷……停顿,复又耍赖的滚了几圈,停下来,手摸上脸颊,竟是烧红一片。
混蛋……他看到了,他看到那家伙眼里微显而低调的调谑。虽然很轻,很淡,很薄,几乎是没有,但他明确看到了。
真可惜,他几乎要以为这男人会再次露出他隐藏起来的乖戾,并且接受他的撩拨,让他得逞呢。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些,他的冷然,果然不容他这么简单就挑战成功啊。
嘴角抑不住扬起,心里被涨满的感觉竟来得如此之快,苏洛把脸埋进膝盖里,敏感的察觉到背后的人。
“喂,展靖尧。”
不远处一块艳红滑板正躺在那,展靖尧淡看了眼,拿起床上被送来的盒子,反转倒出来。
“教我溜板吧……”闷住的声音轻轻地传散开来,“好不好?”
伸手拉开窗帘,灰色硬布顿时向上收卷起,露出床铺上边大片的透明玻璃,外光适时透了进来,照映出床上蜷伏的少年。
孅薄的躯体柔软的弯折,椎骨在背上与衣服间突出,似弱似强般的暧昧体态,竟稍稍显露出一股娇媚。
展靖尧瞥去一眼,简而言之:“你不需要。”
“不管,你一定得教我!”猛地翻身坐起,苏洛满脸认真,任性的神情有着坚定,目光霎时落在男人手上的东西。
几颗大小适中少有的轮圈,呈现全黑,轴心也是暗色。
跟他目前所持的板子轮身应属同款,很高级的材料,并非一般人可以轻易取得或制作,那样的规格与硬度皆像是……像是量身制作般。
他记得那天出了机场,自己踏上那块板子滑行时的那种撼动与惊讶,心里强烈的跃动声,灼烈而快速。像被重组过后再调适到完美的板身,比旧有的那块还来得更加适合自己……
出神的睫帘不由微颤了下,恍然间,苏洛翕动唇线,轻声道:“我要参加比赛……所以,你一定得教我。”
“为什么?”良久,才传回来这么一句。
为什么?打火机被抛上桌面的声音清脆响起,随后是股虚渺的烟草味袭来,苏洛须臾间恍然,视线转而对上那双眼眸。
不知何时,已走近的人正俯视着他,抬起他的脸,趋近却带着冷淡的问:“我为何要教你?”
因为……
鼻息间,吁出的烟味更浓烈了些,夹带着一股浅香,淡淡而舒缓,两种味道交织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击,却不是唐突的刺鼻。相对的,竟意外地让人着迷。
贪婪的吸了口气,烟草猛地呛进鼻腔,苏洛仓促地咳了起来,眉眼一皱,眼角呛出了些泪液。
“如果只是想玩,不须教你也可以尽兴。”放开他,展靖尧走近烟灰缸捻熄未抽近半根的烟体。“不……”呛红的脸还未褪,苏洛难受地说着:“不是啦,我……”
“不是?”复述,展靖尧转身看着他,双手环臂,面无表情。“那么,就是‘真心’想玩了?”
忍住喉头欲咳的欲望,苏洛蹙起眉瞪着他,“什么意思……你在挑衅我?”
“教这字眼你并不需要。”冷峻的视线直视着苏洛,波澜不兴。“想玩,随便一个板场都行。”
苏洛愣了愣,一时不懂他的意思。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胸口,眼睛骨溜溜地转着方向,遂而拉回视线,表情一松,霎时恢复向来的坦荡直率,澄澈而净朗。
迎上展靖尧瞬也不瞬凝视着他的视线。四目相触,一个看似无绪,黑眸实而摸不着其意;另一个看似愉悦,亮眸满含蓄势待发。“展靖尧,你太小看我了。”跨步拉近两人的距离,苏洛扬起脸,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拉近自己,神情挑衅而张扬。“‘玩’?这字眼不是用在这地方上的。”
徐徐格开那只看似无心实则用力攥紧的手,展靖尧淡应:“是吗?”
“展靖尧,不要不相信。”苏洛嘴角扬起,脸上因为骄傲而笃定,“‘玩’虽然无可避免,但那不是我的目的。”
展靖尧抬起他的下颔,望进他眼里的神采,好整以暇。
“哦?”
“这……”话落当下,脚轻轻一踏,一抹艳红适时跳翘起来,苏洛看也不看的伸手接起,眼神坚强,“才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或许对方不会知道,也不会明白,更不会懂得他真正想表达或隐喻的是什么,然而那些都无所谓,他不在乎;重要的,是他所决定的事。
深邃的黑眸直直的睇着他,展靖尧无波面容专注而沉漠,眼底那抹显现的犀利却逐渐淡化。
张开手,苏洛念出一直无意间惦记起的数字:“五次。算上你给的这块板子,我欠你五次才对。”
手里捏上的下巴尖巧,展靖尧倾首,在苏洛以为他唇要碰上的瞬间,热气仅是擦过脸畔,气息在他耳边轻吐纳。“算错了。”
“咦……”
耳垂倏地被衔住,轻柔的湿润划过,轻颤着,苏洛下意识侧头想闪,后脑却无预警的被托固住,丝毫无法动弹。他微讶,伸手想隔开,利牙压入的刺激却太过鲜明,惊呼脱口而出。
“很痛!”
松开嘴里紧抿的浑圆,润红的像要拧出血来。展靖尧松开手,面容淡静如陶土,气息清冽。
“等你算得清楚的那天……”
什么?苏洛怔了怔。
但开口的人却不再说了,迳自转身在桌子前端详起轮轴,苏洛不满的走过去拉着人,也不管手被甩开,硬是要听完。
“你话别讲一半啊。”好奇心被挑起,就像刺鲠着不舒服。“等我算清楚……然后呢?”
背对他的身影高大,阳光洒下的斜角竟笼罩不住他。苏洛最讨厌沉默,偏偏这男人好像不会懂得这种行为带给别人的介意。而一旦和他有了对话,这种情况便是无可避免的必然。他虽有心理准备,却不喜欢被吊胃口啊!
偏偏,他就是这种人,自己已是最知晓的,不是吗……暗怨了声,苏洛撇撇嘴,就在考虑要怎么套他话的时候,沉默的背影开口了:“就是你该还的时候。”
有些距离的声音经过背影绕回来,听在苏洛耳里就像淡淡不经意似的风轻。或许这男人自己说的也不甚在意,但他却还是放在心上,惦记着。
“还?”耳垂像被烙印似的烧了起来,苏洛扬嘴一笑,指着耳朵,“那这算什么?”
“提醒?”被咬下的地方留有齿印,平整般深刻。“那么你是答应了?”
没有回答,展靖尧又点了根烟,倚坐在窗台上。
烟味缭绕,上瘾的味道。
“怎么不知道你会抽烟?”在他印象里,烟对吸食者们而言总是不离身。起码,他认识的每一个吸烟者都是如此。
“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烟雾里的展靖尧看着窗外,淡淡地回了句。
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咀嚼这几个字,苏洛也学他贴身倚靠在窗框的另一边,阳光适时映照在两人侧面上,偌大的四方形内登时融入两道身影,竟不显得窄小。
“那你要不要考虑让我知道‘很多’?”
意料之中的,不会有人回答他。只是被冷淡的扫了眼。
苏洛哂笑。罢了,如果真是他主动,他也会吓着啊,而那也就没有挑战的乐趣了,还是他自己来吧,总有一天……
静默里,苏洛也不再说话,揪了揪落在眼前因为阳光而透红的发丝,转眸,睇眼描绘起对面人看着窗外的淡静。半身沐浴在阳光下的男人,黑发散落眉眼之间,轻夹着烟身的手指骨节分明,随意垂落在大腿边,修长的腿部因为姿势而折出有力的弯线。
这样的角度,阳光似乎驱散了那抹冷度,身线周围暖和了些。苏洛抱着滑板轻巧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退出那张窗框里的阳光范围,隐在室内的阴影里。定定注视了会,苏洛出声:“喂,你很笃定我算不清吗?”
男人不动的侧面上,冷淡式未曾改变,低沉地反问回来:“你认为你可以?”
气结,这是质疑他的记性了?咬着唇,苏洛望进他无波的眼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犹豫……
最终,也只是皱了皱鼻尖,咕哝着:“我或许现在没算清楚,但不代表我后来也算不清楚吧……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他也不过可能是漏了什么罢了。“反正欠你的我会还就是了。”
吁了口烟,展靖尧扫了眼过去,淡然答道:“那很好。”
“哼。”些许恼人的视线瞄了过去,无意间落在颈间因为侧首而拉出一道弧度优长的曲线上……莫名的有股冲动……很想──咬一口……
冲动化为意识,步伐跨出阴影,苏洛身子前倾,双手穿越探过肩线撑住了他,将这男人颈部围在臂弯里的挑衅与无惧。
“喂,展靖尧……”过近的视线里,嗅得到他身上的味道与烟草。气息就近抚搔过慑人的侧面上。
转动回来的肤上线条,直接的角度,正好贴上苏洛已启唇瓣里呵出的热气,“这样……才公平……”话尾,颈线乍然被唇给覆上,彻底阻断了弧度。
皮肤被尖锐刺入的感觉下一瞬传达进神经,展靖尧微微蹙起眉,抬起的手已面临推拒,却在触及的前一刻放下,冷然的目光变得沉沉而深邃。
苏洛丝毫没有留情,狠狠的咬上一口,竟停滞了好几秒不肯罢手。
唇上的薄膜、牙齿、舌尖,全都触在弹性极佳的皮肤上,原本单纯的轻咬舔舐,已克制不住齿尖咬啮的欲望。
没有闷哼,没有像自己一样的颤动,有的只是瞬间的顿然,复又恢复一身平静。那是跟自己不同的,近乎完美的无所谓冷漠……
苏洛泄恨似的加剧力道,难再支撑的臂膀微微抖动,逞强的不肯松手。血的味道,丝丝渗了出来,终于愿意松口,舌尖顿时沾满铁锈的红。“哈……”低头审视起自己的成果,齿印完整两排对立,苏洛满意地收拢手臂,转而围住对方脖颈,力道加重而不减。“你看,这样是不是公平多了,你留一个,我也留一个,也当是在‘提醒’你!所以呐──”扬起了嘴角,孩子气耍赖的看着表情始终淡漠而无动于衷的人,猫般上挑起的眼尾势在必得,宣告道:“你,一、定、要、教、我!”
展靖尧仅是睨了他一眼,清冷黑眸里的淡然幽幽闪烁着敛光,伸指轻抚过颈间的斑点血迹,拉开他的手,俯首在他耳边冷喃:“你欠我的,数不清了。”
那似乎是警告啊?苏洛无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轻巧的跳坐到窗台上,手一掬,捞来板子抱进了怀里,扬起了下巴:“好啊!欠就欠,我不怕欠,也不怕还!”
攥紧怀里抱着的板子,少年的黑发在艳阳中绽放出红彩,眼眸因为湛亮而跃动闪烁,神情愉悦而灿烂。
展靖尧,你必须要。
因为是你,给了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第七章
一反往年的赛程,零六年极限赛主办单位舍弃西岸的宽阔场地,难得今年以东岸做为据点,之中更是以大城曼哈顿作为比赛举行地。
曼哈顿主要以都市为重心,极限公园的场地虽不简陋甚为齐全,但以比赛需要来说,难免不比西岸的专业。但也因为主办单位这项突如其来的举动,曼哈顿地区便得全力精选出最适合极限赛场地加以拓宽及改建,以至于今年赛程比往年都延迟了些。
由于赛点的改变以及时间上的充裕,今年青少年组的规定便较以往宽松许多,往年的青少年组皆因为开学日在即而面临报名参赛问题,因此过去青少年组大部分是以学校选出的代表前往参赛。
然而今年青少年组的报名人数高涨,首要原因也是这次的创举之一,便是主办单位决定将所有赛程全选在假日举行,如此一来,各方好手的参加机会便大大提升许多。
薄薄高阳下,一群少年们聚集在赛场外。
虽然比赛消息已公开许久,各方好手也早引领期盼这项一年一度的盛事,但因青少年组年龄特别的关系,报名时间比其他组别长。而又因各家厂商想收揽新手的关系,随时欢迎有兴趣的青少年们现场报名参加,但一切皆截止于正式赛开赛前。
赛场内外人挤人,一旁的摊贩也已开始为下周做准备。比起前几个礼拜的盛况,适逢就要开赛,以至于今日的最后一次报名更是人满为潮。
“喏,表格填一填,我等下一起交过去。”递给伙伴们各一张报名表,JK也低头写了起来。
早写完的苏洛无聊的坐在栏杆上东看西看,眼看该在场的家伙们都在了,可是他以为也会在场的那个人,却一直不见身影。
苏洛拍了拍一旁疾笔的Rock,“怎么没看到展靖尧?他不用写报名表吗?”
Rock愣了愣,一时无法会意。“展?他……”
“展要报名表干嘛?”JK插入,见苏洛一脸奇怪,恍然笑道:“展不参赛。”
“那他为什么会来?”苏洛比了比场外招人目光的黑色庞然大物。
“你白痴吗?”冷冷的插来一句,Vick嗤笑:“他从不参赛的。不过……原来你不知道?可见得你也一点不了解他。”
挑起眉,苏洛承认的点点头,“是啊,他还真难懂叻。”思及那人也可以爆炸性令他惊讶不已的举动,神色蓦然变得愉悦。“其实他也是个怪咖嘛!”
Vick怔然,霎时眼红不已,逞强道:“别说得一副你好像很懂!”瞪了他一眼,便转过头不再说话。
耸耸肩,苏洛跳下杆子,把报名表丢给JK,人便往赛场里走去。“我去晃晃。”
极限赛总括来说,包括板赛、攀岩、雪板、街道竞疾、极限滑水等多种挑战身体与物理间合作极限等相关项目。
但主要内容即是所谓的B3──Skateboard滑板、Blade直排轮以及Bicycle极限单车。因此赛场依B3为基准,分为室内与室外赛。室外以U板赛VERT为主,室内则以公园赛PARK(注)为既定范围。
外场上的A级国际竞技标准U板刚完工不久,苏洛跟大伙一进赛场时就已去观看过,虽然弧度有大大增变,与平常街头上玩的小儿科相去甚远,但基本上大同小异。
据说因为对这次的赛场变动的重视,所以室内PARK的布置运用精心非常,虽然习惯玩U板挑战极限,但玩板者的涉猎通常也包括街头Street,因此PARK对于多数玩板者而言,也是另一种技巧挑战。
走进室内赛场,不意外里头全是工作人员,苏洛嚼着口香糖,在原地站了会,确定没有人会阻拦的情况下,便悠闲的插着裤袋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