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的解开香囊,只见里面不但放着特殊的香料,还躺着一颗银色的、比拇指略大一些的小铃铛,造型非常独特,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纹路,像是咒语,又像是古怪的经文,他看了半晌,仍不得其解。
轻轻晃了晃,小铃铛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与普通铃铛略有不同,那声音久久之后仍在耳际盘旋不断,仿佛可以深入骨髓一般。
「少爷,怎会有这个香囊?」
已经将绑住两束马尾的绳子解开的明轩,不知何时凑了上来。
李玄臻闻了闻从香囊里散出的味道,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看来咱们是被人给跟踪了呢。」
明轩满脸不解。他和主子初到盛阳,且一路上两人掩饰身份,行事低调,就连暗卫也只带了四个出来,怎会有人盯上他们呢?
而且,少爷行事谨慎睿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一向能拿捏好分寸,他们是不可能惹出什么大是非的。
那么究竟会是谁跟踪他们?
见他满脸凝重,李玄臻用扇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过就是个调皮的小东西,你不必这样紧张。」
明轩更加不解了。
李玄臻也懒得解释,将那只作工精致、造型独特的铃铛放进粉色香囊,然后揣进自己的袖中。
他转身拉过马缰,对呆怔的明轩道:「看来咱们此次盛阳之行,应该不会无聊了,还发什么呆,走了。」
话声才落,一人一马便冲了出去,明轩这才回神上马直追。
盛阳城虽然不似京城繁华,但也算得上是应有尽有。
两人今日初来乍到,并不急着买玉,在街上转了转,想寻处条件好的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李玄臻身着白色绣暗纹衣袍,外罩的白纱氅用银线绣着绵延如流水的行云纹,腰间系着银灰色的玉带,脚踩灰色平底小云靴,贵气十足。
漆黑的发用银色丝带拢在脑后束着,黑白分明的双眼,剑眉斜飞入鬓,英姿飒飒,俊美绝伦,骑在高大的白马上,更有睥睨天下之姿。
莫说姑娘们见了这等谪仙般的人物会羞红双颊,有些大胆的更是使劲送秋波,就连从他身边经过的稚儿老者,也忍不住被这人的气度所震撼。
跟在他身后的明轩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家主子得天独厚的容貌一向让人难以抗拒,京城里那些官家小姐名门淑媛已经被主子迷得七荤八素了,如今来到盛阳城才不到一日,整个大街小巷就因为主子的出现而彻底沸腾起来,想隐藏行踪可说十分困难啊。
就在明轩暗自腹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被一个二十多岁的蓝衣男子调戏。
那姑娘一脸慌张、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他们听旁边百姓私下议论才知,原来那花枝招展的姑娘是盛阳城首富的闺女,而那个蓝衣男子则是盛阳城恶霸之一。
仔细一瞧,那姑娘的确是有几分姿色,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从穿着打扮来看,的确是个家境殷实的小姐。
至于那蓝衣男子,据闻他老子在盛阳城是个开赌场的,口袋有些钱,经常流连烟花场所,若在路上看到好看的姑娘,都会上前去调戏几句。
今儿个大概是碰上了极品,任凭那姑娘怎么斥责怒骂,他就是一个劲儿的死皮赖脸不肯离去,还趁那姑娘不备,用力拉过她的手,狠狠地亲了一口。
姑娘惊叫,大喊着救命,可旁人都只是偷偷观望,不敢上前制止。下一刻,她就被那蓝衣男子霸道的抱进怀里。
那姑娘花容失色,旁边的侍女见状大哭出声,场面混乱。
李玄臻慢吞吞地从袖里取出一只金叶子,冲着那蓝衣男子射了过去,只听「哎哟」一声,那蓝衣男子便捂着被金叶子削去一角的耳朵哀嚎痛哭。
「是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少爷我?」
蓝衣男子叫得正酣烈时,就见李玄臻慢悠悠骑着马朝他而去,坦承道:「是本公子做的。」
蓝衣男子怔住,上下打量着他,再看向刚刚害得自己耳朵流血的凶器,居然是一片作工精致的金叶子,心中不免有些惊慌。
他长时间在龙蛇混杂的地方打滚,各形各色的人都瞧过,眼下这人面孔虽生,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度。
想起他爹常告诫他,平常老百姓可以随便欺负,可若真看到那种惹也惹不起的人,就一定要躲得远远的,所以心里虽然还有些可惜那快到手的漂亮姑娘,但和小命相比,还是后者比较重要。
李玄臻垂首看向他,「那金叶子给你拿去看大夫,你走吧。」
如果是平常人,他定是不肯罢休,可这人一出手就是枚金叶子,想必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这样的人他怎敢得罪?
蓝衣男子只得捂着耳朵,弯了腰捡了金叶子,再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那被救的姑娘好似忘了刚刚才被人调戏的惊恐,一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俊俏不凡的男人,双颊羞得通红。
她细声细气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李玄臻淡淡一笑,「姑娘不必多礼,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语毕,就要骑马继续向前走时,那姑娘却拦住他的去路,一脸羞涩道:「小女子想报答公子搭救之恩,若公子不弃,可否到府上略作休息,让家父家母好生款待一番?」
「感谢姑娘好意,可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扰。」
李玄臻一眼就看出这姑娘对他赤裸裸的爱慕之意,可他对这姑娘实在没兴趣,虽然她长得算是漂亮,却无法入他的眼,更何况他还有正事要做,没空发展那些儿女情长。
可他这么明显的拒绝却没有打消那姑娘执意纠缠的念头。
这姑娘便是盛阳城首富段德远的长女段灵儿,早在这白衣公子出手相救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他俊美的脸上移开。
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居然在大庭广众下救了自己,这让她欣喜不已,哪里肯轻易放他离去,一副非得留下他不可的态势。
见对方要走,她立刻道:「听公子口音是从外地来的吧?」
李玄臻也没否认,只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段灵儿急忙又说:「一般外地来的人都是冲着宝玉而来,不知公子是否也想在咱们盛阳买几块好玉回去?」
「不错,再过些时日就是家父的寿辰,此番来盛阳,的确想在盛阳给家父寻几块好玉。」
「如果公子是来买玉,那您就不能不进我家的店铺来瞧瞧了,因为家父正是盛阳城最大的玉商,如果公子有兴趣,不如就到府上与家父仔细聊聊,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哦?」李玄臻一挑眉,「如此说来,倒真该随姑娘过去瞧瞧了。」
第2章(1)
段府位于盛阳城最繁华的地段,对面则是盛阳最大的玉器店——珍宝阁,而珍宝阁的老板正是首富段德远,也就是段灵儿的爹。
在一行人来到珍宝阁之前,段灵儿早将贴身侍女打发回去向爹娘禀告,将方才被人调戏却遇上一位公子搭救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也不知道那侍女是怎么形容李玄臻的,当一行人来到珍宝阁前,就见一个五十来岁、打扮体面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段灵儿见了那人,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爹爹后,便借口要向娘亲请安,朝内室走了进去。
李玄臻和明轩则是下了马,冲着那中年人行了个礼。
在听侍女说有个贵公子搭救女儿时,段德远并没有太在意,直到远远看到那个衣着不凡的俊俏公子骑着白马朝这边而来,阅人无数的他立刻察觉这人并非池中俗物,便赶紧迎了出来。
近距离一看,这公子不但相貌堂堂,就连与生俱来的贵气也是平常老百姓无法比拟的。
李玄臻在道明来意后便踏进珍宝阁,里面别有洞天,打磨出来的玉石各形各色样式非常齐全,放眼望去,虽有几块玉看起来成色不错,但皇宫大院里的好东西太多,眼前这些玉石虽然还算名贵,却不足以让他眼睛一亮。
段老爷知道这是个贵客,便殷勤地带着他四处看看,并不时做介绍。
可李玄臻仍找不到想要的好玉,想着不能再在这里耗时间,便朝段德远微笑直言,「价钱不是问题,只要你有宝贝,尽管拿过来就是。」喝了口侍女送上的茶水后,又道:「你店里的这些东西,实在无法入我的眼。」
段德远闻言,浑身一颤。
他经营玉石买卖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可眼前这位少年公子年纪看来不大,说出口的话却极具威严让人不得不臣服。
珍宝阁里摆着的这些玉石大部分都只是充当门面用的,好东西自然不会摆在这里供人随便观赏。
既然贵客开口了,他该派人取宝贝来才是,就在他开口欲言之际,一个中年美妇不知何时从内室走了出来,身边伴着刚刚进入内室的段灵儿。
如今那段灵儿换了一身华贵衣裳,似乎多了几分媚色,唇瓣更加粉嫩,面色也更加白皙了。
想必这丫头刚刚进去内室后仔细打扮了一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吧。
李玄臻但笑不语,因为这样的女子他见过太多了,根本无法令他感兴趣。
那中年美妇不是别人,正是段德远的正妻。
她一脸亲切的走到李玄臻面前,「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李,李璟祺。」
璟祺是他的字。平日若要出外,为了掩盖自己皇子的身份,他都用璟祺这个名字示人。
段夫人闻言,眉开眼笑地说:「公子不但人长得俊俏,就连名字也取得这么好听,想必公子一定出自知书达礼的大户人家吧?」
李玄臻笑道:「大户人家倒不敢当,但家父的确有几分学识。」
这段夫人摆明想要打听他的身家背景,看样子真是急于给自家闺女找个有力的靠山。
虽然他并未吹嘘自己的条件,但以首富之妻的见识,不假思索便认定这位白衣公子是个尊贵之人。
她讨好的笑问:「听说公子此番来到盛阳是为了买玉?」
「适逢家父生辰,略尽孝心罢了。」
「公子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价钱不是问题,只要够特殊、够体面,能够让人眼睛一亮就行。」
被晾在一边的段德远正想答话,却被他的夫人推到一边,他正感困惑,自家夫人却抢先开口,「不瞒公子说,整个盛阳除了咱们段家,还真找不到第二户有名贵玉石的商家了,只不过前阵子我将几块价值连城的宝贝拿去给娘家人玩赏了,若公子不急于一时,可否耐心等几日,待那几个宝贝送回盛阳再请公子鉴赏如何?」
段德远闻言不由得多看了自家夫人一眼。珍宝阁虽然没有贵重的玉石,但他府里的藏金阁却放置了几件好东西,若真要拿,只得往那里找去,可夫人却说宝贝都拿去给娘家人玩赏了?这事他可是听都没听过呀。
正想开口,奈何夫人一直偷偷朝他使眼色,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东西不怕晚,如果府上真有宝贝,多等几日倒也无妨。」
段夫人立刻眉开眼笑,「不知公子下榻何处?」
「我二人初到盛阳,还未找到合适住所。」
「那正好,段府的房间甚多,若公子不嫌弃,不如就留宿在这里可好?小女刚刚说公子救了她一命,我和她爹对公子感激不尽,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报答公子一番……」
李玄臻刚想拒绝,眼角不经意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着黄纱衣裙的姑娘正鬼鬼祟祟接近珍宝阁对面的段府,府门前有家丁守卫着。那黄衣姑娘贼头贼脑的四下瞧了瞧,趁守卫不注意时,很快地跑到段府的侧面。
他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就见那黄衣姑娘将手指放在唇边,学了一声奇怪的鸟叫,不消片刻,段府内便丢出一条绳子。
黄衣姑娘熟门熟路的抓着那绳子向上爬去,然而脚下不知为何一滑,竟硬生生一个屁股跌坐到地上。
见她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模样,李玄臻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
段夫人见状问道:「不知李公子在笑些什么?」
他急忙回神解释,「我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笑话,所以不由自主笑了。」
段德远夫妇和段灵儿一脸不解,却也没敢多问。
「不知公子是否愿意赏脸在寒舍暂时落脚?」
李玄臻的目光依旧飘向那爬墙失败的姑娘,直到对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进段府时,他才笑意盈盈的回过神道:「既然这样,在下就打扰了。」
段德远夫妇和段灵儿没看到刚刚的画面,明轩却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他没眼花,刚刚那个从侧门爬进段府的黄衣姑娘,不就是在喜客来饭馆遇到的那个假扮成算命道士的小丫头吗?
吩咐侍女将李玄臻主仆二人安顿在段府之后,忍耐多时的段德远便拉着夫人急匆匆地回房,想让夫人给个解释。
「好端端的,怎么留一个陌生男子住在咱们家里?还有,你对那李公子说我们家的宝贝都送去你娘家,可我明明记得是放在我那藏金阁里……」
还没等段老爷说完,已经掩了门的段夫人不客气的捂住他的嘴,狠狠瞪了他一记。
「你这个老糊涂,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家灵儿着想。那李璟祺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光是他身上穿的那件袍子,就抵得过咱们府上一年的开销了,如果灵儿真能攀上这门亲事,那可是段家上辈子烧好香烧来的福气。」
段德远平日木讷老实,虽是盛阳首富,可所有钱财都是他一分一毫慢慢积攒下来的。
比起他,段夫人的心思就活络多了。
段夫人出身良好,大哥在外省当差,几个姐妹也都嫁得不错,想当年段德远能娶她为妻,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这些年来,段德远兢兢业业的做着生意,而段家里里外外被段夫人打点得井井有条,正是因为她能填补丈夫的不足,能圆滑地面对各种状况,才能使段家发展至如此的盛况。
由于段夫人只有段灵儿一个女儿,她更是细心看顾着,从女儿含羞带怯的眼神中,她聪明的读懂了姑娘家的心思。
那李公子的确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为了替女儿留住这位贵客,她才撒谎骗对方说,宝贝目前都在外省的娘家家里,就是想趁机让李公子留在段府多住些时日,这样说不定就能顺便促成这段大好姻缘。
段德远听完妻子的说明后却是一脸不以为然,「那李公子长得那般神仙模样,从他穿着谈吐又不难看出家境殷实,这样的人物,也许家里早已妻妾成群,若灵儿嫁了过去,也不过是个妾室身份,这会不会太委屈我们灵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