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的催促下,宛奴离开了家门,直接到市集采购一些食材,打算带回秦府向张大娘讨教厨艺。
将食材买好后,她正要返回秦府,却在途中听见一间酒肆里传出很大的咆哮声。
“你们以为我付不出酒钱吗?”
“不……不是的,是秦府大少爷吩咐过不准给你酒喝。”掌柜的也很为难呀!
“呵!我大哥他凭什么这么做!”他就是为了避开大哥的叨念,才故意不去他经营的秦宝酒楼喝酒,没想到大哥居然做到这地步!
“其实这也不完全是秦大少爷的意思,他只是依秦老爷的命令行事。”酒肆掌柜赶紧澄清。
“呿!不喝就不喝,我到隔壁镇上喝不就行了?”无奈又气愤地说完后,秦非凯立即步出店门。
才跨出大门,就见宛奴站在他面前,直勾勾望着他。
睇了她一眼,他不语的要前往邻镇。
宛奴提着菜篮,困难的跟在他身后,“三少爷,跟我回去吧!”
“跟你回去?做点心吗?”他冷嗤一声,“无聊!”
“怎么会无聊,那是老爷子的心愿,况且如果点心合了他的胃口,你就有三个月的长假,到时你爱怎么喝就怎么喝,没有人会管你;免得像现在这样,大家都在背地里说三少爷的秦淮商行会是秦府第一个倒掉的产业。”虽然她是新人,可对秦府的事也听闻不少。
“什么?”他拧起眉直瞪着她,“你不怕我立刻遣你出府?”
“如果点心过了关,我会马上离开。”咧开嘴角,她笑得可甜哩!
“你──”眯起眸冷笑两声,秦非凯来到她面前,“那你自个儿好好努力吧!一千两银子等着你,一切就交给你了。”
离开前他还拍拍她的肩,似乎真有意把所有责任让她一肩扛。
“你赖皮!”她在他背后大声说道,见他依旧不理睬她,她深吸口气又问:“谁是康兰?”
终于,他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的瞪着她,“你说什么?”
“我想请问三少爷,谁是康兰?她死了吗?”依稀记得那晚,他直抱着她,喊着「康兰别死”……她不可能听错的。
“你给我闭嘴。”他冲向她,抓住她的衣襟,宛奴吓了跳,手一松菜篮掉落,好巧不巧地砸在秦非凯的脚背上。
他的俊脸蓦然皱起,紧握拳头高高举起,差一点便控制不住地朝她打去!
不过他提醒自己,她是女人……一个瘦得像是风一吹就会倒的矮冬瓜,再怎么生气他还是得忍。
宛奴吓得捂着脸蹲了下来……紧闭眼睛等了老半天,但该落在身上的拳头并未落下,她这才缓缓抬头望着那个黑着张脸俯看自己的男人。
“你起来。”他沉声说道。
“是。”
宛奴听话的站起,这时候秦非凯压抑满腔怒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说过的……”见他脸色倏然沉下,她才乖乖的说:“何宛奴。”
“明知我想揍你,为什么不赶紧跑,也不求饶?”这丫头居然抱着头打算任他打是吗?
“谁要你是三少爷,我本来就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否则我可是镳师之女,该害怕的是你才对!”她噘唇道。
“镳师之女!呵!你开什么玩笑?”他们秦府哪时候竟来了个如此大言不惭的婢女?
“我才没开玩笑,如果真要打架,我不一定会输你。三少爷,请跟我回去吧!酒又辛又辣,喝多了伤身,为什么要喝呢?”
看来她不但大言不惭,还少根筋呀!
“呵!你这个婢女倒有趣,我正好缺个酒伴,不如你就陪我去喝两杯。”他猛力抓住她的手,直往秦宝酒楼走去,打算他们若不拿酒出来,他就要让他们好看!
“你要拉我去哪儿?我不要──”她急急想抽回手。
“爽快点,别拖拖拉拉。”
“不要──”
宛奴的喊叫声完全影响不了他,当她被带进秦宝酒楼时,只听得秦非凯吆喝一声,将掌柜喊了来,“给我拿两坛花酿过来。”
“三少爷,大少爷说──”
“不拿是不?信不信我会拆了秦宝酒楼?!”秦非凯怒吼。
“唉!”掌柜看看其他客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为了不让大家看他们秦府的笑话,只好退让了,“是的,三少爷。”
待酒送上,秦非凯立即为自己和宛奴各倒了杯酒,“我们干吧!”
“我不喝。”她瞪着桌上的酒。
“我要你喝!”他命令。“不喝的话,我就把你赶出秦府!”他口出威胁,还将酒杯直抵着她的唇。
宛奴紧抿双唇,就是不张开,任他怎么胁迫都没用。
“你的脾气还真拗──算了,不喝拉倒。”他索性一个人喝起酒来。
“三少爷,今天再让你放纵一次,下回再让我看见你酗酒,我会把酒给砸了。我先告知,之后这么做就不算冒犯了。”不知为何,宛奴一点也不怕他,一心只想帮助他改掉酗酒的习惯,她实在看不惯他自甘堕落的行为呀!
“你开什么玩笑?”
他压根不将她的话当真,还恣意的吃着小菜、喝着酒,直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宛奴又一次没辙地扛着他离开,走在大街上,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她不由在心里叹口气……唉!明明只是进秦府当婢女,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第二章
宛奴将秦非凯送回南沁苑之后,随即转往灶房找张大娘。
之前采买的食材因为方才的突发状况而全都毁了,无法请张大娘亲自示范给她看,如今她只能用问的了。
“张大娘,我从没做过点心,能不能告诉我做点心的方法?我想照着试做。”宛奴请求道。她从小就不曾进过灶房,更别说做菜,尤其点心这玩意儿对她而言更是困难。
“你没做过点心?”张大娘不可置信的眸光瞟向她。这年头婢女都这么好命的吗?
“呃……是呀!”宛奴惭愧的垂下头。
“好吧!我就告诉你两样点心的做法,你会写字吧?”张大娘说道。
“我会写字。”宛奴笑着点点头。
“去拿纸笔和墨,我念给你听。”
“是的。”
宛奴迅速的找来纸笔和墨砚,仔细听着张大娘的话,详细的写下。
写好之后,她开心地将纸条藏在襟内,直向张大娘道谢。
临别时,张大娘突然问:“三少爷近来好吗?”
想起他,宛奴便摇摇头,“都快成酒鬼了。”
“唉~~这也不能怪他,心爱的女人因为自己而死,有谁能受得了?”张大娘摇摇头,然后坐下拣起青菜。
“那个女人是不是叫康兰?”她顺口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
“张大娘,这么说康兰姑娘真是被三少爷害死的?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三少爷时,他直嚷着自己是杀人犯。”宛奴一对眸子好奇地眨呀眨的,让张大娘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是,那是三少爷自责的话呀!事实上是三少爷带康兰姑娘上山,结果康兰姑娘看见一朵非常罕见的花儿,开心的爬上山壁去摘,却一个不留意摔下崖……”说到这里,张大娘不忘提醒她,“这可是我偷偷告诉你的,你千万别告诉三少爷是我说的。”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我这就去做点心。”
宛奴离开后,心底不禁想着:康兰姑娘的死又不能怪三少爷,他何必这么自责呢?不过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爱那位康兰姑娘了!
那她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他重新振作起来?
再这么醉生梦死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来到南沁苑,她迟疑着该不该进去,听说老爷已吩咐下去,四位少爷可以在私自的院落盖灶房以方便做点心。
或许老爷也明白三少爷不会管这档事儿,因此已命人到南沁苑盖好灶房。秦府的灶房得打理府邸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膳食,不可能空出来让她用,如今她也只好到南沁苑来了。
“是谁?在门外鬼鬼祟祟的。”
管理南沁苑的下人见她直在外头探头探脑,立刻走过来。
“我是婢女宛奴,是……想用苑里的灶房做点心。”她不知该怎么说明自己的来意。
“做点心?”对方立即扬起了眉,“我听说了,你就是和三少爷配合的婢女?”
“是的。”
“进来吧!昨儿个灶房才盖好,往右走到底就是了。”
“谢谢。”宛奴笑着道谢。
“对了,我叫林根,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林根觉得宛奴不但长得漂亮又可人,而依三少爷目前的情况,可以预料她一定会很辛苦,因而想尽量帮帮她。
“好的,林根哥,我如果有需要一定会告诉你。”宛奴随即走向灶房。
直到灶房里,这一瞧才惊叹里头当真应有尽有,这么看来她明儿个就可以直接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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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宛奴起了个大早,先到市集采买做点心的材料,接着便回南沁苑做点心,想要让张大娘先尝尝看。
回来遇上林根,她立即笑问:“林根哥,三少爷呢?”
“应该还在睡吧!”
“什么时辰了还在睡!”难道他真要将老爷的嘱咐丢在脑后吗?“他的寝居在哪儿?”
“你要做什么?”林根不解地问。
“我要去请他起床。”当初她已经说好,以后不会再让他为所欲为,就算会惹毛三少爷也在所不惜。
“你别莽撞呀!”
“我会好声好气的劝三少爷,快告诉我吧!”
林根见她这么坚持,只好说了,“沿着那条石子路直走,过了第一道拱门右边有间气派的大屋子,那儿就是三少爷的寝居了。”
“我知道了,谢谢林根哥。”宛奴朝他点点头后,便往他指点的方向走。
果真转过拱门就看见那幢大屋子!
她站在屋外好一会儿,才要敲门,就见房门打开,秦非凯就站在她面前。
“三少爷——”宛奴赶紧朝他曲膝行礼。
“是你!你怎么来了?”该不会他还在梦中吧?
“今儿个起要开始做点心了,我特地过来请三少爷。”宛奴甜甜笑着。
“做点心?”怎么又来了!
“没错,三少爷请这边走。”纤纤小手往灶房的方向一指,可秦非凯一点意愿都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敛下,迈开长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三少爷!”她追了过去,展开双臂拦住他,“我们南沁苑的灶房是在那儿,不是往这里走。”
“我们南沁苑?!”他扬高音调。
“嗯。”她微颤地点点头,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什么时候我的南沁苑也变成你的了?”这个婢女还真烦,爱管闲事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占他便宜!
“好好,算我说错了,走嘛!”她僵住的脸蛋软化,嘴角拉开一道弧。
“到底要去哪儿?”
“南沁苑的新灶房。”
“南沁苑什么时候多了个——”他眸子一瞠,随即问道:“在哪儿?”
“往这里走。”宛奴开心的踩着小碎步将他带到灶房,“瞧,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
“拆掉。”他回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什么?”
“我说拆掉。”秦非凯转身大喊,“林根……林根你过来!”
林根闻声立即跑来,看见宛奴一脸惊慌,就不知她闹出什么事来,“三少爷有何吩咐?”
“是谁自作主张盖的?将它给拆了!”一双炯利的眸子直瞪着林根。
“这……这是老爷的吩咐。”天呀!光瞧三少爷的眼睛,他的双腿就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
“又是爷爷!”揉揉眉心,秦非凯随即抬头,“还是给我拆!若我爷爷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来担。”
“呃,是……”林根只好领命退下。
交代过后,秦非凯直接朝苑外走去,宛奴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小拳头紧紧握着,最后忍不住扬声道:“你要怎么担?”
秦非凯顿住脚步,回头瞪着她。
“以为消极过日子就对得起康兰姑娘吗?”她终于憋不住的对他说起教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折返到她面前。
“自责了这么久,可以停止了吧?”她睨着他,“你认为她希望你变成这样吗?”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脸色一沉,显然他正在忍耐。
“你自己心底有数。”
“我的事你根本不清楚,少在那里装懂了,认清自己的身分吧!”秦非凯眯起一对狭眸。
“我或许不清楚,但我只希望三少爷能过像人过的日子,不要沉溺在懊悔里。”她也只能尽量劝说,至于这个狂傲又死脑筋的男人听不听得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无聊。”丢下这句,他又继续走。
“又要去喝酒吗?”她追上前。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不耐的猛转过身。
“我们来赌一把好不好?”就算是放手一搏吧!她着实不忍见他继续这么下去。
也不知怎地,从张大娘那里听了他的故事后,又见他如此自虐,她的心竟隐隐泛疼!
“没兴趣。”
“就赌一把,赌法由你决定。”她补了这句话,倒是让他产生兴趣。
“哦?那赌注呢?”秦非凯眯起眸。
“如果你输了就要振作起来好好的做事、完成老爷的心愿,当然拆灶房的事也得作罢。”她微微一笑。
“如果你输了?”
“我输了……就不会再烦你,随便你想怎么样。”她豁出去了。
“你还真固执。”秦非凯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说:“行,就照你的意思,那我们就去比酒吧!看谁先倒下就是输了。”
勾起嘴角,他得意不已的将她往外头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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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街上的一间酒店,宛奴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里头的人。
为什么大家一见是秦非凯,都用一种既不屑又同情的眼光看他,是认为他已无药可救了吗?
宛奴知道,其实三少爷很清楚大伙对他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整个人已是颓废到极点。
看来,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剩自己了。谁教她如此的不忍心……
不忍心?!这三个字一闪进脑海,宛奴就突地愣住。
她为何不忍?是因为和这些人一样,对他是同情怜悯吗?不……绝对不是,因为除了不忍之外,她还会为他心痛……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并不了解,也没空去了解,当务之急是得先赢了这次的赌注才行。
又是两大坛酒搬上桌,宛奴光看就觉得胃在翻搅。
“喝吧!”
奸佞的笑容浮现秦非凯的脸上,然后将两人面前的大碗公狠狠的倒满。
“真要喝?”她皱眉看着那个大碗公。
“是你提议的,赌注也是你说的,我不过指定赌法,怎么?又有意见了?”他索性拿起大碗,“我先干了这一碗。”
宛奴张大眸子看着他将碗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只得也端起面前的碗公,闭上眼一口气饮尽!
灌下肚后,她还呵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