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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 page 9 作者:乐颜

  邓芝沉默地听着。

  霍淳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我也曾怀疑过樱儿是不是被恶鬼附体,也曾想过当时就想办法除掉这个陌生的魂魄,可是这毕竟是樱儿的身体,我也总怀着有朝一日樱儿也许会回来的念头,而且我几经观察,确信新的魂魄并非凶神恶煞,而是和樱儿一样刚刚离魂的可怜女子,所以才容许她活下去,就当是替樱儿照顾身体。但是我也不会再爱她,对她也不会再有对樱儿心动的感觉,所以才让她迁居出府。至于要不要把她许配给你,我也曾犹豫,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们倒是发展神速,如今都已经……”

  霍淳意味深长地瞪了邓芝一眼,邓芝明白他的意思,许樱的身子已经给了他,霍淳如果没有几分嫉妒和气愤,那才奇怪。

  邓芝却不胆怯,反而无所畏惧地回视着霍淳。

  他怕什么?他和他的许樱是两情相悦,许樱又是霍淳亲自交到他手里的,就算霍淳此时后悔了,又怨得了谁?

  不过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在邓芝的眼里,霍淳是天下第一的大混蛋,他明明拥有无上的权势和能力,却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不能保得她一世太平,三番两次让她吃苦受罪,甚至魂魄离体。

  他不是大混蛋,还有谁是?

  没权没势的男人保不住自己的女人还情有可原,那霍淳呢?他顾忌他亲娘的极力反对,他顾忌姨母的态度和表妹的楚楚可怜、一腔深情,他念着皇兄的托孤之责,他想做个完人!

  结果呢,他彻底辜负了许樱!

  霍淳似乎也明白邓芝对他的评价和指责,他无奈地苦笑一声,事已至此,后悔有用吗?

  “我安排仲白去追寻樱儿的芳魂,看她会寄托在何处,谁知……”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想想方仲白对他说过的话,他就忍不住痛心万分。

  于是方仲白接下去说:“我已经是日追夜追,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许樱的生魂,原来是附在了一个刚咽气的十二岁小丫头身上,但小丫头被卖给了一家破落户做儿媳妇,那家人的儿子是个傻子,老子却要替儿子行房,许樱那种性子怎堪受辱,咬舌自尽了。”

  邓芝听得惊心动魄,暗自心疼与佩服许樱这刚烈的个性。

  霍淳的眼神闪着一种疯狂的光芒,这一刻,他有毀灭天下的冲动。

  邓芝说的不错,他以为自己痴情,其实他处处对别人留情面,他真正折磨的人,却是他唯一心爱的女人!

  方仲白继续说:“我只来得及收拢许樱还未走远的魂魄,如果再晚一步,也许她就会化为厉鬼了,她的怨屈实在不少。”

  邓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疼自己的樱儿,可是真正的许樱也是如此可敬可怜的女子,现在却只有一具身体,该怎么办?

  霍淳高大的身子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邓芝却仍有几分清醒,问方仲白:“你刚才说,施法还算顺利,两个灵魂都在体内,这又是什么情况?”

  方仲白也有点疑惑,“道家里有唤魂夺舍之说,但是像现在这样,两个灵魂似乎和谐共处,这种状况实在难以理解。除非——”

  邓芝忽然说:“早上纪太医为许樱诊脉,发现她已经隐隐有了滑脉,是怀孕的迹象。”

  方仲白“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猛然坐起身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得再去看看!”

  这次霍淳和邓芝也都跟进了内室。

  方仲白冒着己身受损的危险开了天眼,然后脸上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对霍淳说:“我就说一个灵魂不可能两次附体,原来是原来是许樱……许樱这次是直接投胎转世了!”

  “什么?!”

  霍淳和邓芝同时震惊。

  霍淳哑然无语。

  邓芝却大喜过望,直接抓住方仲白的手问:“你说我的兮兮还好好的?许樱……许樱投胎做我的女儿了?”

  方仲白无力地点头,同时努力使眼色要他不要高兴得这么明显,霍大王爷此时正回不过神来呢。

  之后,许樱却依然未醒。

  纪太医每日都为许樱诊脉,也努力为她灌些滋补汤品,却唤不醒她的灵魂。

  霍淳和邓芝都很隹躁不安。

  方仲白更是着急,这两个女子都算是他招回来的,他希望有个善果,可是一大一小两个许樱都在安然沉睡,无论如何也唤不醒,时日一久,身体一定会先受不了。

  这一次许樱的身体状况和上次昏迷不同,上次她是一个人,而这次,却是一身两命,更不容易照顾。

  方仲白回了一次师门,找到自己闭关已久的师父,问了半天之后,回到王府,手里依然拿着他那个米黄色小葫芦,他对霍淳说:“如果你信得过我师父,我就先把许樱收到这葫芦里,里头可以阻隔时间的流逝,先让她在那里住一段时间,我们去寻找解药。”

  方仲白的葫芦不是凡物,根据他的师父,亦即国师赵元所言,这葫芦可以收纳生魂,更确切地说,就是葫芦可以斩断与外界的联系,不再受制于外界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当然,葫芦里的天地还是很小,也有其他许多的限制,并非可以藉此无限制地逃避人世间的轮回。

  许樱之所以能进去,还是那句话,命不该绝而已。

  方仲白说:“她们迟迟不醒,师父说应该是受两次七星唤魂术的副作用所影响,她们的灵智陷入混沌,如果没有灵药,难以再次唤醒。”

  “什么灵药?”邓芝急切地问。

  方仲白叹口气,说:“我也只是听说过,连师父手里都没有啊。修道之人都听说过,海外有仙山,名曰蓬菜,仙山上有仙果,其中之一就是七星果,正好可以缓解七星唤魂术的副作用。”

  邓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去。我去找。”

  邓芝曾经和好友穆深一起出过远洋,算是熟悉海路。

  虽然明知道这一去前途渺茫,可是邓芝不想放弃。

  他和许樱的相处时日虽短,他也不觉得自己已经对她爱逾性命,可是心底就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心、有那么一点点的缠绵,让他不想放弃。

  这个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女子,带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他喜欢和她相处的感觉,他喜欢她的一颦一笑,也热爱她的曼妙身体,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他想拥有的女子,除了许樱,再也不会有别人。

  不是爱得轰轰烈烈,只是难以割舍。

  第8章(1)

  将妹妹邓芫托付给好友穆深一家照顾后,邓芝扬帆出海去寻找传说中的仙果。

  时间依然流逝,眨眼已过了一年。

  在这一年里,大周朝出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小皇帝霍英驾崩,摄政王霍淳登基。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小皇帝霍英不过是个傀儡,他一个小娃娃能管什么事、治理什么国家呢?但是他的存在,好歹证明了皇位的顺利继承,他是老皇帝的儿子,勉强算得上名正言顺。

  可是他的突然驾崩,也并没有引起朝野的惊慌,许多人甚至在心底舒了口气,暗叹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傀儡皇帝与摄政王从来就不可能和谐存在,小皇帝年幼时,或许两者还能维持和平的假象,而一旦小皇帝长大明白了事理,那么夺权就成为必然的结果。

  或者摄政王死,或者小皇帝死,二者只有其一,或者历史上很少,或根本就没有得到善终的摄政王爷或者大臣。

  在这种极权之争上,从来就是没有一点点伦理亲情。

  以前霍淳顾念叔侄之情,大有把小皇帝抚养长大后,自己再功成身退的打算,但这一次突然的决断夺位到底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内情。

  只有被迫退位的前皇太后卫敏明白。

  她被幽禁在深宫内宅,犹如枯木死灰,怨念难休。

  许樱已是她的心魔,她原本想将之赶尽杀绝,暗中雇用道士,原想让许樱魂飞魄散,但那道士不忍,瞒着她让许樱的生魂寄附在那刚咽气的小丫头身上,却没想到许樱还是命苦,最后不堪受辱而咬舌自尽。

  这件事最后也终究被霍淳査了出来,她没想到事情会败露,反而害了自己的儿子。

  至于卫敏为什么没有死,还苟延残喘地活着,大概是霍淳实在愤恨难休,不想让她一死百了吧。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他们本是亲戚,本是青梅竹马,如今却闹翻到这种死也不能解恨的地步,归根究底,还是心底的执念太深。

  霍淳的拥护者本来就多,他的登基虽然难免惹来一些流言蜚语,但是并没有遇到真正的阻挠,算是顺利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而皇后之位依然虚悬。

  以前小皇帝霍英是因为太过年幼,不能大婚,所以皇后之位虚悬。

  可是现在的摄政王已经年近而立,却依然执意不肯大婚,不肯设立皇后,就让朝野有点不满了。

  后宫没有女主人,就等于这个国家没有国母,这多不吉利啊。

  而且,新皇帝也不广纳女子,繁衍子嗣,虽然皇帝现在正值壮年,可就怕有个万一啊……万一……那皇嗣怎么办?国家怎么办?

  没有国母,没有皇嗣,这朝堂早晚会乱啊!

  霍淳对身边念个不停的忠心老臣说:“别急,别急,皇后会有的,皇子也会有的。”

  希望皇后能快点诞生到世上,他还要等她长大呢!

  心急如焚的老臣子如果知道自家新皇帝心里在想着什么,恐怕会有想一头撞死的冲动吧?

  这一年九九重阳节,一直在葫芦里安然无恙的许樱突然变得虚弱。

  方仲白无奈,人间都是十月怀胎,可如今已经超过了一年,许樱的身体大概也已经撑到极限了。

  邓芝还没有任何消息。

  霍淳穷尽举国之力,也遍寻不着所谓的“七星果”。

  眼看就要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直闭关的国师赵元忽然出关了,老仙师明显衰老了,不复当年鹤发童颜的神仙模样,他的皮肤和普通老人一样变得松弛和干皱,皮肤上甚至出现了老人斑。

  但是他的目光依然明澈,那是洞彻时空的智慧。

  赵元对霍淳说:“虽然起因是你的一点执念,终究还是因为我那徒儿的一时色迷心窍而乱了套,错招了几个生魂进入这世间,老道临了还是得为这混小子收拾善后啊。”

  谁也不知道老人家是用什么方法,只知道在施法完毕之后,许樱睁开了双眼,老人家已经含笑坐化了。

  方仲白跪在师父跟前,生平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如果早知道会因为自己贪看许樱的那一眼,而害得自己师父丧命,那他宁愿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

  阳春三月,春花烂漫。

  许樱坐在铺着柔软棉垫的秋千架上,慢慢地来回晃着,秋千架不高,她的双腿都要屈着,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暧暖的,让她昏昏欲睡。

  自从苏醒后,她就一直很爱睡。

  在她的前面是一片柔软的草地,草地上一个刚刚学会蹒跚挪步的小丫头正举着小胖手慢慢走着。

  她走一小步,就抬头看看正坐在秋千架上的娘亲,咧开无牙的小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试图吸引爱睡觉的娘亲注意。

  可惜她家娘亲实在精神不振,在秋千架上晃着晃着,又开始眯着眼睛打盹,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对着她拚命撒娇。

  采苹既要留心自家小姐,又要时刻留意小小姐,虽然小小姐身后有奶娘紧跟着,她还是在小女孩每次摇摇晃晃就快要摔倒时,忍不住喊一声:“月月小心啊!”

  小女孩名叫邓如月。

  名字的由来很简单,她父亲不在家,上面又无祖父母,名字便由她娘亲取,可是她娘亲得了一种叫做“失忆症”的怪病,据说前尘尽忘,人也变得不怎么有精神,就随便从墙上悬挂的书法作品上选了两个字:如月。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小如月的娘亲经常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那据说是她父亲亲笔写的书法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所以连刚刚开始学说话的她都会模糊地说“明明……明明……月”。

  邓如月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可爱、最好看的小女娃了,她的父母亲都堪称绝色,而这个小女娃更是集合了父母的优点,每个人见了她,都忍不住赞叹。

  小如月忽然快跑到许樱身前,脚步一快身形便不稳,一下子就住前跌倒了,奶娘和采苹都急忙伸手去扶,小奶娃却扭着身子不让她们碰,大眼睛里噙着泪花,抬头看着许樱,小嘴扁扁的,眼看就要嚎啕大哭时,许樱睁开了眼睛。

  许樱也不着急,这是草坪,下面也是松软的土壤,根本摔不疼,她目光柔和地看着赖在地上的小女娃,心里又是柔软又是备觉神奇。

  多么不可思议,她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怀孕了,然后时光匆匆,转眼这个小生命就诞生了,到现在都会跑会说话了,更神奇的是,这是她的孩子啊,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在这世上,她再也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了。

  许樱微微一笑,对女儿说:“月月自己爬起来,月月很勇敢哦。”

  小如月嘟着嘴,趴在地上不动,大眼睛依然泪花闪闪地看着娘亲。

  采苹在一旁很想自己亲手把小小姐扶起来,许樱却对她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太爱撒娇和黏人了,绝对不能宠坏她,小女孩虽然要“娇养”,但是太过娇生惯养,以后长大了还是她自己吃亏。

  偏偏她家这个小丫头太过古灵精怪,似乎很明白许樱在和她较劲,而她也偏偏非要自家娘亲抱抱不可,于是更是固执地趴在那里不动,泪花滚啊滚啊地终于滚落到了地上。

  采苹看得心痛死了,自己也扁着嘴眼红红的,她有时候觉得自家小姐真是个狼心的娘,哪有人这样和自己孩子计较的?

  “娘……”小如月声音软软地喊,口音还有些不清楚。“娘……娘……”

  许樱说:“自己爬起来,娘再抱抱。”

  “娘……抱抱……”

  “自己起来。”

  “抱抱……”

  许樱不笑了,有些生气地瞪她。

  小如月眨了眨大眼睛,忽然小嘴一张大哭起来,那哭声清亮又高昂,听得耳朵都发疼。

  她只要这样一哭,除非许樱亲自来抱,否则就别想停下来,如果许樱再不管,她还能哭晕了过去,有次就是这样,最后多亏了纪太医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樱很头痛,天啊,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小家伙?像母女俩这种较劲不止发生一次,但是许樱能贏的机会少之又少,除非她家宝贝女儿心情好,愿意让她一回。

  纪太医说每个孩子的性格都不一样,而如月似乎是那种特别有自我主张的小孩,她又特别爱撒娇,许樱想做个严母都很难,如果许樱不理她,她真的会把自己哭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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