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一次酒楼的偶过,当时还是楚亲王的霍淳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邓芝,霍淳邀邓芝喝酒聊天,邓芝为了生存早就习惯看人脸色,说话行事刻意投霍淳的所好,轻易博得了霍淳的好感,从此算是攀上了霍淳这棵大树。
霍淳借他一笔钱做生意,邓芝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天分,很快把这笔钱十几倍地赚了回来,不仅还了帐,还贏得了霍淳的欣赏,从此在霍淳心目中的地位也日渐加重,接手霍淳委托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要。
邓芝也曾想过,霍淳最初是因为什么看上了他?是因为容貌吗?有时候霍淳看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恍若看着一个深深眷恋的情人,邓芝暗地里不知道抖掉了多少鸡皮疙瘩。
幸好,霍淳并不喜男色,虽然一直对待邓芝有几分暧昧,却从来没有对他动手动脚过,这也让邓芝暗中松了口气。
邓芝的性格中有着商人的圆滑世故和妥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为了富贵荣华就没有底线,起码他就从来没想过和一个男人发生什么超越友谊之上的关系。
而今天在亲眼见到许樱之后,他才恍然明白霍淳当初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了,应该是爱屋及乌吧?
所以,就如同许樱对他难以评价一样,他对许樱的感觉也很复杂,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他还不知道许樱的存在时,他就已经承受着她无形之中的恩泽了。
可是,就如同妹妹所说的,他也知道许樱曾经是被霍淳百般追求和呵护的女人,现在为什么会将她赶出门,又扬言要许配给他为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如果说霍淳是喜新厌旧了,可是按照霍淳的独占欲,顶多把许樱放入冷宫,也不会容忍她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吧?
许樱不是低贱的歌舞伎,玩够玩腻了,可以随手打赏给下人,如果霍淳是这样轻浮的男人,那么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了。
身为一个男人,其实邓芝一开始对于霍淳的安排也不是那么情愿接受,没有一个男人想要别人甩手扔掉的女人吧?
好吧,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肤浅,可是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吧?
在见到许樱之前,邓芝确实如妹妹所说,心里也曾百般纠结过,可是看到许樱之后,这些负面情绪却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只知道他看到许樱苍白消痩的槙样,以及眼底深处的不安和惶然时,突然就很心疼。
这让他想起自己和妹妹当初被赶出家门时,一样茫然、一样无依无靠,所以他对许樱有些同病相怜。
许樱和他一样都生得很好,拥有无双绝色,可是这样的美丽并没有替他们带来多少的幸运,他们的人生依然充满波折。
他想保护她,想让她展开轻蹙的双眉,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冲动,或许,也是男人面对自己青睞的女子时的一种本能吧?
也因此,他不想听到任何人轻辱许樱,哪怕这个人是他一直宠爱有加的妹妹。
他看着妹妹的眼中迅速弥漫起泪雾,头痛地用手猱了猱眉心,沉声说:“从小我就警告过你,别带着偏见去评价任何人,尤其是你没有妾眼见过的。”
邓芫委屈地泪落满面,语带哽咽地说:“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讨厌她!我才不要这种外表漂亮、生性轻浮的女人做嫂子!”
说完,不等邓芝再开口斥责,她转身就跑棹了。
轻浮?
邓芝握紧拳头,如果许樱真的生性轻浮,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了吧?一个人要狠心到什么地步,才能够拿着翦刀刺进自己的心口?
一个轻浮的女人会这样做?
以前跟在霍淳身边,邓芝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许樱,但是其实暗地听过有关她的传言,霍淳每次的家庭纷争几乎都是因为她而引起,邓芝因为亲自见证过霍淳是多么在乎许樱,也才会对霍淳在许樱醒来之后态度大转而万般不解。
或许,是有什么他所不知的隐情吧?
邓芝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没有把霍淳将许樱賜他为妻之事唐突地说出来,一是顾虑许樱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另外也是怕霍淳出尔反尔,想静观事态发展再做决定。
可是在亲自见过许樱本人之后,他突然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
可是,又该怎么做才不会刺激到许樱呢?
而许樱又是怎么看待他呢?
在商场上八面玲珑的邓芝,此时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陷入了忐忑不安之中。
摄政王府。
霍淳冷脸看着面前单膝叩地的年轻男子,足足看了他有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真的要舍弃大好前程,甘愿去为她做区区一个管家?”
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相貌寻常并不出众,只是身材高大劲壮,五官凌厉,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抿了一下薄唇,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属下甘愿如此。”
“如果你父亲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得将你逐出家门,你也不在意?”霍淳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下越发不悦。
年轻男子严默这次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父亲膝下儿子众多,并不会在意。”
霍淳冷笑,说:“自从你跟了我,他不是把你当成了严家的准继承人吗?”
严默摇了摇头,说:“我不稀罕。”
严默的父亲严肃是摄政王霍淳的侍卫总长,严默的母亲是原配,但是因难产早逝,严默后来于是有了继母和异母弟弟,俗话说的好,没娘的儿子像根草,严默自幼便和父亲、继母不亲近,长大后干脆住在霍淳的摄政王府里。
霍淳是想让严默接任他父亲的职务,以后继续守卫自己的安全,他却没想到严默会突然向他求情,要去许樱的宅邸担任一个小小的管家。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小侍卫也偷倫暗恋着许樱呢。
美女人人爱吗?
霍淳端坐在椅上,盯着严默又看了许久,才突然倦怠地挥了挥手,说:“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去了就别想再回来。”
等你去了,发现所爱的女人已经变了个心性和灵魂,是否还能一如以往地暗恋她?
或者只喜欢她那绝色无双的容颜而已?
霍淳心底暗暗嘲笑着眼前这个痴情的青年,居然敢惦记他的女人,不整死他都算他堂堂摄政王爷心慈手软了。
第3章(1)
国舅府。
当今皇太后卫敏的弟弟,亦是当今小皇帝霍英的亲舅舅卫敛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脸上有着兴奋和焦躁不安。
他的身材也算高大,五官甚至称得上俊美,但是长年沉迷在酒色之中,难兔让他的气色不佳,眼睛下更是有着青黑的眼袋。
卫敛问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手下:“许樱真的离开摄政王府了?霍淳不要她了?”
手下点头应道:“是,据说自从表小姐从昏迷中醒来以后,王爷就待她大不如前,现在更是将她送出了府,如今居住在猫儿眼胡同的一座三进宅院。”
卫敛强行压制下心底的蠢蠢欲动,在椅子上坐下,冷笑两声,说:“当初他们两个海誓山盟,我还以为他们能怎么样呢,结果呢?
才几年我那表哥就厌倦了?我早就说樱儿太蠢,这天底下除了我还有谁是真爱她的?偏偏她就是一心向着霍淳那混蛋,哼!看看今天落到什么下场?”
卫敛霍然站起身,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说:“既然如此,这次我就一定要得到她!”
手下人张了张嘴巴,很想说:国舅爷,您已经大婚了,有夫人了,您还要表小姐,难道想让她做小?这也太欺负人家了吧?
想想表小姐那副人间难觅的绝色容貌,手下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叹,美丽又如何?红颜只是多祸水啊。
许樱入住新宅邸的第二日,用完早膳,这时才见到了她真正的管家——严默,这是一个人如其名的男人,严谨而沉默。
和外表华丽的邓芝相比,严默的身材虽然高大斛梧,但五官端正而普通,看着既不赏心悦目,却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许樱反而觉得这样的人更适合做管家。
许樱和他客套了两句,发现他问一句说一句,整个人很紧绷,像拧紧的弓弦,让她看着都替他难受。
她微笑说:“我如今无亲无故的,一个人独自居住,以后有事情恐怕都要劳烦你,你这样紧张可不行。不管怎么说,以后我们也算一家人了,对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紧张的?”
严默笑了笑,结果因为五官长年板着,笑起来就像拉动铁丝,许樱“噗哧”一声轻笑出声,伴随在许樱身后的采苹也忍不住偷偷低下头微笑,这傻大个看起来是个实在人,比昨天那个邓芝可靠多了。
见到许樱主仆俩露出了笑容,严默紧绷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点,他其实不是一个胆怯的人,鲜血淋漓的战场都厮杀过,他畏惧过什么?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靠近许樱,哪怕只是远远看到她的一点裙角,哪怕未见其人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都会全身紧绷,心跳得怦怦响,热血直往上涌,那种既晕眩又兴奋的感觉,让他从此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他知道自己身分不够,配不上许樱这种身分的美女,那么他就退而求其次,心甘情愿地放弃高宫厚禄的大好前程,平平淡淡地陪在她身边,做她的管家,做她的保护者。
所以,对许樱说的那番话,他只是简单俐落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她想他做她的家人,他就做她的家人。
她想要他做什么事,就算刀山火海他也会去做。
这份心情,许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也不准备表白。
只要能够天天看到她这样对他笑,他此生就已知足了。
客套话讲完了,严默正打算告退,前院的小厮来到门口传话:“小姐,邓公子来了。”
许樱有点惊讶,昨天分别时,她明显感觉到邓芝矛盾又复杂的思绪,似乎隐隐还对她有着几分抗拒,她以为她安置妥当后,他大概不会再轻易登门了,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请邓公子进来吧,正好严总管也在。”
家里有个男人在,她接见外面的男客人时就方便一些,不会轻易被人说三道四了。
邓芝今天穿了件天青色的长衫,头发在头顶挽了个髻,斜插了一根青玉簪,束腰带子上坠了一枚同样的青玉决,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俐落。
许樱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她可不能表现得像个花痴,那样别人一定会说她轻浮什么的。
许樱稍微移开了点目光,站起身迎接邓芝,微微对他行礼,“邓大哥。”
邓芝没料到许樱会向他行礼,以前那些大小姐虽然也会迷恋他的容貌,却在礼仪上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恨不得是他跪倒在她们脚下才好,邓芝在那些女子面前虽然也依然笑意盈盈,实则内心一片冰冷。
可是许樱不同。
自从昨日第一次亲自与许樱接触,他就明显地感觉出这位美丽的女子不会看不起商人,也不会以出身自傲,更不会自恃美色而骄横。
邓芝也微微弯腰回礼,“许小姐,一大早冒昧前来,还望见谅。”
许樱说:“没关系,你我本就是邻居,平日多来往,我也喜欢。”
她可不是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前世的她喜欢交朋友,喜欢旅游,更何况她对邓芝有着一份天生的好感,巴不得能天天看到他呢。
等等,她现在是千金大小姐,千万不能把这种话说出口,要端庄!要矜持!
邓芝说:“那么在下不胜荣幸。”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却移到了严默身上,正巧严默也在看他,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顿时空气中似乎有火花在啭啪作响。
邓芝笑了笑,在客座上坐下后,才慢条斯理地看着严默说:“严公子,你出身官宦之家,前途大好,怎么会屈居到这小小的宅院里做了管家?”
听了邓芝的话,许樱惊讶地重新打量严默,她这才发现严默身上的衣衫虽然朴素,质料却看起来颇为精致,而严默本人虽然沉默寡言,可是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力道和俐落。
原来,这也不是个普通人物吗?
许樱诧异了,这些不寻常的男人一个、两个往她身边靠,只是因为她现在是个美人?
许樱有点惘然,心底并没有因此而觉得骄傲,反而越发失落,原来美人真的有许多天生的特权,比如身边永远不会少了护花使者。
呵,这么说起来,她前生的失败,也是理所当然了?
许樱笑得有些惨淡,如果她因为美丽而得到了男人的爱,那么当她不再美丽了呢?花无百日红,青春美丽哪里能永驻?
她低下头,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原本因为穿越成为一位绝色美女而兴起的那一点窃喜,到此时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她低头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两个男人已经眼如飞刀地啪啪啪交战了好几个回合。
严默知道王爷将许樱许配给邓芝为妻,他不明白邓芝为什么迟迟不提这件事,反而放任许樱一个千金小姐单独外居,这不是很危险吗?原本严默就看不起商人,认为他们满脑子算计,满肚子坏水,整天就琢磨着如何多赚几个银子,满身的铜臭,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天仙般的许小姐?而邓芝得了王爷的青睞,是天大的造化和福气,还居然能够得到许樱为妻,他不是应该立刻用八抬大轿把许樱正大光明地娶回家吗?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严默在心里已经将邓芝暴打了好一顿,表面上却冷冷地回答:“人各有志。倒是邓公子,可知道什么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你是生意做多了,钱赚多了,是不是习惯了什么都以利益评量得失了?”
邓芝微微一笑,回他:“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居家过日子不可一日无钱,利益得失我们每个人不都在衡量吗?只不过有人重名、重利,有人重权、重色,就不知道你严公子重的是什么了?我知道严公子一向严以律已,严正做人,想必是位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吧?”
严默本想再讽刺邓芝几句,却没想到对方反而夸赞起他来,这个耿直厚道的男人顿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邓芝看到严默的样子,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嘛。害他白白紧张了一番,大清早就急忙跑过来侦探敌情,还以为严默舍弃大好前程是要破釜沉舟夺得美人,现在看来严默根本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伤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