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对他的嘲讽耳朵有听没有进,信心满满地道:“我的房间绝对比环保回收中心还没有异味,不信你可以检查。”
他是很想检查,但是更想直接叫辆推上机把这座“垃圾山”全部夷为平地。
天生洁癖到绝对不能容忍任何脏乱存在的司徒文刚仅考虑了两秒,就决定要漠视心底不断响起的警钟——逾矩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的房间,而这个女人还是董事长的妹妹——天知道这里面的细菌每秒钟就能兹生几百万枚出来?他如何能坐视不管?
就在他冲动地要踏进去的那一刹那,万小花惊讶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咦,财务长,你已经到啦!”
司徒文刚硬生生煞住脚步,有些失望又如释重负地转过头,“董事长。”
“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喔,因为我得避开那个爱吃醋又疑神疑鬼的家伙的监视……”万小花满声抱怨却满脸甜蜜地道:“来来来,我的房间就在前面,我们进去研究研究。”
他皱眉,刚想反对这不恰当不合规矩的提议,原本站在一边纳凉的万小草陡然紧张了起来,一把拉住姐姐的手臂,“喂!”
“干嘛?”万小花疑惑地看着她。
“姐,你没说错吧?你约他进你房间?”不知怎的她胸口掠过一抹不自在的绷紧,酸溜溜地呛在心头。“这样不好吧?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太——”
“太什么?”万小花狐疑地看着她,“嘿,我认得出这个龌龊的表情!”
“谁龌龊?”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道;“好啦,随便,既然你坚持要这样,那我将不负责你的贞操,哼!”
她气冲冲地转身下楼,万小花和阿清嫂则是傻眼。
小草怎么了?她居然生气了?
司徒文刚望着那个忿忿然离去的雪白身影,他没有笑,也没有觉得诧异,只是表情微带一抹深思。
还是没办法将那么纤细飘逸的女孩跟那个垃圾堆联想在一块。
这就叫做“出淤泥而不染”吗?
司徒文刚突然有点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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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坏事?
万小草泄愤地抱着草莓冰淇淋桶,埋头大吃。
姐姐好歹也是个有夫之妇,跟一个帅到离谱……不对,是跟个冷漠高傲自大的沙猪大男人关在房间里,成何体统?
虽然她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事,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她胸口好像堵住了块什么,闷闷的,就是没办法正常呼吸。
冰淇淋一口接一口塞进嘴里,就是为了要消解那股莫名的烦躁,可是效果一点也不大。
“他们在房间里密谋什么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放下汤匙,喃喃自语。“反正‘万人迷’里的大大小小事又不归我管,我……”
恰巧这时他们俩有说有笑地走下楼来,她整个人僵住,莫名紧张地抱着冰淇淋桶,屏气凝神竖尖了耳朵。
“这件事就请你先帮我保密吧,我不想让他知道,这是一个惊喜,你懂我的意思吧?”万小花脸蛋红绯,期盼地望着司徒文刚。“还有,你真的觉得可行吗?我真的可以吗?”
“我相信你可以的。”他温和地点点头,沉静又稳健。
又迷人得要死,唉!
万小草心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不舒服感,只觉得他们俩靠得太近,笑得太暧昧。
她气愤地挖起一大坨冰淇淋塞入嘴巴,却在下一瞬间被冻得头皮剧痛发麻抽筋惨叫,“啊……噢呜!”
万小花和司徒文刚不约而同望过来,后者的反应最快,在看到她被冻得嘴角抽搐挥手大叫的时候,迅速奔近大手一伸,稳稳托住了那失势倾倒的冰淇淋桶,还顺道接住了那柄黏腻腻的银汤匙。
万小草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居然是来救冰淇淋的?!”待脑门冻刺感稍褪后,她迫不及待大嚷。
“错,我是救你的地板。”他小心翼翼的将冰淇淋和汤匙放在桌上,自怀里取出一包面纸,抽出一张递给了她。
“干嘛?”她瞪着他手里的面纸,活像他拿的是毒蛇。
不对,他才是毒蛇。
“擦嘴巴。”他眉头深锁地盯着她嘴角沾到的冰淇淋糊,融化了就快滑下她的下巴。
“干嘛浪费面纸?我用舔的就好了。”她小巧的舌头伸出来绕着嘴巴舔了一圈。
司徒文刚紧绷的神经刹那间绷断了,受不了地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单膝半跪着,拿着面纸用力且仔细地替她擦拭起唇瓣、嘴角、下巴。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惊呆了,呼吸停止,心脏狂跳,睁圆了大眼睛直瞪着他,他怎么可以……
她不敢动、不敢喘气,脑子瞬间糊掉了,可是肌肤却敏感地察觉着他温暖有力的大掌捧托着,还有他在擦拭时指尖偶尔不小心碰触到她时,激起的阵阵灼热骚动感……直抵心底深处。
那是什么?她无法思考。
渐渐地,他原本气恼而稍嫌用力的力道变得温柔了起来,轻轻而小心帮她擦净脸上所有的甜腻。
“这样不是舒服些了吗?”他低沉地开口,缓缓地放开她。
有点……奇特,还是忐忑……总之说不出来的感觉悄悄窜流而过。他注视着她受惊而滚圆可爱的双眼,视线不自禁停留了好几秒,随即倏然警醒地转开头,猛然站了起来。
阿清嫂和万小花满富兴味地瞅着他们俩,司徒文刚接触到她们的眸光,顿了一顿,英俊脸庞波纹不兴,淡淡地道:“那么,我就先回公司了。”
“呃,要不要留下来吃个午饭?”万小花眨眨眼睛,迟疑着开口。
“对啊、对啊,我都煮好了。”阿清嫂稍嫌热心地道。
“谢谢。”他微微一笑。“公司里还有事,下回吧。”
“那你开慢点啊。”万小花脸上的笑容越漾越大。
司徒文刚觉得后脑阵阵发麻,有种即将被算计的预感。“我会的,再见,不用送了。”
待他高大的身影飞快消失在大门后,万小花迫不及待地转身冲向还兀自发怔的妹妹。
“嘿!”她眉开眼笑的,“有希望哦!”
“你到底在说什么?”万小草回过神,有丝飘飘然又迷惘茫然地挤出一朵笑。“啊,肚子好饿喔,我要去吃饭了。”
“万小草,不要假装听不懂,刚刚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万小花不怀好意地问。
“刚刚?”一讲到这个万小草就想起来了,气愤道;“你有没有看到他刚刚的行为?他居然怕我把冰淇淋掉在地上,而不是绅士地先帮我倒一杯温水?我刚刚冰到脑袋差点裂成两半耶!”
“哎呀!你的脑袋裂成几办不是重点啦,你难道都没发觉财务长帮你擦口水的样子好温柔?”万小花兴奋地叫道。“他可是司徒文刚耶!司徒文刚居然帮你擦口水耶!”
她瞪着激动得跳上跳下的姐姐,实在不知道她究竟在爽什么。“那个……他不是在帮我擦口水,我又没有流口水。”
“管他流的是口水还是鼻水,总之——”
“总之,吃饭了,小花。”她拍拍姐姐的肩膀。
万小花呆了半晌,气急败坏的嚷道:“万小草……你当我是狗啊?”
“乖。”
第三章
司徒文刚专注地审视着这一季各单位交上来的财务报表,虽然他是财务长,底下有十几名专业能干的会计供他驱策,但是他都会亲自将所有的帐与报表详细看过一遍,并且指出其中一两处不符合的错处。
人都会犯错,尤其是小小的,仿佛无伤大雅的错,但是对于自认有完美主义兼洁癖强迫症的他来说,那绝对是不被允许的。
他从不吼叫,也从不高声说话,但是他的下属都非常敬畏他。
他们暗地里尊称他是“恐怖的完美先生”。
这当然不只是褒扬,还有其它意思,他十分清楚;但这就是他的原则,他的风格,所以他一点也不以为杵。
但是……
他摘不了眼镜,揉了揉了眉心,无法解释为什么昨天见到的可怕景象不断在眼前重复播放,不断困扰着他。
那不是他的房间,跟他无关,一如福德坑归政府管辖。
但是他就是没法释怀——
为什么有人可以把房间搞成那么脏乱?
仅是匆匆一瞥,他就可以指出其中起码有九十几种东西是不应该存在于房间,而是该被扔进垃圾桶里的。
“为什么有人可以接受自己的房间乱成这样?她找得到地方睡吗?光是从门口走到床边都困难重重,还有衣服扔得满地都是……”他越想越是神经紧绷,有种舱压过高呼吸不顺的烦躁感。
司徒文刚站了起来,走向角落的茶水吧,打算动手煮一杯香浓的咖啡。
精确量了一匙半的阿拉比卡咖啡豆,仔细倒入古董手动磨咖啡机中,借着磨豆子的轻缓规律动作,他逐渐平静了内心的骚动和烦乱。
虹吸式的圆弧玻璃壶里,清水喜悦翻搅沸腾了起来,他将香气被磨开来飘散在空气中的咖啡粉倾入,小心翼翼的搅拌,以经验等待最美妙的芬芳释放饱满的刹那,移开酒精灯,让美丽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回到壶里,泛起层层细致的泡沫。
他满意地温好了杯子,将咖啡注入白色马克杯里。
“手下留情!”韩德森旋风般冲了进来,抢命般地夺过他手上的马克杯,二话不说抢先啜了一口。“嘶……烫烫烫。”
“你到底在做什么?”司徒文刚又好气又好笑。
“赶快先喝一口,这样你就不敢再喝了。”韩德森得意洋洋的说,这才安心慢条斯理地捧着马克杯,修长的双腿走向沙发坐了下来。“本来我想先在里头吐一口口水的,但是怕你会揍我。”
“对,我会揍你。”他叹了一口气,“如果想喝我的咖啡,为什么不提早讲?我可以多煮一杯的分量。”
“你司徒先生煮咖啡是看心情的,平常没事我哪敢劳烦大驾?”韩德森深深吸着浓郁的香气,觉得全身所有毛细孔都舒畅得飘飘然起来,再好好啜饮一口咖啡,
“天哪,太美味了。”
司徒文刚笑笑,仔细的倒掉咖啡渣,清洗咖啡壶,擦拭好器皿,吧台面,将所有东西归于整齐,这才替自己倒了杯水,走向沙发,坐了下来。
“你真是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韩德森光看头都痛了,虽然他平常也很爱干净。
“多谢赞美。”他淡淡道,眼底有一丝微笑。“你专程到二十七楼来,就为了抢我的咖啡吗?”
“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呃……”韩德森突然有些尴尬,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那个……我妹妹。”
“你没有妹妹。”他微一欠身,礼貌地指出。
“好吧,我的小姨子。”韩德森翻了翻白眼。“也就是我妻妹,小草,你应该记得她。”
“所以?”他不动声色,却本能嗅出没什么好事的气息来。
“她也到了适婚年龄了,可是因为她是个天真无邪不晓世事的女孩,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再加上家里保护过度,因此她对人性有着无可救药的信心,还有……”
“你这篇准备好的话,有重点吗?”他老实不客气的问。
韩德森索性豁出去了,也不跟他拐弯抹脚。“我和小花一致认为,你是最适合她的男人。”
纵然有心理准备,司徒文刚还是耸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究竟在说什么鬼话?”他的声音没有提高,依旧不疾不徐却充满自制。
“我们是很认真的。”
“我相信你们是。”他嘲讽道,黑眸炯然。
连这种牵红线扮媒婆的事都想得出,可见得最近这对新婚夫妻也太闲了。
“万人迷”在全球稳健布局收获丰硕,董事长设计出的新款年轻系列又在亚洲和欧洲大放异彩,商场情场名利双收,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闲到捉未婚男女来瞎配对。
尤其是他。
还有那个外表清秀可人天真娟秀,实际上生活卫生准则乱得一塌胡涂的万小草。
“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他断然拒绝,面无表情。
“可是小草真的很不错,如果你多花点时间了解她的话……”
“我只花了一秒就确定我们俩不适合。”司徒文刚站了起来,回到办公桌后拿起眼镜,坚决地瞥了韩德森一眼。“所以,不用费心了。”
“太不够意思了,她可是我的小姨子,你居然连交往看看的意愿都没有?”韩德森很是愤慨。
“如果你是怕董事长修理你的话,可以把所有问题都推给我。”
“我、我才不是担心那个!”韩德森的俊脸蓦然红了,心虚地嚷道。
“再过五分钟就下班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最后这笔帐核对完毕。”他戴回眼镜,低头摊开了报表。
韩德森哑口无言。
呜,董事长加总监还是压不过财务长……
任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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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刚住在内湖一栋管理严谨的大楼里,位于二十一楼,正好可以远眺翠绿的阳明山景。
他的住处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简约、干净。
若要进一步形容,大约就是淡蓝色、白色和咖啡色了。
但是在宽敞的客厅中间,有一个大大的长桌子,上头摆放了个栩栩如生的迷你版周庄“沈厅”。
“沈厅”是明代巨富的后裔沈本仁于清乾隆时期建成的,座东朝西,七进五门楼,共有大小厅房一百乡间,占地达两千多平方公尺,是周庄宅院之首。
司徒文刚自从到美丽的水乡周庄一游,参观过堂皇壮观又典雅素馨的“沈厅”——又名“松茂堂”后,便着迷于中国建筑园林之美,开始在繁重工作闲暇之余,投入这个“沈厅”的缩小版模型制作。
他非常考究,追求精准严谨,不只一次求教许多专家,以及周庄“沈厅”的管理单位,从前部的水墙门、石墙、轿厅、天井、松茂堂……直到大堂楼、小堂楼、后厅屋等等,都巨细靡遗,就连花草树木都讲究到一一摆设完美。
晚上,在吃过一顿简单却美味的香草鲈鱼后,司徒文刚穿着舒适的白色V字领纯棉上衣,蓝色牛仔裤,盘腿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动作轻柔地组黏一个小小矮松盆栽。
这是他最放松也是最愉快的时光。
一切都在控制下,有条不紊,一丝不苟,感觉良好。
他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
……只要他能够忘记那日在万家惊吓一瞥的可怕印象,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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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小草娇俏可爱的鼻子上贴着妙鼻贴,额头用粉红色的发带箍住,坐在柔软的桃红色缎面单人座沙发里,秀气纤细的双腿盘着,轻巧的白色笔记型计算机摆放在大腿上,边哼着歌边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