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实在是……”沈嫒嫒真会被她气昏,恼怒地一甩长发。“算了,我才不跟你凑热闹,我明天再来找表哥。”
“这样啊,”她一脸惋惜,“可是我听说文刚明天要到日本出差耶,起码半个月才会回来。”
“你、你怎么知道?”
“昨天深夜他跟我说的。”她甜甜地道,满脸娇羞无限。
“深夜?你是说,你、你跟他……你们……”沈嫒嫒看起来快要脑溢血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不要乱想喔,我们两个只是……”她脸上的神情更羞涩了。“反正我不会讲啦。”
“你们……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滥用职权对我的文刚表哥性骚扰!”沈嫒嫒忍不住喊了出来,引来上班人潮好奇的眼光。“一定是你用强的,绝对是!”
什么跟什么?!
万小草脸上的娇羞和笑容倏地僵掉,火大得不由分说一把勾住沈嫒嫒的脖子。“你,跟我来!”
“咳咳,你、你想干嘛?咳咳咳……”沈嫒嫒做梦都没想到看来纤细弱不禁风的万小草居然力气惊人,瞬间被强行架走。
“标叔,劳驾开门!”万小草把她拖到凯迪拉克旁,大喊一声。
“是!”标叔迅速跳下车,动作流畅地拉开车门。
“绑……唔!”沈嫒嫒被推进车里,惊骇地瞪着跟着坐进来,砰地关上车门的万小草。“你疯了不成?”
“闭嘴,再叫就带你去华西街喝蛇血吃韭菜包!”她知道这些国外长大的ABC都很害怕那种食物。
哼,她只是单纯,不是笨,只是脾气好,不是没脾气。
好歹她也是刁钻万宝珠姑婆和老好万宝禄叔公养大的,从小到大见识过多少贱招?要不是她脑筋太迷糊,太懒得去动脑用心思,不然的话,她此时此刻说不定是个什么“信义区万字挂的口香堂堂主”,还是“信义区庙街七逃巷掴耳光号一姐”之类的。
最好不要惹火她,否则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比方说逼沈嫒嫒吃猪大肠和鸡屁股!
沈嫒嫒果然很害怕,登时噤若寒蝉,只是美丽的大眼睛忿忿地瞪着万小草,敢怒不敢言。
“很好。”万小草满意地点点头,扬声吩咐道:“标叔,麻烦载我们到隐密的地方,越隐密越好。”
“遵命,小草小姐。”标叔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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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的车程,因为沈嫒嫒在生气,万小草也在生她的气,所以两个人就在凯迪拉克后座你瞪我我瞪你,你哼我我哼你的,直到车子驶进幽然僻静悄无人声的山林里。
“小草小姐,到了,这里保证隐密。”标叔小小声道,眉眼间难掩沾沾自喜之色。“很不赖吧?”
“谢谢你,标叔,我——”万小草撇头望向窗外,脸霎时绿掉了。“你把我们载到福德公墓来干嘛?我是说隐密的地方,也没有必要隐密到这种地步吧?”
真是会被气晕。
“什么?公墓?!”沈嫒嫒瞬间花容失色,伸手紧紧抱住万小草。“呜,我、我怕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标叔瑟缩了下脖子,急忙发动引擎掉转车头往外驶。“那、那我就找那个有点隐密又不会太隐密的地方好了,小姐觉得阳明山如何?”
“随便啦。”万小草叹了口气,莫可奈何地指指紧抓着她不放并直发抖的沈嫒嫒,“只要不会让‘这只’这么怕的就可以了。“
“那就去木栅动物园吧。”可怜的标叔,最近多操劳,精神已经错乱到无法做出正确判断。
“木……”她啼笑皆非。
“我喜欢动物园!”沈嫒嫒猛地抬起头,欢喜地大叫:“我要去动物园!”
万小草差点被她糊掉的烟熏妆吓到。“呃,啊?喔,好、好啊。”
也许是刚刚惊恐过度,现在的沈嫒嫒一点都没有娇蛮辣妹的样子,反而比较像个小孩子。
她心底微微一牵动,有抹什么念头倏地闪过脑海。
嫒嫒表妹看起来有点可怜,为什么?
抵达木栅动物围,万小草不了车,轻轻拍了拍雪白的蕾丝洋装裙上的皱褶,对标叔笑道:“标叔,我们在这里下车,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为什么?”他一愣。
“我们也不知道会逛到几时,而且你看起来累坏了,晚一点我们会坐捷运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小草小姐,这样……”
“就这么决定了。”她嫣然一笑,主动牵着沈嫒嫒,对他摆了摆手。“好了,快回去睡觉吧。”
标叔只好在她的坚持下驱车离去。
“干嘛牵我的手?我跟你很熟啊?”沈嫒嫒白了她一眼,倔强的脾气又回来了。
“我将来有可能是你的表嫂,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都要学着适应跟我很熟的日子。”她笑嘻嘻的说。
“你真是厚脸皮,文刚表哥就一定会娶你吗?”
说是这样说,沈嫒嫒还是不由自主被她柔软又暖呼呼的小手牵着买了票,走进动物园。
一进动物园,就听到许多小朋友欢笑谊哗的声音,不断有童言童语惊喜地嚷着:
“妈妈,有红鸟耶!”
“那不是红鸟,是红鹤。”
还有小孩叫嚷道:“爸爸,我要看无尾熊,我要看帕特里克——”
万小草注意到沈嫒嫒一脸羡慕地盯着那些人,忍不住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令她惊讶的是,沈嫒嫒并没有回嘴抬杠,而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些小孩子,语气有些梦幻迷蒙。“那些小朋友真的好幸福……”
“你小时候没有去过动物园吗?”
“只有一次。”沈嫒嫒忽然向前走,眼神有些脆弱地瞥了她一眼。“是文刚表哥带我去的。”
她只是点点头,安静地听着。
沈嫒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一瞬间,莫名地有股冲动向跟她倾吐这些,也许是因为万小草的眼神那样温柔,充满了怜惜和关怀。
除了文刚表哥以外,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小时候我爸妈都忙着工作,把我丢给一个英国籍的保母照顾,她很严肃,坚持孩子就是要管教,绝对不能稍加施以温情。”沈嫒嫒耸耸肩,努力表现出不在乎的神情。“我爸妈就只顾着赚钱,每天都是钱钱钱……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他们自认爱我的方式就是从皮夹里掏出一迭钞票,要我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
万小草不忍地注视着她,语气温柔地道:“你一定很难过。我想你宁可拿那些钞票跟他们换来一个温暖的拥抱吧?”
“对他们来说,拥抱只会浪费赚钱的时间。”沈嫒嫒撇唇冷笑,“但是最后他们俩决定这样赚太慢了,所以一个跑去改嫁个犹太富商,一个则是娶了死了三个老公的超级富孀。”
“天哪!”万小草忍不住揽紧她的肩膀,希望能够给她一些些温暖。
怎么会有那么无情又不负责任的父母呢?
虽然她和小花从小失去父母,但是有叔公和姑婆保护着她们,爱护照顾着她们,所以她们可说是在非常幸福温暖的环境里长大。
但是嫒嫒表妹的遭遇实在太可怜了,她光听就好想哭。
沈嫒嫒有些僵硬和尴尬,但是当她看着万小草真挚又闪动着怜惜的泪光时,不知不觉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反过来安慰她道:“笨蛋!你干嘛哭?我都没哭了。”
“可是你一定很伤心,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你?他们是为人父母嗳!”她吸吸鼻子,完全没办法控制,泪汪汪地望着沈嫒嫒。
难怪嫒嫒表妹看起来玩世不恭又有些刁钻,原来是有这么一段悲惨的过去,呜呜呜。
“好了啦,够了喔。”沈嫒嫒尴尬得要命,环顾四周投来的奇特眼光,笨手笨脚地用袖子帮她擦眼泪。“再哭下去人家会以为我欺负你……万小草,把你的鼻涕给我吸回去!”
“嗯……好。”她更大声地吸鼻子,泪眼朦胧地望着沈嫒嫒。“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办?”
“就过着很享受,但是有纳粹头子保母管辖的生活。”沈嫒嫒轻描淡写地说,“直到我十岁那一年,文刚表哥全家搬到纽约,我才终于发现原来正常的家庭生活是很温暖的……因为我们住得很近,所以文刚表哥常常带我出去吃饭,说说话,还会教我微积分……你知道他有多严格吗?解错一题要做二十下伏地挺身,我的臂肌都是被他锻炼出来的。”
“噗!”万小草忍不住大笑。“哈哈哈……这么恐怖啊?”
“唉,你都不知道,我这次回台北简直是跌破眼镜,文刚表哥变得好脾气又柔和许多,我还以为我找错人了呢。”沈嫒嫒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不是滋味地道:“一定是你吧?你改造了他。”
“我有吗?”她自己也很困惑。
“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当我知道文刚表哥正在交往的对象是‘万人迷’的二小姐时,我气得要命,还以为你跟我老爸的再婚老婆一样,就是靠有钱有势得到文刚表哥的。”沈嫒嫒喘了口气,随即神情复杂地道:“但是后来看到你,又觉得你看来不像聪明到会要这种手段的人,可是我就是不服气,没道理文刚表哥那么出色优秀的好男人,会喜欢上你这种脑袋空空的千金大小姐!”
万小草眨眨眼,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谢谢你的抬举喔,不过你也对你的文刚表哥太没有信心了,他像是那种见利忘义,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爱情的人吗?”亏她还自认了解文刚呢。
“一时激愤过度,我没有想到那个。”沈嫒嫒有些惭愧的承认。“我也没考虑到其实文刚表哥自己也是身价惊人,他不但是‘万人迷’的股东之一,将来还要继承姨丈在全球许多国家都有创立经营的十几家国际连锁大饭店,所以其实他不是青蛙,他是王子。”
“哗!”万小草听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关于司徒文刚财势雄厚的身家背景。
等等,既然他是饭店集团的继承人,干嘛还要委身在“万人迷”里当个事多繁重的财务长?
她莫名有些恐慌紧张起来。
所以他随时有可能离开“万人迷”,回去继承家业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啦,总之我就是觉得不爽。”沈嫒嫒总算承认,“应该是吃醋还是嫉妒吧,我不喜欢看到文刚表哥那么喜欢别人,但这也是我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深刻忘情地喜欢上一个女孩……你到底有什么好嘛?你可以说来给我听听吗?”
“可考倒我了。”万小草苦笑。“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上我哪一点耶,怎么办?你说他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发现,其实我根本就是个惹祸精,不是他的朱丽叶。”
沈嫒嫒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我比你想象中的还不像个千金大小姐。”万小草也很坦率的说出心里的想法,“万人迷”虽然是我和姐姐的,但那是叔公给我们的财产,若认真说来,我自己实在是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能力,长得又不是艳冠群芳,也没有才华洋溢,最重要的是……我很不会打扫环境又爱乱丢东西,真不知道文刚几时会被我气死还是累死。”
“什么?”沈嫒嫒被她最后那两句话惊呛到。“你没有洁癖?!”
“没有,同时我还是大家公认的环境污染源和垃圾制造者。”她内疚道,越讲越小声。
“那文刚表哥为什么爱上你?”沈嫒媛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你觉得他有爱上我吗?真的吗?”万小草颓丧的小脸陡地抬起来,眼里绽出希望之光。
“那当然,瞎子都看得出来他爱你爱到晕头转向了,不然我在不平个什么东西啊?”话一出口,沈嫒嫒忍不住懊恼地低咒一声。“Shit,我干嘛说出来?”
“嫒嫒——我可以叫你嫒嫒吗?”万小草又惊又喜,猛地一把抱住她。“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沈嫒嫒被她抱得差点喘不过气,又好气又好笑又别扭又忍不住心软了起来。“呃,好啦,好啦,你控制一点……不要把我的妆弄坏了。”浑然忘却自己脸上的烟熏妆刚刚在车上就哭糊了。
“嫒嫒,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我以前都误会你了。”万小草松开她,改为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保证地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我会当一个最好的表嫂的,真的!”
“好啦,好啦。”沈嫒嫒翻了翻白眼,可是嘴角却浮起一朵笑容。“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这样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呢。”
“嗯。”她用袖子擤着鼻涕眼泪,笑了开来。
“噢,真是有够脏的,真不知道那个表哥大傻瓜怎么会喜欢你这个爱哭鬼。”嘴里碎碎念,沈嫒嫒还是掏出抗菌湿纸巾帮她擦眼泪鼻涕。“哎哟,你怎么那么会哭啊?”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们俩身后响起。
“你们逛完动物园了吗?”司徒文刚黑眸含笑的注视着她们,在看到万小草哭得鼻头红通通又泪汪汪的时候,不禁一震,心疼得连脸色都变了。“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脚酸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嫒嫒,你有没有欺负——”
“来,还你。”沈嫒嫒松了口气,赶紧把鼻涕眼泪直流的万小草塞进他怀里。“换你帮她擦眼泪跟鼻涕,我要闪人了。”
“咦?”司徒文刚一脸不解,但双臂自然而然地拥紧万小草,掏出手帕替她擦起小脸蛋上的眼泪。“我开车来,就一起搭我的单吧。”
“才不要,我要去坐捷运。”沈嫒嫒对他们扮了个鬼脸。“拜!”
“她怎么了?怎么会那么大方让我们俩独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低问。
“这个嘛……我只能说,她真的是最可爱最善良的烟熏妹了。”万小草的眼泪总算控制住了,自动自发地自他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包面纸,抽出两张来就要擦鼻子。
“噢。”他似懂非懂,不假思索的接过她手中的面纸,动作轻柔地帮她擤鼻子。“来!用力。”
就在他们俩以旁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时,潇洒的沈嫒嫒在大步经过一对父女时,听到小女孩天真的扯开嗓门嚷道——
“爸爸,有熊猫耶!熊猫在走路耶!”
“哪里?哪里有熊猫?不是听说熊猫不来了吗?”
“就在那里……你看!一个熊猫姐姐……”
下一瞬间就听见沈嫒嫒气急败坏大嚷——
“死小孩,谁是熊猫啊?我这个是烟熏妆,烟熏妆!”
司徒文刚和万小草同时沉默了几秒,随即不约而同背过身激烈地抖动着双肩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