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恩静在心里腹诽,自己去生,有本事,要生十个、八个都由他。
“包子呀包子,几时才会长大?”隔着衣服,他揉着她胸前的小玉兔,叨念着快快长大。
两颊倏地飞红,她羞恼地咬着下唇。“不是不缺吗?你嚷个什么劲,包子该大的时候就会大了。”
“你少喂了它?”他轻轻一捏,不太满意手心的重量。
她觉得脸快烧起来了,这个口无遮拦、荤素不忌的恶徒。“不要调戏我,臭流氓。”
“明明是香的,哪里臭了,你闻闻,我与娘子调情是情趣。”他笑着挨近她,又亲又吻。
“不……不要闹我了,天色不早了,我还要拟明天回门的礼单。”她怕痒的直闪躲,咯咯发笑。
“我让胡管事准备好了,东西全摆在二门,明儿一早就能搬上马车,我陪你回门。”那天的奶冻他没尝到,得让她再多做些,一个也不便宜那个只会哭闹的小娃儿。
蒲恩静讶然。“你准备了?”
那她忙了一整天在干什么,为了一张报废的纸?
“放心,不会太显眼,只是一些日常所需和次等的布帛,岳母平常用不到昂贵的东西,实用的东西较适宜。”他考虑到寡妇独居,送得太好反而招祸。
像腊肉、熏鸭、卤白菜、油、盐、米等,再添上妇人首饰,缝衣刺绣的顶针,小孩子的玩物如木鸭、布娃娃……
兰泊宁虽对老和他抢食的蒲青青小有微词,可心里还是疼爱她的,凡是有适么口她的物件总不会落下她。
听他用寻常语气说着家里事,蒲恩静心口一暖,动容的将螓首靠向他胸口。
“谢谢你对我娘家人的用心。”
对她的家人好比对她好更让她感激,爱屋及乌,他正一步步偷走她的心,使她沉沦。
外人眼中的兰泊宁冷酷严峻,不通情理,站在理字上头就不饶人。
可是她看到了他的柔软、坚毅、刚直,嗜好甜食,对他认定的家人倾力守护,不让家人受到任何伤害,他犹如一只翼长百里的大鹏鸟,将所有人护在羽翼下。
由小看大,由细微处看天下,能全心全意为家人付出的男人,还有什么不能托负呢!
良人非狼人,他坏,但坏得有格调。
“夫妻是一辈子的事,谢我做什么,真想谢我的话,不如……”他两眼盯着她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的雪嫩胸脯,目光微黯。
“不行。”她倏地捂胸,春光半点不露。
他微带恼意地咬了咬她的葱白小指。“你是我的妻子,连肉都不让我尝,至少让我啃几口过过瘾。”
“回门后,我就到兰家绣坊教几个手巧的绣娘那“锦上添花”的技法。”她的回报是实质上的。
“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你要补偿我肉体上的损失。”娶了个小妻子却碰不得,他憋屈得很。
她失笑,谁知道冷峻的活阎王私底下竟是彻头彻尾的无赖。“那你允诺我的分红呢,几时要给我?”
闻言,他一瞪再瞪,恨不得咬下她一口肉。“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分你我。”
“错。”
“错?”
“你的银子是我的,我的银子还是我的,只有攒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那是女人的私房钱!”她理直气壮的宣告。
他瞪大眼,指着她鼻子。“算你行,真是个守财奴。”
第6章(1)
“来了来了,二姊姊回来了,我看到漂亮的大马车,还有好漂亮的马,马脖子上的铃铛也好漂亮……”
蒲家门口,搬了张凳子站在上头的蒲青青高兴的挥着手,手舞足蹈地向屋内大嚷,小胳臂摇来晃去,小小的身子快要站不稳,可又稳稳地踩在木头凳子上。
三辆青帷软绸华盖大马车,马车两旁挂着八宝银穗子流苏,马车声辘辘,一辆接着一辆,停在蒲家旁的大树下。
兰泊宁身手俐落的先下马车后,便转身往马车旁一站,一只素白皓腕探出,手指修长的大掌随即握住,扶着车里的人缓缓下车,即使落了地也不松开,始终轻柔地将柔荑握在掌中。
第二辆马车下来的是丫头冬菊、冬麦和几个粗壮的婆子,此刻正忙着将马车上的回门礼搬下,一箱又一箱,除家居用品外,以腌熏制品居多。
“回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别傻乎乎地站在外头吹风,回自个儿家自在些……青青!你马上给我下来,要是不小心从凳子上跌下来,有得你哭……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
一见到二女儿回门,董氏内心不禁又是欢喜又是酸涩,思女心切,开心得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整个人像飞起来似的不真实。总算,盼星星、盼月亮的伸长了脖子,终于将引颈期盼的人儿给盼回来了。
她一早天还没亮就开始忙了,宰鸡宰鸭的,还请了相熟的老街坊来帮忙,没一刻空闲地只希望快点把招待的事做好,好有时间和女儿、女婿多聊两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没瞧见人又隔了几个年头呀!
女儿还没嫁人前,老是在跟前绕来绕去,她只觉得孩子还小,不过刚学会走路,还是那个瘦瘦小小、爱粘爹娘的小皮猴。
可是欢欢喜喜地将女儿嫁出门后,家里一下子变安静了,空荡荡地,不再见绣花架子前绣花的身影,一颗心顿感失落地慌得很,连着数日恍恍惚惚地,好似丢失了魂。
孩子是娘亲身上割下的一块肉,丢了谁都难受,她心头很空,老在夜里摸着女儿的床落泪。
大女儿被迫入宫,她不舍,二女儿成亲,她虽喜亦慌,两个女儿都让她牵挂得夜不成眠,就怕哪个没安生。
“娘,走得这么急干么,小心摔着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见你了,没少块肉、掉根毛,你女婿胳臂虽粗,可也没把我当牛羊打,你看我还胖了!”
胳臂粗?当牛羊……她打他还差不多!简直无法无天。神情严峻的兰泊宁一挑眉,由着满嘴胡诌的妻子毁谤,看着蒲恩静如春光明媚的笑脸,他心头的一处也柔软了。
不承认是宠老婆,只是不知不觉地将她视为兰家人,免不了要护着、关心着,让她笑着和亲人闲话家常。
“傻丫头说什么糊涂话,女婿是你的半边天,哪能挂在嘴边闲话。”董氏深怕女儿的不懂事在日后会受委屈,叨念了几句又看向令人生畏的冷倨男子。“静儿还小不懂事,说起话来随意了些,她若有什么不对你就管着,把她的孩子心性给消磨了。J
其实在董氏心里,女儿没有丁点不好,既乖巧又孝顺,还很听话的帮着家里赚钱,除了做事慢、说话慢、走路慢,什么都慢吞吞地不急不躁外,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娃儿了。
只是她眼中的乖女儿到了别人家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夫家接受?婆母会不会难相处?天底下的婆婆都是会刁难媳妇的主儿,人情世故懂得不多的女儿是不是每晚躲在被窝里抽泣,怨她这有私心的娘逼她嫁入豪门。
可是在看到笑颜依旧如往昔的女儿,她的忧虑总算可以放下一点,少些忧心。
董氏眼尖地瞧见长袖覆盖下交握着的大手包小手,嘴角的笑意变深了,眉间的愁色淡了,心也安了不少。
和和睦睦的才好、和和睦睦的才好,老天保佑静儿少吃点苦,能得夫婿的宠爱,让她折寿十年也甘愿。
明白董氏话里透出的爱女心切,兰泊宁缓道:“娘子在家可比我受宠多了,娘疼她疼得像亲女儿似,连我都得排在她后头。”话家常的同时,他走进蒲家正堂,目光所及,令他眉头微皱了下,却在几不可察中迅速的松开,面色如常。
对他来说,蒲家就是个穷人家,屋子小得难以住人,就连兰家的下人房都还比这宽敞些。
不是厌恶,是嫌挤,但兰泊宁尽量表现出随遇而安的随和,给顾家的小妻子做面子。
“真的?亲家母不嫌她笨手笨脚又不太会说话?”才几日而已,董氏不相信亲家那边真会视媳妇如己出,顶多不刁难、不端长辈的架子,让新婚的小俩口过几天安稳日子而已。
日久见人心,一切都还说得太早。
不过这传说中眼高于顶、行事狂肆的女婿肯为女儿拉下身段,态度温和,言语客气的讨好妻子的娘家人,她怎能不欣慰?这女婿为人是好的,不若坊间传言的那般骇人。
甫坐下,兰泊宁便自动自发的拿起搁在桌上那妻子亲手做的回门礼,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烤得香酥的核桃酥饼。“能把富贵牡丹绣得像画上去的,还能说是笨手笨脚吗?”
“她也只有那巧慧的刺绣技法拿得出手,别的还真是愧对女婿了。”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一心一意像个傻子似的。说好听点是心细,不肯马虎,实则是执拗,见不得半丝不好,外表柔弱的女儿实则外柔内刚,性子比男子还刚强。
“还有做得一手好甜点……”他脱口而出。
“咦,你说什么?”他嘴里含着糕饼说话太含糊了,董氏没听清楚。
一时不察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兰泊宁亡羊补牢的赶紧将嘴里的核桃酥饼咽下,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掩嘴轻咳。“女婿是说娘子样样都好,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他说着好话,没一句挑剔,把丈母娘乐得笑眯了眼。
此时,一杯清茶送到他手边,正好口渴的他急忙喝下一大口,顺便冲去差点嘻住的糕饼。
不过入喉的清凉感却让他为之一讶。他怔然地低视几片浮在茶水上的绿叶,不解清茶为何如此冰凉沁心,让人顿时心清脾凉,仿佛置身微风徐徐的青青草原里。
看出他心中的纳闷,蒲恩静在他饮尽的杯中注水,并将早先放置一旁的小叶轻轻折了几折,待凉味沁出,便丢入茶杯中。
“这叫薄荷茶。家里穷,买不起好茶叶,便在屋前种了些薄荷。薄荷味凉,消暑止渴,用来待客倒是合适。”就怕享受惯了的他喝不惯,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大概没吃过粗食。
“我不是客人,是你的夫君。”兰泊宁语气稍沉的横睇了她一眼,略表不满她当他是外人。
她笑了笑,纤纤葱指轻柔地抚过朝她跑来的妹妹汗湿的额头,并以帕子轻拭,动作缓慢而优雅。“你本来就是来作客的,连我也是客人,出嫁从夫,打嫁你的那天起我就不姓蒲了。”
她是兰蒲氏,若无意外的话,日后兰氏的宗祠里只有这三个字的牌位,没人知晓她的本名。
“嗯!”客人就客人吧,好歹是两个人一起。
心里不快的兰泊宁勉强接受妻子的说法,自从定下蒲家这门亲后,他便把蒲家母女也归进自家人中,不当自个儿是外人。
瞧他多自在呀!如入自家,想拿什么就拿、想吃什么就吃,连瞪人都那么随兴,从未过问主人一句。
“二姊姊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你又偷吃我家的东西。”蒲青青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望着篮子里越来越少的甜点。
那是二姊姊特地做给她吃的,却被不要脸的小偷拿着吃,眼看就要吃光了,只留给她几片小小、快碎掉的甜饼。
“青青,想挨板子是不是?快叫二姊夫!”董氏管教孩子,不许她在女婿面前无礼。
闻言,蒲青青只好一脸委屈兮兮的撅着嘴,娇软童音软乎乎地喊道:“二姊夫。”
“嗯!小妹乖,这个拿去玩。”绷着能吓哭小孩的冷脸,兰泊宁从腰带解开一只翠绿玉佩,漫不经心的丢给小仇人。
他是不想送人的,还很想掐掐这张老和他作对的小胖脸,可是在瞧见神似妻子的眉眼,那一丝丝不耐烦不禁化为乌有,柔和了语气。
微凉的指尖抚过妻子为他缝制的金丝绣边松鹤腰带,冷硬的心回暖,嘴边不自觉地逸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慢工出细活,妻子花了三日亲手为他缝制的绣件,一针一线都是为人妻的心意,让向来独立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个有妻子的人,不禁心口暖暖地,很是满意。
“哎呀!不行,这是麒麟玉佩,一看这质地就是块好玉,青青只是个孩子,戴不起这等贵重物。”董氏不安地想推辞,可蒲青青却一把捉住,两只白胖小肉手紧紧将玉佩握在手心。
“娘,你就收着吧,跟你女婿客气什么,你瞧他通体的贵气,哪一样东西不是好的,一、两件小玩意他还不放在眼里,你要不收他反而觉得你瞧不起他。”没待兰泊宁开口,护妹的蒲恩静慢条斯理地帮娘家人行抢自家夫婿。
“可是……”董氏还是认为受之有愧。小孩子玩玩纸鸢、波浪鼓就好,通体沁绿的玉佩肯定价值不菲,收着不安心。
“娘子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一块破玉不值什么钱,小妹拿着玩不碍事,回头我送盒珍珠给她当弹珠。”把快满出来的库房清一清也好,太久没清,堆了不少东西。
兰家数代积富,他最不缺的便是银子,钱会赚也要会花,不然就是死物,一箱一箱的银子若堆着发霉、结蜘蛛网,蒙上一层厚厚灰尘,银子也会哭吧!
“不可以给她。”
“不成,你这是害死她。”
闻言,董氏和蒲恩静同时脸色一变,异口同声的阻止。蒲家是什么人家,家无三两存银的穷户,突然天上掉下来一笔横财,还不叫人眼红死了,存着心思的拐哄抢骗?
“好啊好啊,我要玩珍珠……”唯有蒲青青天真无知,听着有好玩的只管要,不知怀璧其罪的凶险,还兴高采烈的咧着嘴,小胖手一伸,要得理直气壮。
“生意人讲究言出必行的信用,兰家绣坊能在商场立足靠的是诚实不欺的卓越信誉,说出口的话岂能收回,我说送就送……”嘶!这女人居然……谋杀亲夫!
蒲恩静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绣花针收好,转而对小妹道:“青青,二姊夫答应要送你的珍珠,二姊姊先替你收着,等你抢了个壮实的相公入赘时再给你当嫁妆。”
“你让她抢婚……”这是什么姊姊,教坏妹妹。
乍见银光又闪,手臂的疼痛感还在,兰泊宁黑瞳微眯。哼!大丈夫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隐约地,外人惧怕的土霸王有畏妻的趋势,堂堂昂藏六尺男儿渐渐往妻管严之路迈进。
“我、我听二姊姊的,二姊姊对青青最好了。”仰着白胖小脸,笑得不见眼的蒲青青撒娇地抱住二姊姊大腿。
兰泊宁为此感到刺眼,娘子的腿连他都没抱过,这头小白猪敢抢先一抱。
“也不怕你二姊姊把你卖了,她不让你嫁人哪来的嫁妆,肯上门招赘的男人是吃软饭的闲汉,你的一生……啧啧,就这么毁了。”好汉不入赘,入赘非好汉,稍有志气的男人谁会吃妻子那口饭,祖宗八代的脸全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