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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page 2 作者:楼雨晴

  连名字都是她给的。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他喃吟,赞叹她的美丽。

  她,宛如初生婴孩,冰肌玉骨肤胜雪,睁大明眸望她,朱唇轻启,牙牙学语地发声。“旎……旎……”

  “看来,你特别喜欢这个字呢。”他一弹指,一袭雪白云衫搭配湖水绿罗裙落在莹润光滑的裸躯。“不如便唤旖旎,可好?”

  “旖……旎……”好困难的发音,她认真地模仿,惹来他怜惜地轻笑,展臂将她抱入竹屋。

  “才刚醒来,可别冻坏了。”

  她步步追随,日里夜间缠腻着,将她视为世间唯一的依归,须臾不离。

  习惯了怀中总有这团娇软的小东西取暖,他不再坚持要她去寻自个儿的造化,破例允了她,留在身畔。

  千万年间,唯她而已。

  那时,他并未料想,她们之间会演变至此。

  尝过了阴阳交合、极乐之欢,那销魂滋味喂养得小旖旎益发美丽,风姿绝艳……

  “你呀,贪心。”攀缠不休的娇媚身躯,他总是纵容地微笑,宠溺着、给予她素求的一切,在极致欢愉中翻腾忘我……

  ***

  如真似幻间,唇畔一阵似吮似咬的痒麻,他本能欲衔住,对方却顽皮地退开,勾挑起他难以餍足的渴切,一进一退间,追逐缠嬉……

  “呀……”她娇呼,却没有被逮到的懊恼,而是大方热情地回应他,迎向他贪渴的啜吮。

  被捉弄得太久,他毫不客气,失了自制地激切素求,啜吮她唇间的甜美滋味。女蜗造人以来便存在于体内的野性欲念,狂嚣着几乎涨破胸口,直欲吞噬全部的她……

  “啊!”耳边响起的低吟,让他跨过真实与梦境的交界,彻底醒来。

  怔愣。

  除了这个,他无法再有更多反应。

  难得看见他表情空白的呆样,孙旖旎玩心大起,挨靠回他胸口,笑谑道:“作了什么梦?脸好红,身体又烫,抓了人就吻呢!”

  “……”无法不被她的话题牵引,目光落在她水亮红肿的双唇。他似乎太粗鲁了,上头还有他失了自制咬出的齿痕……

  “依我看,是春梦吧?”

  “……”羞耻得发不出声。

  他居然作了春梦,最不可原谅的是,春梦女主角还是她!

  软腻小手贴覆在他胸口,感受他狂跳不休的心律,顺着身体线条,邪恶地往腰下移。“我们家凤遥长大了呢……”

  下一刻,他抓住那双可恶的小手,在她碰触到危险地带前推开,火速跳下床,扯过挂在床边的外套遮掩半裸身躯,冷眼瞧她。

  “你来做什么?”

  啧,醒来的他真不可爱,不像在睡梦中,多乖呀,任她又抱又吻的。“来看你呀,不是说好了,你每年生日我都会来。”

  “我没说要见你。”也不想见。

  又是这句话。

  孙旖旎泄气地跪坐在床畔。“凤遥,你还要气多久?”

  她以为他只是在闹脾气?在她做了这么可恶的行为之后,还以为他只是在闹脾气?!气过就会消,然后船过水无痕?

  孙旖旎,你这个浑蛋——

  他冷冷地瞪她,吐出的话语字字如冰。“滚出去,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永、远!”恨恨地重复完最后两个字,他头也不回、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紧绷着身体离开房门。

  ***

  可恶——

  他一面冲着冷水澡,心里已经诅咒那个没心没肺到极致的女人不下千百遍。

  他从来没有恨过谁,被父母冷落嫌恶时没有,后来被抛弃时也没有,但是她——孙旖旎,这个可恶的女人,他真的恨她。

  以从来没有那么厌恶一个人的强烈心情在恨她。

  她以为一年见他一次,在他生日时丢来一样礼物,便能安抚他吗?他是人,不是她养的一条拘,任她心情好时摸摸头,不想要时便一脚踹开。她对他没有义务,他知道。

  她没理由非对他好不可,他也知道。

  她就算转头离开,他也不能说什么,这些他都知道。

  但是,她不该一再撩拨他,给了他希望之后,再一脚狠狠将他踹入谷底!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无论最终际遇如何,他都能够平心静气地接受,毫无怨尤。是她伸出了手,暖暖地牵住他,带他离开那个家,他以为,从此她便是他的全部——

  他闭了下眼,冰凉的水柱自头顶淋下,同时也浇冷胸腔之内的那颗心,一点、一点地寒凉,冰冻。

  一转眼,她便将他丢进育幼院,一如他的亲人对他做的那样。她不要他。

  他又一次地被抛弃了。

  如果从一开始,她便不想要他,那就不该牵起他的手、牵住他的信任与依恋,然后再狠狠将他撕裂,她无权如此耍弄他。

  直至今日,他都不曾忘却,那道面目全非的痛。

  对于亲人,他不曾怨怪过,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己,因而牺牲了他,他能够谅解,但是对于这个任性又自我的女人,他绝不轻易原谅——

  第2章(1)

  又过了两年——

  打理好育幼院里的事务,下午出门前,凤遥绕到院长室,告知晚餐时不会回来,有事拨他手机。

  “你安心去办你的事,晚些回来没关系。”老院长笑笑地说。

  这孩子……就是重情重义,否则一般到了这年纪,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谁还肯窝在这间小育幼院里埋没前程。

  想到这里,院长连忙喊住一脚已踏出门槛的男子。

  “凤遥!”

  他回眸,见院长取出抽屉里的物品,绕过长桌走向他。“今天,是你的二十岁生日,这个,收着。”

  他看了看眼前的物品,没伸手去接。

  “和孙小姐没有关系,是我私下送给你的。”

  这群孩子中,院长总是特别宠爱他,或许也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有哪个人会像他那么傻,赚了钱一心一意只想着改善育幼院的生活,完全没替自己打算,一支手机用了那么多年,被小朋友摔了又摔仍在用,让人忍不住想为他多打算些。

  凤遥的狐疑只持续了三秒,便伸手接过,低声道谢。

  “二十岁了,你……有其他打算吗?”

  打算?“例如?”

  “我是说……你是不是该到外头去看看……”见他愕然抬眸,院长连忙补充:“我不是在赶你,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是吗?”如果不是不要他,那为什么要赶他?

  对上他有些许迷茫的眼神,院长怜惜地拍拍他。“这几年下来,你除了到学校上课之外,生活圈就只剩这里。我想了很久,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这小小一方天地,每个孩子大了,都应该要放他们去飞,你们会遇到喜爱的伴侣,和她组成一个家庭,有自己的事业,多方面尝试,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偶然想起时,再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妈妈,这样就很够了。”

  追求自己喜欢的……

  他喜欢什么?他要什么?一直以来,他的物欲需求极低,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若不是老院长提起,他想他会一直待在这里,终老一生。

  “现在这样,不可以吗?”

  “没有不可以,但是你连试都没有试就放弃,这样很可惜。”院长想了想。“不然这样,你去尝试看看,试过之后觉得没有比较好,你再回来。

  他太奇特了。第一眼见到这个小男孩时,他年仅七岁,却没有七岁孩童该有的稚气,眸光沉静而凉寂,那时她就知道这男孩不是寻常人。因为她坚持每个孩子都必须有正常的求学阶段,因此他会顺从地去学校上课,并在十八岁取得大学文凭、读研究所,他若有心,哪怕不能成就精采人生?

  因此,她希望他去闯,将步伐由这里移开,无论最终成就是什么……也许是社会地位、也许是人生历练、也许是美满姻缘,对他,应该都是好的吧?总好过一生埋没在这小小的育幼院里。

  与院长谈完之后,凤遥坐在前往市区的公车上,思绪仍停留在稍早的对话。

  一直以来,除了学业,育幼院就他全部的生活重心,连工作都为了想改善育幼院的环境,离开了这里,他连应该从哪里开始都不晓得。

  “或者……你想不想回家去看看?”院长试探地给了他一个方向。他震动了下。

  家——

  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字眼了?自从孙旖旎牵起他的手、离开那个地方开始,他从来不曾回顾过。一个不祥的人,只会带给那个家灾难,他们恨他、厌恶他,既然不被需要,那么又何必再回去造成他人的恐慌?推开脑中短暂停留的想法,公车到站后,他转搭捷运,再步行五分钟,停在一栋科技大楼前。

  告知柜台人员通报后,他搭电梯直达十三楼。

  签完所有该签的合约,他没多作停留,起身便要离去。

  “请等一下。”对方合上契约,喊住他。

  凤遥回眸。

  这个女子是这家科技公司负责人的妹妹,叫做向唯欢,很有能力,行事明快果决,女强人这种形象套在她身上全无半点违和感。

  “你待会儿有急事吗?”

  他想了下,摇头。

  “那么请你吃个便饭,赏不赏脸?”

  她邀约过许多次,没有一次成功,他总是说要赶回育幼院帮忙。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认真,并且深知他从不迂回的作风,她真的会以为他在找借口推辞。

  凤遥这才想起,他们认识……也有五年了吧!

  那时,他仍在求学,在一家花店打工,有一次送花过来,正好遇上公司电脑遭骇客入侵,系统全面大瘫痪,他旁观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要求让他试试看。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解决了无数工程师都束手无策的大麻烦,从此开启他与这家公司之间的缘分。

  偶尔替他们写写程式,成了他这些年主要的经济来源。

  近年来,他心血来潮,开始尝试开发游戏软体,花了一年的时间,目前已进入封测阶段。

  今天签了约,卖掉这套软体后,将会有一大笔收入入帐,他本想用这些钱去翻修育幼院的房舍,毕竟游戏间也有些老旧了……

  但是,老院长不肯收。从他满十八岁开始,她就不肯再收他的钱,总说要他留着好好打算。

  一思及此,仰眸望向她。

  院长说,要他多方尝试、开拓视野,有机会的话就去发展更宽广的人际关系,也许、也许他的人生,能走出不同的路……

  “好。”他低低应声。

  认识朋友,与更多人往来,感受不同的人生,院长希望他试,他就试,应该不难的……

  ***

  结束与向唯欢的晚餐约会,他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离公车到站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也许他可以去逛一下附近的书店——

  耳边,不期然又浮现院长的话——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那个家,如今变成什么模样?奶奶的身体还硬朗吗?有了那个福星弟弟的护持,如今家里应该是福泽绵延,欢声笑语不断吧?或许,再添几个他没见过面的弟妹……

  想像一旦开启,便再也停不了。

  就一眼,去看看他们的现况,这样就好了,反正已经没人记得他,他可以安静地来,再安静地离开,不惊扰任何人。

  心念一定,他调转方向,朝对街走去。那里捷运到不了,他得坐火车。走出火车站以后,对面有一间花店,在花店前的站牌等车,可以坐到家门前那个路口,再走六分钟就到了……

  记忆中,回家的路原来一直都那么清晰地记在脑海中,不曾忘却。一路走来,许多景物都不一样了,也有许多事物没变,像是河堤边的夜景、红色砖瓦的人行道……熟悉却又陌生。

  走进巷道,他停驻在54号门牌前,意外看见漆黑一片的屋宇,未曾透出一丝他曾预期的温馨光线。

  全都不在家吗?但是这看起来,像是许多年无人居住的样子,既荒凉又……阴冷。

  刚追完垃圾车回来的临江,看见生面孔的外来客,主动上前打招呼。“你要看房子吗?还是找人?”这里每一个住户他都混得很熟,不管有形体还是没形体的,可以帮他带路喔!

  “这一户人家……搬走了吗?”门前挂的牌子,仍是写着“蔡宅”。

  “你是说蔡婆婆一家吗?没有啊,他们还在。”只是一般人看不到。

  “可是——”他看了眼阅暗的房舍。

  “喔,那是因为……因为……”忘记自己不能讲太多,临江及时打住,为难地搔搔头。“欸……你很难了解啦,不过……反正就是……嗯,以世俗定义来讲,他们应该算不在了吧!”

  一般人,应该很难理解上述这段缺乏逻辑的语言吧?

  但凤遥理解。“你的意思是亡故了?”

  咦?他居然懂耶?临江好惊讶。

  怎会……是这样的结果?

  凤遥闭了下眼,又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了?”

  “就……我也是听说的——”听当事人所说。“大约十几年前吧,好像是有歹徒入侵,本来只是要夺财而已,结果被半夜起来的婆婆撞见,情况就……没办法控制了……”

  这桩灭门血案在当时新闻很轰动,尤其一家五口惨死,男主人、女主人、老婆婆、三岁儿子和甫出生的小女婴,无一幸免,死得尸首不全。“十几年前……”凤遥无声低喃。也就是他走后没几年的事,那时他几岁?九岁?还是十岁?他记得那时是有一桩震惊社会的灭门血案,但院长有心瞒他,报纸、电视新闻从不让他接触,如今想来,她应是早就知情。

  那现在呢?既然都瞒了十年,为何又开口要他回来寻根,面对昔日亲人的凄凉际遇,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

  临江研究他脸上复杂的神情,猜测道:“你——是婆婆的什么人吗?”好奇怪,平常的这个时候,婆婆都在这里伸懒腰做运动了,怎么今天连个影儿都没看到,不然就可以直接问她了。

  “不,我不是。”凤遥本能地脱口而出。

  他从来都不是那个家的一份子,他们不愿承认,他就不是。转过身,他踩着僵硬的步伐离去。

  在他走后,一声幽幽的叹息传出。

  “咦,婆婆,你躲在角落干么?”临江好意外,原来她一直都在嘛!顺着她的目光,临江看向那道快要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那个人,你认识吗?”

  “他是我的孙子。”一般人修上千百世都不见得能换来的孙子,他们却没有好好珍惜……

  人类多愚蠢,孙小姐骂得对,所以凤遥会恨、不肯承认,是应该的。他们没有脸见他。

  见她又缩成小小、小小一丁点,哀怨得几乎埋进那盆枯死的花盆底下,临江瞬间领悟了什么,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阿宝!你是阿宝!”

  站在巷子口等红灯的男人诧异回身。

  太久没有人这么喊他了,那个曾经是他的家人喊的名字……“你为什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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