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是真的用心在顾,待兰花开了,大少爷可得好好奖励她。」林嬷嬷笑眯眯的替小昙谋福利,心里也在加加减减的算日子。
夏和王朝守孝只要一年,守重孝再多一年便是有心,而大少爷在侯府守孝已一年,让福仪毒妇逼得又到望月山庄守了第二年,算算日子,再过三个月,大少爷就算出了孝期,可以考虑婚事,如今这情况,毒妇不会安排,就算要安排,也绝不会找什么勳贵人家,那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就跟小昙生儿育女,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开心的。
小昙不懂林嬷嬷为何目光暧昧的在她跟傅锦渊的身上转了转后又低声窃笑,但看到傅锦渊似乎认真的在思考要如何奖励她,她连忙挥手,「不用啦,这是我想做的事,刚好梦中又有所闻,便想拿来印证学习一番,所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嘛。」
「唉哟,小昙都出口成章了,真厉害。」林嬷嬷又惊又喜,愈看愈觉得小昙跟大少爷很般配,过去的小昙懦弱自卑,可现在瞧她从上到下,由里到外哪样不好?再好好穿戴打扮,谁能看出来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奴婢?
小昙被她赞美得都要脸红了,她尴尬的看着也是一脸惊艳的傅锦渊,「我不是在卖弄什么,只是觉得那两句说得真好就背下来,这一个人学做事前得先明白一些事,待了解后才能做得更好,但又不能想想后,觉得原来就那样,不必做了,一定要身体力行,多加练习,从中发现失败的原因,记取教训,加以改正,这样才能把事情真正的做好。」
他微笑的看着她,「你的想法极好。」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点头,「一定要正面思考,才有正向的力量。」她虽然是花仙,但人间万物皆有脾性,在被动与非被动的各种条件下,也有许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花界的百花亦是如此,人不会长生不老,花也不会永不凋零。
他凝睇着她,眼中的眸光有多温柔,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小昙是个神经粗的,再加上她下凡窝在这身子之后,傅锦渊的眼神大抵都是如此,她更不会去想什么。
但林嬷嬷年纪长,经历的事多,傅锦渊对小昙的特别,她可看出些端倪来了,「丫头真是愈来愈会说话,也不知以后会被哪个有福的男人娶回去当妻子,这小昙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大少爷,你说对不对?」林嬷嬷笑道。
傅锦渊突然被点了名,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在瞬间满脸通红的小昙。
「呃……不不不,我不嫁的,也没想当贤妻良母的。」她还要回仙境呢,但傅锦渊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是怎样?她愈形慌乱,心跳也跟着乱,在这金灿灿的阳光下,她脸都涨红冒汗了。
「丫头脸羞红得都要冒烟了,等大少爷几个月后出了孝,小昙也十五了,届时,也该替她张罗终身了。」林嬷嬷边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没想嫁啊,我留在这里伺候大少爷就好,我除了养花煮东西外,其他的活儿都不怎么好,就别害别人了,真的,大少爷,你别将我许配给什么人。」她可着急了,她哪能嫁人。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没想到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他一直当她是妹妹,可是当林嬷嬷提到要让她嫁人时,他胸口突然闷了一下。
这段日子,他已经看习惯这张美丽的脸蛋,却无太多想法,直到上回大雨中的回眸一笑,还有此刻……
他发觉她五官已长开,清丽容貌完全不输皇亲贵胄的金枝玉叶,那双灵动又带着羞涩的翦水眸子就看着自己,他竟然有一种想要沉溺其中的微妙渴望……
「大少爷,你别再想了,我是真的不嫁人的。」小昙眼皮一跳,被他愈看愈毛,就怕他真的在过滤哪一个人当她的夫婿。
「我知道了。」他笑了,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说,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
「林嬷嬷,小昙洗衣时,有些污渍总是没洗干净,就这活儿都做不妥,婚事就再拖几年吧。」他眼睛含笑的又道:「明天我要进城采买一些东西,有什么要我顺道带回来的?」
林嬷嬷原本还在怔愕他要留小昙几年,可听到他的后一句话,想逗人的心情都没了,「庄里的采买竟然要大少爷自个来?大少爷的处境真的这么困难了?」
林嬷嬷难掩心疼,眼眶都泛红了。
「林嬷嬷想太多了,魏田还是可以办事的人,明日也是他驾车载我进城。」傅锦渊没想到老人家突然悲从中来,连忙安抚。
「他能办事?!几个月前,不就是他载着大少爷跟小昙回庄子的,结果那么多人拦路刺杀,他又去哪儿了!」林嬷嬷马上由悲转怒,愈说愈火,但又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分寸,尴尬的向傅锦渊道歉。
傅锦渊不以为意,再依恋的看了兰花一眼,及站在一旁仍安抚着林嬷嬷的小昙,欲返回自己的院子,洗去练功后的一身汗。
小昙让林嬷嬷先去休息,自己则很自动的跟上他,顺便请求道:「明日我也可以跟大少爷一起去吗?」她心系的事,正好可以进城处理。
「别了吧,万一又出事呢?」又跟上来的林嬷嬷马上摇摇头,要她歇了心思。
「不会那么倒霉的,我好久没进城了,也想去走走。」她双手合十的看着也停下脚步的傅锦渊。
傅锦渊想想也是,从她为救他受伤后,已有数月未进城,「好,你明日就跟着去,庄里的事,林嬷嬷年纪长,别都张罗着做,等小昙回来再做。」
「是啊,嬷嬷上回扭伤了腰,躺在床上歇了好多天,可千万别再逞强了。」小昙也不忘附和。
「知道了。」林嬷嬷喜欢念别人,但不喜欢被人念,口气都嫌了。
傅锦渊看着小昙一脸认真叮咛的俏脸,有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但这不明所以的情绪,对他而言还太过陌生,他也无暇深究,就此抛诸脑后。
稍后,小昙打了热水,伺候他沐浴时,笑得眼儿弯弯,也不知是否他多心?她好像对他的左臂特别有兴致,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诸如——
「就是不能用力?」
「练武时特别疼吗?」
「你跟人打起来时,顾不上左臂又该怎么办?」
第四章 郡主当众泼脏水(1)
魏田驾车,傅锦渊跟小昙坐在车内,小昙兴奋的靠坐在窗口,睁大双眼看着外面飞逝的景致,傅锦渊习惯性的低头看书,在听到她发岀赞叹声后,忍不住抬头看向她,这不是她第一次跟自己进城,但第一次情绪如此外放。
也不知是否为错觉,除了她身上多了怡人的花香味外,那张变得白皙的容颜也有了些微说不出来的变化,连带的,气质也变得不同。
这种感觉一直到马车进城后变得更为强烈。
过去两人进京,她总是落后自己半步,低眉顺眼的跟着,然而此刻她却大方的与自己并肩而行,眼光发亮的看着各家店铺内琳琅满目的商品,而他竟是纵容的、开心的。
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
在两人共处的岁月中,他对她是熟稔而习惯的,但在她义无反顾的为他挡下那致命一剑后,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感觉有了微炒的转变,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怀似乎正在无声无息中一点一滴的沁入他的心脾。
这是从仙变凡人的小昙第二回进城,但对这座繁华京城,她是很熟悉的,大街小巷哪里有美食,她更是如数家珍。
栉比鳞次的街道商铺林立,傅锦渊陪着她东瞧西看,走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没目的,他问,「小昙有什么特别想看还是想买的?」
她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大少爷有自己的事吧?那我们约个时间,一个……不,两个时辰好了,就在马车停的那个对街口,我在那里等大少爷。」
「你一个人?」他实在有些不放心,她五官长开,肤若凝脂,如今的相貌太招人,他们光走一条街,就吸引不少惊艳的目光。
「放心,这里我熟的,呃……以前在侯府时,常常被吩咐出来买东西,我不会走丢的。」她是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傅锦渊还是不放心,硬是陪她再走一条大街,可是她迟迟不说要买什么,他只好给她装了碎银的荷包,再次叮咛她约定的时间,这才与她分道扬镳,坐上马车前往传香茶楼。
马车内,他阖眼假寐,回想这阵子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刚刚他与小昙走在路上,倒是没听闻,或许他曾是驻守京城的羽林军,也曾多次纵行经街道,又拜福仪郡主努力弄臭他名声之赐,他这张脸几乎无人不识,无人胆敢在他面前聊及那荒唐至极的流言吧。
之前他拒绝留福仪郡主送的两名丫鬟,没想到前段日子福仪郡主竟在秦广侯府的大门口利用她们演了一出颠倒黑白的戏码,说那两名丫鬟是她送去庄子服侍他的,但现在两人皆怀了他的骨肉,只能先接回侯府。
出话一岀,围观百姓哗然,一个守孝之人竟在守孝期还做苟且之事,不仅如此,福仪郡主还不放手,在贵族圈的社交场合中,不忘替他澄清说情,指庄子日子枯燥,他也是年轻气盛,恋上女色也许只是心情不好,总之,她愈描愈黑的刻意抹黑他。
他一阵子没来京城,义弟及那些江湖人在听到这些流言差点没气到吐血,而今日,他们也准备了一出戏,好「回报」福仪郡主。
思绪翻飞间,马车停在传香茶楼的后门,傅锦渊下车,吩咐魏田,「一刻钟后,你再回来这里。」
魏田知道傅锦渊不喜欢自己跟前跟后,福仪郡主也知道他的能力有限,他的存在只是要让人知道大少爷身边还是有小厮伺候罢了。
若是他有特别贡献或有用的消息,就会有额外的重赏,不过,他在傅锦渊身边伺候近年,从来没领过重赏,因为一个生活乏善可陈又自制力过人的主子,哪有什么把柄可抓?魏田呿了一声,驾车离开,扛算找个烟花柳巷疏通身体这段日子积压的欲火。
傅锦渊端坐在茶楼后院的侧厅,桌上是一杯温热的茶水。
负责茶楼的义弟不见人影,倒是替他管帐的杨晓宁很快的在伙计的通报下快步进来。
她一身利落窄袖裙装,长发编了一条粗辫垂于胸前,耳朵上两个摺子花形耳环很是显眼,长相甜美的她,也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她是义弟的心上人,武功一般般,但管帐能力极强。
「傅大哥,景浩说你今天会过来,要我跟你说,那个该死的谣言,由他替你去点火烧了,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就是不肯说。」她不满的噘着一张红唇,她视傅锦渊为哥哥,对他心存感激,因为她爱人的命是他救的,只是因此而结拜的两人,秘密却愈来愈多。
「谣言既然无法止于智者,就用另一场戏让那谣言变风向。」傅锦渊语气平静,只有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透露了那场戏是他期待的,拿守孝做文章已严重碰触到他的逆鳞。
不一会儿,有伙计前来,是要找杨晓宁,在见到傅锦渊也在,连忙躬身道:「大少爷,福仪郡主带着两个怀孕的丫鬟过来说要见你。」
杨晓宁一愣,随即不悦的撇嘴,「来的也太快了,傅大哥椅子都还没坐热呢。」
傅锦渊倒是平静,起身步岀,杨晓宁连忙跟出去,伙计也跟在后头。
三人从后方园子往前穿过门堂,直接进到有两桌客人的茶楼一楼,发现门口已有不少等着看热闹的老百姓。
福仪郡主坐在入口右边临窗的位置,她身后皆有小厮、丫鬟,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两个已经显怀又具狐媚风情的丫鬟。
杨晓宁一脸鄙夷的走到柜台后方,咬牙低语,「楼上明明有雅间,后院也有独立厢房,这毒妇就硬选个靠窗又靠大门的位置,怕人家没看到她。」
傅锦渊没说什么的越过她,走近福仪郡主,而两名丫鬟在见到他时,眼神闪烁,略微慌乱的低头,吞咽了口口水。
福仪郡主则像个慈母起身,眼眶微红的上下打量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有多疼惜这个儿子,「好像又瘦了?」
「母亲对锦渊行踪掌握之迅速,直令人倔服。」傅锦渊答非所问,岀口嘲讽
「你生气了?」福仪郡主一脸歉疚,「我就怕你连家也不愿回,这才让人盯着,没想到你还真的连门也不进,我知道你在庄子守孝,但这两个丫头肚里的骨肉你也得关切啊,我相信妹妹在天之灵也会赞同我的话。」她刻意再提及他守孝的身分,却又装模作样的拿着绣帕低头拭着不存在的泪水,再加上她今日特别素净的妆容,还真有那伤怀的神态。
此话一出,在门前看热闹的群众看着傅锦渊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
有够虚伪!杨晓宁一手托腮,靠着收帐柜台,不悦的看着脸色变换的毒妇演戏,都想将手上的算盘扔岀去。
傅锦渊倒是沉得住气,在那些鄙夷眼神下,仍不吭声。
两个丫头虽然害怕他脸上的冷峻之色,但许是被调教过,演技都一流,二人眼眶泛泪,抚着肚子幽幽开口,「这些日子无法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甚为思念,幸而肚里孩儿安分,也有盼头。」
另一个也是泪眼汪汪,还斗胆的走近他,哽声道:「大少爷,奴嬷真的好想你啊,你今儿能不能不走,回府陪陪奴婢?」她不敢抬头看他,光他身上的冷意就足以让她发寒。
福仪郡主面露怜悯情,但心里却在冷笑,她等着傅锦渊粗暴的推开那丫头,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他的残暴无情,流言会传得愈来愈盛。
茶楼的生意一向清淡,但自从秦广侯府的轿子走下两个小腹微凸的丫头后,四周就聚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福仪郡主又刻意不进包厢,就是要看看傅锦渊如何哑巴吃黄莲,认下这荒唐事。
此刻,见他脸上铁青,福仪郡主心情大好,但这样的好心情极其短暂,茶楼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是她熟悉的声音在慌乱大喊,「让让,让让……救命啊,快来人啊,快救命啊,本世子有赏,杀了她们几个疯女人……」
这带着暴怒又求救的嗓音不是……福仪郡主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喊了一声,「快出去看看,是不是二少爷?」
没错,还真是傅锦淮,他正沿着街道狼狈的乱跑,在他身后则是三名拿刀的大肚婆就追着他在茶楼前绕圈圈。
「臭男人,想始乱终弃,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