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将军,绾卿这厢有礼了。”
“呃……”他傻傻的看着她,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敖祯看到这情况,气得咬牙切齿。
这该死的耿忠良,先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女子难登大雅之掌,结果才一会儿工夫,三魂七魄便全被人家给勾走了。
但最该死的还是秦绾卿,明明知道自己的容貌绝色,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给他招蜂引蝶。
“绾卿无意偷听耿将军肺腑之言,但耿将军刚刚的那番话,绾卿却觉得似乎有些偏颇。”
耿忠良继续发傻,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绾卿虽然入朝较晚,但对于耿将军的父亲,耿元征老元帅当年的丰功伟业却也是略有耳闻。”
不理会他的呆愣,她继续道:“耿元帅当年堪称是我大晟的战神,但九年前与东蜀的淮安一战,身为三军统帅的耿老元帅为何会失败,耿将军事后曾仔细研究过吗?”
一听她提到自己父亲的生平憾事,耿忠良总算回过神。
“家父一向用兵神猛,可淮安一战,却令我大晟损失惨重,全都是因为受地势所迫,再加上粮草不足,天时地利都十分不利于我大晟,所以淮安一战才以失败告终。”
“耿将军觉得是天时地利有问题,可绾卿却觉得是耿老元帅在用人上有了些差错。”
听到这里,耿忠良有些不高兴了,“家父一向善于用人。”
秦绾卿摇了摇扇子,微微一笑,“请问耿将军,你觉得身为将士,最先懂得的应该是什么?”
“自然是保家卫国,浴血奋战。”
“凭什么?”
“身为大晟子民,这是每一个将士们的使命。”他答得理所当然。
秦绾卿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谁是带着使命出生的,也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注定要上战场流血奋战的。身为军队的统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笼络军心,笼络得好,上下齐心;若是不好,人心涣散,再好的战法也使不出来,相信耿将军研究兵法多年,对这道理应该十分了解……”
她说的话,令耿忠良一凛。
这些话当年父亲虽也提过,却不曾说得如此详细。
眼前的秦绾卿不但同他谈论兵法,还举了些他从来都没听过的行军打仗例子,令他讶异。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就听两人切磋兵法,还能听到敖祯偶尔也问上几句。
直到秦绾卿将不久前给敖祯看过,她精心汇整各朝各代包括现代的一些用兵方法以及对敌策略的治军之策递给耿忠良,他只看了几眼,便激动得浑身发抖。这里面全是秦绾卿花费心血整理出来……
敖祯却在这时突然扬声道:“耿将军,今日朕之所以召你进殿,可全是因绾卿在朕面前大力推荐你啊。”
耿忠良脸色一红,扑通一声跪在秦绾卿面前行了个大礼,“耿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先前有得罪之处,还望秦姑娘见谅。”
她赶忙扶起了对方,“耿将军无须多礼,绾卿写的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我大晟最近与东蜀关系紧张,边关将士又无力对抗,若大晟与东蜀真的发生战争,还是要靠耿将军才能保卫我大晟家园啊。”
她说的是事实。她所整理的东西不过是别人的智慧,即使知之甚详,却不懂得运用,仍必须交给这方面的人才。
秦绾卿这番话,等于抬举了耿忠良。
他自是对她充满感激,连连向皇上保证,一定会尽心尽力,保大晟疆土。
直到他离去,秦绾卿还是保持着笑嘻嘻的模样边扇风,边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有趣的木头。”
“那木头又傻又笨,可你待他却比待朕还好。”
一道不满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一回头,就见敖祯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后。
她拿扇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了下受惊的自己,不满的瞪他一眼,“皇上说的是什么话,我哪待他好了?我待谁可都是一视同仁的。”
“你的这个一视同仁,朕不需要。”他突然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他的绾卿就像是个女神,高贵而炫目,就连他这个掌握天下的帝王,此刻都觉得在她面前是那么的渺小。
“虽然朕不想露出如此幼稚的一面,可朕还是要说,你待别人太热情,朕心底会很不舒服。”
秦绾卿被他搂得心儿怦跳,那股属于他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害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紧张的四下睨了一眼,幸好御书房内没有其他的宫女太监,否则他们这副模样传出去可就糟了。
“别看了,朕已经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不会有人看到朕这样抱着你,”
在他怀中挣扎了几下,她不满的道:“皇上,我可以怀疑您这是在非礼自己的臣子吗?”
敖祯邪气的对她眨了眨眼,“放心,朕非礼你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坏了你的名声,朕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你……”
“你生气的样子很诱人。”
“放开我啦。”
“不放!朕就想这样抱着你,永远不放手。”
“会被人看到。”
“朕不怕!”
“可是我怕!”
“有什么好怕,当朕的皇后吧?”
“别闹了!”
“绾卿,朕是认真的……”
他眼神突然幽深了几分,紧紧拥着怀中这个让他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女子,恨不得一生一世都这样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永远不放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小牛子的声音,“皇上,丞相有事启奏……”
秦绾卿趁机挣脱敖祯的束缚,飞也似的逃到了门口,回头狠狠瞪他,“你说话不算话,不是好皇帝!”
她气呼呼的说完,带着满面红晕,恼怒的转身跑了。
小牛子被她撞得后退几步,结果还被敖祯狠狠瞪了一眼。
“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朕最不想有人来烦的时候来,你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长眼?真是一块朽木,不可雕也。”
挨了一顿痛骂的小牛子哭丧着脸。他……他招谁惹谁了呀?
第5章(1)
敖祯有八个哥哥两个姊姊,还有一个小他两岁同母弟弟敖晋。自从他登基做了皇帝后,敖晋就被封为晋王,携家带眷跑去位于京城西方的晟安,快快乐乐的做个闲散王爷。
而敖晋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调戏各地美女外,最大的兴趣便是养马。
他在晟安西郊的牧场中养了上千匹品种优良的战马,每年八、九月,都会派人送一批脚力好、血统优的马匹给敖祯。
今年也不例外。
几日前,晋王派人将几百匹好马运入宫中,敖祯非常高兴,下了早朝后,便带着秦绾卿一起来到了马厩。
随行的还有朝中几位深受信任的武将,敖祯对臣子一向大方,吩咐众人只要看到喜欢的,尽管牵回家。
敖祯来回巡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一匹银白大马身上。“绾卿你瞧,这马是不是很有精神?”
他拍了拍白马的额头,仔细一瞧,它额间还有一道极明显的黑色鬃毛,让这匹白马显得十分霸气嚣张。
秦绾卿也上下打量了白马一番,忍不住点头称赞,“马头细而颈高,四腿修长健壮,皮薄毛细,果然是世间难求的汗血宝马。”
一听这话,敖祯顿时来了兴致,“难怪你一听说宫里运来了上好马匹,便求着朕带你来一饱眼福,原来你对马也是极有研究啊。”
她双手爱怜的摸着马背上湛亮的鬃毛,“我五岁时便与爹爹学习骑马,虽说比不上晋王爷那般爱马成痴,但对马的品种也曾下过苦心仔细研究。”
慢慢向前踱了几步,她伸手摸了摸离白马没多远的一匹枣红大马,“这马浑身似火,双眸有神,从它的蹄子就能看出,它绝对可以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比朕看中的那匹汗血,哪匹更厉害一些?”
“各有优点。”
“不如我们去马场那边比试一圈如何?”敖祯被她勾起了赛马的兴致。
秦绾卿也不扭捏,拉过马缰,拍拍马背,姿态潇洒的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转过身,她调皮的朝他眨眨眼,“若我赢了,可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朕都应允。”敖祯也不甘落后的随之跃上马背。
旁人只见一白一红两道修长身影,骑着两匹骏马向远处奔去。
红衣男子身姿矫健,骑着一匹白色大马奔驰在碧绿的草地上,真有说不尽的俊逸潇洒。
而骑红马的白衣女子如天仙下凡,墨发随风飘扬,道不尽美丽绝伦。
不消片刻,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半个时辰后,速度不分上下的敖祯和秦绾卿停止了比试,两人几乎一起勒了马缰,两匹骏马同时仰天长啸,气势好不慑人。
马场十分辽阔,依山傍水,正值夏季,四周花红柳绿,碧绿湖水因微风轻拂,泛出一层层美丽的涟漪。
敖祯下马,缓缓走到湖边,望着湖光美色,忍不住感既,“水光潋滥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秦绾卿也跃下马背跟在他身边,闻言,便笑容满面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语毕,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的神情中,有道不尽的惺惺相惜。
“绾卿,朕还记得第一次与你见面时,你冷静、自负,眼底装满算计,那个时候朕就在想,这个女人颇有心计,将来若驾驭不好,定会成为一个麻烦人物。”转身笑看她一眼,“可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些都是你的伪装,其实你内心火热,有些调皮,甚至单纯善良到让人担心你会不会吃亏上当。”
哪怕只是每天这样看着她,他的一颗心也能被填满。
某种不知名的情感,正在他心中悄悄生长,而他十分期待这奇妙感觉为自己带来的欣喜。
秦绾卿随他一起坐在湖边,随即脱去鞋子,撩开袍摆,细白柔嫩的双足,顽皮的伸进清凉的湖水来回摆动着。
“所以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虽然第一印象很重要,但也会有判断失误。就像外界都说皇上无情,可与您相识这么久,我觉得外界的传闻并非那么可信。”
“所以你也曾认为,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以前的确有过这种想法,可现在没有了。”
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掬了她一绺长发在指间把玩着,“暴君也好,明君也罢,只要能将这天下治理得无愧于心,对朕来说,就足够了。”
她默然不语,静静坐在他身边,任他对自己的发丝揉来捏去,她总觉得今天的敖祯与以往有些不同。
大概是换去了一身龙袍后,令他比平时更显得有人情味。
独“朕知道外面的百姓对朕有着怎样的评价,他们都说朕三岁克母,十二岁手刃四皇兄,十四岁将太子拉下台,十六岁又夺下先皇龙位,最过分的,就是诛杀了整个后宫。”
他哼笑一声,又说:“这样的皇帝,又怎能不被人评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呢?”
家“皇上……”听出他话里的落寞,她突觉不忍。
虽说这些事情令人震惊,可是自古以来,通往皇位的道路,皆是堆满了无数尸体。
无论敖祯之前曾使过什么样的手段夺取帝王宝座,都不能因此忽视他为大晟带来的种种福泽。
接触到她带着心疼的眼神,不知怎的,他说出心底话,“朕的母妃是个苦命的女人,因为貌美,便被当作礼物送给了父皇,又因为是异族人,所以在大晟的后宫之中备受排挤。
“自从她生下了晋弟后,情绪便一天比一天低落,朕还记得她死前曾说过一句话,‘虽说人人都想活下去,但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死亡会比活着更加快乐。’她最终选择用一杯鸩酒,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秦绾卿心头一颤,她万万没想到敖祯的生母居然是自杀而亡。
“四皇子敖昱大朕六岁,自幼嚣张跋扈,仗着生母是得宠的贵妃,不但欺负弱小还草菅人命,朕的第一任太傅,便死在他的一场恶作剧之下。”
说到这里,敖祯冷冷一哼,“可笑的是,他费尽心机想玩弄别人却害了自己,朕还记得那把匕首是他强行从朕的手中抢走的,却因意外插进了他的胸口,当场毙命。
“太子敖齐,懦弱无能,只不过他的生母贵为皇后,亲舅舅又是手握兵权的护国大将军,这样的背景,注定他得走上皇帝之路。但是天算不如人算,皇后一族极力揽权,引起父皇的戒心与朝中的反对势力,才遭了灭门之祸,敖齐也因此遭池鱼之殃。”
听到这里的秦绾卿,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最有趣的就是朕的父皇了。”
敖祯也学她,脱掉鞋子,将双脚泡在湖水之中,还有意无意的轻轻在水里调戏她那双足。
她微怒,轻轻瞪他,湖底的双脚却是用力踹了他几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杀了自己的父亲。”
“那么你呢?你也认为朕会杀害自己的父皇?”被踹回来的双脚,再次不要脸的勾过去,死死缠着那柔嫩的双足。
秦绾卿斗不过他,只能无奈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欺负自己。敖祯瞧她嘴巴微微嘟起,觉得有说不尽的俏皮可爱。
“皇家之事,我们老百姓有什么资格去做评判?”她口头上这么说,心底却已经隐隐猜出传言并非真实。
敖祯也不再卖关子,心满意足的用脚在水底轻轻蹭着她那细滑柔嫩的足面。
“父皇早就对皇帝这个位置厌恶透顶,当太子随着皇后一族被灭身亡之后,他便动起了退位的念头。
“可是朝中老臣子们死也不肯答应,甚至还以死进谏长跪于午门之外,父皇没法子了,最后便想出了金蝉脱壳之计,但可恶的是,他偏要拉上朕同他一起演出这场戏。”
秦绾卿惊讶的张大嘴巴,“先皇该不会为了扔掉皇帝宝座,故意要你夺位的吧?”
敖祯点了点头,“不只如此,他怕日后众臣不肯服从朕,便故意将朕塑造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形象。那些克母弑兄的传闻,其实都是他派人传出去的,就是要让那些大臣们知道,现任的天子,为了这个皇位,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冷酷暴君。”
“我想,那些被诛杀的妃子们,死因也另有蹊跷吧……”
敖祯因她的话眯起双眼,原本放松的表情,刹那间闪过一抹阴鸷。
“以皇后和四位贵妃为首的那些女人们,为了争权夺势,不惜使出下流手段。在我大晟,蛊术一向被列为禁忌,可她们却为了自身利益,一次又一次来挑战朕的耐性……”
顿了顿,他轻哼一声,“皇后和四位贵妃的确被朕当场赐死,不过那些遭受池鱼之殃的妃子们,朕则是安排她们改名换姓,放出宫外。”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敖祯很可能是她所知道最倒楣的一个皇帝,严格说起来,除了后宫之事,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不得不承担外界对他的无情指控,心中对他的怜惜,不禁又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