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容夏眼睛瞪圆了,视线片刻也不敢从司徒朗身上移开,她拉住他宽大的手,嗓子发颤地问,“司徒朗…你没事吧?”
司徒朗望向她,才想勾开一抹笑,蓦地,胸口一阵剧烈绞痛。
哐!
一滴也不剩的瓷碗从他手里滑落摔破,他单手揪紧前襟,面色惨白的跪倒下来。
沐容夏吓得眼眶泛泪,赶紧挽住他的手臂。“司徒朗,你别吓我!”
司徒朗脸上冒出点点冷汗,咬紧了唇瓣,痛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即便如此,他仍庆幸是自己喝下这碗药。
如果她喝了这碗药,结果反而送了命,他就是死上一千遍也不会原谅自己。
蔺淳对着无名大吼大叫,“老头子,你宄竟让我们家少爷喝了什么?”
“毒药。”无名得意的笑着。
“什么?!你当真想害死我们少爷?!”蔺淳气得想拔剑砍了无名。
“蔺淳,不得无礼。”司徒朗忍着剧痛,咬牙切齿的命令。
“爷儿,您没听见这个老头说的话吗?他居然骗您喝毒药!”蔺淳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是我心甘情愿试药。”司徒朗面色苍白的扯开一丝苦笑。
沐容夏整颗心都被他这抹笑容给狠狠拧紧,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儿,她还以为师父只是想整整他,开个小玩笑,让他知难而退,想不到师父真这么狠心。
“司徒朗,你撑着点,千万要撑住。”她抱紧了他的胳膊,惊觉他全身发凉,俊脸满是冷汗,紧张难过地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司徒朗硬是挤出笑容,勉为其难的抬起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司徒朗,你不能死……你不是说要娶我吗?我都还没过门,你怎么可以死!”
看见他痛苦难耐的神情,沐容夏简直心如刀割,也是到了这种生死交关的时刻,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
这段日子他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温柔细心的对待她,彷佛她是他在这世上最心爱的宝贝。
虽然她总是故意整他闹他,甚至表现出讨厌他的样子,但是其实……其实她的心里早已悄悄有了他的身影,即便忘了他,她还是再次爱上他。
沐容夏边哭边喊道:“师父,你救救他吧,你不是说过,只是想吓吓他,你不能害死他啊!”
无名无动于衷的回道:“你为了他,差点就葬送性命,他为你而死又算得上什么,本来就该如此。”
“师父,我……”
“你不是跟师父说,现在的你很讨厌他,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他缠着你不放,让你觉得很厌烦?既然如此,何不干脆让他彻底消失。”
沐容夏心虚的低下头,但是看见司徒朗痛得躺倒在地,大手却坚持握紧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心里不禁一阵绞痛。
“师父,我确实是这样对你说过,但是我错了,虽然我不记得他这个人,但是……但是,我还是又爱上他了。”面对生死关头,她没有时间害臊或困窘,她无比认真的望着无名,亲口承认对司徒朗的感情。
“丫头,你是想替司徒朗求情,所以才故意说谎骗师父吗?”无名依然无意出手解救。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喜欢司徒朗,我想跟他在一起,要是他真的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师父,求求你救司徒朗。”
司徒朗握紧她的双手,即便胸口再痛,没有一丝血色的俊脸还是露出了笑容,动容的低喊道:“夏儿……”
“司徒朗,你不会白白送死的,你死了,我也不会解开身上的毒,我会陪着你一起。”
“不,不行,你一定要活下来,就算是为了我,你必须好好的活着。”他用尽余力抱住她。
“你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我死了无所谓,但是你一定得好好的活下来。无名,算我用这条命求你,你一定要帮夏儿解开身上的毒,让她平安无恙的活着。”
看他一脸痛苦,面对死亡却还是惦记着她的安危,沐容夏总算彻底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
“司徒朗……你不能死。”她忍不住哭倒在他怀里。
“好了。”无名忽然叹了口气,掏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进沐容夏手里。
“师父,这是?”沐容夏红着双眼望向无名。
“是解药,让他服下吧。”无名摇摇头,一脸拿他们没辙的模样。
“谢谢师父!”
她赶紧将药丸塞进司徒朗的嘴里,刚刚才从灶房出来瞧清楚发生什么事的翠音,已经贴心的端来一碗水。
“那根本没有什么毒,只不过是化瘀去肿的药,如果是常年练武之人,体内自然多少累积了内伤,一下子喝了便会受不住,感到疼痛难耐,这颗黑色药丸能有舒缓之效。”
沐容夏呆了呆,泪水还傻傻的流着。“师父,你怎么可以骗我!”
“若不这样骗你,怎会知道你跟师父说你对司徒朗已经没有感情,是不是在骗为师呢。”无名毫无愧色的说。
“师父!”一想到自己竟然在所有人面前,亲口承认爱着司徒朗,沐容夏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你这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连失忆了也还是离不开这个家伙。”无名有些受不了的摆摆手,转身进屋。
“夏儿,我可是听得很清楚,你不能狡赖。”服下药丸的司徒朗,慢慢恢复正常,脸上又看得见笑意。
“我……”沐容夏脸红得像是快滴出血似的,想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
蔺淳与翠音识相的躲开,把院子里的一方天地留给他们两人。
“夏儿,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司徒朗开心的笑着,真真实实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温度,他的心无比满足。
“快放开我,大家都看着呢……”
“他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们,你别担心。”既然已经抓住她了,哪有放手的道理。
“司徒朗……”
“夏儿,这一生我都不会再放开你,我一定会将你医好的,等你病好后我们就成亲。”
“……好。”这回,沐容夏不再抗拒,娇羞地贴靠着他的胸膛,轻声应道。
刚才以为他真的会死,她的整颗心像被人狠狠拧住一样的痛,这才弄明白自己对他的情意,如今听到他的承诺,她更下定决心要将自己交给他。
“夏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司徒朗听到她的回复,欣喜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第7章(1)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加上无名不断调配出各种解药,细心地替沐容夏解毒,她体内的剧毒正一点一滴地消除。
且每一回只要无名调配出新的解药,司徒朗都坚持由他先行试尝,过了几个时辰后再让无名把脉,确认无恙之后,他才会亲自把解药端到沐容夏的手上,就如同此刻。
“二小姐要喝药了,那我到灶房拾掇。”每到这时,翠音便会借口找活儿做,好让他们两人能独处。
觑见翠音带上门时,还暧昧地眨眨眼,沐容夏不由得臊红了脸儿,躲开了司徒朗灼烫的目光。
司徒朗笑了笑,将药碗往桌上一搁,握住她想收回的柔荑。
“我的夏儿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为了我什么苦都可以尝的勇者,怎么会这样就害羞了?”
沐容夏娇嗔他一眼,潮红的脸儿娇艳欲滴,让他的呼吸不由得紊乱,握住她的大掌跟着紧了些。
若不是他对沐叔叔有诺在先,务必要“完璧归赵”,恐怕有好几回他都快把持不住自己了。
“你别胡说,你说的那些事,我一点也记不得了,现在的我可不会为了你上刀山下油锅。”她微仰起脸儿,趾高气扬地说。
说是这样说,可她心底却恼得很,无论她用什么法子,甚至求助师父,始终还是无法想起从前的记忆。
尽管已经正视自己对司徒朗的心意,然而她对过去自己是如何喜欢着他,又曾经为他做过些什么,感到迷惘而不解。
尤其是她经常听见翠音提起过去的事,司徒朗又总是用着深怀愧疚的目光看着她,不禁令她对自己所遗忘的种种更加好奇。
“忘了也好。”见她颇是困扰地蹙起柳眉,司徒朗温柔的低声安慰。
“难道你不希望我记起来?”沐容夏不解地瞅着他。
“既是希望,也不希望。”他用拇指指腹轻轻抚着她的手背,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心疼。
他不希望她记起自己曾经拒绝她的情意,也不想她记起过去的他,盲目无知的喜欢着沐容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得不清不楚,让她更加困惑了。
“你每天只要快快乐乐的陪在我身旁,就算你什么都记不得也没关系。”
“那如果我摔坏了脑袋,成了一个傻乎乎的傻子,你也想要我陪在你身旁?”望着他深情款款的目光,沐容夏心中一动,觉得全身发暖,满足的笑意不自禁跃上眉梢。
“就算你成了天底下最傻的人,我也娶定你了。”司徒朗笑着承诺。
“花言巧语。”沐容夏撇了撇红菱小嘴,笑嗔他一眼。
她那娇俏可人的神情,让他心头一阵酥麻,大掌轻轻使力,便将她拉进怀里。
沐容夏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忍不住娇羞地抱怨道:“你干什么?要是被别人撞见,那多难为情。”不过她也只是嘴巴说说,并未动手把他推开,泛着红晕的脸颊顺势贴着他的胸口,趁机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连你师父都赞成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司徒朗笑得狂傲,眉眼之间尽显霸气,凝视她的目光却又那样温柔似水。
没错,唯有这样的男子,才有可能被她死心塌地的深爱着。
沐容夏仔细端详着司徒朗,俏容扬起自信满满的笑。
“你在看什么?”他挑高一道眉,好奇的问。
“看你。”
“看我做什么?”
“看你这个人值不值得我为了你身中剧毒。”
她此时虽是笑吟吟的,但其实中了剧毒的这段日子里,她的身子骨日渐虚弱,变得容易疲累困倦,有时症状严重时,她还会呕出血丝。
不过这些她都自己忍着,没让任何人知情,一来是不想引起众人的担忧,二来她并不是有什么病痛就往嘴上挂的性子,既然身上的病痛他人无法为自己分摊,又何必多说。
但是,当她被体内的剧毒折磨得苦不堪言时,不免开始好奇自己以前宄竟有多么爱司徒朗,居然能够不顾一切跟到大漠,甚至牺牲性命地替他挡下毒箭。
司徒朗敛起笑意,伸手抚过她美丽的唇,眼底的笑谁淡去,换上了浓浓的愧疚。
“如果要我说的话,我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为我赔命,我欠你太多,拿一辈子来还都不够。”他的语气很沉痛,听得她一颗心都跟着拧紧。
真是奇怪,她明明还生龙活虎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他经常对她露出痛不欲生的懊悔表情,彷佛他曾经做过非常对不起她的错事。
“不过是替你捱了一箭,又很倒霉地中了毒,你犯不着拿一辈子来赔吧?”察觉气氛凝重,她故意戏谵地说。
“夏儿,我希望这辈子是我爱你更多,而不是你爱我比较深,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活得比我好,别再为了我伤了自己。”司徒朗神情沉重,目光却比外头的月色更温柔。
沐容夏心中一紧,脸上的晕红又加深了几分,故意嚷嚷道:“这么肉麻兮兮的话亏你说得出口,我可听不下去了,我还是赶紧喝药,快快解开体内的毒,以免你连下辈子都要赔给我。”
他笑着看她端起半凉的汤药,一鼓作气的喝干,眼中的疼宠又更浓了些。
司徒朗在心底默默的起誓,如果再有来世,不管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他都一定会一直守着她。
“这药好苦喔!”沐容夏放下空空如也的瓷碗,小脸全皱成了一团,忍不住轻吐着粉红小舌。
“哪有不苦的药,但是有个方法,一下子就不苦了。”他宠溺的笑看着她可爱又灵动的表情。
“什么方法,快告诉我!”她不断用手掮风,想把嘴里又苦又涩的药味掮去。
司徒朗挑起她的下巴,俊脸欺近,薄唇覆上了她频频叫苦的小嘴。
沐容夏着实一愣,水艳的脸儿红得像彩霞,但是也没推开他,就这么温顺地任他吻着。
他的吻就和他的人一样,狂傲而且霸道,她都快被吻得不能透气……不过,她丁点也不觉得讨厌。
唉,看来这回自己是非嫁不可了……
一大清早,沐容夏让翠音伺候着梳好头,穿戴整齐,想到后院陪师父一起择拣药材,顺便说些体已话。
可她到后院绕了一圈,却没见着半个人,心怀纳闷的来到前院,没想到竟看到一名不速之客。
“沐姑娘,你可还记得我?”
南宫瑾从林宛婷那儿得知了他们一行人刚离京,便利用皇子身分,派出宫中善于追踪敌军的卫兵一路追赶,总算掌握他们的行踪,但是路程遥远,来到这里也已经晚了大半月。
他一进山庄就迫不及待的寻找她的踪影,没想到他们这么有缘,自己才刚走近院落,就看见她开门出来。
“是你?”沐容夏顿时有些诧异。
数月前,她一时兴起,带着翠音上街采买,主仆俩还上茶楼歇脚听人唱曲儿,正好撞见这名男子被扒了一只贵重的香囊,她帮着他的随从一起抓到了扒手。
那时她认为不过是小事一件,也没想要对方报答什么,因此当他追问她名讳时,并不打算告知,岂料这人竟穷追不舍,翠音一时气极便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也认识我师父?”
“我是特地来这里找你的。”南宫瑾太过热切的眼神,流露出几分邪气,就连不太会看人眼色的翠音都瞧得出来。
“二小姐,我们去找人过来吧,这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怪可怕的。”翠音挽紧了主子的手,提防地盯紧南宫瑾。
“真是放肆无礼的贱婢。”蓦地,一声尖锐的斥责,从南宫瑾身后传来。
沐容夏主仆俩互望一眼,只觉得似乎听过这名女子的声音,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
林宛婷扭着腰款款而来,温婉娴淑的美丽脸蛋,却挂着蛇蝎一般的冷笑。
“二小姐,是林宛婷。”翠音扯了扯主子的手,惊诧地指着来人。
“林宛婷?”沐容夏愣了一下,紧接着才记起之前从大漠回京的事。
原来是她,那个惺惺作态又喜欢缠着司徒朗的女子。
“俗话说的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沐容夏,你的丫鬟未免太大胆无礼,见着了我表哥也不下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