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天女?!」她捂着胸,大口地喘气,神情气急败坏。「你连这种话都搬出来了,你……你就那么爱她,连妈的话也不听了……」
不可以,她绝对不可以失去儿子,他是她的,她一个人的。
「不能相提并论,她是她,你是你,爱情与亲情是完全不同的情感。」岂能同对放在天秆的两端,秆一秆哪端的重量较沉。
她精下心说。「找个日子和笑音结婚,别再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早点定下来大家都安心。」
「妈……」蓝雁行脸色难看地沉下,对母亲的强硬态度难以苟同。
「不管你心里爱的是谁全给我收起来,只要乖乖地照我的话去做,我老了,再活也没多少日子,等我死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时我也管不着。」她用死做威胁,说起重话。
「……」他悄悄地握紧双掌,脸上线条绷得很紧。
见他不回答,她当他默允了,为人母的慈辉才露出来,笑着说。「我是为你好,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打坏咱们母子间的感情,我替你挑的妻子人选绝对最适合你……」
「艾瑞克,李姊说要三盒手工巧克力,要威士忌味和樱桃酒口味……咦!你有客人?」
推门进的夏弄潮低着头,仔细核对手中的「仃货」清单,她边走边说,神采飞扬,活像一只即将放出笼子的鸟儿。
眼角一猫有访客背对着自己,她征了下,随即想起自己秘书的身分,连忙端正形象。
但是下一秒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她看到的是男友宽厚的背,挡在她和访客之间。
「就是她吗?」
什么就是她,他们谈论的对象是她不成?
不是不许别人提及她,只是有些别扭、不太习惯,她不喜欢太张扬,最好可以被大家忽略,自得其乐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但自从成为他的女友,这似乎已经成为奢望,每个人都拿惊奇的目光看她,好像她成功挑战了什么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为什么这位妇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而且刚刚匆匆一膘,对方戴在耳上的珍珠耳环也有些似曾相识。
是她认识的人吗?
所以艾瑞克以高大的身躯挡在两人之间,是怕她认出自己是谁?
他看起来很紧张,肌肉都绷得硬邦邦,好像在防止什么毒蛇野兽袭击。
第7章(2)
「她和整件事无关,她只是一个秘书。」蓝雁行喉头发紧,勉强挤出很低的沉音。
「瞧你护着她的那股紧张劲,要说一点关系也没有,谁信。」李行谊胸口涌上不快,笑意不达眼地凝着冷光。
那个女人是谁?竟让他宝贝成那样,连自个的母亲也防。
「妈,别为难她,不是她的错,是我执意要爱上她。」是他跨越那条线,逼她正视他的感情。
「妈?」夏弄潮小声惊呼。
男友的母亲到来,她理应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可是母子俩的口气像在对峙,而且是针对她,让她很不安,不敢随意开口。
「别为难她?」听到儿子全心维护女友,李行谊顿时沉下音嗓。「我的儿子被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失去冷静正确的判断力,你要我束手不理,眼睁睁地看你一直错下去。」
咦!她不喜欢她,为什么?听出男友母亲话中的不友善,夏弄潮心一沉,有些难受。
「妈!话说出口前请三思,别用言语攻译他人,你要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你没权利指贵别人的女儿。」若是有错,也该是他一人承担。
蓝雁行不懂母亲独占的心态,他越是担护心爱女子,李行谊就越不是温味,觉得儿子快要被抢走了,继而开始有仇视的扭曲心态。
「她来勾引你就没错吗?要是她够懂事、有羞耻心,就该知道我儿子不是她能妄想的,她还没资格攀上你这棵大树。」她先入为主地认定对方是爱慕虚荣的女人,明知他有未婚妻还厚颜无耻地介入。
人是很主观的动物,只要第一印象不喜欢就全盘否定,不去看别人有没有可取之处,一味的讨厌、憎恨,将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其身。
「妈,你太过分了,越说越让人难以忍受,你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她怎能满嘴刻薄,用言语伤人。
蓝雁行好心疼,他可以感觉到身后的人儿因母亲的谩骂而轻颤了下,身体微缩。
儿子的斥喝让她重重地抽了口气,「你竟为了她凶妈?!」
「是你有失长者的风范,教人没法心生敬意。」她该知道他的人生不是由她掌控。
「你……你……」她指着儿子的鼻头,气得差点爆血管。「好,我就心平气和的和你们谈一谈,首先,让我瞧瞧她的模样,是什么样的花容月貌让你不惜和我作对也执意要维护她。」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她们见面。
「不行?」她不敢相信儿子维护那个女人到这种地步,仿佛像怕她把对方吃了。
「目前不行。」怕母亲起疑心,他补上一句。
被儿子一口拒绝,李行谊对他挑选的对象更加不满。「是她见不得人,还是我会吃人,我都退一步要给你们机会了,她连见我一面也不肯。」
「妈,别强人所难,她……」不是她不愿,而是他的决定。
「艾瑞克,你挡住我的视线了,让开好吗?」她不能让他因她跟他母亲起冲突。
「你不要……」他将头往后转,用眼神请求她别与母亲面对面。
夏弄潮神情平和地与他对望。「如果我想继续和你在一起,我必须勇敢面对她。」
她没有退路,只有前连,这是爱上他必须克服的一道关卡。
「弄潮……」嘴动嘴唇,他表情痛苦,似在强忍什么。
她笑着拍拍他的手背。「没关系,我不怕。」
但他怕呀!怕她得知实情会离开他。「记住一件事,我爱你,非常爱你,不是迷恋、不是错觉,而是发自内心的爱你。」
他爱她,爱到心发痛。
「我也爱你,艾瑞克。」她踞起脚在他唇上一吻。
他动容,忍不住热泪盈眶,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她这句「我也爱你」,他内心的翻腾无法形容,只想紧紧地抱住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拉起她的手往外奔,将母亲远远地抛下,不去管她会不会恼怒的咆哮,或是拿性命要胁他,只有他和她,两人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生活。
但是他不能,她们任何一人都是他无法割舍的,母亲的爱即便令人人喘不过气,但终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夫人,我是你儿子的女朋友,我是……师母?!」她震住。
「师母?」李行谊心里打了个突。这女孩为何莫名其妙喊她师母?
是丈夫的学生吗?
可也不对呀!他过世那么多年了,而且晚年沉迷于研究未再授课,哪来这么年轻的学生。
心有疑惑,她眯起眼仔细地打量面前神色惊愕的女子,越看越觉得对方有点面熟。
「师母,你认不得我了吗?我是弄潮,教授的学生,也是他的研究助理。」她有些激动,眼眶泛红。
她愉愉自语,回想起……「弄潮……夏弄潮?!十年前被我推进时空机器的天才少女?!」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行谊的震惊不下于夏弄潮,两人都难以置信会再碰见对方。
「对,是我,夏弄潮,我通过时空隧道来到未来。」师母的一推将她推向未知。
「可是你不是在南宋……」她蓦地哄声,眼神复杂地望向儿子。
是他做了什么吗?
还是时空乱流将她送错地方,她不应该在二十年后……等等,是分割线!
「什么南宋……」师母的话怪怪的,当时也在场的她不是比谁都清楚她发生什么事。
「好了,你们见过面了,不用再聊,我们赶着去看沉没的威尼斯。」蓝雁行急忙打断她的话,拉起她的手打算往外走。
「等一下,你在急什么,我们还没有好好谈一谈……」骤地,李行谊脑中灵光乍见,她神色微变地盯着他。「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你知道她是谁?」
「妈,这件事以后再谈……」他烦操不已,说话也变得粗声粗气。
「你居然没告诉我你已经恢复记忆,你到底瞒了我多久?我以为……以为你忘得一干二净了。」除了偶尔在睡梦中惊叫,他表现得一如平常。
难道这也是在骗她?
「妈,这事我会再找时间跟你解释。」他要面对的是自己生平最严唆的考验。
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你们是母子?!」微颤的轻嗓伴随着一丝抽息。
惊愕过后,夏弄潮蓦地想起男友与师母的关系。
来了,他的战事。「对,她是我母亲。」
「亲生母亲?」她问得好轻,仿佛是飘浮在空中的一张薄纸,稍一用力便会破掉。
「是的。」他压低声音承认。
「那你是……是……」她呼吸不顺,像快要童息。
「艾瑞克。」他拖延着死刑的宣刘。
「我说的是本名——」夏弄潮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朝他一吼。
闭了闭眼,他深吸了口气再睁开。「蓝雁行。」
「你……你是小豆子……」她喊出他的小名,眼中蓄满泪。
他苦笑。「你以前老说我长不高,是颗小豆子,我要一天跳上一百回,小豆子就会长成杰克的魔豆,一直长高,长到云端上。」
「你……你说小豆子在国外,你说他忘记自己怎么回来的,你说。……」她捂着嘴吗咽,忍不住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要骗我?」
蓝雁行喉头一紧的回答,「因为我爱上你了,我希望你也能爱我,用看男人的眼光来看我,而不是记忆中那个老是跟在你身后的小男孩。」
第8章(1)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你不可能是……天哪!我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你……你怎么能骗我——」
弄潮姊姊,我的玩具车坏了,你帮我修。
弄潮姊姊,我要喝冰牛奶不是热的啦!你弄错了。
弄潮姊姊,你要去看电影呀?我也要跟。
弄潮姊姊,今天有风耶!我们去放风筝,这一次我的风筝一定会飞得比你的高。
弄潮姊姊,我的手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会不会死掉?
弄潮姊姊……
一个小男孩的影像慢慢浮现,渐渐清晰,咧着少了一颗乳牙的嘴朝她奔来,用着奶味十足的童音撒娇。
而她抱起他,玩起转飞机的游戏,两人开心的大笑着,转到头晕,例地不起。
耳边依稀能听到当时的笑声,小小身影无忧无虑地在草地上奔跑,她的记忆停留在他朝她挥动小手的那一幕。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爱上一个男人,一个她来到未来过到的男人,她由陌生到熟悉,由相识到相恋,挣扎着要不要爱,一次又一次的妥协,败在自已的无力抵抗。
不仅爱上他,还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们亲吻、拥抱,激狂而热切地摸索彼此的身体,用仿佛没有明天的热情触化彼此。
爱笑的小男孩和吻着她锁骨的男人重叠了,他们一起朝她笑,瞬间变成同一个人……
夏弄潮泪眼模糊,无法相信放在眼前的事实,她神色狂乱地抱着头大叫,没办法接受和她爱得难分难舍的男人竞是她疼爱有加的小弟弟。
她唾弃自己,也痛恨对方的欺骗,她不晓得该如何去面对,泪水狂流地跑了出去。
「等等,弄潮,别走,给我机会解释……」她不能一走了之,逃避两人之间的真实情感。
眼看她就要从视线中消失,心急如焚的蓝雁行长腿一迈想追上她。
但是一只女人的手拉住他。
「你的确需要好好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年代?」不是她该来的时空。
「妈,放手,我要去追回她,我不能失去她……」他悲切地低吼着,神色慌乱。
李行谊态度坚决地紧扣着他的手不放。「除非你先说清楚,你父亲临终前交代了你什么?」
「妈……」她为什么这么固执,问出她想要的答案又能如何?
「我知道你们父子俩有秘密瞒着我,我不问是因为爱你们,尊重你们父子之问的协定。」那时,她很寂寞,觉得被排除在外。
她很清楚丈夫一直在怪她,认为她太自私,为了找回独子不顾他人死活,让一名无辜女学生被留在过去。
他救不了,也无力挽回,不时地自我苛责,不放过自己也不放过她,他要两人用一生去赎罪,直到生命的尽头。
蓝雁行恼怒地咬着牙。「父亲不过是把我当年的手环还给我,要求我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尽力寻回弄潮,不能让她仿徨无助的在错置的时空中流浪。」
「什么?!」李行谊一惊,松开了手。
「我想你也知道那只手环损害得有多严重,在当时根本无法修补,在我接手后,我利用现代科技进行修补,它在一个多月前修好了。」而他一拿到手中,手环感应到他是它的原主人,立即发出微弱绿光。
也就是那道微光发出的讯号,召来弄潮,否则她有可能去了其他的时空,甚至是在时空裂缝中流浪。
「你为什么要修好它?为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为何还念念不忘……」他父亲是这样,他也一样,两人的世界全烧着那个女孩。
「因为我们欠了她,尤其是我,要不是为了带我回家,她会有家归不得吗?成了你们自私下的牺牲品。」他一说完,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走。
闻言,李行谊脸色微白,悟着抽痛的胸口颓然滑坐在地,不敢相信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儿子竟也怪她,还把她无私的母爱说成自私。
她没办法承受他的怨恨,更不能谅解他心里有另一个女人比她重要,母亲是绝对的唯一,没人能压过她。
她的心被负面情绪占据,她愤怒、她不甘,恨着胆敢夺走儿子的女人,若是少了她,儿子又会是她一个人的。
思及此,李行谊脸上浮起一抹邪佞微笑。想要拆散那两个人并不难,只要一点助力,她中意的媳妇人选朱笑音正是那只推手。
一心挂念着飞奔而去的心爱女子,蓝雁行努力抑制对高度的恐惧,他站透明电梯的最边缘往下眺望,楼层灯号不断地变幻,他梭巡哭着离开的垮婷身影。
老天垂怜,他终于瞧见一闪而过的衣角,就在大楼底下的一角。
冲出电梯,他三步并作两步,有些喘地跑着,在距离对方不到十公尺处慢了下来,他默默无声地看着抖着双肩抽泣的背影,心口随着那一声声的哭泣也像被划下一刀又一刀。
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偏偏伤她最深的人正是他。
克制着拥抱她的冲动,他脚步放轻地走近,在第一次过见穿越到此的她所坐的花坛,他坐到她身边,大掌微颤地握住柔细小手。
「我有想过告诉你,可是我怕你得知实情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彻底改变。」他不敢赌,无法承担可能失去她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