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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绯福 page 13 作者:凌影

  那倒霉蛋就是我,在此之前,我是个平凡至极的年轻男人,从小无父无母,被亲戚送进孤儿院里,有一位周神父把我抚养长大。他教育我许多做人的道理,更希望我能够用善良的目光去看待世界,希望我那双暴戾、充斥着欲望的心能够安份下来,然而从没有,没有一时一刻,我不是在被财富的欲望折磨着,虽然我身居陋室默默无闻,但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飞黄腾达的,我会把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高贵头颅,一颗颗踩在脚底下……我要听到他们灵魂颤抖和哭泣的声音……非雅,那其中包括你。

  纪非雅一愣,不解地望着我。

  “我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而你是高高在上的纪氏集团继承人,我们的距离就是天和地,可我从来没放弃过追逐,你太诱惑……每次见到,我本能的象只馋嘴的猫儿,不顾后果地扑上去。结果,却发现你比我更加凶狠的爪牙,把我伤得鲜血淋淋,可我越挫越勇,我相信总有一天,在我死之前,我总可以靠近你的……”

  非雅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象在听一个遥远的传说。

  我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他的唇,厮磨两下,轻轻叹息道:“当我终于可以把你抱在怀里时,你知道我有多么激动吗? ̄

  非雅轻蔑地笑,嘲笑我没出息。

  “是啊,我真的是没出息,我们第一次激情地交合时,我甚至哭泣得一塌糊涂,你那时候恶心得差点把我踢下床去。”

  我继续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想,上帝啊,感谢你,现在的日子,就算给我全世界我也不会拿来交换! ̄

  非雅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闷哼,算是笑吧。

  “可是我违背了誓言……这真可怕!真可怕!当我知道自己要死……不,是已经死去的时候,我的懊恼,悔恨……无以复加!我想我还年轻,我还有大把好时光,我还有无数可以成功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全都失去了?我想大概只有上帝可以回答我,可就在见到他老人家之前,我居然看到了天使。”

  我望着非雅的眉眼,他的眼波平淡,完全适应了我的神经质,大概他早就把我当成疯子,一个疯子的呓语,听听就听听罢。

  “天使说,他可以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让我以另一个角色复活,而这个人,金玉宝马,富贵风光,即是现在的段祺瑞……我自然求之不得,根本没有考虑过天使的语带双关,他说我必须遗忘掉以前的一切,更不可以与过去的人事物有所牵扯,否则……痛不欲生。”

  关键时刻,非雅却面无表情。

  “你可能觉得我在编故事……或者做梦?起初我也那样以为,但这梦太长,实在太长,也许我现在还在梦中?但为什么痛苦仍旧刻骨铭心?究竟哪里出了差错?我思前想后,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与你一同渡过的那些美好的日子,让我象一只暖炉旁边的猫,慵懒缱绻,天天只知道舒坦地躺着,天塌下来也不管……可我本该是一头恶狼的!我要掠夺,我要残虐,我要毫不留情地把应该属于我的,不应该属于我的统统抢过来!到时候不要说一个纪非雅,这花花绿绿的世界全都是我的!到时候我还会在乎你是谁?是啊,你是漂亮,诱惑得我不能喘息,让我近乎疯狂地迷恋着,可你不过也就是一个人!当你身上那炫丽的羽毛再也不能迷惑住我的眼睛,我根本不会记得你是谁!”

  也许是我目光中的凶猛和怨恨太强烈,非雅脸上浮现害怕的表情。

  “可我错了……错得十分离谱。你还记得我们在舞会上面的‘初次见面’吗?我当时的吃惊,我的恐惧――因为我发现不管我变成谁,你仍然是纪非雅,仍然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一遇到就会魂不附体,就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的。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颠覆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我多么希望回到从前,即使你对我仍然不屑一顾,只是当成一个枕边的玩物,一个卑微的小人物,你永远都用白眼来看我,永远不会说一句甜言蜜语,永远不会安心地躺在我的怀里睡觉,因为你瞧不起我……但你是爱我的,我看得出来……虽然你永远不会承认……”

  非雅终于打破沉默,啼笑皆非地说:“你一次次地说,我曾经曾经爱过你,就是指这个?”

  我委屈至极,“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我对非雅说:“我爱你,非雅,你也爱我。”

  但都是过去,可悲的过去,更可悲的现在。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非雅却打断我:“我相信。”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敢置信。

  “我相信。”  非雅面对我,神情很认真:“我的确曾经爱过你。”

  “你为什么会相信?这荒谬的故事,我自己不相信!我知道自己是一个疯子!”

  “可我真的相信。”非雅又挑起眼角,这个动作我很熟悉,每次都会沉醉在他眉梢眼色无限风情中,每到这时我都要遭殃。

  我还在难以置信的状态当中,非雅的眼中倏然闪过一道精光,我再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他被手拷缚住的一只手突然松开,过来夺走我手中的叉子,直向我胸口插来!

  一阵剧痛,我手中盘子跌落在地,捂住向外喷血的伤口,我趔趄着连退数步,躲开非雅向我踢来的一脚。

  他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他在侍机而行,他的愤怒他的疑虑他的茫然无知,都是他出击的前奏。

  纪非雅还是纪非雅,没有因为时空的转换而有丝毫改变。

  他是个手段高超,令人不得不服、不得不去爱的人。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亦是同样,可我爱的偏偏就是这样的他,被刺伤再多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仍然会爱你。

  非雅从床上站起身,一只手握着叉子,如果不是他另一只手还被手拷缚着,我早不知中了几下。

  助手听见这屋动静,慌乱地破门而入,就看见这一幕。

  “你怎么会……”他指着一只手脱困的非雅,惊得不知所以,向我望来。

  我怕他再愧疚,道:“我说过,纪非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非雅冷哼一声,将叉子扔在地上,转身又躺回床上,气得浑身发颤。

  出去房间,助手赶紧拿来纱布帮我包扎伤口,边包边说:“段先生,我们找到周扬的藏身之处啦!”

  ***

  周扬藏身的地方,居然是仁心孤儿院。

  我讨厌回到这个地方,讨厌这种和善的气氛,我应该来势汹汹,可一进到这个小院子,阳光就无遮无掩地洒下来,孩童们快乐地奔跑着,欢笑着。

  我以为他们遭人遗弃,该是天下间最不幸的孩子,可他们脸上的欢笑告诉我,并非如此。

  那些不幸的,愤世厌俗的,郁郁不平的,只是那双贪婪的眼睛。

  如果他的眼睛象他们般清澈,他也会欢笑的。

  周扬抱着一箱的杂物,从走廊走过,孩子们咯咯笑着,打闹着叫他:“周神父好。”

  周扬微微点下头。

  我本是挥着拳头去的,可半路的时候,也变成了笑。

  周扬看到我,略有惊讶,他一手推开门,将我迎进屋。

  我本是笑着,笑里却藏刀,可打开门,我看到正对面的火炉上面,放着一桢照片。

  然后我便不笑了,可心中充满温情。

  我错了,大错特错。

  初见周扬,便对他印象极坏,心中厌恶无比,其实他面孔亲切得很,而且象极一位故人,正因为象,我那不肯承认过去的记忆作祟,令我非常讨厌他。

  照片上的两人,一长一幼,年纪大的长得跟现在的周扬极相似,身边跟着的那个小男孩,就是周扬。

  周扬见我盯着那帧照片发呆,笑着问:“可是认识?”

  我点头,道:“是,周神父。”

  周扬说:“周神父是我的父亲,宗教事业,我只是偶尔为之。”

  “周神父他……还好吗?”

  “前年便过世了。”

  我哦一声。

  “来,坐下聊。”周扬道。

  我道:“不用了。”

  周扬拦下我,说:“你这番来,不会只是想看看这照片吧。”

  我扭过头去,看着他的脸,仔细端详:“我本是来寻一个仇家的。”

  ***

  周神父是仁心孤儿院的院长,自小看我长大,我是全院最调皮最桀傲不驯的孩子,周神父曾经拍着我的头语重心长道:“你这孩子,若不是成为最了不起的人,便是成为最可憎的人。”

  现在见到我,他一定失望,不,他不会,因为他不曾认识我。

  我明明已经丢掉这世界的一切,现在却被逼一片片捡回来。

  周扬笑着说:“从未听父亲提起他认识你这样的大人物呢。”

  “哪里,你不是还认识我。”

  周扬敞然大笑:“那只是因为非雅呀!呵呵……第一次还真难以置信,外界传闻你相当冷峻,哈哈,现在居然也坐在我家暖炉旁!”

  “是缘份。”

  他拍手称道:“对对!我认识非雅也很巧合呢!”

  我不语,他总会讲的。

  “说来奇怪,非雅那时候在全香港的孤儿院到处寻找……他在找一间寝室房门有问题,须得用手一提方可打开的房间!”

  我大惊,激动不已:“他有说为什么要找?”

  周扬迷茫地摇头,说:“非雅那阵子很是郁郁不欢,说天天都在做梦,不是恶梦,可却恐怖极了。他说,在梦中就象被人硬拉进另一个人生,又疲累地生活了一遍。”

  “那他最后找到了吗?”

  周扬歪歪头,说:“他找到这里就放弃了,他说,他来到仁心以后,晚上就不再做恶梦了。”

  “那房间就在这里。”我道。

  周扬咦一声,说:“可能吧,前几年有人捐款,就把破旧的房子整修一遍,有坏掉的房门,应该也换掉了……咦,你怎么会知道?”

  我没答腔,沉思状。

  周扬看我,表情古怪:“你跟非雅……都很奇妙呢!”

  “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你们简直不象这世界的人!”周扬说着哈哈大笑:“你莫要嘲笑,这真的是我的感觉!你跟非雅,你们在飘着生活……非雅说,在梦里,他没有见过那个房间,而是有个男人的声音,总在他耳边念念叨叨,说故事似的,却一片片的,难以拼凑在一起。你说,是不是很奇妙?”

  我点头,是很奇妙,那个男人就是我。

  我以前总把头倚在非雅的小腹上,就象躺在院中树上那宽阔的枝干上面,给他讲我童年的故事。

  非雅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说太小家子气,可我总爱讲。

  第十章

  “对了,你说来这里寻你的仇家,你的仇家--不会是指我吧!”

  周扬指着自己的鼻尖,神情古怪:“我跟非雅是走得近了一点,可也不至于让你因妒成恨的地步吧!”

  说完自得乐地哄然大笑,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真的打算这么做。

  “我本以为是你……可却不是。”

  “咦?那是……”

  我突然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那是谁?那是谁?

  我气势汹汹来找周扬算帐,结果却意外发现他是周神父之子,这本是惊喜,可我的行为却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这一切不是周扬和纪非雅合谋的,那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周扬不是周敬文的后代,还会有谁?

  此人对段家内外之事了如执掌,可我身边只有一个纪非雅,只有他知我莫深,以我的身份,深居浅出,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接近。周扬本有极大可疑,因为只有他与非雅接近过,就连他与非雅的接触,也始终被我跟踪监视着。

  非雅还接触过什么别的人?

  我问周扬:“你认识非雅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跟别人什么人来往?”

  周扬想了想,摇头:“非雅的个性很孤僻,连我这里也很少来,周末有时会来,说上几句话,就离开啦。”

  “你们都聊什么?”

  这话问出令周扬有点为难,开口我有些后悔,急忙道:“罢也,这是你们的事情。”

  周扬却笑笑道:“无妨无妨,反正他讲到的,也都是你。”

  我简直要为这句话神魂颠倒,希望周扬不是在幽我一默。

  “他提到我?提我什么?莫不是天天都在盘算如何报复我吧!”

  我一口酸味将周扬逗得忍俊不禁,他拍下我的肩膀,说:“话呢……的确不是好话,句句难听,可也句句动情呀!非雅的个性,你该是比我了解,若是无关紧要之人,他哪里放在眼中,恐怕连名字都记不得。”

  这倒也是,天塌下来他眼睛都不会眨,可若是某天被雨点打湿裤脚,就会咒天怨地。

  “你难道不知道?”周扬问:“我看你那助手天天在我们身后探头探脑,还以为你的眼睛耳朵已经长在身边了呢!”

  他这话说得我一阵脸红,连忙解释:“一场误会,不该窥探你的生活。”

  “那倒没有。”周扬笑,说:“你助手是个相当不错的人,我搬家时还来帮我不少忙,时常与我谈起你呢。”

  “他谈起我?”我皱皱眉头,不喜欢被人在背后提起,如果被非雅提起是甜蜜,被这家伙提到,感觉就很是怪异。

  无法想象这个只懂奉承的人,在别人面前唾沫横飞,对我大加评判。

  “这助手跟随你多年了吧。”周扬问。

  我摇头,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好象对你很了解呢!”周扬说,“他说……段先生是个好人,但是他的童年很苦。”

  “我的童年?”我感到极度的惊惧。

  我的童年连我自己都遗忘。

  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

  我不该漏掉,有一个人他也姓周。

  我的助手,他姓周,名叫周诚。

  他是离我最近的人,正因为太近,我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或者说,在我心中,也许并未把他当做一个人,他只是一个工具,我给他动力,他就只懂得工作。除了卑微与奉承,周诚在我面前没有表达过任何感情,他看起来比机器还要坦诚,点对点线对线,有板有眼。

  我喜欢这种理性的人,加之他的能力不容怀疑,所以很受我的重用。他是我的私人助手,与工作截然分开,我生活最隐秘的一面,毫不摭拦地向他展开着。

  有了非雅这个麻烦的情人,我的私人问题繁杂到令我头痛,我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来帮我出谋划策,从这里,我们走得越来越近,助手在我身边的时候,跟非雅在我身边的时间几乎可以对等。

  如果他不是其貌不扬,也许会比非雅更适合我。可我不曾注意到,其实助手还很年轻,三十岁不到,只是过早秃掉的头发令我觉得他象个猥琐的老头子。

  我曾命助手对非雅的行踪紧密监视,他十分尽责职尽职,非雅接触过的任何人,任何行为都尽入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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