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问若妮:「你不用去接小孩吗?已经六点了。」
「我叫开阳去接他们了。」她俐落地割开胶带,把用报纸包好的易碎品——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男人不能太宠,偶尔也要让他们接接小孩、分摊家务,他们才会明白我们的辛苦。」
「没错。」香娜深以为然。「你们知道吗?前几天晚上,玉衡问我对结婚有什么想法?」
「噢!」荻荻感动地按住胸口。「他向你求婚了!」
香娜瞄她一眼。
「他问我对婚姻的『看法』!」她纠正,继续整理手边的一箱书。「于是我就回答了:『没有法。』我才二十六岁,正在大学毕业,这个时候对婚姻能有什么看法?真要谈也是一两年以后的事,等我找到满意的工作,我弟弟进大学,生活步入正轨再说。」
「很实际。」若妮点点头,拆开一只雪花水晶球,拿在半空中摇一摇,欣赏雪花纷飞的景致。
「然后呢?」凭可可对这七颗星星的了解,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她猜对了,香娜停下来,眼眯了一眯。
「他告诉我:『对啊!我也觉得这种事蠢得要命。想不通开阳他们在搞什么!每个人好像非结个蠢婚,让自己被绑住不可。我很高兴你在这件事的立场上跟我一致。』」
「噢——」其他三个女人立刻抗议。
「我知道,我也很生气!」
正举步踏进来的男人明智地在门口一顿。为什么他出现的时间总是抓得很刚好?
太迟了,所有女人已经注意到他。
「我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他谨慎的说。
「不,你来得正好。」香娜朝他走过去。
南的表情很明显的在考虑转头就跑。
「我只是下来看一下你们安顿如何,并告诉可可晚餐在八点。」南直接往后退。「我楼上还有公事——」
「没关系,我需要一点客观的意见,不会花你太多时间。」香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了回来。
那个令许多人望而生畏、动静皆惊的男人发现自己被一群女人包围。
他用眼角瞄一下自己和门口的距离,计算必要时候他可以用多快的速度消失。
可可只希望他明白,他现在踩在一个非常薄的冰面上!南笑容不变,迎着她的眼底已经是浓浓的戒慎。
香娜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刚做完爱——我说这个不会让你不自在吧?」她看向南问。
「完全不会。」南眼也不眨。
可可同情到极点。
他最不想听的事,大概就是自己手下的性生活。这跟爸爸听儿子的女友向自己抱怨他儿子在床上的表现差不多。
香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上说。
「于是我就问他:『如果婚姻在你眼中没有价值,那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算什么?只是一段单纯的性关系吗?』」
「他反问我:『单纯的性关系不好吗?』」
「噢——」所有女人再度抗议。
「我当然炸了,就告诉他:『不是性关系不好,而是没有女人愿意自己只是一个可以提供性服务的对象。』然后我们两人吵了起来,他认为我莫名其妙,我认为他无可救药。从那晚开始我和他冷战,到现在第四天了。」香娜庄严地宣布:「我今天来公司,就是想问他要不要分手!」
「分手?」可可惊呼。
南的头,极慢极慢地偏了二十度角,投向他手下心爱的女人。
「就算不是分手,起码也先分开一阵子,各自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香娜点点头。「我虽然没有立刻要结婚,但是我不排除将来结婚的可能性。如果他没有这个打算,或许我该趁早离开他。」
「这叫停损。」若妮对其他几个女人点点头。
香娜的眼光转向大龙头。「你觉得呢?你做他的老板这么久了,一定很了解他,你觉得我应该跟他分手吗?」
另外三双目光炯炯盯住他,可可的手心都擒着一把汗。
在这一生中遇过的各种危机里,南认为这一次最惊心动魄。
他倾身拿过可可喝的那杯咖啡,啜了一口,一边思索。最后优雅地把咖啡放回桌上,迎上每一双目光。
「在很久很久以前,玉衡还相当年轻,」事实上是衡某辈子的事。「我们在一个烽火连天的地方,四处都在打仗。当时天权和开阳在最前线冲杀,可是军粮迟迟不送到。眼看再过不了一个月,全军就要缺粮了,玉衡奉命带着几个士兵,轻装简从连夜奔回后方,去查补给线究竟出了什么事。
「最后他发现,原来另一国的人为了收渔翁之利,派了一队快兵潜到我们后方,想一把火将军粮全都烧了,让我们后继无力,他们好捡现成的便宜。玉衡他们赶到的时候,附近一些平民正在保卫那批军粮。他们都是附近村落的一些壮丁,很清楚如果军粮运不到前方,结果只有亡国一途。于是玉衡与所有存活的人联手,将那群潜入的快兵歼灭了。
「因为这个村落邻近偷袭的国家边界,村子里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知道将来一定会被屠村报复,于是村子里的人哀求玉衡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问题来了,因为前线战事正烈,这批军粮必须以最安全与最快速的方式送到前线去,只要中途再有一点差池,前线很可能会崩溃。」
「玉衡面临一个抉择——他要遵守军令,把军粮安全地护送到前线,但牺牲一群老弱妇孺?或是违背军令,不顾前线同胞的安危,冒着将来会被军法审判的危险,送这群无辜的人到安全的后方去?」
他的视线迎向每个女人,每个人听得目不转睛,香娜的手早已紧紧按住胸口。
「最后他做了选择。他叫来自己的副将,把军令和印信交给他,要他带着仅存的士兵誓死把军粮运到前线,然后他只身一人与村里的几个壮丁,一起护送所有老弱妇孺到安全的地方去。」
香娜呼出胸口紧绷的气,其他女人不自觉都这么做。
「这一段路并不容易。我说过,当时到处都在战乱,他一个人和不到十名的男丁,却要护送八十几个老弱村民到极远的地方。他们一共走了二十六天终于来到一个比较平静的地点,可是,就在他们要入城的前两天,敌国的人得到情报,我国大将辛玉衡就在这一批难民之中。于是他们派出最好的杀手,精锐尽出,想狙杀玉衡,让他不能再回到前线。」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香娜胸口揪得紧紧的。
第13章(2)
事实上,那一世的玉衡,就是死于此役。
南犹然记得自己在深宫之中,看着天机将玉衡的魂魄召回来的心情。
并不是永生就不能。
死亡代表的往往不只是死亡,而是更多附加的情绪:是见到知交好友受尽折磨、伤重不治,心里跟着一起拧绞,是想到今番久别,下一次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深沉的不舍。
每一次死别,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后那些人安全地进了城,」他站起来,对香娜微微一笑。「而玉衡,现在正在你身边。」
香娜的神情迷惘。
他勾起她的下巴,温柔地看着她。
「香娜,一个不惜自己生命只为了救无辜村民的男人,不可能冷漠无情,只是有时候他会忘了自己曾有过的热情。我相信,你是唯一能够唤醒他那份热情的女人。」
他对在场的人点了点头,对可可说:「晚餐在八点,我在顶楼。」
然后优雅离开。
「我喜欢你应对香娜的那个方式。」
晚上八点,可可坐在圆桌前,望着对面英俊的男人。
她来不及回去换洗,所以后来是在荻荻的地方整顿一下。
有个设计师朋友的好处就是随时有漂亮的衣服穿。于是,可可换上柔美的紫纱晚礼服,来到四层楼以上。
原来她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过度盛装了,直到穿着制服的侍者来应门,她暗叹幸好。
侍者一路领着她走到露台上,她的男人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露台布置得美轮美集,烛光、银器、玫瑰花架,沁凉的晚风。
他叫来旗下米其林三星的主厨,即使是一顿便餐都没有怠慢。
「我希望你喜欢法国菜。」他穿着正式的黑西装,持起她的右手,揍到唇边亲吻。
「我最爱薯条。(French fries。)」她淘气地曲膝为礼。
南仰头大笑。
在侍者的服侍下,两人入了席。餐桌中央的烛光加深了他的五官阴影,也加深了他的神秘感。
她在柔和的烛光中充满了女人味,像个女神,而不是平时那个小精灵。
服务生为两人倒了酒,然后很神奇的消失在某个角落。
可可打量了一下。
这个露台是一间空中花园,有一座温室种满她不知名的异国花卉,他们在玫瑰藤架下用餐,更上方就是满天的星斗,城市喧嚣仿佛在很远的距离以外。
「趁我忘记之前,最好先交给你。」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小盒。
可可的心跳了一下。
那个形状那个尺寸,实在不能怪人多想。
最后让她失望——或松了口气——的是,他打开盒盖,拿出一串水晶手链。
「天机要我把这串手链交给你。」
「天机?」可可讶异地看他一眼。那个几乎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送她一串手链?
他伸出手,亲自帮她戴在腕上。「这是她的祝福,她有特别叮嘱,没事不要随便取下来,就算戴着洗澡都无妨。
她抬起手腕,就是烛光欣赏那串手链,每颗珠子上好像刻了细细的纹路,她看不出是文字或图案。
「咳!你平时在你手下面前都是怎么讲我的?」可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不可能有任何不好的话。」南微笑。
想到他的手下就想到瑶光。她瑶光的僵局至今未解,可可不禁叹了口气。
「你看起来很烦恼,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他举杯和她的杯子轻碰一下。
「不用了。」
他上一次的「帮忙」就是命令瑶光要继续喜欢她,这种帮忙只会越帮越忙。
她赶快转开话题。
「香娜。你知道她并不想离开玉衡吧?」
「她爱他。」南啜了一口,放下酒杯。
「从她问你她应不应该离开玉衡就很清楚了。」可可扮个鬼脸。「如果她真的想离开他,不会问一个最有可能劝阻她的人。」
「同样的原因可以套用在玉衡身上。」
「什么意思?」可可不解道。
「玉衡如果不是突然开始想到婚姻,不会惊慌失措的问香娜那些问题,然后说那堆没头没脑的蠢话。」
可可大笑!「有道理。天哪,那个可怜的孩子。」
南莞尔。他底下这几个小子,有时头疼得令人想笑。
「如果香娜爱玉衡,你认为她为什么会想提分手?」他闲聊地道。
「或许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她放下杯子,对他挑了下眉。「你们这群人很擅长让另一半没安全感。」
南不能说自己喜欢她这个答案。
「你认为我也是这样的男人吗?」
「你们不是故意的。」她举起手。「有些人喜欢吊另一半的胃口,但你们不是那种人,你们只是……让人觉得不安全。」
「为什么?」
「我不晓得,或许是因为你们身上永远解不开的谜团吧!」她眯着眸打量他,眼神如猫。「你们自成一个圈子,身上总有一些外人无法理解的谜,只有这个小圈子里的人能互相了解。我相信有不安全感的不只香娜,德睿也常觉得瑶光有一部是他永远碰触不到的。如果若妮对开阳也有同感,我一点都不意外。」
他不喜欢她用「你们」来区隔她和他。
「你呢?」他深深地注视她。
她耸了耸肩,嘿了口酒。在脑子里盘桓这个问题。
她呢?
南手越过长桌,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可可,」他静静地道。「你很清楚,你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可可叹了口气,把手抽回来。
「倘若你说的是那些梦境……我并不确定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见他想开口,她举起一只手阻止。「其实这样也好,我不认为人应该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活下去,这辈子的事已经够烦的了,谁想再去烦恼其他辈子?
他静静地看着她。
「所以,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那都不重要。」可可偏头注视着他。「我对过去的事一点都不好奇,我只知道现在,这一刻,我,你,方可可和南,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刻的你相信什么?」他终于问。
好问题。
她绽出一丝微笑,一丝几乎夺走他呼吸的微笑——
「我相信此时此刻的你就是最真实的。」她诚实地说。「所以,回答你的问题:我对你并没有任何不安全感。」
南体内一处揪紧的锁顿时一松。
她爱他,即使不再是「天璇」,不再记得过往的一切,她依然爱他。
正如他对她一般。
记忆与否并不重要,本质上他们都还是相同的那个灵魂,吸引彼此千百年的特质依然存在。
那顿晚餐美丽非凡。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他们两人都宁可这样幽静的地点,胜过喧哗的「英伦玫瑰」。
他和她聊各种话题,小说,电影,经济,政治;聊「时尚风云」,聊她的摄影作品,聊所有他们互相感兴趣的话题。
晚餐结束后,他牵起她的手,进入他的城堡。
可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站在他宽敞的卧室里,整面的落地窗让星光夜景成为他们唯一的光源。
他将那件漂亮的紫色礼服从她的肩膀滑落,捧住她不丰满但坚挺的ru房。可可的皮肤浮过一片战栗。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回异于第一次的急迫热切,这一次是慢条斯理,是温柔缠绵。
他将她放在床上,灵活的长指卸除剩下的衣物。拉起紫色的雪纺纱裙角,轻轻扫过她的眉眼。
她闭上眼睛,丝般的触感拂过她的鼻尖,嘴唇,脸颊,犹如他用唇轻吻一般。
可可的唇不自觉地张开,邀请他入侵。但纱绸继续往下,到她的锁骨,乳沟,酥胸,在一边的蓓蕾上玩闹地扫了一圈。她轻轻申吟,眼仍紧闭。
纱绸给另一只红艳同样的服侍,然后继续往下,来到她的小腹,而后是最美丽神秘的部位。
在这里,他用自己的唇与舌取代衣物。
可可深深吸了口气,头难耐地辗转、申吟。
「求求你……」
她的手指陷入他的黑发中,想求他起来中止这项折磨,又希望他能永远地继续下去。
「嘘,闭上眼,感觉就好。」性感的嗓音对她低语。
少了视觉,其他感官加倍的敏感。他的唇从她的小腹游移上来,唇,终于含上右边的柔软突起。
「啊……」可可的手指揪住他后脑的头发,他吸吮吐弄着她的蓓蕾,然后给另一边相同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