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荻荻露齿一笑。
她们虽然像傻大姊,个性率真,但对人的本质有一种直觉,很少出错。
十五分钟后,罗伯森果然准时抵达,葛瑞丝一如以往跟在他身后,三个年轻女人互相打了招呼。
罗伯森等她们招呼完,直接切入正题,「我今天也正她要过来,不过我们还是先来看看荻荻要的照片。」
三个女人偷偷吐舌头,好像上课聊天被老师抓到。
荻荻接过他递来的照片,然后抽出手部被放得最大的那张。
「我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漏掉什么,可是刚醒来的那天头太痛了,没有办法好好想。」她指指他的手。「看,他的手套!」
可可看向她指的地方。「那个手套……有什么不对吗?」
罗伯森和葛瑞丝在床的另一边,歪着头一起打量。
「这里有一个菱形的阴影。」荻荻指了指手背的部分。因为照片的彩度很低,不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这是J&B的特殊品商标!」
罗伯森眉心紧锁,迎上她兴奋的眼神,不是非常了解。可可又看了那个菱形阴影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被你这样一讲,确实有点像。」
荻荻振奋地向两个警察解释,「J&B是一间男性饰品专卖店,专卖皮夹、皮带、皮手套这些皮饰——」
「我知道。」葛瑞丝干干地插口:「我上个月买了一条皮带送我朋友当生日礼物,去掉我半个月薪水。」
荻荻对她露齿一笑。
「所以,这是J&B卖出的手套?」罗伯森皱眉。即使如此,范围也太大了。
「不只如此。」可可接口道:「J&B有时会出现一些特殊商品,不会放在店里贩售。通常是他们的皮件设计师试做的样本,等到制出成品之后发现成本太高或是尺寸不合,不适合量贩,这时他们会把这些特殊商品打上一个独特的商标,只有同行识货的人才会去找。」
罗伯森顿时恍然,「这个手套是J&B的特殊商品之一。」
「是的。」荻荻得意道:「J&B的老板通常会保留特殊商品的销售记录。虽然名单还是不少,起码有个方向了。」
除非那人的手套也是偷来的。不过可可把这个乌鸦嘴的想法放在心里。
进房至此,罗伯森终于露出笑容。
「这一点帮助很大,谢谢你。」他转头向葛瑞丝示意一下,葛瑞丝立刻拿出一小台播放器。「我本来要来,是因为我们终于找到一段录音。」
「什么录音?」可可奇道。
「那天有人打电话去取消荻荻的外卖订单。」罗伯森看着她们。「为了避免客户纠纷,金龙餐馆对外卖来电都有录音。可是他们的磁碟空间很小,后面的录音已经盖掉前面的。我们实验室这几天一直在过滤出没有被盖掉的部分。虽然听起来断断续续的,有些部分的声音有些失真,或许你们听得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荻荻打个寒颤,可可立刻环住她的肩膀。
罗伯森一点头,录音开始播放。
「……是……街……对,取消……先生……什么……」突然间,一句很清楚的话跳了出来:「——我只是要取消,不必送了!我和我女朋友在吵架!」
嘟——电话挂断。
可可和荻荻互望一眼,最清晰的那句话让两人陷入沉默。
「你们认得出这个声音吗?」罗伯森紧紧盯着她们。
两人沉思半晌,荻荻先开口,「那个感觉很熟悉……」
可可完全明白她的感觉。「老实说,音质本身听不出来,他好像经过变音。
「可是?」罗伯森看着她。
可可和荻荻又互望一眼。
「他讲话的方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我又说不出来是哪里。」荻荻深思道:「我总觉得,如果能恢复他正常的声音,或许我会认得出说话的人是谁。」
可可也跟着点头。
罗伯森想了一想:「好,我让实验室的人将声音的频率做不同程度的改变,看看有没有办法尽量接近原始声音,到时候再让你们听听看。」
「麻烦你了。」可可对每次都让他空手而回有些歉意。
罗伯森只是微微一笑。
「这是我的工作。荻荻,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三天后。」她起劲地道,可可对她挑一下眉,她吐了吐舌头,自动纠正:「好吧!他是说『可能』三天以后,今天晚一点再做个检查才能确认。但我相信一定不会差太多的。」
罗伯森对她迫不及待想出院的心情微笑。以前几次因公受伤,他也住院到很不耐烦过。
「好,我会请员警这阵子到你家附近多巡逻一下。」
「不用了,可可要我搬过去跟她一起住。」荻荻感激地看着朋友。
罗伯森瞄她一眼,呃……为什么他的眼光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方小姐还是一个人住吗?」罗伯森怪怪地说。
「还是」是什么意思?
她开口正要回答,病房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可可顺手接了起来。
「哈啰?请问你找谁……啊?是你啊!」她突然半转身去低语。「干嘛?……好啦,晚点再说……病房现在有客人,bye-bye!」
她飞快挂下话筒。现场三双眼睛盯着她看,罗伯森最超然。
「咳,没事,一个朋友打来的。」她清清喉咙,努力重抬话题。「对啊,荻获要搬去我那里住。」
「打电话来的是谁?」荻荻好奇地道。
「朋友。」
「什么朋友?怎么是找你不是找我?」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耶你!可可用眼光谋杀她。
「是南先生?」罗伯森微笑——太温和了,很恐怖。
「南先生!」荻荻惊天动地的叫起来。
可可决定等四下无人就把她灭了。
「咳,今天害两位多跑了一趟,我们保持联络,bye-bye。」
可可跳起来,把两尊杆在那里的门神请出去。
罗伯森只是看她一眼,领着葛瑞丝离开。
她一关上门转回来,荻荻犹不知死活的在那里手舞足蹈。
「你们两个真的凑在一起了?你有没有告诉他,他是你的梦中情人?你们上床了吗?他的功夫如何?『配备』优吗?别相信那些蠢话,尺寸绝对很重要!告诉我告诉我,所有细节统统告诉我!」
既然警察离开了,可可开始打一个称手的枕头把她灭口——
第12章(1)
这种场面不能说不诡异。
咖啡座的一张小方桌,四边各坐着一个人,身分分别是「前妻」、「前妻」、「狐狸精」,和「另一个前妻」。
身为无辜路人甲的「另一个前妻」——成萸,慢慢享用她的柳橙汁,深深感谢上帝没有让自己扯进其他三人的混乱里。
这个超复杂关系链是这样的:
第一位前妻赵紫缓,金发狐狸精若妮曾经是她前夫的未婚妻。
若妮对这段关系比较无所谓,因为当时紫缓已经跟她老公柏特离婚了,而她会跟柏特订婚与其说是多深的感情,不如说自己当时年轻识浅,觉得爱情没那么重要,所以和他一段门当户对、相敬如宾的婚姻也不错。
后来,柏特决定回到前妻身边,她变成「前未婚妻」。自尊心虽然受伤,感情上倒没有太大问题。
第二位前妻,姜无虑。
直到现在想到这一段,若妮心里依然不是没芥蒂——当然无虑对她的芥蒂可能更深就是了。
总之,离开柏特后,她爱上麦特,而麦特当时是姜无虑的丈夫。
虽然她说服过自己他们的婚姻失败不是她的责任,但不可否认的,她的出现确实催化了他们的离婚,所以她荣膺「狐狸精」一角。
四年后,麦特依然选择了无虑。对他用情极深的若妮身心俱疲,到菲律宾找奶奶疗伤,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辛开阳。
至于成萸完全是局外人,只是来看热闹的,若妮很感激自己起码不用对每个「前妻」负责。
跟赵紫缓之间,若妮的感觉还好,毕竟她们谈不上什么过节,可是对姜无虑就很尴尬了。
偏偏开阳鬼使鬼差,看中柏特夫妇住的那栋高级公寓,他们夫妻俩也搬了出去。偶尔柏特、麦特、符扬几个男人会相约出去喝酒,美其名为「男士之夜」,莫名其妙也来约开阳,开阳还真的去了!
从此这个男士之夜就由四大巨头不定期召开,几个人也不知道聊什么聊到交情还不错。
既然老公有男士之夜,老婆们自然也要来个「女士之夜」。礼貌上赵紫缓约过若妮几次,若妮只要一想到要和姜无虑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就头皮发麻,所以她从来没参加过。
今天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四个女人都凑齐了,主要邀约的人还是若妮。
这么好看的场面,成萸别说只是怀孕七个月而已,就算今天早上已经临盆,她用担架推也要推着来。反正如果发生打闹场,应该不会有人对孕妇动手……吧?
若妮清了清喉咙,来段开场白,为了表示自己心无芥蒂,她先向关系最尴尬的无虑打招呼。
「无虑,你产后复原的状况还顺利吧?」
其实性格温柔如水的无虑已经不再那么在乎过去,毕竟时间已经久远,大家也都找到自己深爱的男人。无虑自己两个月前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婚姻幸福。
只是因为她天生沉静,要是有机会遇到若妮,总是不晓得要和她聊什么才好,两个人才一直都很生疏尴尬。
「我很好,谢谢。」无虑柔和地微笑。「本来想带孩子出来给大家看看,不过她年纪太小了,要是中途哭闹起来反倒麻烦,干脆请保母照顾一下。」
「宝宝叫什么名字?」若妮很感兴趣地问。
「荞依(joy),麦特取的。他说这个小宝贝是他的欢乐泉源。」
无虑没多想,但麦特的名字一冒出来,气氛马上尴尬起来。若妮只好若无事地转向赵紫缓,无虑藉机拿起花茶抿了一口。
「若妮,你说有事需要我们的帮忙,请问是什么事?」不等她们避讳来避讳去,紫缓直接指重点。
她愉要好奇死了,从两天前若妮主动邀约开始,她就猜得心痒难搔,恨不得今天中午快快来到才好。
一听她主动提起,若妮松了口气,也不啰嗦,直接说出今天的主题。
「请问你们对『功夫』了解多少。」
「……功夫?」
三个台湾女人面面相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外围佬约她们出来,就为了问这种问题。
事实上,若妮会想问这件事,还是因为接到方可可的电话。
她和辛瑶光的小姑在南集团的餐宴上见过几次,私下不能说多熟,但她对这位爽朗的女人印象一直很好,几次有机会见到都聊得很开心。
前两天方可可打到她的手机,竟然是为了问天权的事。
「我听说天权还在你们家,请问他现在都恢复了吗?」
「我想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吧!」若妮虽然惊讶,也没有去问可可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如何问到自己的手机,反正开阳那边的朋友总有些奇怪的管道知道些奇怪的事。
「那他没有什么其他的后遗症吧?例如内伤之类的?」
「我想还OK· 」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去?」
「呃,大概等他想回去就会回去了吧……」
这种模梭两可的答案连若妮都有点心虚。
挂断电话之后,若妮开始深深的反省。
她果然对开阳和他那些功夫朋友还是了解太少了。
可是她想了下身边的人,都是跟她一样的美国人,能回答她相关疑问的,好像只有眼前这三个东方女人了。
最后她只好克服心结,主动打给紫缓约了大家出来喝咖啡。
「你想知道哪方面跟功夫有关事?」成萸先试探她。
功夫是很博大精深的主题,她们没把握可以用英文向一个外国人解释清楚,成萸甚至怀疑有些名词根本连对应的英文都没有。
「你们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再小的细节都OK,我统统想知道。」若妮热切地望着她们。
三个女人交换一个视线。
「呢 ……武侠小说不是我偏爱的体裁。」赵紫缓先承认。
「我只看金庸。」成萸第二位附和。
「我也是。」无虑小声地认罪。
若妮和她们静静互望半晌。
「所以你们什么都不晓得?」
她们不是东方人吗?东方人不是应该都要知道功夫,就跟日本人一定都知道沙西米是一样的吗?
她绝望了!
「你有没有一个比较具体的问题,我们比较好发挥。」难得一个外国人对东方武学如此「醉心」,成萸体内油然而生使命感。
「就是……」若妮努力地想着该如何用字谴词。「假设——这一切只是纯假设——假设有一个男人,轻轻一跳可以跳一层楼高,这种功夫叫什么?」
「轻功。」赵紫缓想也不想地回答。
幸好这题简单。
「好,另外,如果他随便一掌推出去就可以把敌人撂倒,有时还顺便吐血什么的,敌人就很不负责任地死掉了,这个又叫什么?」
为什么死掉的人还要负责任啊?
「内力。」无虑见机不可失,马上抢答。
「对对对,内力内力。」若妮拼命点头:「我记得开阳有说过这个字……」
「谁说过这个字?」成萸的耳朵拉尖了。
「没事。那内力是做什么用的?」若妮赶快问。
简单的两个问题都被同伴抢走,只剩下申论题的成萸升起危机意识。
请问,你要如何对一个外国人解释内功这种事?只怕连东方人都没有几个讲得出原理。
另外两个台湾人同情地望着她,成萸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试了。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人体是一个能量磁场,有一套经脉连结全身各个部位。我们相信修习内功之后,你的能量可以透过经脉贯全身磁场,发挥一般人无法发挥的潜能,便如跳得比正常人高,力量比正常人大,这就是所谓的『内功』。只要按部就班、持之以恒的修炼,每个人都有机会变成内功高手。」
啪啪啪啪!两个同伴拍手鼓掌,对她刮目相看。
「虽然如此,内功在现今几乎传了,现代人大都只知道一些强身健体的皮毛。要像你说的那样一跳就一层楼高,或是一掌打死,那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得到。」紫缓补充。
「我可不这么认为……」若妮含在嘴里咕哝。
「什么?」三人好奇地问。
「没事。」既然是已经失传的东西,她老公说不定还不想太招摇,于是若妮的问题更加保守。「好,假设,依然是假设!」
她的假设也太多了吧?三个女人翻个白眼,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如果有一个人受了很严重的伤,是那种会让人昏迷不醒、甚至死掉的重伤,就算送到医院去,医生可能也救不起来。」她很用力地强调那伤势。然后另外一个人要救他,又找了第三个人来,他们三个人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等他们出来之后,那个受伤的人竟然已经可以走运煤了——我不会说已经全好了,因为他的脸色仍然很苍白,可是才几天的工夫就能下床走,也是一种奇迹,像这种情况又要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