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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娶嫣然弟弟(下) page 6 作者:雷恩那

  她不知,在幻宗老祖们的眼里,她「金贵」的程度堪比阁主大人,老人家是绝对不容她有损,才会令乘清阁马队将她一并带回来,为她驱毒诊治。

  她在回到苍海连峰后的第三日清醒过来,毒素尽驱,内伤亦有好转。

  醒来后最想见的自然是阁主大人,但无法得见。

  幻宗老祖们说,当日在洞窟中,凌渊然以自身锁住虫族毒胆,他们三人则是联手将他的神识困锁,先拘在一个安全所在,再由他徐徐内观,从内到外、由心外到血肉,一点一滴化掉那股惊天之毒。

  旁人能帮的有限,须靠他自己步步挣扎,方能寸寸解脱。

  他如今被自家老祖宗安置在山腹中的晶石瓮室,状态宛若闭关入定,战场在心,在虚无缥缈的意志中,在气的运行与吞吐里。

  哪天晶石瓮室被人从里边打开,即是他得胜归来。

  如若没有,他与那股活化近妖的虫族毒胆便一直困在里边,相互消耗,直至同归于尽之期。

  在老祖宗的默许下,惠羽贤在山腹深处的晶石瓮室前守了好几天。

  知道是进不去,也不可踏进的,却觉得与阁主大人相隔一道厚厚的晶石板门,浮荡的心绪如下重锚,终能稳心下来。

  她练起「激浊引清诀」,以为……也许自个儿造出个他所熟悉的气场,能引他来与她气息相通,若她足够专注,或者能进到某个境界,与他同处。

  但未曾。

  许是她心有旁骛,许是她异想天开,她在气场里感应不到他丝毫气息。

  后来外边来人了。

  向来只会「放蟒骇人」、「六亲不认」的老祖宗在放纵她来来去去之后,这一回竟也允了其它人进谷中山腹。

  来的是绿竹广居的主人、凌渊然的娘亲,盛岩兰。

  她让乘清阁的马队接了来,抱着幻景花独自进入山腹。

  惠羽贤是被她带着,恍惚地跟随她的脚步,这才没继续守在晶石瓮室前。

  开始盛岩兰跟她说什么,惠羽贤总觉得声音是飘的,每个字都顺顺地从耳际飘掠过去,她突然连点头和摇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接着那朵大红花,连花带盒塞进她怀中

  她下意识打开晶石盒,睡在盒中的幻影花缓缓来,两片如手的绿吐扭啊动的,蓦地重瓣花轮大张,像是嗅到气味,跃起便往她怀里扑将过来。

  花若有声,肯定是要呜呜泣诉她这个主人对它的「丢弃」。

  「没有,不是抛下啊,不会的……」她轻抚着颤抖的大红花,终于回神,不住安抚。「我知晓被丢弃会有多难受,有人弃我,可我、我谁也不弃,我喜欢阿花,好喜欢,绝对没有讨厌,也绝对不会抛下不理……」

  幻影花窝进她襟口里撒娇,当真抵死不出来,而被依赖的滋味莫名让她心暖,这时有声音低柔回:「可好些了?」

  她循声望去,见盛岩兰那张半边红印的鹅蛋脸神态宁常,眸底有着温情,她不知因何眼眶就热了,鼻腔发酸。

  甫张口欲言,话还没出,目中已流出两行泪来。

  两人原是面对面坐在广榻软垫上,盛岩兰见此状,忙倾前将她揽进怀里。

  柔软温暖的香怀,清雅迷人的气味,如春风拂身,似甘霖滋养。

  惠羽贤本没想到自己会哭,更没想到她会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像受尽天大委屈,比怀里的幻影花还能撒娇。

  「他……他……」她欲抱怨什么呢?

  阁主大人并未欺她、负她,更从未辱她、害她。

  相反的,他总是替她斟酌思量,只是思量太多,舍不得她涉险,舍不得她空望,因为舍不得,所以要她来舍他。

  最后,她在盛岩兰的怀中摇头更摇头。

  阁主大人说五年为期,她就给他五年吧。

  若然不醒,五年后的年月是她给自己的,用来等谁,已是她自个儿的事。

  想明白,定了念头,她才在长辈怜惜的眸光下腼腆止泪,振作精神正式拜见。

  「孩子,你要对他有些信心啊。知你我在等着他,他会醒的。」

  听到感岩兰这么说,她内心不禁惭愧。

  在她心目中,他是最最厉害的,又得老祖宗们妥善的安置,有那间布满晶石能量的瓮室得以闭关内观,岂能不胜?岂会不胜?

  她要信他,必须去信。

  于是在谷中山腹又待过两日,她再次跪拜老祖宗作别。

  她带着幻影花,带着盟主老大人遣人送还给她的精刚玄刽和软鞭,应盛岩兰之邀,随她回到绿竹广居。

  因此次深入南蛮地界追查「赤炼艳绝」与虫族毒胆之事,共伤了武林盟与乘清阁不少人,伤损中,十有八九皆因中毒,而解药与解毒之法均出自乘清阁绿竹广居,如今,广居中的大广院里不仅收进一堆自家患者,亦住进不少身中剧毒的武林盟同道。

  盟主老大人虽遣了一批下属前去绿竹广居相帮,但解药的炼制和拔毒的疗治,过程本就繁复,遇到急症还得腾出手先治,所以大广院里最缺的还是人手。

  惠羽贤在绿竹广居里的「差事」,最主要是「养花」。

  幻影花认她为主,嗅到她的气味或感领了她的气息便活蹦乱跳,以往她不在花身边,花被安静地养在晶石盒内,如今主人归来,花能日日「放风」,能时不时往那熟悉好闻的怀里钻,花心大喜,不仅每日沁出的汁液较以前多出一倍有余,用那汁液炼出的解药效果竟出奇大好。

  所以她的「养花差事」,确实是重责大任。

  在绿竹广居时,她才从几位被送来拔毒的武林盟人士口中探得,关于南蛮密林中的那座洞窟,之后是如何处理。

  凌氏老祖宗当时一出手,盟主老大人乘机里应外合,凌渊然与她在千钧一发间被带出洞窟,同时,布置在四边的特殊火油被点燃,熊熊大火由外往内迅速延烧,眨眼间整座藏污纳垢的洞窟如同巨大火炉。

  视作命脉的毒胆被收,试图作最后一击的虫族族后更被凌氏老祖宗打进幻阵里。

  在幻阵中,族后石化,在真实之中,她跟着定住不动。

  直到火油满地流淌,狂焰一路疯烧,彻彻底底将她吞噬了,她才从剧痛中骇然醒觉,但即使破阵而岀,却为时已晩。

  大火烧足三天三夜,将那座洞廊连带整片烟雾密林全部烧作灰烬。

  待两日之后高温降下,众人又在烧焦的土地上撒下乘清阁所炼制的驱毒粉,尽一切力气扼阻毒物再生。

  如此,算是大功告成。

  不管是乘清阁或是武林盟,众人肩上的担子是能暂且放下了,唯独阁主大人……他以血肉作战场,一场相争相耗的拼比,尚未终结。

  她必须信他,如此才有盼头。

  在绿竹广居待了大半年,来到大广院的虫毒者已被治癒大半,用幻影花汁液所制的解药也储存得够多,惠羽贤重拜别绿竹广居的主人,带着她的「阿花」启程往南方走。

  她很想念自家的师父和师娘,猜想她被「赌输」出去的事,师娘该不那样气师父了,所以应该可以回去承欢膝下了。

  她要离开绿竹广居,原以为拜别之后可以从容离去,岂料是高看了自己的潇洒,也小瞧了盛岩兰的「纠缠」。

  她着实愕然,没想到阁主大人家的娘亲瞧起来温良恭俭让,柔得能掐出水,暖得让人疼爱,但卯起来留人时,什么招数都使得出。

  「我头疼,浑身都疼啊……」

  「灶上炖着汤呢,药膳壮身,娘特意帮你炖的,你不吃吗?」

  「腰不舒服,昨儿个弯着身子揉了太多药丸,你给娘槌槌再走吧。」

  「乖孩子、好孩子,别理娘,你欲上哪儿去,迳自离去便是,别牵挂不放。」

  「真要离去,就穿娘替你的那套春樱衫子吧……那身衣衫好看,你走时,娘瞅着你离去的身影,有那一身青樱颜色慰藉,我这心里兴许就不会太难受。」

  盛岩兰自带她回绿竹广居,便把她当成自家孩子照看,她完全能感受到。

  朝夕相处大半年,她一边养着「阿花」,一边随着盛岩兰习得针灸整脊之术,甚至也学了抚琴吹萧的截门。

  待要离开,实不舍离开。

  然后再见长辈不是病痛模样便是源源不绝的送怀叮嘱,就算明白长辈最终的意图为何,她仍然欲走还留,一次又一次的,到得真能忍下心咬牙离去时,又已在绿竹广居多待了一个季节。

  回到南离山脚下时,正值秋收时分。

  她跟着师父下里收割、上山砍柴、在山溪里设网捕鱼,跟着师娘一块儿养蚕织布、采果酿酒,她过着梦寐以求的小日子,彷佛心不在焉般静静等待着……她以为日子就是这样了。

  不会一直想着某人,不会动不动就牵挂不已。

  不会这一颗心明明长在她胸窝里,却时不时疼得她几难喘息。

  就在这一个隆冬,在她离开苍海连峰已届满一年的时日里,她在南离山脚下小小的屋房里睡下,窗外满天星斗,她的梦中亦点点星辰。

  在那一片璀璨之后,她见到阁主大人身着一袭藕色淡衬终来入梦——

  「贤弟的『激浊引清诀』已练得颇有火候,吾心甚慰也。我这一门功法单传于你,见你争气,为兄很是放心。」

  ……怎能放心呢?

  她绝不要他对她放心啊!

  放下心、放下她,他要去哪里?

  是否斗志已灭,不再想着胜出醒觉了?!

  她奔向他,紧紧抱住他,想着只要将他抱牢,他便哪里也去不了。

  「我不练了,我也不要争气,兄长再不醒来,独门功法就此失传,我必令它失传,你、你就看着吧。」

  她难得地使起性子,总归是梦中,她再也装不了平静。

  「贤弟已然长大,没有为兄照看,也能过得好。」

  「不好!不会好的……」

  他叹息了,抚摸她的头、她的发,一下摩挲她的肩膀和背脊。

  她昏昏沉沉着,既欢喜又伤心,静静之间将他念得太深,念念之间又把心思藏得太远……醒来时,沮流满面,不知自己思了多久,而师娘就坐在榻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原来还是让师父和师娘担心上了。

  她装得一点都不好,两老早早已留意到,仅是不戳破罢了。

  这一次回到南离山脚下,她自是把在南蛮的所遇所闻跟师父和师娘禀报过,也把凌渊然将虫族毒胆收入体内、被老祖宗们及时控住之事一一道明,却独缺她与他之间的情感纠葛。

  这回哭着醒来,再难装作若无其事。

  她若坚决不说,师父和师娘绝不会逼她,却知两老定会为她更加忧心。

  她对着师娘缓缓说起心里事,说起她与凌渊然之间的事,说起自个儿的女儿家心意,说起两人的情盟,还有那个彷佛生离亦若死别的五年之期。

  「那就去做些什么吧!」师娘后来这么对她说。「也许回他所在的地方探探,即使仅能隔着一道门陪他虚空行走,那亦可行,总比成天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来得好,你觉如何?」

  师娘摸摸她的脸,微微笑道:「当年缘起,如今情长,缘分总归天生,顺着去走,一切会好的。」

  于是她又一一拜别师父和师娘,离开南离山脚下,往苍海连峰而去。

  她出门向来轻囊从简,此次随身之物仍少,却带着幻景花和一根洞箫。

  金丝竹洞箫,是当年阁主大人硬要认她当「贤弟」时,赠给她的见面礼。

  她对音律的领恒并不高,凌渊然虽曾指点过她,但她一直没能潜心去学,是后来在绿竹广居日子过得安生了些,她才又随盛岩兰学习,渐渐有些进展,亦习出一些心得。

  往苍海连峰这一路上,她在夜深寂静之时,常借箫声遣怀。

  某夜野宿江边,打算隐天一早搭船渡江,她又将洞箫吹得呜呜响。

  她亦有自知之明啊,自个儿这技巧实在有待加强。

  她吹出的萧声仅到不虐人耳朵的程度,那还得归功阁主大人亲手所制的这把金丝竹洞箫用材好、做工精良,能补她的不足。

  不过话虽如此,她每每抒发过后,不管音有没有吹在点子上,反正内心是能畅快几分的,却未料这一夜,江上竟有琴音来相和。

  不!似乎……不是相和。

  对方是拨琴没错,但断断续续的,最后又急如乱雨,陡止,彷佛已脱力。

  是求救?!

  她意会过来,那股子行侠仗义的气概尽数复生,身躯动得比脑子快,凭本能立时寻到最佳的掩护所在,化明为暗,细心观察。

  结果无意再踏江湖,却还是踏了一回江湖。

  第14章(2)

  近来在江湖上恶名昭彰、人称「笑笑生」的采花淫魔,从江北一路往江南做案,此贼武功不弱便罢,轻身功夫那是练到如火纯青之境。

  正道人士几次设陷阱围捕,次次教他逃脱,几回还赔了去人又折兵,当真刮他千遍万遍都不足消心头之恨。

  琴音出于江上,惠羽贤暗中潜入荡在江心上的那舰中型蓬船里,惊见一妙龄女子被下了迷药困于船中。

  许是未嗅入过多迷药,又或者迷昏许久醒来,女子已能勉强睁眼,但气虚无比,她听得夜中传来箫声,见一旁恰搁着一张琴,便急中生智,勉强拨琴求援。

  而蓬船中之所以备琴,还得「感谢」笑笑生自诩是江湖才子。琴乃君子之器,就算禁不住去淫人妻女,也不忘跟君子靠拢。

  惠羽贤尚不及将女子带走,篷船主人已返回,是一名蓄着山羊胡、身开有些佝偻的中年书生,他以水上飘的轻功跃上篷船,肩上还扛着一名劲装姑娘。

  狭路相逢,且看谁勇得过谁!

  她却不知当时她仗剑立于船篷之前,月出云间,清辉镶得她满身耀华,月光与水波相潋,映出她一张俊俏无端的面容,更照出她身若秀松、神似芝兰的姿态,俊且可爱,秀且英气勃发……看得淫贼两眼都直了。

  笑笑生手劲不禁一松,肩上扛着的姑娘重重摔在船板上。

  那劲装姑娘未晕,只被点了穴,无法移动身体,不能言语,只能瞠大眸子慌张直看。

  淫贼回过神,朝惠羽贤眉开眼笑,露骨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两手还丈量般当空比了比,淫秽得不堪入耳的言语更是成筐道个没完,只要是姑娘家……不,只要是个女的,没谁听了不脸红耳热、羞愤慌乱。

  无奈今夜淫贼遇上的不是个女的……嗯,不,确实是个女的,但要想令其脸红羞涩,得有阁主大人那般「人前人后两张脸」的不要脸本事。

  惠羽贤眉头动都没动,由着对方步步逼近。

  她意在先保两名姑娘家安全,所以一直等待,拿自身当饵,等着笑笑生靠近再靠近,近到她已闻到他身上异香。

  下一瞬,笑笑生出手,迷魂散加上迷踪点穴手法往她身上招呼。

  惠羽贤亦出手,软鞭倏地一抛一带,在他身后甲板上的劲装姑娘卷到自个儿身后,往篷子里一抛,让两名姑娘都在里边好好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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