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父眼睛一瞪,“姑娘家家的,这种事情不要问。”然后又朝着妻子使了个眼色,夫妻俩进了里屋。
虞仲生见父母走了,这才低声说给姊姊听,“姊,盛公子和咱们爹爹已经口头约定了你的婚事,他留下了一块玉佩当信物,还说回去就请盛夫人亲自来咱家提亲。”
虞静姝顿时就羞红了面颊,这么说,盛允桢是认真的?
“哪个要你跟我说这些的,讨厌。”她嗔骂了弟弟一句,匆匆逃回了自己的屋里。
留下虞仲生不明所以地摸着后脑勺,咕哝道:“是你想知道的,我说与你听,还挨你的骂,女人果然都是莫名其妙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虞静姝一直没能跟盛允桢见上面,但盛夫人倒是很快就上门来提亲了。不出虞静姝的意料,盛夫人果然是个很和善的人,她既与虞母说得来,也很喜欢率真、活泼的虞静姝,当下两家人很快就议好了婚事。
又因为盛允桢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放眼京师,和他一般年纪的贵公子们早已成亲,且膝下都已经有了一两个孩子了,所以盛夫人很是着急,一边向虞母保证定会将婚事办得妥妥当当、风风光光,一边给出了好几个黄道吉日。
可虞母瞧着,一个在五个月后,一个在三个月后,一个在一个月后?虞母一时有些为难。这太急着嫁闺女可是会招人笑话的,可见盛夫人实在着急的模样,最后她与虞父商量了一番,便选了三个月以后的那个好日子。
接下来,虞静姝便被母亲关在家中备嫁和绣嫁妆。很快,盛家就送来了不少值钱的聘礼,按理说虞家也得拿出像样的陪嫁才是,可虞家的家底怎么能与财大势大的盛家相比呢。
虞静姝倒是不在乎,可虞家父母的心里却并不这么想。夫妇俩商量了一夜,第二天虞母便拿了张小单子递给虞静姝,说是家里给她准备的嫁妆,还笑道:“单子上列的这些呢,原本是我们给你和仲生准备的,只是日后你可是要去大户人家过生活的呢,嫁妆太寒酸了只怕婆母、妯娌看不起你。你只管放宽心,这些你都拿去,反正你弟弟还小,我和你爹再打拚几年,一样也能风风光光地给他说一门亲事。”
虞静姝一看那单子就被惊着了,什么,那单子上列着一个小田庄的地契、金银首饰八套、四季衣裳各四套,另外还有其他细软饰物,和一大堆值钱的东西。
“娘,这、这……咱家哪来的这么多的钱?”虞静姝吃惊地问道。
虞母笑了笑,“不然你以为这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不待见我们呢?她们绣一幅绣品,还不一定卖得出去,可你娘绣一幅三尺长的绣品,至少也能卖上三十两银子,且京城里大把的绣庄抢着要呢。只我要顾着咱们这一家子,一年也能绣上个三五幅。再加上你爹爹既是秀才又是讼师,帮人打官司也能挣不少钱。”
虞静姝又是高兴又是感动,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说道:“娘,我总是拖累您和爹爹。”
“傻孩子,爹娘辛苦挣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儿女。能看到你嫁得如意郎君啊,为娘心里实在高兴。日后你过了门,须谨记要孝顺公婆、友爱妯娌,好生服侍你的夫君才是。”虞母慈爱地抚着女儿乌油油的大辫子,嘱咐道。
三个月转瞬即过,一过重阳,天气渐渐变得凉爽,也很快就到了虞静姝的出嫁之日。
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越女湾里所有的人,包括虞静姝自己都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婚礼场面居然如此之大。除去前来迎亲的盛家之外,还有好些穿着绫罗绸缎的贵妇人带着各式礼物也赶来替虞家添妆,虞静姝这才知道,原来母亲在京城各大绣庄间竟是那样出名的人物。
前来送嫁的、迎亲的、添妆的人们熙熙攘攘的,简直把整个越女湾都给堵了一大半,虞静姝穿着娘亲亲手替她绣的嫁衣,坐在闺房里,却竖着耳朵听着外头院子里的动静。
喜庆的鞭炮声、众人的嘻笑声,以及乐班奏出了欢天喜地的喜乐,外头的声音嘈杂得紧,但虞静姝还是听到了自家弟弟和盛允桢说话的声音,听着像是虞仲生在为难他,让他现场作诗?
虞静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来她会好好对盛允桢,也会试着让他早些明白,其实他本来就有些喜欢她,当然她还会让他也知道她的心意……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盛允桢已经通过了虞仲生的考验,现在应该是去过虞父那一关去了。
虞母则在女眷们的陪伴下踏进了女儿的闺房。一众女眷看到了新娘子美丽的容颜之后,又看到新娘子身上这件绣功精湛的华美嫁衣,人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地称赞了起来。
虞静姝被夸得羞红了脸,垂下了头。她知道,按习俗,现在已经到了哭嫁的时候,可她根本就不想哭好吗,成亲是件喜事,为什么要哭呢?
可是虞母却忍不住悲从中来,一想到她辛苦养大的贴心小棉袄,从今天起就要披到别人身上去了,她就心里难过,拿着帕子嘤嘤地哭起来。其实虞静姝并不想哭的,可一看到母亲哭得那么伤心,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众女眷们连忙来劝,却最终加入了哭嫁的队伍。
眼看着良辰吉时已到,虞母在女眷们的提醒下,这才止住了哭声,细细嘱咐了女儿一番,又亲手替她盖上了红盖头,最后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外头的院子里。
虞静姝低下头,从红盖头之下,看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绣金线的官靴、大红的喜袍。她忍不住就笑弯了嘴,不知盛允桢身穿喜服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之后她跟着盛允桢一块向自己的父母磕头行礼,还听到了盛允桢那道清润、好听的声音在向她父母作出承诺,他说,以后他会待她如珠似宝,请岳父、岳母放心。
虞静姝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待拜别了父母,她抓着手里的红绸带,由他带着慢慢走出了她居住了十六年的家。
一出院子,虞静姝就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齐齐的抽气声,无数她听起来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声音几乎都在艳羡和嫉妒她这身华美的嫁衣、风光的婚礼,以及嫁入豪门的好运。
虞静姝才不管那些个长舌妇呢,将来她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自然由她自个来经营,只要盛允桢待她好,她必定也会好好待他。
坐着大红花轿离了家,弟弟虞仲生跟在她的轿子旁,一直把她送出了村子,才大喊了一声:“姊姊等得了闲,常回来看看爹娘啊。”
坐在轿子里的虞静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第4章(2)
摇摇晃晃的轿子载着她朝京师而去,虞静姝哭了一阵子,用帕子擦干了眼泪,慢慢平复了下来,但很快,她的心却又突然就紧张了起来。盛允桢的家人会对她好吗?他有父母、姊姊、兄长和嫂子,外加一个侄儿和一个侄女,可至今为止,她只见过他的母亲盛夫人。那么其他的人,也会像盛夫人那样好相处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了下来。外头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仗声音,还有小孩子们的笑声、妇人们的说话声音。唱礼官唱叫了一声,道:“新娘子到啦。”
虞静姝被喜娘扶出了轿子,然后手里被塞了一块红绸。她垂下头,透过红盖头缝隙,又看到了盛允桢的靴子,这下子,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被他引领着慢慢走进了一个类似于大厅,而且还挤满了人的地方,这里想必就是喜堂了。
果然,唱礼官又开始唱叫了,道:“新人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礼成。”
随着唱礼官的唱喏,虞静姝被喜娘扶着,伴在盛允桢的身边,一拜、二拜再三拜,待礼成之后,她才被盛允桢和喜娘一块送进了新房。在喜娘的主持下,盛允桢用秤杆挑起了她头上的红盖头,两人陡然看到了对方时,都是一愣。盛允桢看到了一个眉淡淡,樱唇轻抿的绝色美人,而虞静姝也看了一个英俊、倜傥的俊美公子。
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有些不好意思,眼神立刻飘到了一边。可没过一会,两人人又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一发现对方也在偷偷看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突然,外头有人过来请盛允桢出去吃酒。虞静姝下意识地就说了句:“你少吃些酒,恐伤身子。”
盛允桢点点头,“你好生歇着,不必等我,先换了衣裳吧,这一身怪重的。”,说着,他又朝旁边的一位女眷行礼道:“还请嫂子好生看顾静姝。”
见新郎官如此体恤新娘子,留在屋子里的女眷和喜娘都笑了起来。盛大嫂林氏笑道:“放心,你快去吧。”
盛允桢又深深地看了虞静姝一眼,转身离去。
林氏领着盛家旁支的女眷们陪着虞静姝说了一会子的话,便留了两个侍女下来,又吩咐她用些酒饭,这才离去。
虞静姝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侍女的帮助下,她除去了凤冠霞披。可她不习惯有人近身服侍,便只让侍女准备了热水,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了大红色的睡衣,吃了点饭菜。等了好一会,虞静姝终于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脚步,还听到了那两个侍女齐齐喊了一声:“见过公子。”她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门被人重重地推开,然后又被人重重地关上,喝醉了酒的盛允桢踉踉跄跄地进来了。见他身形不稳的样子,虞静姝连忙去扶,可她没有意料到他会那么重,她居然没能扶住。
就在她差一点就要跟着他一块摔倒的时候,盛允桢反手拉了她一把,然后两人齐齐摔在了地上,不,是他摔在了地上,而她摔进了他的怀里。
闻到了盛允桢身上醇厚的酒香以及他喷出来的灼热气息,虞静姝一下子就羞得满面通红。
盛允桢则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子,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竟完全不输于那个他曾爱过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眸若星子、眼波灵动,比他见过的那些古板无趣的大家闺秀实在有趣、可爱得多。
此刻她与他极度贴近,他清楚地看到了她面上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还能感受到她柔软、温热的身体。
盛允桢怔怔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好像有哪里不对?嗯,怎么好像有只猫在他心里拚命地挠着爪子,害得他浑身臊热,有种陌生又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满得就快要溢出来似的。
虞静妹羞红了脸,咬着嘴唇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也不敢看他,只低头说了声:“怎么喝那么多酒?浑身的酒气。我给你找衣裳,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吧。”
盛允桢怔怔地看着她,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匆匆掠过铺着大红绣被的床,一直走到了大衣橱前。等等,床上铺着大红色的床褥和锦被,一块雪白的帕子端端正正地铺在床上?
盛允桢一呆,这是元帕?他终于意识到,今日是他和她的洞房之夜,如果他今晚上不碰她,明日嬷嬷们过来收元帕的时候,那元帕上若是没有落红,她不但会遭人耻笑,还会被他的家族所休弃,她的家人也会因此而蒙羞。
可是真要和她圆房吗?盛允桢又有些六神无主,其实他还没有完全想好,他自认为还被困在和白慕兰的感情里走不出来,只是因为闯了祸,不得不娶虞静姝的。但他一直觉得,这是他报恩的方式,毕竟一个女孩为了他,闺誉全失,等待她的下场不是被浸猪笼就是出家。他娶他,至少可保她一世衣食无忧。
“公子……”虞静姝一时之间不知要怎么称呼他,只得含含糊糊地喊了他一声:“时候不早了,你、你早些洗漱吧。”说着,她红着脸,将手里叠好的衣裳递了给他。
盛允桢如梦初醒,他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接过了衣裳,逃似的去了小浴室,心不在焉地洗了澡,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房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盛允桢张望了一会,发现虞静姝已经落下了帐子,估计她已经上了床。他莫名就有些紧张,一步三捱地走到了床边,透过浅粉色透明的帐子,当盛允桢看到虞静姝已经用被子把她自己给卷成了一只大号蚕宝宝,她背对着他,露出被子的肩膀看上去还有些微微地发抖。他忍不住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掀起帐子翻身上床。
盛允桢躺在了虞静姝的身边,悄悄打量着她,被子是红彤彤的,床褥也是红红彤彤的,她身上的衣裳也是红彤彤的,只是她身下露出的雪白元帕的一角,却令盛允桢再一次又陷入了愣怔。
虞静姝缩在被子里已经等了许久了。他为什么还没有动静?她已经快要紧张死了好吗,她虽然是个黄花大闺女,可昨天晚上,娘亲已经把圆房的事情全都告诉她了。一想到待会他要对她做羞羞的事,她就忍不住地害怕,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难道说,他喝多了酒,太困,现在已经睡着了?那怎么行,他还没跟她洞房呢。
虞静姝等不下去,她裹着被子艰难地转过身,嘟嚷了一句,“盛允桢,你怎么睡着……”
一语未了,她就对上了他清亮的眸子,还看到了他错愕的表情。刷地一下,她的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看着她桥羞又可爱的模样,盛允桢忍不住开口逗她道:“夜深了自然是要睡觉的。不然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又要做什么?”
虞静姝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新婚夫妇躺在一张床上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是要洞房啊。但是她又实在不好意思把洞房这两个字说出口,只好气恼地哼了一声,又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气呼呼地背对着他。
盛允桢大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戏论地问道:“欸,睡了?”
虞静姝不理他。
“好吧,晚安。”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盛允桢,你……”虞静姝气恼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娜着小嘴,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她被气得够呛,丰盈、饱满的胸部正随着她大口喘气的节奏而起起伏伏,两只弥漫着雾气的漂亮大眼睛也微微有些泛红。也不知为什么,他竟看不得她受委屈的模样,连忙也跟着她坐起身来,说道:“怎么了?”
说话之间,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抚上了她的手臂,未经人事的年轻男女突然齐齐一震。
女孩骨细肉丰又弹力十足的手臂让盛允桢完全舍不得放开,他甚至还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揉捻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