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防不胜防的算计(1)
日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流逝,江天舒与无瑕依然在斗法,但是很遗憾,这种斗法,江天舒从来没有赢过,幸运的是他也不曾吃大亏。
所谓的大亏就是不曾被淋过凉水或者更臭的东西,不曾摔成受伤骨折或者更悲摧的事故,至于差点被针扎一下,差点被擀面棍绊一下,这类事故却是层出不穷。
在无瑕的高压政策之下,江天舒也只能利用一切时间学习学习再学习。
另外,这几个月江天凌依然不停地闹么蛾子,但是无瑕聪明无比,江天舒虽然不靠谱却总在关键时候护着她,更重要的是,石新月怎么看无瑕怎么喜欢,因此没出什么大事。
最近也许是因为大考将近,江天舒终于有几分自觉的样子了。
这天石新月正在给两人上课,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竟然是四皇子江天啸来了。江天啸只比三皇子江天畅小几个月,个头却比江天畅要高出整整一尺。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冠,穿着一件深青色的衣服,脚上蹬着一双青缎皮底靴,五官如雕刻般立体,剑眉星目,让无瑕这等视美男如粪土的人也有一瞬间移不开眼睛,与江天畅竟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天啸是来蹭课的,因为他到底是皇帝的儿子,石新月虽然看起来颇不将权贵放在眼里,但是到底觉得这些权贵来求学很有面子的事。
傍晚放学时无瑕才将笔墨纸砚收拾好,就看见江天啸晃晃悠悠过来了。
他笑着对江天舒说道:“三哥,好不容易下学了,可算是孙猴儿脱了紧插咒。听闻天香楼来了一个绝好的妓子,能在掌心跳舞,要不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去看看?大考在即,我们正需要放松放松。到时候说不定能写出几句好诗好词来,传扬出去,青山书院的书科,也能加几分。”
江天舒看了无瑕一眼,后者回给了他一个“你知道”的眼神。江天舒浑身一哆嗦,忙不迭说道:“谢了谢了,不必不必,我今天晚上还要读书呢。”
江天啸笑道:“当初听闻三哥已经改邪归正,再也不斗鸡走狗,再也不前往各处寻花问柳,原先我不信,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了。”又意有所指的说:“不知是真正改邪归正呢,还是畏婢如虎?”
江天舒吓得又是一咳嗽,偷偷地看了无瑕一眼,后者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地收拾东西,将一堆纸片叠得整整齐齐。
江天舒终于放松了神态,嘿嘿笑道:“四殿下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害怕一个侍女?只是男子汉大丈,说不去就不去,我当然不能食言……无瑕说,自食其言,会长胖的。”
江天舒一番作态江天啸自然看在眼里,失笑道:“好了好了,三哥果然不怕侍女。”
无瑕这才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抬起头来,对江天啸敛衽说道:“四殿下,今天您这番话说得很是失礼,大考在即,不劝兄弟用功读书却弓诱兄弟出门,斗鸡走狗,“天酒地传扬出去,影响殿下的声誉,这是第一。”
江天啸不在意地挥手,“没这么严重的。”
却不想无瑕根本没理睬他,自顾自的说下去,“兄弟拒绝之后不是温言鼓励,而是出言讥讽,甚至拿人家的婢女取笑,说起来可算是轻薄无行,如何对得起您的身分?这是第二。”
江天舒哈哈大笑,“无瑕,还有第三吗?”
无瑕点头,“本来是没有了,但是世子您这么一问,即便没有,奴婢也要想出来。奴婢还曾听说,四殿下离开皇宫独自开府的时候,皇上也曾温言鼓励,要四殿下勤学上进,为四殿下安排了很多老师,但是不想今天四殿下一下学就说出‘孙猴儿脱了紧箍咒”之类的话语,难不成四殿下以为石先生的课是紧箍咒?还是认为四皇子府那群先生是紧箍咒,所以趁着来雍王府求学的时间,要抓紧时间去斗鸡走狗?”
江天啸脸色一白,片刻之后才说道:“我只是顺口这么一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她这话是故意要给他制造与老师之间的矛盾,他的老师都是翰林学士、朝廷重臣,她在这里说说也罢,万一传扬出去,让那几位老古董听见,可真正了不得了。
无瑕又非常恳切地说道:“四殿下,您以为这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您知道,处在您的位置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关注着您,您在这里说说,奴婢不是多话的人,我们世子也是与人为善的性子,但是您没有养成谨言慎行的习惯,万一在别人面前也这么随便说话,出了错怎么办?所以奴婢不顾身分地位、学识浅陋,也要向四殿下进言,请四殿下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至于花街柳巷,不去也罢。”
无瑕长篇大论不换气,江天啸听了猛翻白眼,几乎晕厥。他知道水无瑕的言外之意——
你再勾引江天舒出去胡天胡地,小心我将你这些话传出去!
他忍不住哀叹一声。说实话,今天晚上他也没有什么去逛妓馆的兴趣,只不过看见了这个漂亮的小婢女心中痒痒的,想要找个理由与江天舒说说话罢了,却不想被这个小婢女劝谏了,而且字里行间全是威胁!
但是人家句句在理,江天啸又不敢学着江天舒那样耍无赖,如何能扯破脸与无瑕对骂?当下只能义谨:“我知道错了,多谢无瑕姑娘指点。”转头又对江天舒说:“三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三哥不要拒绝。”
江天舒见江天啸服软,觉得大有面子,便笑着道:“四殿下只管说。”
江天啸很恳切地说:“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兄弟这些年来一直少有进步,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身边少了一面镜子的缘故,三哥身边这位正直敢谏的无瑕姑娘正可以做我的良师益友,不知三哥能否割爱,将无瑕姑娘的契约转给我?”
江天舒笑开的嘴就像猛然被人塞进了一颗汤圆,而且是将整个喉咙噎住的那一种。
纨绔世子对付这种事不在行,无瑕只好自己开口,“四殿下明鉴,非是无瑕不肯到四殿下身边,实是因为无瑕来到世子身边是奉了师父的命令,还有雍王府老太妃的要求。如果无瑕贪图四殿下身边的富贵,那么就是不顾师道也违背了诺言,更令老太妃伤心。而不顾师道、违背诺言的人,如何有资格做四殿下的镜子?如果四殿下真的有意,还请四殿下等待三年,等无瑕三年期满再谈论此事。”
江天舒忙点头,“无瑕说得对极了,我也是这个意思。”
江天啸看着江天舒,又看看水无瑕,神色之间若有所思,然后微微笑道:“如果我请皇上赐婚,求无瑕为侧妃,你是否愿意到我身边做这面镜子?”
这话一出,江天舒与无瑕瞬间石化了。
江天啸很满意地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微笑着继续说:“我母妃僖妃,素来得父皇宠爱,只要母妃开口,父皇断断没有不准的道理。你虽然出身孤苦,来历不明,但是十余年来一直在京师生活,想来也能让礼部闭嘴。在这里,你虽然得到三哥的看重,但终究是婢女身分;如果到了我府邸,我尚未娶妃,你这最早进门的侧妃就是女主人,整个府邸,三、四百人全都供你调配,正给了你大展所长的机会,你看如何?”
无瑕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看着江天啸,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恳切,于是忍不住微笑起来,“四殿下如此看重,当然是无瑕的幸运,但是无瑕无父无母,凡事都由师父做主,只要四殿下能要到圣旨,而我师父也愿意接旨的话,一切好说。”
江天啸哈哈大笑的道:“一言为定!”
却听见江天舒叫道:“不行!”
无瑕回头看着江天舒,“世子,这事怎么不行?”
江天舒挠挠头,“这事当然不行!四殿下的封地在天水,那里靠近沙漠,干旱缺水!到时候你跟着他去了封地,没几天你就会被晒成肉干!”
无瑕抿嘴笑道:“那地方是干旱缺水,但是天水城本身就是依靠着大河建立的,定然不会缺水是不是?奴婢听说天水城附近有一座高山,出产各色宝石,其中一种祖母绿,是天下难寻的奇珍……四殿下,到时候您只要给奴婢一座山做私房,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江天啸点头说道:“没问题。”
江天舒又叫道:“有问题!”
无瑕问:“什么问题?”
江天舒说道:“草原地方吃的都是牛羊,一年到头难见蔬菜,你吃得全身都是腥臊气味,走出来多少煞风景!”
无瑕笑道:“原来是这样。其实事情也好解决,奴婢听说天水城附近的草原上出产一种草,只要拿这种草泡水洗澡就能祛除气味。到时候奴婢每天洗两次澡就好了,那种草不多的话也有办法解决,四殿下弄一块地专门种这种草,只要四殿下有钱,什么问题不能解决?”江天舒继续叫道:“还是不成!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师父怎么办?”
无瑕叹息,“世子啊,这不关您的事,您考虑这么多做什么?奴婢的师父可以跟着奴婢去天水城玩几年啊,如果不愿意去天水,那就留在京师,奴婢每个月会给师父寄很多钱,师父肯定不会缺钱。至于孝顺,全京师上下多少侍女都是奴婢师父的徒弟,她们会帮奴婢孝顺师父她老人家的。”
江天舒想了想,终于说道:“要不,你给我做正妃,不要做四殿下的侧妃成不成?你做我的正妃,以后整个雍王府都由你做主,不给人家做侧妃好不好?正妃更自由!”
无瑕歪着脑袋看了一会江天舒才说道:“正妃的确比侧妃好那么一点点……四殿下,您能让我做正妃吗?”
江天啸本来微笑听着这主仆俩对话,却不想江天舒竟然说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提议,更可恶的是,水无瑕还做出心动的模样——这可恶的女人!
看到江天啸变脸,无瑕叹了一口气,“四殿下,您是不可能让我做正妃的,这事咱们就算了吧,奴婢是树林里的麻雀配不上凤凰,是泥地里的草根攀不上大树,奴婢这辈子顶多是在豪门做做侍女,其他的身分就算了吧,不敢奢望也不会谋求。奴婢知道四殿下刚才这么一说也就是开开玩笑试试无瑕的心性而已,让您见笑,也请您不要再开这个玩笑了。”
江天啸脸上僵硬的线条慢慢柔和下来,哈哈笑道:“好一个水无瑕,好一个聪明有见地的女子!三哥,我好生嫉妒你啊!不过呢,无瑕,我说了,如果有一天你无路可去的时候,不妨前来找我!不管如何,我定然会给你留着一个侧妃的位置。”
说完哈哈笑着,竟然就离开了。
江天舒这才回过头盯着无瑕,恶狠狠的道:“你与我的合约没到期前别想走人!”
无瑕抿着嘴笑,“世子,您以为,四殿下能请得到封侧妃的圣旨?”
江天舒怒道:“万一成功了呢?”
无瑕开始扳着手指头算帐,“你看,我原先是你的侍女,而且是一等侍女,到时候做了四皇子的侧妃,人家会怎么说?皇家丢不起这个人啊。再说了,我是孤儿,身分不明,皇家血统如此重要,怎么可能让我混进去?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我会武功啊,太子的位置还没有定下,最是容易起争端的时候,皇家女子最好连只苍蝇都打不死,一个懂武功的女子,谁知道会闹出怎样的乱子来?所以世子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江天舒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又说道:“可是你还与人家胡说八道!”
“有一个词叫虚与委蛇,不知世子听说过没有?四殿下想要用一个侧妃的位置来引诱我,我就不能与他说两句笑话?再说了,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这位四殿下看起来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好歹是一个皇子,身分摆在那儿呢,将来不定什么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江天舒又怒了,“他用侧妃的位置勾引你,你就反过来用美人计?”
无瑕哼了两声,“算什么美人计?我又没有特意勾引他,只不过是就着他的话装一回花痴而已。”
江天舒眼睛冒火,“反正我说了,不管是谁你都不许用美人计,不许装什么大花痴!”
无瑕哼道:“不许用美人计?不许装大花痴?你又是什么人,能跟我提这样的要求?”
江天舒一时语窒,片刻才道:“你是我的侍女,你装得这么花痴,丢光了我的面子。”
无瑕微笑,“面子?世子做了这么久的纨绔,有多少面子都丢光了,今天却来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真的好生奇怪。”
江天舒再度说不出话来。
无瑕笑了一阵,才安慰的说道:“算了算了,只要你安心读书,努力考进青山书院,我就是多给你做一阵丫鬟又算什么事呢?”
江天舒仍是不说话,迳自往前走了。
只是江天舒可以没心没肺的胡闹,作为无敌侍女,无瑕却不能跟着他胡闹,她得帮主子动脑筋。
江天啸与江天畅不同,就算他也有行为荒唐的传言,但他绝对不是真正的纨绔,这个可以从石新月对他的态度上看出来,中午的时候,石新月差点就用江天啸的文章来佐酒了——这说明江天啸在史论与策论方面是极有见地的。
在史论与策论上很有见地的人,又是在皇宫这种充满阴谋的地方里长大的,肚子里肯定有比较多的弯弯道道。这样一个人来邀请江天舒上妓院花天酒地会没有目的?更重要的是,
这位四殿下只邀请了江天舒,却没有邀请江天凌……这是什么意思?之后还有非常荒唐的求婚……
江天舒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人下功夫接近的本钱,他父亲江珏曾经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但是人走茶凉,这么多年了,军中还有几个人记得当初的雍王?
现任雍王江琥手中有兵权,在雍地附近拥有三十万铁骑为朝廷镇守边关,如果要拉拢掌握军权的人,江天凌会是一个比江天舒好一千倍的对象。
江天舒没有钱,作为雍王世子,他能花用的钱财却极少,他兄弟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万两银子来打赌,他却只能拿出几百两,何况还没当上雍王的他现在根本是个空头世子。
江天舒也没有才能,这是全京师的人都知道的事实。
如果说江天舒身边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这位四皇子注意的话,无瑕想,可能就是自己了,谁叫自从有了她之后江天舒的改变是这般大呢,但是自己的能耐真有这样大的魅力吗?她一向自恋,但对这件事也抱持怀疑的态度,不过是一个厉害的侍女而已,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