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要等到哪一天?”谭妈妈打断她的话,果决地说:“反正月底你给我挪一天出来,人家姜先生是以结婚为前提出来相亲,要是你们谈得顺利,也许年底就可以办喜事了。”
谭妈妈完全不理会可柔的抗议,迳自打着如意算盘,撇除年纪稍大这点,无论职业或经济状况都令她十分满意。
送母亲去搭电梯后,可柔立即想到躲在衣橱里的巨浚书,她走到房间,打开衣橱的门。
“巨浚书,你可以出来了。”可柔说。
“快闷死我了……”巨浚书忍不住抱怨。
“喂,我跟我妈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可柔扬眸瞥了他一眼,才一开口就后悔了。
以老妈高分贝的嗓门,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她们母女俩的对话,害她忽然感觉有点难堪。
她不想让巨浚书知道这么多私密的事,尤其是被迫去跟一个四十岁男人相亲……唉,好没面子。
“我想令堂可能受过专业酸人训练。”巨浚书凝视着她阴郁的小脸,故意用一种轻松幽默的口吻,想化解彼此间僵凝的气氛。
“大概是吧!”她的坏情绪全都显现在美丽的小脸上,语气淡漠地说:“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明天又不用上班,我们可以把球赛看完啊!”巨浚书找理由想留下来,她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差……
“但我很累了。”她无视于他关心的眼色,将他半推到玄关,下达逐客令。
“那……晚安。”巨浚书说。
掩上铁门后,屋子显得格外寂静,她关掉大灯,只留了一盏水晶吊灯,晕黄的灯光映出一抹落寞的剪影。
她蜷缩在沙发上,一整晚的好心情全被母亲的一席话给搅乱了。
她并不排斥婚姻,只是不喜欢透过用相亲的方式挑选另一半,大家择偶的标准,不管家庭背景或社经条件全都考虑得很周全,唯一忽略的就是爱情。
难道爱情不重要吗?
四十岁的姜先生能给她爱情的热度与甜蜜吗?
恐怕是挑好伴侣的条件,就急着进礼堂,哪有时间陪她慢慢试探对彼此的感觉?
可是她对爱情怀有憧憬,渴望被爱情滋润,想为喜欢的人付出,却一直没遇到令她心跳加速的男人——
蓦地,她的脑海浮现巨浚书的脸,想起两人并肩坐在沙发看球赛,一种矛盾又复杂的情绪纠结住她的心。
她不懂为何在这当口想起他,只因最近两人来往频繁,还是……
她摇摇头,不敢细想,害怕挖掘到更多自己无法承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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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巨浚书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盘旋着可柔的身影,他从来没有见她这么沮丧过。
这和她以往骄傲自信的模样差太多,让他放不下心。
他想陪陪她,想听她说说话,想安慰她一下。
但他更在乎她会不会去相亲,要是那个什么江先生喜欢上她怎么办?他不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情敌吗?
他索性翻身坐起,踱步到客厅,思忖着该拿什么当借口,去按她家门铃,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几分钟后,他拿起柜上的红酒,前去按她家的门铃。
没多久,铁门被拉开,可柔扬眸怔怔地凝看巨浚书拿着一瓶红酒站在门外,怎么她才想起他,他就来了……
她为这样的巧合和默契悸动着。
“我能进去坐坐吗?”他压低嗓音,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看着她。
“怎么了吗?”她疑惑地说。
“今天是我和前女友分手三百天的日子,看在我们是邻居的分上,好歹也安慰我一下嘛……”巨浚书灵机一动,随口掰了理由。“我一个人喝酒是喝闷酒,但两个人喝酒就是敦亲睦邻……”
他可怜兮兮的表情瞧得她心软,迟疑了几秒钟后,还是欠身让他进屋。
“巨浚书,想不到你这么专情,都分手三百天了,还在想人家。”她忍不住调侃他。
她走到厨房,取出开瓶器和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我可是被伤得很严重,心很痛啊!”巨浚书接过开瓶器,将红酒倒在杯子。
“怎么说?”她盘腿坐在沙发上。
“兵变啊!”他将红酒递给她,与她并肩坐在沙发上。“当时我在外岛当兵,剩下两个多月就退伍,结果她居然传简讯跟我说分手,害我伤心到差点想逃兵……”
巨浚书故意夸大情史的悲惨程度,借此博取她的同情,事实上他和前交友分手早有征兆,起初他还想尽力挽回,但随着退伍后,进入医院工作,忙碌的生活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也冲淡了他的情伤。
她轻轻摇晃杯子里暗红色的酒液,一边聆听,一边啜饮红酒。
“听起来好像是个惨绝人寰、悲恸欲绝的故事。”她侧眸,好奇地凝视他,难以想像他也有被兵变的经验。
“当时我们约定好,等我退伍当上外科主治医生就结婚,没想到我才去离岛当兵一年多就被兵变。”
她又轻啜了一口红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初我要去当兵时,她信誓旦旦地说会等我回来,还说我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没有我,她就活不下去……”巨浚书哀怨地垮下俊脸。
“我想她大概是说——你是她身体的阑尾或盲肠之类的,可有可无。”她不改律师本色,揶揄道。
“我被兵变抛弃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落井下石,太没人性了,呜!”巨浚书横瞪她一眼,控诉她的冷情。
“不哭啦,姐姐惜惜……”酒精融化了她的拘谨,让两人的互动更加亲昵。
他乘机将头倚在可柔的肩膀上,俨然一副小男人的姿态,向她撒娇寻求安慰,俊帅的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但上扬的嘴角却泄漏了腹黑的心思。
“乖喔,姐姐惜惜……”她拍拍他的脸颊,微微侧过头,凝看他无辜又无奈的表情,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她没有想过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撒娇起来会像七岁男孩般可爱。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红酒、一边闲聊,大部分都是听他在闲扯淡,从离岛兵变到手术室发生的笑话,他时而莞尔、时而卖起可怜相,逗得她笑声连连,一扫方才被母亲催婚的郁闷情绪。
几杯红酒下来,她的坐姿不若先前拘谨,懒洋洋地盘起腿,格格笑个不停。
巨浚书逮到机会,赶紧将话题绕回来。“喂,你真的会去跟那个什么江先生相亲喔?”
“关你什么事啊?”她敛起笑容,一脸防备地瞅着他。
“当然关我的事。”他理盘气壮地说:“如果你真的去相亲了,还不幸跟那个什么江先生看对眼,脱离“去死去死团”,一直朝我放闪光弹怎么办?”
“那我会送一副墨镜给你。”她再度被他的话逗笑,两手捧起他的脸,将他的眼皮微微往下拉。
“真是没有同情心的女人。”他抱怨道。
她白皙的脸颊因为酒精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可爱到令他心悸,霎时涌起一股想吻她的冲动。
“没办法,我三十岁了,如果再跟你混在去死去死团里,会变成“剩女贞德”。”她自嘲道。。
“大不了我追你嘛!”
他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担心太认真的告白反而会吓到她,要是她拒绝了,两人间的距离就不是隔一堵墙,而是变成两个世界。
“你小我三岁耶!”她侧眸柔瞪他一眼,不喜欢他像时下的七年级生一样,把追求当作是戏谑的玩笑话。
“小三岁又怎么样?小三岁就不是男人喔!”他闷闷地道。
“我要念幼稚园的时候,你还在天上排队等投胎耶!”她故意糗他。
“拜托,这叫女士优先,我是展现绅士风度,先让你下来见见世面。”他幽默地回嘴。
“巨浚书小弟弟,委屈你喽!”她故意揉乱他的短发,眼底闪烁着光彩,轻笑道。
随着夜色愈来愈深,瓶里的红酒愈喝愈少,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愈靠愈近,近到她整个人几乎软绵绵地轻倚在他肩上……
第4章(1)
翌日。
清晨暖暖的阳光溜过窗帘的缝隙,映照在软软的被窝上,粉蓝色的大床上躺着一男一女。
在笫一道阳光射进房里时,巨浚书就醒了,他侧过身,看着躺卧在一旁的可柔,顽皮地用长指轻轻抚过她的鼻尖,撩开垂落在颊畔的发丝。
巨浚书望着她的睡脸,发觉她不只睡姿可爱,连喝醉洒的模样也很可爱,像个小女生,一直缠着他撒娇,还用软软的声音唱歌。
他深邃的眸底盈满爱意,依恋的指尖轻抚着可柔的唇瓣,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她。
唇与唇亲密地贴触在一起,使他心底泛起一波甜蜜的涟漪。
他怕会惊醒熟睡中的她,所以不敢吻得太深,仅是轻轻一啄,便离开粉唇。
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俗辣了,就是不敢大胆地向她告白,害怕会弄僵两人的关系。
所以只好苦苦压抑对她的感觉,打着邻居的旗帜,找各种名目接近她,想对她好、想宠溺她、想成为她的依靠。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医院里有那么多开朗活泼的女生向自己示好,但他偏偏喜欢上骄傲又倔强的她,还默默承受着暗恋的苦楚。
也许爱情本身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抑或一切纯粹都是荷尔蒙在作祟……总之,他爱上她了。
愈和她相处,心动的感觉愈是强烈。
他喜欢她的聪颖独立,喜欢她看似骄傲自负,动不动就把告人挂在嘴边,但相处久了才晓得,这只是源自于对她专业的自信,私底下的她,默默到妇女基金会担任义工;喜欢她不认输、一副倔强的模样,但却有点小迷糊。
喜欢她明亮动人的眼睛,眼波流转间魅惑了他的心、喜欢她微翘挺直的鼻梁、喜欢她微微噘起的唇,尤其是两人斗嘴时,会让他有种想狠狠吻她的冲动……
他翻过身,佯装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继续享受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的甜蜜感觉。
几分钟后,可柔动了下,将脸枕在他胸膛上,整个人犹如无尾熊般攀住他,还将腿横跨在他身上。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宽敞的双人床变得拥挤,怎么翻身都觉得不自在,而且太阳穴隐隐传来一阵闷闷的抽痛。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宽阔的胸膛,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继续跌入梦乡。
男人的胸膛——
男人的胸膛?
她顿了下,迷迷糊糊的脑子发挥了一点作用,她的床上怎么可能躺着另一个男人?该不会是在作梦吧……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张布满胡渣的熟悉脸庞。
巨浚书!
他怎么会躺在她床上?
可柔悚然一惊,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而起,立即低头检视身上的服装,幸好棉衫和短裤都在,两人好像除了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外,并没有做出住何逾矩的事情来。
但,他们为什么会躺在同一张床上啊?
她抚着微微胀痛的额头,仔细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印象中她只记得两人喝光一瓶红酒,接下来就……不晓得了。
她坐在床上,盯着巨浚书熟睡的脸庞,视线游移到他的唇上,心跳马上漏了一拍。
可柔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唇瓣,唔,她刚刚好像作了一个梦。
梦里,他亲吻着熟睡的她,一股甜美的悸动在心底蔓延开来,那如梦似真的感觉,让她分不清是真实或是梦境。
她望着他熟睡的侧脸,原本恍惚的表情转为惊讶,她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有这么多非分之想……
而且还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就算两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她整晚可能就像只无尾熊般攀附在他身上,光想就羞窘不已。
“喂,巨浚书,你快给我起来——”她抬起脚,踢踢他的大腿。
“不要吵……”巨浚书故意发出困倦的声音,转过身,将脸埋入蓬松的枕头,赖皮地躺在她床上,舍不得起来。
可柔怔怔地看着他躺在自己床上,隐约感觉有股暧昧的情感在流动,那教她心慌。
“巨浚书,你快给我起来……”可柔硬是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悍悍地质问道:“为什么你会躺在我床上,你快给我说清楚。”
“昨晚你喝醉了,一直缠着我,叫我陪你睡觉,你忘了吗?”巨浚书故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她隐约记得他心情不好找她喝酒解闷,然后说了很多自己的事,包括当兵时被前女友抛弃,在医院实习时被巨妈妈强迫回家检视小侄子的“黄金”状况,两人一起喝光整瓶红酒,接下来她就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整晚都很high。
“总之,以后不准你在我家过夜。”她下达最后的结论。
他无辜地说道。“明明是你留我在这里睡觉的。”
事实上是她醉得一塌糊涂,连走回自己的房间都有问题,所以他只好抱她上床,然后很狡猾地霸住床的二分之一,还乘机偷了一个吻。
“就算我留你在我家过夜,你也不能躺在我床上啊,应该要睡在沙发或者打地铺什么的……”她微蹙起眉,对于自己酒后失态的模样感到很糗。
“大不了下次你喝醉,要我“陪睡”时,我会很认分地打地铺。”他故意用暧昧不明的言词逗弄她。
“什么陪不陪睡,你在胡扯什么!”一抹困窘的红晕爬上她的脸颊。
“陪睡的意思就是——盖棉被、纯睡觉,要不然你是想到哪里去了?”巨浚书直勾勾地盯着她笑,瞧她脸红的模样,并不是全然对他没感觉。
也许他再无赖一点,再对她温柔一些,她就会发觉他想当的不是她的邻居,而是她的男人。
“我哪有想到哪里去,都是你一个人在胡扯好吗?”她反驳道,硬是将他推往玄关,拉开门。
“喂,我还没有睡饱啊。”他抗议道。
“要睡觉,回自己家去睡啦!”她打断他的话。
她转身关上门,却关不住悸动的心。
谭可柔踅回房间,将脸埋入枕头里,懊恼地发出一声叹息,不明白为什么遇上巨浚书,她总是像个小女生一样,变得好容易脸红。
她翻身,侧躺在床上,看到枕头上凹陷的痕迹,几分钟前,他还睡在她身边,棉被上还留着他的余温,想到这里她的心炽热地怦跳着——
她隐约感觉到这个清晨好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窗外的阳光特别灿烂,连空气都多了一股甜腻的味道,而她的心情更是莫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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