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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皇后(上) page 5 作者:寄秋

  她还有十年贷款没缴清,爸爸妈妈、哥哥姊姊一定很伤心,他们再也找不到这么甘愿的猪小妹可以喂食,养出三层肥肉照样奋战不休,把家里囤积的食物吃光。

  “什么是女工,奴婢只听过绣工。”是口误吧!二小姐的精神越来越好了,说话也变得有力多了。

  女工,女性劳动者,这天杀的天机皇朝歧视女性工作者,女人根本出不了门找活儿干来养活自己。

  “小姐如果穷死了,你们千万别难过,我……吴嬷嬷,你的油香酥饼做得真好吃,我只教过你一回就学会,实在了不起,我真是有口福。”

  炸得酥脆的饼食摆在盘子上,从小吃遍美食的李晓瑜记得不少做法,但她是动口不动手的那种,动动嘴皮子就有得吃,她“前世”胖不是没有道理,她一撒娇,李妈妈就炸了一大盘养猪。

  而李樗这具身躯离胖还有一大段距离,而且是体质的关系吧!怎么吃都胖不了,她得拚命进食,一天五餐,才勉强让瘦得可怜的身体不再消风下去。

  “小姐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别的不保证,做点糕饼还可以,大蔚房那边堆了不少白面,我和水揉个面团倒没人阻拦。”小东西不比大鱼大肉,若是要半只鸡炖锅鸡汤给二小姐补补身,夫人身边的严嬷嬷怕是有话说。

  小麦、玉米、甘薯、土豆、黍粱之类的杂粮被归为下等作物,富裕的人家一般不会拿来当主食,不是喂猪便赏给下人,主人家不吃不够精致的食物。

  不过小麦、玉米、甘薯磨成粉却能做出美味的料理,只要用对做法,粗食也能变精美点心。

  “嘴有点馋,想吃香脆麻卷。”

  如果有披萨那就更好了,香浓的起司粉撒在饼皮上,咬一口齿颊留香……哎!不能想,越想就越想吃,再配上一杯冰可乐……人间美味。

  “咦!香脆麻卷是什么?要怎么做?”吴婆子挽起袖子,准备一展长才。

  没什么比二小姐吃得开心更教人满足了,她打小就是个苦命的孩子,不像大小姐有老夫人疼着,三小姐则有夫人护着,四小姐和拙少爷是高姨娘的心头肉,缩衣节食也少不到他们头上。

  没娘的孩子比草还不如,处处是难处。

  “很简单哟!先将半碗芝麻放入油锅炒熟,再将炒熟的芝麻压碎,和白糖备用,白面和水揉成面团擀成皮,起油锅,将面皮放入炸至金黄色后捞起,撒上芝麻粉卷起,用刀切成小段……”她忽地一顿,咬着下唇拧眉。“等等,你们没听过香脆麻卷?”

  春红、柳绿、吴婆子齐摇头,面露困惑。

  她们也是满心疑惑二小姐上哪学来的甜食做法,听都未听过,但做法真的不难,食材更是随手可得,做来轻松。

  “那黄桥烧饼、香葱花卷、眉毛香酥、双色豆绒、糯米烧卖呢?这是天桥下随处可见的小吃啊。”她在苏州吃过,入口的香气和肉汁让人胃口大开,恨不得吃遍每一摊美食。

  她们又摇头,眼中的不解更明显。

  怎么二小姐摔下树醒来后,人变得朝气十足、笑脸迎人外,连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多了起来?常常说出让人闻所未闻的甜食做法,譬如土豆切成片或是切成条状下到油锅炸,炸好捞起的口感截然不同,一个酥脆、一个香软。

  明明是土豆炸出来的呀!为什么入口的滋味完全不一样?除了味道淡了些,还真不难吃,吃了还想再吃。

  “哈!赚钱的机会来了,这是小姐我的独门配方,绝无仅有。”李樗双眼发光,拍着春红的肩膀笑一声。

  “小、小姐,你轻一点,奴婢虽没你细皮嫩肉,但打重了还是会疼的。”春红可怜兮兮地噙着泪,揉着泛疼的肩。

  “啊!包涵、包涵,一时太兴奋了,没拿捏好力道。”多吃多动果然见效,林黛玉的娇弱再见了,小姐我要当剽悍的王熙凤,把银两赚满钵。

  腰缠万贯,不如一技在身,要当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富婆从这一刻开始努力,财富是要靠自己创造的,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不过拍你一下嚎什么嚎,二小姐要活活打死你也没吭声的权利,别以为主子仁善就拿板凳上桌,你这丫头皮粗肉厚,还能不禁打吗?”才给她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奴才都要大过主子。

  “哎哟!疼呐!嬷嬷别掐,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要打要骂随二小姐高兴,绝不吭一声。”吴婆子下手真狠,专掐最疼的腰肉,避都避不开。

  “还有以后?我先让你没气了,省得你胳膊往外弯作怪,拖累好脾性的二小姐。”一说完,吴婆子作势要捂住春红口鼻,让她没得喘气。

  当然是做做样子闹着玩,并非真要下狠手要人命,吴婆子上了年纪,哪追得上花样年华的小姑娘,绕着圆桌扑腾几圈也就累了。

  吴婆子一停,春红没再跑了,她也睁大亮晶晶的眼,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还算有良心的倒了杯茶赔礼。看人脸色讨生活的小丫鬟还有几分眼色,知道不能得罪同在一个院子里过日子的婆子。

  虽然她势利了点,总想攀上高枝,到更有出息的主子跟前当个体面丫头,说不定日后小姐嫁了还能傍上姑爷捞个姨娘做做,不过形势比人强,眼前的她什么也攀不了,只能暂时安分点,先攀上二小姐这棵瘦巴巴的小树。

  有总比没有好,起码她不想到洗衣房,从早到晚有洗不完的衣服,把一双秀气的手洗粗了。

  “好了,闹够了也听听我的打算,我准备开家甜食铺,卖你们没听过的甜食。”话一出口,李樗以为会得到热烈的回响,得意地扬起下颔,可是——

  第一桶冷水由柳绿泼下。

  “二小姐,你没有铺子。”画饼充饥只会饿死,脚踏实地才不会被美梦冲昏头。

  这一箭射得李樗胸口鲜血淋漓。命中红心呀!果然筑梦要踏实,否则也只是在作白日梦。

  “二小姐,我们没钱。”春红更实际,点出重点。

  李樗的“内伤”更重了,雄心壮志硬生生折了一半,信心满满挺起的胸稍微被压垮一寸。

  现实总是残酷的,她就是没钱,不然怎会一心想赚大钱……

  银子的祖宗,你到底在哪里,让我好生寻找呀。

  “哎呀!开铺子总要人手,你到哪找人手,没个有经验的哪开得成,总不能自己站在门口拉客吧!”吴婆子考虑的是铺子的运作,没人还能如何,全是空谈。

  看着黑漆螺钿小匣内的几两碎银,李樗有种被打击到的感觉。

  开门做生意怎么这么难,要钱、要人、要铺子,样样都要到位,缺一不可,哪一样不是教她头痛,闺阁千金就数她最少见,两袖清风、身无长物。

  不行,不能屈服,路是人走出来的,多少白手起家的富豪还不是一步一步开拓出康庄,她占了懂得不少现代知识的优势,还怕顶不起一片天吗?

  至少她脑子里有别人绝对想不到的好点子,她欠缺的是机会,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俗气物——银子。

  “除了我后娘外,这府里谁最有钱?”她那个只生不养的爹总该有所贡献吧!做官不贪,十年清寒。

  而看看这座府邸,院落层迭,小桥流水,酒窖里藏了上百坛陈年老酒,书房里的名家字画十之八九是真的,她家老爹贪呀!仕绅名流的孝敬拿得欢快,黑心钱照收不误。

  自古以来,十个官员九个贪,只差在吃相好不好看而已。

  可惜她没门路,要不顺手摸走几幅字画就有银两入帐,荷包饱饱做什么都方便。

  “老夫人。”三人异口同声。

  “老夫人?”李樗一怔,纤白葱指搓着下巴。

  怎么忘了李老夫人这号人物,那常氏不敢动李柔,就是因为李柔有老夫人靠,老夫人在府里如此有权威,除了基于中国人讲求孝道外,她手中必也握有让人不敢轻视的田产家财。

  “老夫人当年的嫁妆就有好几里长,再加上这些年老爷给的孝金,老夫人手头可宽裕了,更别说,她还代管了前夫人的妆奁,光是每年那些田地、铺子的收益就有好几千两,她一个人哪用得完。”

  要不是大小姐隔三差五的伸手要银子,买些钗簪首饰的,想必老夫人更富有。

  身为府里的老人,吴婆子看得最透彻,谁轻谁重一目了然,瞒不了她。

  第三章  女人当自强(2)

  “什么,几千两?!”李樗有点意外了。

  几千两白银放在现代也是一大笔财富,何况老夫人手中的几千两只是田地、铺子一年的租金收益,她娘也死了十几年吧!前后算一算,万两银子跑不掉。

  “二小姐,你问这些做什么?”看她眼睛越来越亮,像有什么要跃出,吴婆子有些不安。

  “借钱。”

  “什么,借钱?!”

  一头银发一丝不苟往后梳成髻,霜发中夹杂着几缕青丝,李老夫人的神情严谨,不苟言笑,一双低垂的眸子淡若无波,左手一串香木佛珠,上头刻着经文,由磨得光滑的表面看来,此串佛珠深受她的喜爱。

  但这不表示她是个念旧的人,念佛之人也不见得有慈悲心,丈夫早逝,儿子成材,府里又有媳妇掌理,整日空闲无所事事的她,除了念经礼佛还能做什么,吃斋念佛也是一种避世,省得为俗事烦心。

  她唯一还挂心的是嘴甜的大丫头,打小一口米粥一口米粥喂大的娃儿和她最贴心,看着娃儿一日日的长大,由蹒跚学走路到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就盼着帮大丫头找户好人家嫁了,心愿也就了了。

  至于不得她欢心的二丫头,好吃好喝的供着也就罢了,自己一把年纪了,没什么精力再看顾她,丫鬟、婆子跟着总差不到哪去吧!

  不过说句老实话,她还真不记得二丫头的长相,每回见着了总是低着头,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模样,问她一句话回答得结结巴巴,就是让人生不了好感。

  可今日,她竟有胆站在她面前,神色泰然地直视她,不见怯弱和慌张,少见的落落大方,那双明亮大眼盈盈生波,神似她生母蒋秋水,连对她的无礼也如出一辙,毫无一丝恭敬。

  这样的性子实在不讨喜,难怪她始终入不了她的眼,母女俩都有看似温驯,实则执拗的硬气,骨子里天生带了不服人的骄傲,就算给了梯子下也不屈服,直挺挺的像不易折断的竹子,风一过又挺直腰杆。

  “是的,孙女急需用钱,请老太君疼惜,刮两枚金甲片给孙女应应急。”向人开口真不容易,还得先想好借口。

  “你要钱做什么?”李老夫人拨动佛珠,抬目轻睨。

  “孙女想打副首饰。”先把银子骗到手再说。

  李樗表现出低眉顺目的样子,语带恭敬,不轻不重地多了一些讨好的意味。

  “上辈子”老人缘好到掉渣,“这一世”总不会惹人嫌吧!

  看老人家的表情好像不太满意,她要不要多说两句话哄她开心?老人家孩子心性,总要人哄着。

  “首饰?”李老夫人话一顿,眼神锋利地一扫,那没说出口的嫌恶尽在眼皮垂落的双眸中。

  她开始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叫屈。“娘为孙女说了一门亲,临要下聘才发现孙女的匣里竟拿不出足以见人的首饰,三朵珠花、两支包银的铜钗、一副过时的铜鱼耳坠、三块教人看了都会发笑的发霉水粉,已结成硬块,摔在地上也摔不碎。”

  时下仕女用的是胭脂水粉,那粉状的水粉都硬如饼了,可见用了多久、嫡女在府里被苛待得有多惨。

  李樗有意无意的往李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瞟,语气更加楚楚可怜。“瞧瞧老太君身后的姊姊,她发上插的是掐丝衔珠金钗、海草碧玉簪,腕上套的是通体深绿的翡翠镯子,孙女身为官家千金还没个丫鬟来得体面,说出去还打了老太君和娘亲的脸,难怪人家一听嫁得寒碜就悔了,好好的一门亲事黄得丢人呀!”

  “谁说你没嫁妆来着,你娘的嫁妆我全给留着。”只不过是要留给大丫头的,她的那一份由常氏出。

  “可孙女从头到尾没瞧见嫁妆单子呀!老太君你给了我什么添妆,怎么都没瞧着,该不是有人从中污了,连我娘的嫁妆也想霸着不给人。”

  偏心也该有个限度,花轿都快抬上门还一声不吭的,若是她老人家的财产,她想给谁,那是她的自由,但霸着她娘的遗产不放是什么道理。

  听了李樗话里的暗示,李老夫人有些不自在的面上一臊。“谁……谁说不给你了,二十四抬嫁妆全给你备着,等你出嫁再抬到夫家,没人敢贪你的嫁妆。”

  “有二十四抬呀!可真是不少,那孙女可不可以先瞧瞧嫁妆里有什么,免得到了人家家里只剩破碗破碟的,想打赏下人还拿不出手,徒教人笑话当官的爹穷酸,连点象样的嫁妆也舍不得给女儿充场面。”

  吴婆子是娘的陪嫁,她明明说有一百二十抬嫁妆,整条街都塞满了。

  这位老祖母也真狠心,一口气贪下这么多也不怕撑了,若是再加上这些年的租金收益,一百二十抬都算少了,她居然心偏到北极去,二十四抬嫁妆也好意思拿出手,她羞不羞呀!

  “呃!这……”李老夫人面有尴色,她极力稳住措手不及的局面,不让人看出她的慌张。

  事实上,她压根没准备二丫头的嫁妆,常氏没来要她也装胡涂地当作没这回事,蒋氏当年留下的大笔嫁妆她有大半要给大丫头,剩下的留在手边傍身,手中有财,心中不慌,不孝儿孙多得是,她不想活了大辈子还得受气,死了连块风水宝地也葬不了。

  李樗笑如春花地挽起李老夫人的手,直往佛堂外走。

  “老太君就给瞧一眼嘛!好让孙女心里有个底,不再慌得紧,下回再有媒人上门说亲,孙女也底气足,不怕人家狗眼瞧人。”

  “二丫头……”李老夫人哪肯顺着她。

  没有的东西要看什么,明摆着打自己耳光嘛,她上哪弄出二十四抬嫁妆让她瞧个过瘾,这会儿叫婆子们准备也来不及,眼看着就要被拆穿谎言,在小辈面前丢个大脸。

  “老太君要是走不动,孙女的胳臂长肉了,可以背你。”幸好这几日饭量足,终于长出气力。

  自告奋勇的李樗挽高绣菊衣袖,露出细白胳臂,莹白若玉的手臂虽然长了些肉,但仍瘦得像根竹竿,和李老夫人身边苏嬷嬷的粗膀子一比,还真是小鸡和老母鸡之差,根本没得比。

  不仅李老夫人看了心慌,苏嬷嬷也微白了脸,生怕这位小祖宗要是背不动,一个不小心的,祖孙俩磕倒在地。

  “我不……”李老夫人一使眼神,要苏嬷嬷赶紧上前将人拉住,别让二丫头把事情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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